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哥说明天要跟着王爷去看城墙修缮情况,我想跟着去。”十六眨巴着眼睛,生怕越清眠不同意。
“影七说什么时候去了吗?”
“七哥说吃完早饭就去。”
越清眠点点头:“那你下午早点回来,我订的药送到了,下午你帮我整理一下。”
这些草药要尽快称重入库。好在王府空房间够多,找一处干燥的暂时做仓库也行。
“好!我看完就回来。”影十六应的十分痛快。
于是第二天,影十六难得没人叫就起了个大早,吃完饭就跟着苍莫止和影七出门了。
越清眠则把赵大叫了过来,问了一路上的情况,以及薛老板的生意。
越大如实道:“我们听说广橡县地龙翻身,路不好走。所以走的仰月城,一路都挺顺利的。也可能因为我们运送的是草药,这东西说值钱吧,那是在大夫和病人眼里,对一般人来说是无用的,倒并没受到为难。”
“那就好。”如果这一路是顺的,那就可以让薛老板继续帮他供药,甚至可以给整个延州供药。
“薛家老夫人身体恢复的很好,我出发前,老板还让我给您带信,希望您能再给开些滋补的药膳。说老夫人年纪大了,冬天身上总是不爽利。之前也找大夫调养过,但都是吃上药就好些,停了药就又难受起来。所以想问问您有没有适合的药膳,能给老夫人温补的。”赵大一路都记得这事,生怕给忘了。
“没问题。”越清眠没让他多等,直接提笔写了方子。
虽然没把脉,但有些药膳方子几乎是通用的,没有特别的忌口,属于除了孕妇都可以吃的。
赵大又说起地芝草药铺的情况。从老夫人身体好转了,药铺就开始正常经营了,一切恢复如初,赶上这个时节,药铺进了不少存货,薛老板同样让赵大带了话,说越清眠若有需要,可直接跟赵大说,只要不是那些特别难弄的草药,他都会尽力。
“如此甚好。回头我写个单子,你帮我带给薛老板。不是急着药的,赶明年开春给我送来就行。”越清眠松了口气,虽然他觉得自己订的这批药应该是够的,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加上现在苍莫止的右手没有半点好转,他不得不为长远考虑。
“没问题!”赵大热情地应道。来延州送货这一路虽然辛苦,但薛老板给的工钱非常可观,他要是照这样跑个三四趟,娶媳妇的钱就够了,还能把李家村的房子稍微翻新一下。以后无论回不回去住,都不至于担心年久失修,有一天突然塌了。
“对了,我再跟你打听些事。”越清眠把药膳方子写好,交给赵大。
“您说。”赵大把方子收好,认真听着。
“我对种地之事不太了解,所以想问问你,土地贫瘠的话,种什么作物比较好?”越清眠问。
作为地地道道种地长大的,这点赵大可有发言权了:“一般我们村里不肥厚的土地都是种一些红薯、白菜、豌豆之类。也有人会垦一片荒地种些棉花往外卖,虽然不如种粮合适,但那样的地种出来的粮也收不了多少,不如种些其他的拿去卖钱。”
“这倒是个办法。”越清眠只是问方法,具体要怎么做,还得交给苍莫止决定。
赵大笑了笑,说:“越大夫,既然您是大夫,应该是很懂草药的,如果有空地的话,为什么不考虑种草药呢?”
这话可以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了,越清眠恍然道:“也是。”
虽然很多草药都是多年生的,但也有一年即可采摘的。而且还有不少耐寒耐贫瘠的草药,不比种作物的选择范围广吗?
