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录察觉到一道箭光向自己袭来, 他闪身一躲, 却发现这只箭的目标不是自己, 背后一声惨叫发出,只见临时拉来主持祭祀大典的祭师被一只流箭射中,后仰倒地。
耶律录连忙上前查看,奈何此箭力道太强,是冲着要人性命去的,祭师当场毙命魏王担心耶律录挟持祭师带路,索性杀了。
一位鬼戎兵赶来,护卫在侧:“将军,属下来迟!”
“将军!”又一个鬼戎兵来报,“出事了,那些藩王兵突然之间开始上吐下泻,没多久就瘫倒在原地,抽搐而亡!”
耶律录:“中毒了?”
身边祭师的尸体还没冷透,此话刚一出口,耶律录就立马回过神没错了,肯定是中毒,魏王靠着山火来弑君和推脱责任,此事定是越少的人知道越好,除了几位心腹,就连这些士兵在他眼里都是碍脚的,能少一张嘴就算一张嘴,于是便将毒药算好计量参进士兵们的吃食中,让他们走不出这片密林。
丧心病狂啊。
若不是鬼戎军自带粮食,此时估计也一起遭此黑手了。
“将军,当下该如何?”
是先逃命,还是去追杀魏王?
此时山火已经开始蔓延开,百年植被正在被无情的大火吞噬,发出噼里啪啦的断裂声,犹如身处一个巨大的火炉之中。
耶律录叹了口气,心想陛下这次可欠大发了,回去之后肯定要狠狠敲诈一笔:“传令下去……”
话音没落,几道身影飞掠来。
混乱之下,逃命都来不及,没人会去顾及旁人,兀颜轻而易举地带着那五十位年轻人赶来:“将军!陛下有令,让我们带你们出去!”
“魏王等人跑了。”耶律录道,“可有打算?”
“有!陛下埋伏在外,就等他们出来!”兀颜简明扼要道,随后向后一招手,“大伙们,带路!”
五十位年轻人立马按计划散开,每人个带着一队鬼戎士兵,手脚灵活又敏捷,他们的脑袋里像是有张地图,此般深山腹地中,哪儿有沟渠,哪儿有小道,哪儿是断头路不能去都记得清清楚楚,幸好鬼戎兵训练有素,若换来普通人,压根跟不上。
另一边,魏王等人在一小只队伍的护卫下从一处灌木中探出身,回望已经变得烈火重重的山林,还没来得及偷笑,就和元彻以及亲卫军迎面撞上。
魏王吓得后退几步,眼角微微抽动:“大胆,你是谁?”
运气也忒背了,怎么还有人在这儿?
他瞧元彻身边只有百人左右和一群畜生,不算多,背在背后的手悄悄打了个手势,暗示护卫队伍看准时机,直接杀出去。
元彻跳下狼背:“你就是魏王?”
“放肆!”魏王喝道,“不想死就给本王滚开!”
“那就是了。”
话音刚落,两方同时行动起来。
元彻挥动重刀直奔魏王首级而去,鬼戎亲军齐齐抽出刺刀,紧跟而上,亲军以杀人于无形著称,讲究轻盈和快准狠,并没有鬼戎大军那么多结实的肌肉在身上,和大军待惯了的护卫队乍一看还觉得他们有些羸弱,出刀时信心满满,可就在刀刃相交的那一刻,他们内心只有三个字:死定了。
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魏王武功稀疏,平日里更是没兴趣勤能补拙,他吓得大叫一声,拉过一旁的藩王挡在身前,重刀削铁如泥,倒霉的藩王脑袋直接被砍了下来,剩下一具无头身体像是没反应过来,立在原地愣了片刻,才左右一摆缓缓倒下。
血大片大片地溅在了地上,刀上,元彻和魏王的身上。
再被身后的山火一烤,开始蒸发,腥味异常浓厚,让人作呕。
元彻啧了一声。
一片混乱中,魏王抱头鼠窜,不停地用身边人替自己挡死,没多久,其余四位藩王全死完了,他们滚落在地上的头颅来不及不上眼,定格在最后一刻,凸出的眼球中满是不解和憎恨,像是在诅咒。
身后是自己叫人点燃的山火,身前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怪人。
这就是命吗?
