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止伸手指了指小摊的一角,“老板,那是什么呀?”
老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他指尖指向之处是一对用木头雕刻的小人,雕刻师的刀工很好,小人的神态栩栩如生——是一对相拥的璧人。
老板瞧他有兴趣,便说:“这呀,是李家姑娘刻的。”他朝远处指了指,说“喏,就前面不久,拐个弯就到了。”
白止随意挑了个玩意,拉拉厉沧澜的袖子示意他付钱,笑眯眯说,“谢谢老板,这个我要了。”
待付了钱,厉沧澜捏捏白止的脸,问:“想去看看?”
白止嗯了声,“去看看呀,反正闲来无事。”
两人寻着老板的指示果然在街角见到一家小摊,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小人,有人形的,也有动物形态的。
一位六七岁的奶娃娃正在地上捣鼓着什么,白止松开了厉沧澜拉着他的手,走过去蹲下,歪着头问:“小不点,你娘呢?”
奶娃娃抬头见到了一位美人哥哥,呀了一声,才奶声奶气回他:“娘在里面呢?”
说完他起身,抬着小短腿往屋里走。
白止起身,厉沧澜走到他身边,看了眼摆放的小人,随意拿了一个起来打量着。
须臾,一名美妇人便抱着奶娃娃出来了,见白止二人,微顿后问:“两位公子可是有事?”
白止笑眯眯说:“姐姐,能给我们刻个小人么?”
厉沧澜放下手中的小人,听白止这话才明白他此行过来的目的,无声勾勾唇,看向白止的目光简直温柔的快腻死人了。
美妇人收回目光,心下了然,放下奶娃娃,笑着说:“烦请两位公子坐会。”
旁边就有专门用来下坐的,白止拉着厉沧澜入坐,看着原本的木头在美妇人的巧手下逐渐显现出人形。
因为常年握刀,对方手掌早已布满一片厚厚的茧,她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已经干了许久。
奶娃娃伸手要白止抱抱,他手一捞就将人抱怀里了,殊不知奶娃娃还趁空朝厉沧澜做了个鬼脸。
厉沧澜:“…”
他伸手捏了把奶娃娃的脸,以作惩罚。
美妇人间或瞥了眼,哭笑不得:“公子勿怪,阿诺就是有些贪玩,没恶意的。”
厉沧澜淡声回:“无碍。”
白止有些莫名其妙转头,厉沧澜朝他摇摇头,他才又问:“姐姐做这个不累么?”
这种活极其伤手,还又费力又累。
手中的小人已经出现两人的形态,美妇人改用小刀细细打磨,回他:“我父亲就是干这个的,因为他,我从小便接触了,这一来都十几年了,便也不觉得苦了,父亲去世后,我就接手了这家店。”
她将手中的小人往白止跟前一递,“小公子,好了。”
两只小人静静站在她手心,宛若真人,几乎就是白止和厉沧澜的小人翻版。
白止放下奶娃娃,起身接过,小人表皮十分光滑,手感也不刺人,他把另一只小人给厉沧澜,笑眯眯说:“真的和你好像啊。”
厉沧澜见他喜欢,掏钱的时候也多给了些,美妇人拿着银子在两人身后喊:“公子!多给了!”
白止回头朝她一笑:“店长姐姐就收着吧,不用找了,后会有期~”
厉沧澜捏他的后颈,说:“折腾了这么会,饿了没,先吃点东西。”
白止肚子咕噜噜叫了叫,他回:“好啊。”
一顿饱餐后,白止摸摸肚子,心想自己这胃口果然被皇宫里面的厨子养叼了。
哪怕这家酒楼已经是大景第一酒楼,他觉得还是比不上皇宫里的。
街上行人依旧人来人往,天色尚早,两人牵着手漫步在大街上,顺带消消食。
白止歪着头问他:“阿爹和你说了些什么?”
“丞相想带着你一同辞官回乡。”
“辞官回乡?”
