之后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千万不要,他在心里祈祷。
接着,他们在士兵的带领下穿越了一片蓊郁的树林。远离了星舰的起降场,周围的环境愈发幽静,多了几分与世隔绝的清冷感,直到抵达主宅,这样的感觉才渐渐淡去。
主宅门口,身穿黑裙的格蕾莎小姐身侧不断有佣人上前询问。
“小姐,这是今天到来的访客名单。”
“好的,我一会就看。”
“小姐,阁楼的房间是否也要打扫?还有老夫人的那些首饰……”
“我……唉,晚一点吧,母亲的东西一概都不要动,等结束后我再请人来帮忙处理。”
失去至亲的伤痛还未退却就被迫要打起精神来处理后事,格蕾莎小姐的面容难掩疲倦之色,但在看到解应丞和洛予后,她的脸上还是勉强露出了一点笑容。
“柯普兰上将,实在抱歉,本该我亲自去迎接您的,但我这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
“不必客气,夫人是我敬重的前辈、辛诺是我得力的下属,这些都是我本该做的。”他顿了顿,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发言过于公式化了,又补上了一句:“还请节哀。”
辛诺就是格蕾莎夫人的儿子,在战场上身负重伤,即便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抢救,却还是去世了。
洛予注意到格蕾莎小姐垂在身侧的手攥紧了裙摆,原本以为已经流干了的泪水又再次淌了下来,她连忙侧过脸,不想在客人面前失态。
洛予刚想上前安慰,却被抢先了一步。
一道小小的身影出现在格蕾莎小姐面前。
幼崽从自己的口袋里翻出手帕,踮着脚想要替格蕾莎小姐擦掉眼泪。
“阿姨不哭,团团给你手帕,擦擦。”
幼崽贴心的话语反而让格蕾莎小姐的泪水更加汹涌,这几天高度紧绷着的神经一旦断裂了,就再难以维持住情绪稳定的表象。
幼崽只见她脸上的泪越来越多,却迟迟没有伸手接过手帕,有些无措地看向洛予。
洛予默了默,道:“团团去抱抱阿姨吧,抱抱就不哭了。”
抱抱就不哭了,原本只是在面对幼崽时才会奏效的方法,所幸这一次也正常发挥了作用。
格蕾莎感受到他那小小的、软软乎乎的身体传递而来的温暖,终于渐渐收住了情绪,用幼崽的手帕擦干泪痕。
她抬起头,发现解应丞早已自觉离开,洛予也往后退了几步距离,视线看向别处,为她留够体面的空间与尊重。
格蕾莎小姐从未相信过外界对于伯恩·柯普兰的那些诋毁,此时更加确定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
“谢谢你,团团,也谢谢你,洛先生。”
见她收拾好了情绪,洛予才再次靠近:“上将去看现场的筹备情况了,格蕾莎小姐,还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格蕾莎小姐还记得洛予的声音,她露出一个苦笑:“实在抱歉,母亲可能没法再回答您的问题了……如果不麻烦的话,请您带着幼崽先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正式的葬礼晚一点才会开始。 ”
格蕾莎小姐带着洛予和幼崽进入了房子里,便先行离开了。已经有一些人在里面了。大多数格蕾莎夫人的血亲和关系亲密的朋友,三三两两地聚在大厅各处,表情或是悲伤或是严肃。
在其中,洛予意外地发现了熟人。
“宁希?”
本来在和其他人说话的宁希扭过头,看见是洛予和团团,面露惊讶。
“洛予?你怎么也来了。”
“我和上将一起过来的。”洛予走近才发现宁希脸上满是疲惫,“怎么回事?你看上去很累。”
宁希摆了摆手:“格蕾莎夫人和我们合作已经十几年了,是我的老朋友,她的后事我说什么也应该搭把手,不打紧的,只是……”
她看了看周围,欲言又止,又看到洛予身旁的幼崽,笑了:“你把团团也带来了?正好,祁言也来了,两个小家伙也能相互做个伴。”
幼崽一听,连忙四处张望:“祁言哥哥?在哪里?”
宁希指了个方向:“在后面的花园里呢。我带团团过去好不好?”说完她转过头扯了扯洛予,“走吧,我跟你说说这里的情况。”
洛予点点头,迈步跟上。从大厅穿越到长廊,急着去找哥哥的幼崽跑在前面,两个家长在后边慢慢地跟,一路上交换着信息。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
“刚到。”
“现在不断有人在往这边赶,军部派来了上将,皇室也派了代表,还有大量的媒体在关注这件事,关于战后抚恤,必须要给民众一个交代……上将是怎么想的?怎么把你和团团带来了?”