就算是死,他也绝不要死在这里,他要……
下一刻,魏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大笑起来,转身飞奔跑回烈火中,好似那里面不是什么炼狱,而是逃生之处。
今日是杀魏王的绝好时机,错过今日,后面不知又要生出什么变故,元彻当机立决,对身后的亲卫军丢下一句“留在此地接应耶律录”后,不顾众人劝阻,紧跟魏王脚步踏进了火海。
大火产生的烟雾呛进口腔,呛咳不止,为了减轻负重,元彻丢下重刀,取出腰间的刺刀反握在手,经过一处潭水时,他跳进里面打了个滚,并借着翻滚的力道从一处断崖跃下,抄了小道,这样一来既不耽搁追魏王,也给被灼烧得发痛的皮肤降了降温。
魏王一路狂奔,最后进到一座庙中。
元彻记得这庙,吴小顺给他提过,是一座已经荒废的观音庙。
此庙用木头搭建造成,此时已经烧成一团火球了,横梁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黑断裂,随时可能垮塌,元彻想杀魏王,但不想找死,脚步停在了庙外。
魏王的衣角已经烧起来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似的,跑去最里侧,掀开供台上一切杂物,推倒了观音相,从最底下的暗格里掏出一块陈旧的牌位,上面歪歪扭扭地雕刻着“先魏王之灵位”六个字。
没错,魏王并非先帝同父亲生兄弟,而是堂兄弟。
元彻看得莫名其妙,甚至在想这牌位是不是有什么奇特作用,能让他死里逃生。
“本王的父王,一代枭雄!”下一刻,魏王在烈火焚身中放声喊道,“他为皇爷爷清扫北境蛮人,抵御他们南下掠夺,赐魏国,封魏王,一辈子镇在大楚北方,不拉帮结派,不结党营私,甚至得到了嫡长子平位袭爵的荣耀!可他在死后竟然被自己的亲生兄弟忌惮手中兵权,为了给先帝铺路,欺负死人不能说话,寻了个由头说他生前妄图屯兵谋反!掘他的坟,抛他的尸,毁他的牌位!”
他手中的这一块,是和一干王府的仆从拼死才保下来的,可就算保下来了,也不敢放回皇陵或家中,只能在这僻静无人处修建一座孤零零的庙,然后散播出此处毒虫异草遍生的谣言,悄悄供奉。
元彻听他这样说,忽然想起父王以前曾无意间提及过的一些事那时老狼王也还只是个浑小子,刚从兄弟中厮杀出头,坐上狼王位置,莽莽撞撞心比天高,一次南下时,被一位中原的将军揍了回去,吃了闷亏,回来后便励志发奋图强,后几十年间,在名将们的陪伴下,自东西两个方向开疆拓土,创造了后面的北境强盛。
从老狼王当时的语气中,不难感受出对这位将军的尊重和钦佩。
却没想竟落得如此下场。
看来魏王将谋杀定在此处,除了地形的优势以外,还想给父亲看看,自己能将魏国保下来只可惜李氏气数已尽。
元彻道:“之前给过你机会,你若肯乖乖卸下王爵,朕是不会杀你的。”
魏王在听见“朕”这个字的时候,眼睛一亮,霎那间,事情的前前后后全部串联了起来,他呢喃道:“原来如此,原来你才是那个蛮夷皇帝……”
“本王凭什么要乖乖卸下王爵?那是本王父亲留给本王唯一的东西!”随后,他又道。
“成王败寇。”元彻说,“更何况是你先起的杀心,朕定然得讨回来。”
“本王难道不该杀你吗?”魏王铿锵有力道,“家父有言,外贼入侵,必杀之!”