按小七的话,原来的剧情,太后病逝后,丞相为了保百氏一族将影响降低最小,才会向皇上提起这事,如今这事居然因他和厉沧澜关系的变化而提前了。
“我知晓丞相担忧什么,但我也同他说了,我不会伤害白氏一族,更不会伤害你的,阿止可信我?”
“我自然知晓皇上的心意。”白止无声叹了口气,却很能理解丞相所忧虑的。
他日一但昭告天下,群臣为了大景的未来,一定会上奏逼厉沧澜废了他皇后之位,于公于私,届时,厉沧澜只会是最难做的那人,“只是皇上您毕竟是大景的天子,不是臣妾一人的。”
厉沧澜停住脚,看着他,说:“阿止,从前我为大景而活,如今我只想成为你一人的夫君。”
白止撇嘴:“皇上,谈何容易啊。”
厉沧澜刮了刮他鼻尖,“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如若真有丞相担忧那日,我也不做这帝王之位了,只陪着你,你想去哪里玩我们便去哪里玩。”
听他这话,白止诧异问:“皇上这话是不要江山了?”
厉沧澜目光悠悠盯着他,白止的女装本已够让他心生欢喜了,如今换回男装,更是另一番惊艳绝伦的美,让他越发想要独有,情不自禁道:“比起江山,我更想要美人。”
白止被这话逗笑了,突然觉得在这剧本里,自己怎么像个祸国妖妃似的,说:“那完了,拐了大景帝王,我这罪过可大了。”
厉沧澜莞尔一笑,俯身亲了亲他的唇。
路过的行人瞧见那位俊俏非凡的公子哥俯身亲吻怀里的那位美少年,不由自主停住侧目。
彼时恰好一簇烟花升在大景上空,炸开一朵朵灿烂的花,绚丽无比。
夜色渐浓,地上的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
厉沧澜背着白止,听他用懒懒的语气问:“皇上是不是早已留了后手…”
厉沧澜没否认,抬头看着面前这座冷冷清清,屹立不倒的皇宫,思绪渐渐放空…
他尤记少时,先帝病重有立太子之意后,他们几位兄弟的情分一去不复返,亲近之人的被叛和权利的逼迫之下,哪怕他没有害人之意却不得不被逼无奈手沾鲜血。
直到同胞死在他的手上,先帝拍拍他的肩说他已有足够的心智坐上这帝王之位…
他跪在最敬重的兄长尸首旁,浑身是血,他已经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兄长的,只觉得胃里一阵翻呕。
他扬起头问先帝,眼中的热切早已不在,他说:父皇,坐上那个位置真的那么重要么?
得到的只是先帝一句:澜儿,你没得选。
身在帝王之家,他的确没得选。
厉沧澜的手上沾过太多血。
同姓的、外姓的,因为他一句话就丧命的数不胜数…
人人畏惧帝王之权,却又匍匐在他的脚下俯首称臣,但渐渐的,这个位置,这些权利,他却有些腻了。
如今西谟和大景签了百年交好合约,大景在他的治理下海晏河清,未来将一片繁荣,保其百年不衰。
若没有白止,或许他还能在这个位置为大景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然而他却遇见了白止…
他才恍然大悟,年少时他也曾向往过山水之间,也曾希翼过兄弟和睦,也曾是京都街上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在和白止真正交付身心的那晚,他看着身边毫无防备、睡得一脸安稳的白止想了许多…
其中,想得更多的还是若他不是这大景帝王,他和白止又会如何?是否还会如此?
没有得到回答,白止歪了歪头,说出自己的猜想:“皇上…是熙儿么?”
白止记得小七提过先帝最爱妃嫔是厉鸿熙他生母而非太后,爱屋及乌,自然最爱的的皇子其实是厉鸿熙。
若不是先帝驾崩时他正年幼,就说先帝若在,这皇位若干年后还不一定是厉沧澜的呢。
当时他并未多想,后来细思,才发现:作为父亲哪有不了解自己孩子的,若厉鸿熙登基,没了他的庇护,幼儿只会沦为豺狼虎豹口中的傀儡,届时会死的很惨,只有厉沧澜称帝,他才不会对彼时还年幼的厉鸿熙痛下杀手,反而会庇护他安稳成长…
帝王就一颗心,又怎么会没有偏向?