在宁希看来,将洛予和幼崽暴露在这样的场合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洛予默了默,回应。
“格蕾莎夫人是我师父的旧识,我本就应该来的,上将可能只是顺便带着我一起来了。只是我没想到,这里情况会这么复杂。”
那些人想必很麻烦吧?洛予突然有点担心解应丞是否能够应对了。
见他皱眉,宁希安慰道:“没事,也不用太紧张。你来的时候看到那些士兵了吗?都是上将提前派过来的,他应该早就有准备了,其他人不敢当面对你和团团做什么的。只是老夫人的葬礼却搞成了这副模样……唉。”
“她的女儿这几天忙坏了,”宁希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谁能想到军部和……会在这时候做出这种举措呢?原本的计划全部都被打乱了,她女儿已经够伤心了,却还要抽出手来应付那些人。”
宁希没有明说,但洛予也能猜到。
那些人,军部派来装模做样的人,来看军部笑话的人,想伯恩·柯普兰身败名裂的人……什么样的人都来了,反而挤走了那些真正想要送别的人。
洛予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前行,将幼崽送去会合后,宁希主动跟他提起:“你后面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不然和我一起去帮忙整理一下格蕾莎夫人的遗物吧?实在是太多了,佣人们不知道该怎么收拾分类比较妥善。”
洛予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这或许是他唯一能够帮上忙的事情。
于是在剩下的时间里,洛予和宁希一起,将格蕾莎夫人留下来的首饰清点整理、妥善地收好。等结束一切的工作后,葬礼正式开始的时间也快到了。
天色已经彻底黯淡下来,偌大的宅院却彻亮着,光芒从未有过地强烈,不单单只是为了照亮。
洛予和宁希一同去找两只幼崽,却发现崽崽们并不在花园内。只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佣正在整理花园。
看到他们,年迈的女佣立刻上前。
“两位是来找幼崽吗?请跟我来吧。”
她带着洛予和宁希进了不远处的一个房间,两只兽形的崽崽在铺着绒毯的阳台上,紧紧贴在一起,睡得正香。
洛予和宁希分别把自家幼崽抱走的时候,两只小崽崽尾巴还勾在一块儿。
“团团?醒一醒,我们要走了。”
幼崽动了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脑袋摇摇晃晃,还没有完全睡醒,直到洛予替幼崽重新穿好外套,幼崽才精神起来。
“洛洛,你来接我啦。我们要去哪?”
“要去参加……一个仪式。会有很多人在,团团跟着我,好吗?”
“嗯!”
幼崽点点头,牵紧了洛予的手。
此时,祁言更快地整理好了自己,已经和宁希一起在房间外的走廊上等了。离开房间的时候,女佣从背后叫住了洛予。
\"先生……\"
洛予回头:“嗯?”
女佣的视线没有离开幼崽,在长长的、沉默的注视后,抬起苍老的眼眸。
“您的幼崽,很可爱。”
“谢谢。”
说完,洛予牵着幼崽,跟上了同伴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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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待客人的大厅从未迎接过如此多的宾客,点着烛火也闪着灯光,乌泱泱的人群却诡异地安静,隔了十几米的距离,洛予看见解应丞坐在最前方的右侧,身边多了几个陌生的面孔,肩章显示军衔不低。
他们在交谈着什么,脸上的表情或严肃或凝重,而他的alpha依旧是那一副淡淡的样子,不过洛予很快便看不见了。
不知何处从边上又涌来一批人,层层叠叠,阻断了他的视线。
深色的、统一的军服像是一堵厚厚的墙壁,将他们中间的距离填满得不透风声。
洛予能做的只是牵紧幼崽的手,望着漆黑的人群走神。
这时宁希将他唤回:“你带着团团就别跟上将在一块儿了,太惹眼了。跟我一起,我带你去家属区。”
宁希说的很有道理,于是洛予给解应丞发了条消息,带着幼崽去了另一侧的区域。