而且医谷一直有自己种植草药的传统,种植上虽不是他的专长,可从小在医谷长的孩子谁没帮着药田浇过水抓过虫呢?这还真难不住他。
“看来你不仅是给薛老板带去了机缘,也给我和延州百姓带来了机缘。”越清眠笑起来,看来憨厚的人多是有福的,不仅福及自己,还能福及他人。
“不敢当不敢当,我就是随便一说,能不能成还得看您的。”赵大可不居功,他对种草药一无所知,只是想到了便提了一嘴罢了。
越清眠笑说:“如果这事真成了,可得让王爷给你赏钱才行。”
苍莫止不亏待人,他越清眠也不。
晚些时候,苍莫止从外面回来后,越清眠跟他提了种植草药的事。
苍莫止眼前一亮,立刻带着越清眠去了书房。
书房里有一张很大的延州地图,将周围的山脉、河流、地势都画得清清楚楚。
“你看,这边是来正村。”苍莫止指着地图东侧稍微偏北一点的位置,“这个村子几乎是被山包围的,地势较低,相比延州的其他区域,这里的气温能略高一点,而且相对潮湿。虽与其他村落一样,每年庄稼只种一茬儿,但若说适合种药的土地,这里应该是首选。”
和其他地方比,来正村自然是没什么了不起,但放眼现在的延州,那里的确算是土地条件最好的了。
“你去看过了吗?”越清眠观察着地图,他很少看地图,对他来说从一个平面上很难看出他想知道的。
“看过,不过只是看了个大体地形。虽说现在土地还没彻底封冻,却也是没有作物了,看不出什么特别。”划给他的三个村子他都在知州的陪同下转了一圈,还是那句话,除了穷,看不出其他了。
越清眠略琢磨了一下,说:“明天我想亲自去看看。种草药难度没有种庄稼那么大,不过土地还是要合适才好。”大部分草药的生长都不需要特别照顾,不然像一些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也不可能长出珍贵的草药了。
“也好。”医谷大片种植的草药苍莫止是见识过的,并不怀疑越清眠会种,反正他对此是真的一窍不通。
得知他要去来正村,帮忙整理完草药的影十六自告奋勇地要跟着去。
“你在府上好好认字看书吧,让影七跟我去就行。”越清眠拒绝了影十六,这次不是出门玩或者闲逛,而是要办正事,他想着十六大概会觉得闷,还不如留府上。
影十六去看影七,希望他七哥帮他说说话,让他跟着一起去。
不过还没等影七开口,苍莫止就道:“也好,影七办事周到,你带着他我放心。再挑几个得力的跟你一起,把知州也带上,他对这几个村还是比较了解的,有问题可以问他。早去早回。”
越清眠点头,没有避讳地说:“影七跟着你忙前忙后的,太累人了。你得给他挑个帮手,不能紧着他一个人使唤。”
听越清眠说要找帮手,影十六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生怕越清眠的目光投向他。他听吩咐办事肯定行,但要是让他帮忙管理府上的事,他是真的不行,他字都认不全呢!干不了,干不了。
好在苍莫止并未往这方面考虑,而是道:“嗯,我已经给二哥去信了,让他找人护送良伯过来。”
良伯正是越清眠记忆里和影七一明一暗管理王府的那位,这一路没见到过这位良伯,他还在想是怎么回事,原来是后过来的。
“良伯是什么人?怎么这次没跟队伍一起来?”越清眠问。
“他是我府上的老人了,不过入春时感染了风寒,拖了三个月都没好利索,我怕他操心不好养病,我就先把人送到庄子上了。离京前,我把庄子都转到了二哥名下,庄子上的人都没带。王府上服侍的没办法,庄子上的人还是能留就留下吧。”这些人都是苍莫止考虑再三才带过来的。
“你想的很周到。”越清眠知道苍莫止向来重情重义,带来的这些人肯定是登记在册,没法不带的。
“但计划没有变化快,没想到杜居这么快就死了。其他人没经验,重新找人我不放心,所以只能让良伯过来了。”苍莫止也是无奈。他的确没准备长留杜居在身边,但杜居死在了他的计划之外,而管理一个封地王府可比在京中麻烦多了。没办法,只能把人叫过来了。
最重要的是现在越清眠在他身边,他宁愿麻烦一点,也不能让他无法完全信得过的人照看王府。
“也好。”越清眠想的则是上一世王府就是良伯和影七管的,府上一直很安稳,没出过差子。现在良伯来了,就表示王府上下他都不必操心了。
除了越清眠,最高兴的要数影十六了。
影十六:“王爷,良伯真的要来吗?”
“嗯。”苍莫止微微点头,“不过应该没那么快到,没让他们赶路,反正有影七在,不急。”
王府里良伯是最宠影十六的那一批,他过来影十六当然高兴。
“那我先去给良伯晒好被褥,等良伯来了就能睡上舒服的床铺了!”说完,影十六就兴冲冲地跑了。
对于影十六的规矩,苍莫止已经放弃管他了,越清眠则是完全不在意,只有影七一脸无奈,又不忍心说他,给两个人行了礼后就退下了。
第二天一早,越清眠就带着影七和几个侍卫出发了。影十六代替影七跟着苍莫止。
不知道是反应过来就算良伯要来,越清眠依旧没有带他去来正村的现实。还是影七居然没帮他求请,让越清眠带他一起。总之,一早上的影十六又变成了包子脸。
苍莫止弹了一下他的额头,玩笑道:“消消气,又不是什么好差事,你跟着去也得不了赏。去,把你的书拿来,我教你认两个字。”
“我,不是……属下才不为了讨赏!”影十六一脸正直,“属下就是想跟着越大夫一起去,能给他帮点忙也好呀。”
“你还真喜欢跟着他啊。”这点苍莫止还挺意外的。影十六虽然在他面前挺乖,但还真不是跟谁都好,谁对他好,他心里很清楚。
“越大夫人很好。”
“天天看着你学字也好?你不是最不喜欢识字吗?”