厉沧澜收回思绪,笑了:“唯有皇后知朕心。”
绫罗在宫门口等着,远远瞧见厉帝正背着小少爷呢,她睁大了眼,赶紧上前,问:“皇上,娘娘这是怎么了?”
“嘘。”厉沧澜轻声说:“他睡着了。”
绫罗啊了一声,有些懵。
厉沧澜越过她往宫里走,前路漫长,他走得也很慢。
绫罗看着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影子,却徒然生出他们生生世世或许都不会分离的宿命感,不知怎的,鼻子突然酸了酸。
她压下思绪,赶紧跟了上去。
日子一混, 白止在这个世界的生辰就到了。
其实他本人到不想大办特办,但主要是他身为一国之母,生辰宴这种事, 不办不行。
白止贵为一国之母、后宫之主, 一切事物都需经过他手, 生辰还要自己操持, 便更不想办了。
问就是繁文缛节,嫌麻烦。
白止和厉沧澜无意间谈起这事时, 还和他笑着说:“皇上, 我大概是史上最懒的皇后了…”
于是厉沧澜大手一挥,让李祥瞧着底下的去安排,他只管过生辰便好。
厉沧澜这样说着,白止也乐得悠闲自在。
没有妃嫔, 后宫没些烦人的勾心斗角, 除了一些重要的节日他必须要操持,也没太多事需要白止亲自处理,他便每日晒晒太阳,逗逗鸟, 一股岁月静好的模样。
四月初,白止迎来了他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生辰。
那日热闹得很, 白止一大早就被绫罗喊起来, 洗漱、穿戴、点妆, 穿上厉沧澜早在半月前就让人为他定制的贺服, 极其华丽。
厉沧澜这日早早下了朝来凤仪宫,见他半眯起眼, 让绫罗给架着画眉,一副没睡好的模样, 他暗自失笑。
绫罗从铜镜中瞧见厉沧澜,看见厉帝走来拿过他手上的描眉棒,接下她的动作,示意她别出声。
绫罗躬身朝厉沧澜行了个礼,悄悄退了下去。
他的动作很轻柔,一笔一笔下得都很小心翼翼,生怕划疼了他的珍宝。
鼻尖传来凛冽的清香,身后是专属那人的体温,白止没睁眼,柔声说:“皇上会画眉?”
头顶传来厉沧澜一声轻笑,他说:“你忘了之前同我抱怨过每日都要绫罗给你点妆,嫌麻烦。”
白止悠悠睁开眼,对上铜镜中厉沧澜的面容,笑着说:“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学了学,恰好能在今日试试。”
厉沧澜的笔落在眉尾,最后收笔,看向铜镜,问:“你瞧瞧如何?”
厉沧澜的手法自然没有绫罗娴熟,但描出的眉形却也不突兀,白止满意点点头。
厉沧澜又拿过梳子给白止梳头。
白止有些诧异,无奈说:“这些事让给绫罗来便是,你何必亲自来做呢。”
“我听闻民间寻常女子在大婚前会有娘家人亲自执手梳发,是以表示祝愿。”
这话白止也听过,不过他也知因自己替嫁,原主自然替嫁前不会被如此对待过。
显然,厉沧澜也明白这事。
他执过梳,从上往下,是为一梳。
厉沧澜说:“阿止是替嫁,想来也没有被丞相夫人执手梳过。”
厉沧澜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是为二梳。
他说:“寻常人家的女子被梳发,望她能得遇良人,余生顺遂,那是娘家人对她的祝愿。”
白止呼吸停止了一瞬,眨了眨眼,静静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如今,我为阿止执发,是我对阿止的祝愿。”厉沧澜寻着民间俗语,仅梳了两下,含着笑说:“望能与阿止生生世世,白发齐眉。”
白止内心感动一瞬,鼻尖一酸,嗔怪道:“人家这事都是大婚前干的,哪有生辰说这些。”
厉沧澜俯身吻他,点了点他微红的鼻尖,“阿止可是不愿?”