两边隔得不远,但洛予带着幼崽坐在靠后的几排,有着人群遮挡,没法看清第一排的情况,宁希比他早到,又与格蕾莎夫人关系密切,对目前的情况比较了解,于是低声给他细说。
两只幼崽被放到宁希右侧,他们交谈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尽量不让幼崽听见。
“一场葬礼,本不该有这么多不相干的人在,但不知道怎么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了……军部和皇室都来了人,看见了吗?军部对面的那波人,就是皇室派来的政官。”
洛予顺着宁希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能从缝隙里瞥见几个人影,左右也看不清,干脆又收回视线专心听宁希说话。
“在你来之前上将就已经派人过来了,也多亏了他的人赶来,不然这场葬礼都不知道要被搅成什么样——皇室的人一来就说要将原本安排好的葬礼变成一场新闻发布会——”
“很荒谬吧?在葬礼上召开新闻发布会……更荒谬的是,他们之前甚至想要转播葬礼的画面,好在被上将驳了回去,发布会也推迟到葬礼结束后进行。”
“皇室,真是……”
看见宁希一言难尽的样子,洛予默默帮她补上了未出口的字。
丧心病狂,是的。
皇室居然想要将本该是亲朋哀痛悼念的场合变成他们的秀场。
“葬礼前皇室还找到格蕾莎小姐,想要延后葬礼时间,并且重金将这场葬礼打造成一场代表所有战死士兵的\'官方葬礼\'……要不是上将极力反对又及时赶到,我估计格蕾莎小姐都要被那群人弄疯了。”
在洛予带着幼崽在帮忙的时候,解应丞全盘接手了对外的工作,以强硬的态度将所有阻力挡下,这才能够让格蕾莎小姐正常操办葬仪的事情,使这场葬礼如期举行。
“除了军部和皇室以外,还来了很多媒体,不过都被安排到了其他地方。皇室似乎想要在葬礼结束后再联合军部召开新闻发布会……这也是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士兵维持秩序的原因。”
“唉……一场葬礼平白无故被弄成这副模样……”
宁希叹了口气,与洛予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人眼中都是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几分钟的时间,洛予无事可做,心里又堵得慌,干脆用终端看了看目前的实时星闻热点。
媒体似乎统一受到了引导,最新的词条都换成了即将召开的皇室新闻发布会。他又往下翻了翻,解应丞在星港说的那句话热度仍在,并且民众的讨论度比发布会还要高一些。
[这句话细思极恐啊……难道说皇室之前做的都是面子工程?实际上给军属的抚恤并没有落到实处?]
[楼上这都敢讨论,号不想要了??]
[有什么不能讨论的?这些难道不是皇室对民众的承诺吗?战争已经损失了很多了,谁都不希望结束之后还被蒙在鼓里!]
[这句话要是换个人来说我还不信,可说这句话的可是前上将伯恩·柯普兰啊……]
在这场战争中曾任最高指挥官、然后又突然被接替职务的前上将,伯恩·柯普兰,这个自始至终都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的名字,突然成为了讨论的热点。
[我刚刚去查官网上的通知,才发现上将前不久被革职了?原因是……‘内部决定,不对公众公开发表’?!什么鬼!!]
[我看今天发生的事情多半和革职有关吧……有没有懂的人说说?]
[这谁敢说啊?老老实实等着发布会吧。]
议论纷纷的民众们怎么也不会想到,这场发布会将深刻改变眼下的局面。
众人在屏息后哀悼、送别,以沉默予以逝者最后的体面,等到承着遗体的长棺被送上回归故土的星舰,葬礼该有的形式,都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是宣告的时间。军部代表、皇室代表一一上台,对年轻和年老生命的逝去致以哀悼后,没有硝烟的战争正式开始。
洛予只听了两句,便一句也听不下去了。
假惺惺的关心、指桑骂槐的推诿,以及“皇室绝不漠视牺牲”、“必会将事件的真实面貌呈现给大众”诸如此类道貌昂然的宣言……
战后抚恤上的疏忽被一笔带过了,一股“趁着皇室尚未稳定而漫布谣言、企图抹黑皇室形象”的黑恶势力凭空出现,扛下了所有。