说得真好听啊。
元彻冷笑:“既如此,那你为何在旱灾来临之际不第一时间上报朝廷?吴小顺等人发声求助,你武力镇压,边境有百姓因粮食互相厮杀,你不阻止,还派出官兵清理尸体!”
“上报了你,不就等于告诉你魏国当下正直困难,方便攻打?”魏王说道,“至于百姓成灾,那能怪本王草芥人命吗?北方旱灾常见,每次发生便需靠着南方救济,而你在中原划了一条线!阻断了救济!”
元彻不动声色道:“魏王,你还真敢说啊。”
魏王浑身一震。
时间倒退回多月前
京城议政殿。
那时刚结束了齐王之乱,得了一阵清闲日子,元彻仰躺在沈之屿的大腿上,嘴里叼着一支笔,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一个起身。
丞相大人当即被铁头陛下撞得视线泛白。
“对不起对不起!”元彻连忙放下纸笔,顶着红额头去看对方的额头,“朕错了,再也不会了!或者要不你撞回来吧?”
沈之屿:“……”
“无碍。”撞回去肯定是不会撞回去的,丞相大人道,“陛下方才想说什么?”
“哦对。”元彻这才想起来,“若我们掐断了粮食供应线,会不会逼得本来没有反心的藩王谋反?”
倒不是怕,只是当下时间紧迫,能少一桩事就少一桩事。
沈之屿被他这问题问愣住了,少顷,轻声一笑:“陛下当藩王如此无能?”
因为那一撞,元彻对当时对话的记忆尤为深刻。
“旱灾最多延续两三月,北方藩国众多,相互之间帮帮忙,粮仓内区区两三月的粮食都不能拿出来?”沈之屿道,“究竟是拿不出来,还是不想?”
元彻不解:“为何不想?”
“不想放粮,因为这些粮还有其他用处。”沈之屿一字一句道,“比如私底下屯兵养精蓄锐,等陛下你收尽众国后,出其不意的反咬你一口。”
那天,元彻活生生地被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到当下
魏王的阴谋被揭穿。
山火再次拔高一个度,外墙开始摇摇欲坠,紧接着,横梁终于支撑不住,轰然砸下,魏王就站在正下方,没能反应过来,当场被埋其中,看到这里,元彻心中明了,此处没有什么逃生之法,仅仅是魏王的自尊心作祟罢了,他收回刺刀,不再陪这疯子作死,转身往回跑。
轰隆一声巨响,观音庙在元彻跑出十步之后彻底成了废墟。
烈火重重中,一个细微得几乎没人能听见的哀鸣缓缓响起:
“本王的父亲……一代枭雄……”
“他镇守北方,一世本分……却死后悲怆,没有容身之地……”
“父王啊,儿臣来找您了……”
李氏皇族又一笔理不清的糊涂账落幕。
与此同时,元彻心里咯噔一声。
他迷路了。
四处都是热浪和黑烟,头顶随时可能有被烧得干枯的树干坠落,而来时匆忙记下的地标已经不复原貌。
元彻抬起湿漉漉的袖子捂住口鼻,侧身躲过一簇爆炸开的火花,火花的冲击力让他后退好几步,后脑撞上了不知何物,视线开始发昏,情急之下,他连忙抓出挂在脖子上的哨子,奋力一吹。
耶律录这边莫名顺利,魏王杀死藩王兵的举措在无意间帮了他们一个大忙,这一路上,除了需要躲避一下烈火,他们几乎没有遇见其他的阻碍。
可在跟着吴小顺等人出来后,左瞧右瞧都没瞧见元彻,一打听,竟跟着魏王冲进去了,耶律录咔咔嚓嚓地扭过脖子,回望这片几乎变成火海的山林,顿时吓得脸色苍白,脑袋空空。
这时,一直守在原地的头狼忽然竖起耳朵,叼过一旁累得大汗淋漓的吴小顺丢在背上,在吴小顺的嚎叫声中,迅速冲进火海。
一干年轻人莫名其妙:“它是在?”