白止轻哼一声:“谁不愿意啦。”
洗漱穿戴完毕,白止在厉沧澜的陪伴下去永寿宫向太后请安。
太后倒是气色尚好,两人陪着她坐了会便出了永寿宫。
白止还要回宫接受各公主、皇子和达官贵妇的行礼,一套流程下来已然到了正午。
宴会办在太和殿。
同他亲近一点的都在宴会上了,白止端坐在宝座前,瞟了一眼,没有瞧见丞相夫妇,觉得甚是无聊,在外人面前又必须维持住一国之母的风度,他朝厉沧澜撇撇嘴,十分无奈。
厉沧澜之前答应带他出宫回丞相府过生辰,他一早就坐不住了。
厉沧澜揉揉他的头,无声安慰。
然而礼仪还是要有的,歌舞升平,宴席开始,白止附和着用过一点垫了垫肚子,厉沧澜就拉着他下席了。
厉鸿熙看着两人的背影,也觉得无聊,和在座的各位打过招呼后赶上两人。
他弯了弯眉:“皇兄,嫂嫂,你们要出宫吗,带上熙儿一起呗。”
厉沧澜不轻不重敲了敲他的头,挑眉,“你是如何知道的?”
厉鸿熙笑眯眯看向白止,白止轻咳一声,同厉沧澜说:“…我不小心说出口了。”
“皇兄,就带着熙儿出宫嘛。”厉鸿熙举双手打保证:“出了宫,熙儿决对不会打扰你们!”
厉沧澜面无表情道:“不行。”
厉鸿熙又拉拉白止的手,硬生生憋了些泪出来,一副梨花带雨样:“嫂嫂,你瞧瞧皇兄,自从从南山回宫,熙儿还没出去呢,都要憋死了。”
白止无奈对厉沧澜说:“带着熙儿吧,总归是我生辰,想和亲近的人一起过。”
有白止这话,厉沧澜没法,只能将厉鸿熙带着出宫。
丞相府此刻全府上下忙忙碌碌,都在为帝后回府做着准备。
白瑛早已经换好了男子装扮,和李沐站一起活像一对兄弟似的,她勾着李沐的肩膀,朝他胸口一拳下去,颇为豪气:“李兄,瞧瞧我今日这副装扮可帅气?”
其实那一拳跟打棉花上似的,李沐看着娇小的白瑛,宠溺般看着她胡闹,揉了揉她的头,“阿瑛。”
白瑛挑眉,止住他的称呼,“不对,是白兄!”
李沐无奈投降:“是是是,白兄。”
于是白止到府上时便看见两人打情骂俏的场景,忍不住笑着说:“我们可是来得不是时候?”
“阿…”弟字还出口,白瑛看见厉沧澜身后正朝她笑眯眯的厉鸿熙,硬生生将这个“弟”字吞了回去,换了个称呼:“咳咳,阿姐回来啦。”
白止听见这称呼哭笑不得,总觉得怪怪的。
三人进府,李沐急忙上前给厉沧澜和厉鸿熙行礼,收起了方才和白瑛打趣的样子,恭敬得很。
白瑛也学他样行礼。
厉鸿熙眨了眨眼,李沐他倒是认识,白瑛倒不认识了,便问白止:“嫂嫂,这位是?”
白瑛说:“回殿下,皇后娘娘是我表姐。”
为了不露馅,白越夫妇便对外称白瑛是来借住的远方表亲。
“这样呀。”厉鸿熙恍然大悟,上前摸了摸白瑛的头,有了位同龄的,他十分高兴,说:“你瞧着比我还小呢。”
白瑛默默翻了个白眼!姐姐我比你大!