“那不一样。越大夫很耐心的,我学不好他也不说我!和一般的先生不一样。”影十六有理有据,他很怕那些吹胡子瞪眼,还要跟王爷告状的先生。
苍莫止笑道:“也是。他这个人看起来眼里不容人,还一副很不好惹的样子,但他要是拿真心待你,是真的很好。”
影十六用力点头,表示认同:“以后王爷要是能娶个越大夫那样的王妃就好了,心好,长得也好看,还会看病。到时候肯定不会挑属下的规矩,属下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苍莫止笑骂:“你是给我找王妃,还是给你自己找主子?要求比我都多。”
影十六也跟着笑起来:“您的王妃不也是我的主子吗?”
苍莫止轻敲了敲他的头:“王妃可未必是你的主子。不过……如果是清眠的话……”
他的话说了一半,便不再继续了。
影十六歪头看他,还等着他的后续。
苍莫止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随即道:“去拿你的书来,学两个字。然后去推你二哥出门晒晒太阳。”
“好嘞!”影十六完全没发现苍莫止神情中闪现的落寞。
苍莫止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他健全完好时,越清眠都看不上他,何况现在呢?他不是没在私下里偷偷嫌弃过越清眠的眼光,不知道越清眠怎么会看上苍闻启,不过也只是想想,什么都做不了。就像现在一样。
来正村——
村长得了信儿,早早就带着人在村门口等了。
“见过知州大人。”村长带着众人,动作迟缓地向东方德行礼。
“免礼免礼。”东方德扶了村长一把,两个人看着年纪相当,但村长已经拄上拐杖了,可见身体不如东方德。
众人起身。东方德向村长介绍:“这位是王府的越大夫,奉王爷的命,来巡视来正村的土地的情况。”
这是苍莫止给他的理由,之前苍莫止来看过,现在短时间内又来,如果不给个正当的理由,这些被划到封地的村子里的村民恐怕心里难安。
至于为什么叫个大夫来视察,苍莫止没给他理由,他就没提。
“越大夫好。”村长看向越清眠。
“芋沿的兔村长好。”越清眠不是做官的,该有的礼貌不能少,“多有打扰。王爷知道延州几个村的收成一般,让我来看看有没有能改善的余地。”
一听是和收成有关的,村长立刻道:“好好好,越大夫请随我来吧。”
如苍莫止说所,来正村地势低,又被山包围着。这个时节村中已经不见绿色,只有干枯的稻草带着没有生气的黄。倒是山上苍翠可见,那是松柏的颜色。
“这里作物的收成如何?往年都种些什么?”越清眠问。山间潮气重,都这个时候了,路边的大石头上还有湿漉漉的一层水汽未干。
村长腿脚不太好,拄着拐杖步履缓慢:“比其他两个村好一些,我这儿相对暖一些,就是潮气重。赶上冬天冷的晚,还能多种一茬儿秋菜。”
这与越清眠猜的差不多,于是越清眠又问:“村里人可有上山采药的习惯?”
村长如实答:“一般会上山碰一碰山参灵芝之类的。山上地形复杂,还有野兽,我不让他们走太远,以免迷路。山上是有其他药材,但村民大多不识药,我怕他们认错药,再惹出麻烦来。”
越清眠点头:“村长如此谨慎是好事。王爷说这边气候是整个延州最好的,想看看这边还有多少能开垦的地,可以试着种些草药,应该能为村子带来额外的收入。”
“种草药?”村长站在了原地,打量了越清眠片刻,皱着眉道:“不成不成,没种过这东西,这哪儿行啊?”
越清眠突然想起刚到延州的时候,苍莫止跟知州聊完,就跟他说过这里的百姓淳朴但不懂变通,今天就让他遇上了。
心里虽然不爽,可越清眠也不能跟一个腿脚不便的长辈计较,他这次出来是代表苍莫止的,不能让人觉得苍莫止的人不讲道理,仗势欺人。
出门前影七已经被苍莫止提醒过了,这会儿主动站出来,道:“村长,王爷也是为了整个延州好。延州富足了,百姓们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不好吗?”