耶律录却放了心,摆摆手。
不出片刻,头狼就带着吴小顺和元彻出来,明明救的是元彻,跃下狼背时,却是吴小顺两腿一颤,晕了过去。
兀颜拽起他的衣领来摇了两下,没醒:“他咋了?”
有人答:“他怕吃过人的狼!”
兀颜:“?”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元彻出来后,发晕并没有减弱,他瘫坐在地上,接过一名亲卫递来的水壶,扒出塞子,对着头顶从头淋下,随后又缓了好一阵,才清醒些许。
耶律录走上前:“如何?”
“自焚死了。”元彻差点以为要交代在那里了,心里窝火,呸了一口,道,“狗日的老子还以为他是想跑路,站在那里和他对骂了好一阵,就等着开溜时杀进去看看是哪个龟孙子接头搭把手,站不起来。”
耶律录:“……”
这么多人在,皇帝这样爆粗真的好吗?
不过见他还有力气骂,想必没出什么大毛病。
旱灾之下,根本没有多余的水来扑灭山火,老天爷也不作公,滴雨不落,最后是闻讯赶来的老百姓齐心协力,拿起铲子挖出一条隔离带,将这场大火困在了南山祭台里,任其独自焚烧了七天七夜。
密林变成荒坡,焦炭般漆黑的土地像是一道疤痕,不知要多久才能恢复。
七天后。
藩王已死的消息传开,各大王府的残兵也不再作反抗,纷纷相继投降,粮仓打开,和京城当初的做法一模一样,鬼戎兵们沿街设置粮点,每天按时分发粮食,北方诸国百姓的生活终于逐步回到正轨。
而此时此刻,因烧伤未愈没啥事儿干的陛下呈长条趴在魏国行宫床上,心情很不好。
原因无他。
抓紧脚步忙活两个月,为的就是早点能回去,可就在藩王落幕的第二天,一名鬼戎兵从京城千里迢迢赶来,取出一封丞相大人的亲笔信。
信上说,藩王刚灭,诸多事宜还需善后,陛下别急着往回赶,继续在魏国待着。
陛下看了表示想哭。
“陛下啊。”兀颜从门框边侧进脑袋,冒出上半张脸。
“滚开。”元彻闷声道,“别烦朕。”
“别啊。”兀颜又道,“属下带的好消息,丞相大人又来信了,说他等两天会亲自过来,估摸着已经启程了。”
“哦,知道了,那就亲自……嗯???”
陛下撑起胳膊,将脑袋从枕头里砰地拔\出\来,原本颓废得长草表情瞬间百花齐放:“亲自来???”
作者有话说:
红包已发,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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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就你了,老实交代
就在魏国这边轰轰烈烈大刀阔斧时, 京城也没落下脚步,通过新政选出了一批新官。
恰好当下以魏国为首的北方众藩百废待兴,十分差人。
所以, 丞相大人此番是来送人的。
元彻从听到“要亲自来”的那一刻起,整个人跟打了鸡血似的, 脑袋不晕了, 背上的烧伤也不疼了, 翌日一早, 跑去城郊鬼戎军临时驻扎的军营,大手一挥,带头领着众将士跑操。
十五圈后, 元彻看着累到爬不起来的一群人:“怎么回事?朕只不在七日,就退步成这个模样了?”
鬼戎众兵:“……”
是是是, 你躺了七日, 养足了力气,我们呢?我们在外面又是发粮又组织百姓归乡, 整整奔波七日,到头来不仅连个懒觉都睡不着,还要陪你跑操!
昏君啊!
告状,此状不告有失天理!