“殿下,我十六了。”
厉鸿熙啊了一声,十分诧异:“怎么比我大三岁,还这样矮呀。”
白瑛嘴角抽了抽:“…”
白止笑得幸灾乐祸,李沐尴尬拉了拉白瑛。而厉沧澜则颇为无奈,出声止住了这场滑稽的对话。
白止过生辰,要留在丞相府晚上才回回宫,一整个下午丞相府都在准备晚膳,好不热闹。
厉沧澜和白越坐正堂喝茶聊天,谈的都是国家大事,白止听着无聊,在两人身旁呆了会便溜了出去。
厉鸿熙巴巴跟在白瑛和李沐身后。
李沐平日闲着素来惯于练剑,白瑛则多是在一旁充当鼓掌的角色。
如同往日般,两人一人练剑一人在旁边拿着花鼓掌。
李沐身型高大,模样俊俏,肤色微黑,是健全的小麦色,他起势锋利又落下,在空中舞着漂亮的剑花。
白止的目光又朝躲一旁的厉鸿熙看去,小殿下一眨不眨地盯着李沐舞剑,似乎颇感兴趣。
李沐收起剑,须臾,白瑛的掌声便响了起来,她圆润的小脸扬起笑意,真心实意夸赞道:“沐哥哥好棒!”
她白瑛瞧上的夫婿向来不会错。
李沐朝她露出一口白牙,微黑的俊脸疑是浮上一团红晕,回:“哪有啊。”
厉鸿熙却在身后悠悠道:“你很厉害。”
白止抱臂在胸前,有些好笑看着面前即将发生的一幕。
李沐转身,见厉鸿熙正盯着自己,他挠挠头,仍然是恭恭敬敬回:“殿下,是我献丑了。”
厉鸿熙摇摇头,“不,你的确很厉害。”
007也同白止般看戏,说:“这少年于万军中取敌人首级,的确是大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假以时日,定能接过他父亲的功勋,甚至会更为优秀,将来必是大景的栋梁。”
李沐面对厉鸿熙,刻在骨子里的忠君思想令他对小殿下谦卑,极力否认。
白瑛眼神在两人之间游走一番,不明白厉鸿熙到底打什么哑迷。
“我可以和你比比吗?”厉鸿熙随后弯腰捡起一根树枝,朝他咧嘴一笑:“那些陪练的奴才都因着本殿下的身份,不敢动真本事,你,陪本殿下试试。”
李沐皱了皱眉,脸色颇为为难,又怕伤着了小殿下。
厉鸿熙收起孩子气的模样,眉目开始认真起来,“李将军,来吧。”
厉鸿熙率先出击,李沐来不及反应只能被迫接过,只是丢了手上的银剑,他见厉鸿熙认真了起来,也同样正色了起来。
两人你来我往,李沐始终收着力,厉鸿熙喘口气,眉头皱起:“李将军,再放水别怪本殿下治你的罪。”
厉鸿熙说得有模有样,发起怒来竟与厉沧澜有几分像,此刻属于皇家的威严显露了出来。
李沐听此,眉目一凝,躲过一击,同样捡起树枝朝厉鸿熙刺去,被对方堪堪躲过。
白止瞧得正起劲,面前出现一盘瓜子,厉沧澜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旁,将瓜子递他跟前,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白止:“…”
看戏嗑瓜子,厉沧澜是懂看客的。
白止接过,看向远处比剑的两人,说:“本以为熙儿只是说说罢了,没成想果真有几分本事。”
如此想来,厉沧澜对厉鸿熙的培养也不是一时半会。
话落,那边已经分了胜负,李沐打掉厉鸿熙的剑,拱手道:“小殿下,失礼了。”
厉鸿熙只是摆摆手,眼里闪过明亮的光,随手擦去头上的细汗:“无碍,本殿下今日很高兴。”他瞧着走来的帝后,悠悠在厉沧澜前面凑,一副臭屁样:“皇兄瞧见了吗?”
厉沧澜板着脸说:“嗯,瞧见你输了。”
没听见鼓励的话,厉鸿熙撇撇嘴,李沐张了张唇正想替小殿下说些什么,就听厉沧澜说:“不过较之上次的考核,倒是进步许多,输给李将军也不丢人。”
厉鸿熙眼睛亮了亮:“是!”