村长摇摇头:“不是不好,是从来没有人在村里种过草药,万一种的不好,或者被人误食了可怎么办?”
影七:“就算没种好,王爷也不会怪罪,村长放心便是。另外,只要有人轮流守着药田,别让小孩子闯进去,就不会有问题。”
大人肯定不会抓到什么都放嘴里放,年纪小的孩子倒是有可能,可只要别让他们靠近,就能杜绝此类事情发生。
知州对这种拒绝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在这里任职多年,都没能很好地改变百姓的想法,何况是刚来没多久的慎王?
民风保守并不一定是坏事,至少不会轻易受人蛊惑,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可有时候太保守了,就容易显得迂腐。
“什么时节做什么农活,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法子。村子里种什么收成好一些,种什么会减少收成,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如果能种草药,老祖宗肯定会告诉我们这些后辈,既然没说,那肯定是不成的。”村长固执己见。
东方德既然跟着来了,肯定也要帮着说两句的:“也可能是你们祖上还没来得及尝试呢?既然王爷不怪罪,试一试也无妨,如果成果不好,以后咱们就不往这方面考虑了。再说,种药是重新开垦一块地,并不占村里本来的农田。”
村长还是摇头,跟着村长一起的村民也没有露出感兴趣的表情,甚至连多问几句的想法都没有。
“老祖宗……”
村长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脾气已经上来的越清眠打断了:“也是老祖宗让你们一个个风湿腿疼,无钱医治,只能忍着的?”
他这一句话把所有人都说沉默了。
从进了来正村,越清眠就发现这里的人腿脚都不太灵便,尤其是村长这个年纪的人,原本还没到拄拐杖的年纪,却都已经拄上了。
风湿是非常折磨人的,那种胀痛和说不出的来自骨头里的难受劲儿,真的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而通常长时间的受凉受潮,就容易引发此症状。轻者只在特定的时节发作一阵,重者一年四季都不舒服,甚至影响行动。
没等大家多问,越清眠继续道:“这个病我能治,而且可以不要诊金和药费。但你们也要知道,我虽是个大夫,却也不是什么烂好心的人。条件我先说前面,想找我看病的,明年开春都要帮我种一块药田,到时候按月给你们工钱,你们要同我签一年契约,不可反悔。”
村民们面面相觑,眼里终于有了些心动的迹象。没有人愿意面对病痛,没有人不想把身体调理好。
村长见状,表情很是纠结,他自己就是被风湿折磨的人,有时严重起来关节处都是肿的,根本动不了。可他又不想打破常规,毕竟这些规矩和习惯他已经遵循了五十多年了。
“你既然是大夫,那就应该以救人为本,怎么能提这样无理的要求呢?”村长还想挣扎一下。
影七想为越清眠说点什么,但越清眠显然不需要,也没准备给谁面子:“我是大夫没错,但我祖上也没跟我说治病要免费啊。”
谁还没有个祖上呢?既然祖上这么好用,那他也拿来用一用好了。
村长:“……”
村长还在纠结,可已经有村民等不了了,立刻站了出来,说:“大夫,我愿意为您种地,请您医治我的母亲。”
有人肯站出来,越清眠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并不多要求,也不拿架子,只说:“带路。”
见他这样痛快,村民立刻道:“您请跟我来。”
影七很有眼色地跑向马车去拿越清眠的药箱,越清眠则先跟着那位村民往家去。其他人见状,都纷纷跟了上去,想看看王府大夫的医术到底如何。
路上,越清眠简单问了村民的姓名和家里情况。村民叫尤平,家中排行第二,上有一兄长刚成亲不久,下有一妹妹尚未婚嫁。他们父亲去的早,是母亲顶着压力把他们兄妹三人拉扯大的。现在他们能下地能干活了,母亲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之前为了赚钱,他母亲受过不少累,冬天别人都猫冬了,她也不敢停下,导致没过三十风湿就已经很严重了。如今拖了这些年,现在赶上天冷下来,更是连床都下不了。