至于那五十位年轻人, 除了一些小范围的擦伤摔伤和烧伤,跟着元彻去了多少, 就出来多少,一个没少,还都全手全脚, 这件事在民间迅速传开, 大家在惊讶这五十人的经历之余, 不免也开始好奇当今陛下据说当今陛下年纪轻轻,却从无败绩,哪怕是在火海里滚了一圈也依旧生龙活虎。
于是,不少人开始私下打听,听说陛下每天早上都会去城郊的军营练兵,他们便挑了个天气尚好的清晨,守在城门边。
一匹黑狼带着亲卫军飞奔过来时,大伙便心中明了,就是这一位了。
人声当时就沸腾了起来,招手吆喝,掷果盈车,换做李氏皇族在位时,这种场景简直会被扣上一个大不敬之罪怎么能把皇帝当猴子围观呢但介于元彻自个儿就没什么敬不敬的标准,除了起初微微一愣,疑心是不是出啥事儿了后,竟还好整以暇地把招呼打了回去。
不少小姑娘当场便红了脸。
元彻已经习惯这种场面了,京城刚解困时也有过好几次,他接过一个老农双手递来的梨子,随意地在衣服上擦了擦,就送去嘴边咔嚓咬下一口。
很甜,许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还带着霜和露水。
他一边往军营走,一边想着要不等丞相大人来的时候也弄个这样的气氛庆祝一下,多热闹多喜庆啊,稍后,脑袋又一甩,觉得不太合理,一来山河未定,他的大人现在还不方便完全露面,二来……啧,那几个抛眉眼的,他记住了。
哎,想死了,还有多久啊?
沈之屿的车队慢悠悠地走了将近半月,才抵达魏国。
那时已入秋。
行道上,来时葱郁的树林如今已经一片金黄,凉风嗖嗖一过,树叶就往下掉,牛以庸携众人于行宫拜见陛下,元彻先一一见过,按流程问候几句,然后用着沈之屿给的小抄分别安排了职位,这是根据他们在辩论上所答所论分配的,先干三个月试试,合适的话就继续,不合适再调整。
能选上来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墨水在肚子里,一听陛下这安排,各个目瞪口呆,以为陛下有什么火眼金睛,一眼便能识人根底。
对此,某人自然毫不知羞地默认了。
一旁帮忙递小抄的牛以庸简直没脸看。
元彻趁机给牛以庸递了个眼神,旁敲侧击地问京城都还一切好吧?
好……好或不好他也不敢说啊,差点都没命了,陛下啊,您行行好,就别为难人了。
牛以庸回了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
元彻:“?”
啥意思?脸抽筋了?
来的路上,牛以庸告诉他,丞相大人舟车劳顿有些累,直接去了后院休息,让陛下送走了新官后再来,待最后一位新官也谢了恩,元彻立马开溜,卯足一口气跑去屋门外。
可就在抬手正要敲门时,心里忽然紧张起来。
陛下左瞧右瞧,退去一口水井边当作铜镜照了照,确保自己依旧那么帅才沉下一口气,重新上前。
“哐哐哐”
敲得不重,怕在睡觉。
门被吱呀打开时,元彻的心跳几乎快要跳出嗓子眼,还很不争气地率先脸红了。
然后……
咋还有两个多余的?
来开门的是魏喜,沈之屿并没有睡觉,他背对着元彻坐在椅子上,对面是温子远。
“哥,你别生气。”温子远慌张道,“我今晚绝对背出来!一个字也不会漏!”
元彻弯下腰低声问魏喜:“发生了什么?”
“嗐,大人亲自定的规矩,京官三年一考核,明年便要算作开始第一年,正在帮温公子恶补呢。”魏喜耸了耸肩,踮起脚,低声回道,“小半个月了,什么也没学懂别外传啊。”
元彻高深莫测地挑了挑眉,差点忘了,温子远承袭了他父亲的官位,在朝中混了个不大不小的官,不过以他那水平,不用想也知道,绝对是被卸任的第一人。
“背?”沈之屿从来没想过教弟弟学习能比对付那些阴谋算计还要累,“那换个问法呢?”