不明内情的人或许会被糊弄过去,但但凡想想就清楚,皇室刻意引导着媒体的注意力,有意无意地想要将这瓢脏水往解应丞身上泼。
洛予面无表情地听着,实际上已经好几次捏紧了拳头。
现在解应丞被推到了风口浪尖,连带着他的一举一动也被紧紧盯着,一旦有什么一样的表现,就会被放大、招来揣度。
越是在这种时候,越要坦坦荡荡、从容应对,否则就会让人觉得他们理亏,坐实了那些猜测。
幸好幼崽还是听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年纪,因此也表现得没有任何异常,就像之前和洛予说好的那样,乖乖地跟在他的身边。
只是宣讲的环节太过冗长了一些,皇室的发言结束后,军部也派上了代表,就战后抚恤的情况,给民众一个交代。
代表军部发言的人不是解应丞,但洛予倒也认识——是几个小时刚从边塞星赶回主星、一落地就被烫手山芋砸了个正着的温彦。
原本有些犯困的幼崽看到熟悉的人立刻又来了精神,眨巴着眼睛很是专心——
——虽然依旧听不懂就是了。
比起皇室的冠冕堂皇,军部的阐述要朴实无华得多:一一例举并说明了几个可以与大众公开的战后清算指标,又给了几个详细全面的善后方案,至少听上去是认真负责的态度,可以预想这场发布会结束后,群众的怒火应该会被抚平不少。
工作中的温彦与平日的状态截然不同,他代表着军部的颜面,因此说起话来一板一眼,极为严肃认真。
幼崽看了一会儿又觉得无聊,很快便靠在洛予怀里睡着了。
洛予脱了外套盖在幼崽身上,看了一眼时间。
应该马上就会结束了吧,洛予心想。他打算结束后和解应丞说一声,如果解应丞还需要留下来处理事情的话,他先带着幼崽回去也行。
随着温彦的最后一声“谢谢”落下,现场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预告着这场堪称荒谬的发布会的终结。
洛予刚伸出手想要把幼崽揽进怀里叫醒时,会场中却毫无预兆地被丢下了一枚重磅炸弹。
“诸位留步,刚刚我们收到了一段来自二皇子殿下的视讯——”
原本安静如死水的局面瞬间被炸出水花,众人的表情惊疑不定,纷纷议论。
“安静——安静——现在请播放视讯——”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人出现在画面中央,身后的背景很是熟悉,是每次跨年与庆典日之际,皇帝都会亲自录制贺词的皇室发言厅。
如今坐在那里的人不是皇帝,而是皇子。
他端坐着,神情肃穆、不怒自威,即使隔着屏幕被他的目光注视着,也会感受到沉重的压力。
“所有帝国的公民们,日安。”
“在刚刚结束的战争中,我们失去了很多东西,首先请允许我代表皇室,对所有参与战争的军人们致以最高敬意——我们不会忘记为国牺牲和负伤的英雄们,帝国永远不会忘记,历史亦永远不会忘记。”
“我在这里以皇室的名义保证:所有在这场战争中死去的士兵都将被追加功勋,授予荣誉称号——他们是帝国的脊梁,他们为帝国的繁荣与和平做出的伟大贡献值得我们永远铭记。”
“同时,我也想借此机会向大家再度重申,皇室与议会对军人的战后抚恤与优待高度重视,必将会根据帝国相关的法律与条例,做好英雄烈士的抚恤善后工作。”
“为了确保英雄烈士们的家人得到妥善的安排和照顾,以慰告在这场战争中为国牺牲的英灵……”
“经过慎重的讨论后,我们决定恢复原上将伯恩·柯普兰的职位与军衔——”
二皇子目光平静地注视着镜头,在视讯所剩无几的时间内,完成宣判。
“他将作为军部的总负责人,全权负责本次战后相关工作。”
此时洛予脑海里就只剩下两个字——
满是人的大厅里鸦雀无声,这样的画面着实诡异。
洛予都没意识到他自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下意识朝解应丞的方向看。
可他的角度什么也看不见。
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展开,最先发声质疑皇室不作为的伯恩·柯普兰、被撤去职位与军衔的上将,摇身一变成了皇室钦点的战后工作总负责人。
这无疑是将他置于进退维谷的困境中。
若是他不能向皇室与公众交出一份满意的答卷,就愧对那些在战场上牺牲的军人与军人家属,而他就算圆满完成了任务,所有的功劳也不属于他,而是做了皇室的嫁衣。
但凡他只要有一点纰漏就会被口诛笔伐:是你最先声讨皇室,现在皇室将工作交给了你却又搞砸,那之前用来批驳皇室的话岂不好笑?