暮色袭来,丞相府灯火通明,露天的桌前铺满着山珍海味,一碗长生面被端到白止面前。
白止微怔。
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上瞧去,厉沧澜朝他缓缓微笑,他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阿止,长命百岁。”
厉鸿熙听见皇兄的称呼,疑惑般眨了眨眼,但很快这丝疑惑又被这其乐融融的气氛给压了下去。
白止接过长生面,厉沧澜在他旁边坐下,然后,他在挂着微笑的众人面前挑起面条,尝了口。
“如何,如何?”白瑛一脸兴奋问他口味如何,补充说:“这还是皇上亲自下厨的呢。”
厉沧澜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了这一碗小小的长生面,亲力亲为,在座的也能瞧出这其中的情谊了。
白瑛到是真想知晓到底好不好吃。
厉鸿熙看热闹不嫌事大,继续说:“是呀是呀,皇兄说他亲自下厨才更有寓意呢。”
难怪方才厉沧澜消失了一会,原来是下厨去了。白止微笑着又挑了几口,一股脑将之全部吞入肚中,才笑眯眯说:“皇上好手艺!”
在场的都乐了。
厉沧澜对此回答十分满意,悠悠为他步菜。
瞧着这一大桌子的人,白越眼神略过帝后和互相步菜的白瑛李沐,他心里舒缓一瞬,儿女双全,又各自都有了归宿,他如今不该奢求太多。
夏玉兰轻轻扶过他的手。
白越也到了年纪,是需要好好享受后小辈子的日子,这天下还是要让给后代去担忧。
夫妇俩越发打定辞官的主意。
白止起身朝绫罗眨眨眼,绫罗得到示意,去后厨嘱咐人将汤炉端过来,下面放着燃烧的炭石,上面是白止之前在宫里特意找人炼制的鸳鸯锅,此刻里面正是热气腾腾的清红汤。
厉鸿熙十分好奇,问:“嫂嫂,这什么呀?”
绫罗将洗净的菜叶和切片的生肉和鹌鹑蛋等食材一一摆放在桌面。
白瑛也问:“这些都是生的,能吃么?”
白止起身笑着说:“这些在汤炉里烫烫便好了,这料有红白两道底料,红汤热辣,白汤清香,能吃辣的便选红汤,若不能便选红汤。”
在桌的几人从未见过这种吃法,都带着疑惑般看着白止亲手将绫罗摆放在桌上的菜一一加入汤炉。
他用手肘顶顶厉沧澜,瞧着冒着热气的锅底和几人犹豫不决的眼神,小声说:“他们都不信,那皇上先试试?”
厉沧澜果真如他般挑起红底中烫熟的菜叶,尝了口露出笑容,点评:“是很不错。”
他这话一出,众人皆放下心来,齐齐开始动筷,入口时眼睛一亮,就又都七手八脚夸赞。
于是这一顿下来,桌上的其它山珍海味都给这汤锅让步。
白止渐渐弯起眉,心里被填得暖暖的,像生辰这种重要日子自然是应与重要之人在一起吃吃喝喝,而非宫宴。
晚膳过后,一家人聚了会说说话,白止就被厉沧澜拐了出去。
大景街上今日格外热闹,流动的杂戏团正表演着,被周围围着的百姓鼓手贺彩。
厉沧澜带他来到鼓楼上,这里能俯瞰整个大景的一部分,几乎能与皇宫媲美。
白止朝底下热闹的人群望去,眼里闪过诧异,歪着头问:“皇上为何带我来这里?”
厉沧澜垂眸:“带你来瞧瞧属于我们的大景。”
白止朝下望去,在这些很寻常的画面中瞧见万千灯火之下,百姓们其乐融融,欢声笑语。
厉沧澜偏过头问他:“阿止,你方才那种吃法从哪里学的?”
白止有些心虚摸了摸鼻子,其实这种吃法就同现实中的火锅大差不差,古人自然没听过,他随口胡诌了句:“以前从偏书里瞧过,今日也是第一次试啦。”
厉沧澜似乎没有怀疑,他拉过白止的手,放了个东西在他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