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眠又道:“别让你们母亲碰凉水,平日多吃生姜。晚些时候王府会派人送药过来,按时吃,七日后我再过来。”
两个人再次应了,并向越清眠道了谢。
尤平性子直,直接道:“大夫,咱们把契约签了吧。”他不是赖账的人,也不耍那些小聪明。
越清眠倒是不急,收好东西,道:“下次我来再签吧。这次回去让王爷给拟个契约看看。”
尤二点头:“这次王爷招人修缮城墙,我本来也想去的,但入冬了家里的活儿多,实在空不出手来。”
越清眠笑了笑,说:“你只要记得慎王的好,以后有的是为他做活儿的机会。”
“是。”尤二心里清楚,王府的大夫免去的药费,最后都得王爷承担,到底该谢谁,心里也是有数的。
尤家两兄弟送越清眠出门,等在门外的人见两兄弟脸上都是喜色,就知道结果差不了。
“大夫,我也愿意种药田!”
“我也可以!”
“我可以多种一些,我家地少!”
“大夫,我力气大,能做很多活!”
有一个站出来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谁都不愿意被这样的病痛折磨,谁难受谁知道。
当然,也有持观望态度的。毕竟尤家的只是被诊了脉,还没看到效果,现在就要求种药田,未免太心急了。
越清眠比那不着急的还不急,只道:“愿意种药田的现在到知州那里报名。登记好的我会逐一到家里为各位诊治开方。”
很快,东方德那里就排起了队,人数不算多,大概不到十人。不过对东方德来说他这一趟等于没白来,至少还干了些登记的活儿。
等待期间,越清眠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黄土,闲聊着问尤平弄这些土来干什么?
尤平神情无奈地说:“今年家里养的鸡格外凶,把鸡笼都叨了个洞,差点让它们跑了。所以我和大哥准备趁鸡卖的差不多了,用黄土垒个鸡窝,明年才好继续养。”
越清眠突然脑子里一闪,黄土!对啊,黄土也可以砌墙!虽然不如糯米加石灰结实,但修缮用完全够了。
“这黄土你从哪儿挖来的?”越清眠问。一般农家做窝垒圈多是用木板竹条之类,简单省事。
“就南边靠延州城那侧的山上,黄土很多的。”尤平道。延州山多,每一片山又略有不同,像他们村南边的就多黄土,很多人家垒房屋也会到那边挖土。
越清眠笑起来,看来苍莫止运气真不错,延州虽穷,却不缺黄土,也算是另一种层面上的富足吧。
知州登记完,越清眠看了一眼名单,就准备挨户去看了,风湿这病不能说早治早好,但早治就能早轻松些。
还没等他迈出院子,就听到一声惊恐的尖叫,把大家都吓了一跳,村长更是捂住了心脏,缓了片刻,才道:“这是谁家的?好好的叫啥呢?”
尤平琢磨了须臾,说:“好像是蒋二婶子的声音。”
“我娘?”蒋家儿子一听,赶紧往家跑。
一行人也跟上了去,有些担心是不是有猛兽冲到山下来了。
影七动作最快,三两下就追了过去,越清眠也不慢,随后便到。
就见一褐衣妇人跌坐在地上,手边是摔碎的碗,惊恐之下,脸已经发青了,瞪大着眼睛活像见了鬼。
而他对面站个了个头不高的小孩儿,披了个破破烂烂的斗篷,赤着脚,看着像个乞丐。显然,褐衣妇人就是被这小孩儿吓的,这会儿看上去呼吸都困难了。
邻居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还有人拿起一个打扫把,看着是要往小孩儿身上打,但被影七一把挡下了。
越清眠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拿出针来,在褐衣妇人的人中上扎了一针。很快的,褐衣妇人就缓过气来,指着小孩儿道:“怪物,是怪物啊!!!”
她的儿子这时也赶到了,直接跪到地上扶住她。
邻居见她缓过来了,都松了口气。越清眠这才得空看向那个小乞丐。
就见小乞丐一脸茫然,似乎没听懂对方在叫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怕他,又为什么有人要拿扫把打他。脏兮兮的脸和头发看像想流浪好几天了,只有赤红的眼珠和握在一起取暖的黑色手指揭示着他与正常人并不一样。
村长带着一群人也赶到了,看到小孩儿,全都吓了一跳。
村长再次捂住了心脏:“这、这是谁家孩子?”