皇室算准了伯恩·柯普兰不敢反抗,因为他是一名军人。
一位理应为帝国事业奉献终身的上将。
二皇子就是要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一个警告:质疑又如何?认清自己的身份吧,你不过是任皇室随意差遣的棋子。
这样的处理方式何等傲慢,让洛予浑身发冷。
突然他的衣角被人拽了拽。
“……洛洛?”幼崽被他起身的动静吵醒,不明所以地揉着眼睛。
洛予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坐下。
他的动作没有引来太多的注意,因为现在大多数人的目光都落在台前,落在那个alpha的身上。
所有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
伯恩·柯普兰会如何应对呢?
男人的反应出乎大众的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他没有任何回应。
不需要有什么回应,事实就是如此,他作为军人,仅有服从。
发布会就这样突兀地结束了,大厅内黑压压的人群开始分批离开。不知道是约定还是巧合,军部及皇室的人最先起身,却是走向了两个相反的出口。
洛予在人群中看见那个背影,他的银发在一片黑色的肃穆中醒目至极。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
第一次任命,他是战争的最高指挥官。
第二次任命,他是战后工作的总负责。
所有的压力在那一瞬似乎都铺天盖地地朝他涌去,连身为旁观者的洛予都觉得快要无法呼吸。
可alpha的脊背依旧直挺,不曾被压弯一寸。
洛予看着解应丞离他越来越远,却什么也做不了。
没办法追上,没办法安慰,一切都只能由他一人独自承受。
洛予陷入了短暂的恍惚,是幼崽的声音将他唤回现实。
“洛洛!痛!”
他不知何时收紧的手臂让幼崽觉得难受了,回过神来的洛予赶紧放开。
“对不起团团……哪里痛?现在还疼吗?”
他歉疚地替幼崽揉着被箍疼的手臂,心中懊恼万分。
照顾幼崽——这件他唯一能做的微不足道的事情,现在也被他搞砸了。
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感让他感到嘴角苦涩。
宁希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洛予?我替你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你脸色不太好。”
“没事,”洛予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我在这里坐一会,等人散的差不多了再带团团走。”
宁希有点担心他的状态,想着人这么多,幼崽们可能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被挤到,她索性跟洛予一起在原来的位置上等,约莫十几分钟后,原本坐满了人的大厅只剩下寥寥数人。
等到他们终于起身离开的时候,门外已经有人等急了——
——不是解应丞,而是温彦。
洛予眼中难掩的失望,连宁希看了都有点不忍心。
“洛予,你先带着团团先回家,星舰我已经安排好了——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
来不及顾及他们的情绪,温彦的语速很快,作为宣传部部长,眼下还有一堆事情等着他去处理。说完他便匆匆离开了,洛予循着他离开的方向望,没有看见解应丞。
想想也知道,恐怕解应丞现在要处理的事情比温彦还要多。
“洛洛,爸爸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嗯,我先带团团回家等爸爸,好不好?”
懂事的幼崽乖巧地点了点头,纠结了一下,到嘴边的话还是没问出口。
崽崽本来是想问爸爸什么时候能回来的。
可是洛洛的脸色好差……
不然就,别问了吧。
预感到了分别,幼崽有点伤心地默默垂下了眼睛,原本要跟着宁希离开的另一只幼崽抿了抿嘴,去拉幼崽的手。
宁希深吸一口气,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推了洛予一把。
“我带他俩先上舰……你赶紧去,晚了星舰就要起飞了。”
洛予先是一愣,意识到宁希的意思后,咬了咬唇。
他要去吗?
或者说……他能去吗?
可是现在已经没时间给他纠结了,因为等了半天的星舰驾驶员早已不耐烦地从舱门里探出半个身子:“你们还走吗?”
见洛予犹豫不决,宁希又催促他:“去啊,还愣着干嘛?”
这次洛予不再犹豫,抬腿朝温彦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二楼,某间为接待宾客特意空出来的休息室里。
军部的高官们已经吵来吵去,争论了将近二十分钟了。
平时总是高高在上的他们如今却各个争论得面红耳赤,拍桌指鼻子,剑拔弩张得像是快要打起来了一样。
争论的中心无非是——抚恤费。
是的,皇室只是将战后工作交给了解应丞,却并没有承诺给予他任何支持,无论是人力还是资金,一概没有。
一个退役的上将,本已经不算是军部的人了,可偏偏是因为二皇子在发言中提到了“军部”,即使他们心中再怎么不情不愿,也被迫和解应丞绑在了一起。
连同那谁也不想承担的战后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