温子远:“那就……就……”
“就不会了,对吧?”
沈之屿狠狠地叹了口气,感觉前途渺茫。
不做官还能干什么?进军队?不行,就他那三脚猫伸手,还喜欢单打独斗,太危险了,经商?更不行,他能赔得倾家荡产之余还帮别人数钱。
元彻在一旁看得乐呵,最后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引起了这兄弟俩的注意,沈之屿在看见元彻那一瞬微微一顿,温子远则如同看见救星,大喊一声“陛下好陛下再见”,蹿起身就跑,跑之前还不忘拉上魏喜。
嗯,不错,这一次很有礼貌,没有骂狗皇帝。
温小公子脚程很快,不一会儿就没了影。
沈之屿:“……”
“别逼弟弟了。”温子远的开溜很合心意,没了旁人,元彻恨不得黏在沈之屿身上,走过去从身后伸出手抱住,下巴搁在肩膀,“又不是养不起。”
瘦了,他想。
沈之屿放松身体背靠在他胸口,任他抱:“太贪玩了,还不爱动脑。”
元彻:“唔,大人,你得知道,对你而言,很多人都不爱动脑。”
此话一出,两人偏头对视,不约而同地失笑。
有那么一瞬间,好似距离上一次如此悠闲,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了。
“谬赞,没这么厉害。”稍后,沈之屿扒开他的手转过身,专注看着他。
元彻被看得再次脸红心跳,结巴起来:“朕,朕这……”
“别动。”
元彻立马纹丝不动。
沈之屿的视线往下落去,不知看到了什么,伸手将他的衣襟往旁扒开一点,陛下立马像是烧开的水壶,内心已经开始飘过很多旖旎的心思了,喉咙一滚,刚想说要不先吃了晚饭来不然就没空吃了,就听丞相大人道:“怎么回事?”
元彻满脑子粉色泡泡一停,垂眼一瞧,是那些还没好透的烧伤。
“这……”元彻本想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但看见对方眉头微皱,还是如是交代。
“太冲动了。”沈之屿上伤在这些狰狞的伤口,似乎在试图通过它们想象那日的场景,“陛下,太冲动了,逃了又如何?”
这还是丞相大人第一次毫不遮掩地表露情绪,元彻先是看呆了,然后笑了笑,措不及防地抓过他的手往身后带,两人距离骤然拉近。
“是啊。”
元彻在他耳边“秋后算账”道:“逃了又如何?大人,你终于知道朕之前有多心疼了吗?”
沈之屿被这句话烫着了。
元彻却点到为止,重新直起身,仿佛方才没有任何事发生:“可不么?哎,朕这么累,大人光看?不犒劳犒劳点别的?”
多月不见,欢喜都来不及,没必要把那些不悦的事情翻出来伤春悲秋互戳伤疤,以后并肩慢慢往前走就是了。
沈之屿只听他说这话时,故意将“犒劳”两个字咬得极重,尾音还在往上扬,原本寻常的话顿时不正经起来,正准备呵斥,眼睛就忽然被一只手盖住,黑暗中,面前人飞快地凑了过来,在他的嘴唇上占了一下便宜。
然后重新退回去,意犹未尽地用舌尖舔舐一下自己唇角的余味:“小的没忍住,不请自拿了,谢大人赏。”
沈之屿:“……你啊。”
元彻总是很努力地在沈之屿面前只展现自己温柔的一面,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就是一个天生帝王相,对于心爱的人和物,骨子里会拥有着非常强烈的占有欲和掌控欲,巴不得将一切都握在手中,不许其逃不离自己的视线,尤其是私下相处,这些想法就犹如坏掉的闸门,一个不小心便会倾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