村里人都知道尤平家的情况,所以他头一个站出来,愿意用种草药换越清眠为他母亲治病,村里人并不意外。他们都知道兄妹三人很是孝顺,自己能赚钱后,也找了不少大夫来给他们母亲看病,但都没什么效果,大把的药钱花进去了,对于一个村中本就贫苦的人家,想持续治疗实在太难了。
尤家的院子和一般农户差不多,到了冬季已经不见任何绿色。门上贴的喜字已经退色,却还未揭下来,估计是新婚不到三个月。贴着墙根处摆着十几颗大白菜,檐下挂着蒜头。中间的空地上堆着些黄土,右侧的小栅栏里能听到鸡的叫声,却并未看到身影。
听到动静,屋里走出一个男子,和尤平有几分像,都是方脸宽额,脸上带着夏季耕种晒成的黑红。
“哥。”尤平三步并两步走了过去,把事情同尤家大哥说了一遍。
尤家大哥并没表现出任何不满或者抵触的情绪,作为一个常年与土地打交道的乡下人,也说不出多少客气话,只道:“劳烦大夫了。”
越清眠微微点头,便进了其母亲所住的主屋。
屋里很冷,乡下人为了节省开支,条件好一点的要到数九的日子才会燃一盆炭火。而拮据的,能在过年时燃一盆已经很好了,多是抱着汤婆子,就这样过了一冬。当然,也有条件更好的可以做火炕的,但延州的大部分村中百姓显然都不属于这一种。
床上鼓起一个很大的被包,走近就可以看到里面缩躺着一个干瘦的妇人,被包大是因为上面加了好几层被子。妇人嘴唇发白,头发梳的挺整齐,可见是个爱整洁的人。
“娘,阿平带了大夫来,给您瞧病的。”尤大哥叫了她一声。
妇人睁开眼,因为长时间没睡好,妇人眼下发青,眼里有些许血丝,不过并不是得了风寒的状态,只是长时间休息不好的萎靡。
“怎么又找大夫?都说了不要再找大夫了,咱们村里多是这种病的,治不好的,别浪费银子了。”妇人虽然身上不舒服,但说话的语气还是很温柔,可见平时在家也是慈爱的。
“娘,这个大夫是免费给看诊抓药的,不花钱。”尤平凑过去安抚母亲。
“不花钱?”妇人不相信地看着来人,发现来的人还不少,村长也在,还有几个她没见过的生面孔,其中一个年轻男子长得实在好看,就跟故事里讲的仙人似的。
越清眠走上前:“是的,免费给您治。您儿子颇有孝心,为您抢到了第一个医治的名额。”
他很知道如何跟这样的病人沟通。
仙人上前说话了,妇人看了看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村长,见村长都没有反驳,便信了,忙道:“那就多谢大夫了。”
“不必客气,我先为您把脉。”越清眠道。
尤家两兄弟立刻让出了位置。
影七也带着药箱进来了,越清眠拿出脉诊,请无关人士到外面等,然后关上门为妇人把起脉来。
妇人面青唇白,脉象细迟。细问了症状,得知关节疼痛异常,伴有麻木感,绵软用不上劲儿,甚至伴有眩晕。
越清眠又检查了她的手指、手腕、手肘和膝盖,都有红肿,其中最严重的是手指,几乎无法握拳。
看到母亲这些症状,尤家兄弟心里很不是滋味。
尤平没有他大哥能沉住气,急忙问:“大夫,我母亲这个情况,能治好吗?”
越清眠收起脉诊,重新为妇人盖好被子:“你母亲这病拖的太久了。”
两兄弟心立刻凉了半截。
“那能缓解吗?”尤大哥问。
越清眠看了他一眼,说:“治起来需要的时间比较长,大概得吃一年的药,期间注意保暖就好。”
两兄弟对视一眼,眼里顷刻迸发出惊喜。
尤大哥:“您的意思是能治好?”
越清眠点点头,又拿出纸笔,开始写药房:“开春了好好给我种药,这些药有你母亲能用得上的。”
“是!我一定尽心尽力!”尤二大声保证着。
门外的人没听到越清眠说什么,但都听到了尤二的保证,顿时相互看了一眼,有的人已经摩挲着拳头,准备等越清眠出来就跟他说自己要种药了。
附子、白术、甘草、当归、防风、桂枝、薏苡仁各一两,乳香、没药、茯苓各半两。
越清眠把方子交给影七:“一会儿回去找人抓了药送过来,让药铺给磨成粉。”
“是。”影七领命。
越清眠又对两兄弟道:“每次三钱,一盏半的水煎至七分。去渣晾温,饭前喝。白天三次,晚上一次。”
“好。”两个人细细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