蒋二婶见人多起来,就没有那么害怕了,给大家解释道:“我也不知道啊,他站在我家门口,说饿,问我能不能给他一口饭吃。我看他年纪小,话说的也不清楚,正好家里还有一口剩饭,就拿出来给他。谁知道他一伸手,手指居然是黑的,再一看那眼珠,红的吓人啊。我当时就被吓住了,退了几步就摔倒了。”
村民都看清了小孩儿的样子,的确诡异。那小孩儿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吓到了人,只是盯着地上的饭菜,像是在想现在是不是能吃了。
没等有人再开口,小孩儿就已经走过去,抓起沾了泥的饭就要往嘴里送。
“诶——”蒋二婶虽然害怕,却也不能看着孩子吃带泥的饭,便出声阻止。
影七要去抓他的手,越清眠喊了一声“别碰他”,然后自己一把小孩儿捞起来,用袖子遮住手,用力拍了一下小孩儿的手。
小孩儿吃痛,手里的饭又掉回了地上。眼看吃的没了,小孩儿眼里顿时起了水雾,挣扎着要下地去捡,看着更可怜了。
越清眠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他道:“饭落地上了,不能吃了。我这儿有吃的,你乖一点,一会儿给你拿。”
小孩儿听懂了,立刻安静下来。
影七走过来,越清眠对他道:“我药箱里有手套,你拿一副戴上。”
影七没有多问地照做了,然后越清眠把小孩儿递给他抱着,说:“马车上有十六塞给我的点心,你先带着他上车吃点。别赤手碰他的皮肤,等我回去再说。”
“是。”影七应声后,便抱过小孩儿离开了。小孩儿知道是他带去吃饭,乖乖的让他抱。
知州这才回过神来,问:“越大夫,那孩子是怎么回事?”
越清眠稳住心绪给大家解释:“他不是怪物,是南方某些村落养出来的孩子,只是外表看起来跟正常人不太一样,不会伤人的。”
听他这样说,大家都松了口气,只有越清眠知道自己没说实话,那不是普通孩子,那是个小药人。看到小药人,再想到前些日子遇到的毒医,小药人的出现就不难解释了。至于为什么两个人会走散了,暂时还不能确定。
为了不让村民恐慌,越清眠没有提前离开,而是按计划,把登记过的人家都看了一遍。大家发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方子,药的多少、重量也有出入,并不是所有人吃一副药的。
忙完这些,越清眠说了七日后再来,便带着一行人离开了。
掀开车帘子,影七坐在边上,小药人已经睡着了。连越清眠上车都没能吵醒他。
“他吃了东西,又喝了些水后就睡着了。”影七刚开始觉得这小东西有点可怜,小小年纪就乞讨。等他眨眼就能睡得不知人事时,他又觉得这小孩儿怎么比十六还皮实,在哪儿都能睡。
马车跑起来,影七才问:“越大夫,这孩子到底是什么情况?”他还没见过指黑目赤的人,这些描述一般都是在鬼怪故事里。
“他是药人,是南方一些毒医搞出来的。不过药人也分两种,一种是碰不得的,皮肤有毒,一种是正常的,虽然也是指黑目赤,但可以碰。”越清眠是自己偷学毒医那一套后,才对此有了了解。
“他看着年纪不大。”影七听说过药人,但也仅仅是听说过,没真见过,也没有了解过。他们王爷打仗都是在北边或者西边,不往南边去,他们这些影卫自然也没去过。
越清眠看了看小药人:“药人大概从两三岁就要开始养了,有的更狠一点的甚至对着襁褓婴儿下手。药人长年浸药,长得比一般人慢一些。看他的个子也就六七岁,但年纪应该十一二了。”
影七没掩饰脸上的惊讶:“毒医都会养药人吗?”
越清眠摇摇头:“绝大多数毒医都不养,只有那些个心术不正的才会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而通常养药人的毒医一旦被发现,就被会逐出村子。”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正常来说村子都不会出的毒医会出现在延州,肯定是被赶出来的。
出来一趟捡了个小药人回去,越清眠也不知道是好是坏,还是先回去和苍莫止商量一下再做打算吧。
回到王府,时间已经不早了。
越清眠直接让影七把小药人抱去了苍莫止房里。
苍莫止已经让人摆上了晚饭,就等越清眠回来吃了。
见影七抱了个小孩儿进门,小孩儿睡的跟个小猪似的,苍莫止的眼睛不禁在越清眠身上转了几圈,突然问:“哪来的孩子?不会是你的私生子吧?”
越清眠哭笑不得地拿拳头锤他:“苍莫止,你是不是有毒?嘴怎么这么欠呢?”
苍莫止被打了也没脾气,他就是这种性格,突然多了一个人,即便可能性很多,他还是说了那个最不贴边儿的。
越清眠其实已经习惯了苍莫止的说话方式,就是忍不住要给他点教训:“还私生子,你生的吗?”
苍莫止表情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越清眠会往这上面说。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愣愣地接了一句:“我哪会生孩子啊,但养的话应该可以。”
越清眠扶着脑袋:“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苍莫止倒是颇为认真的寻思了片刻,说:“生我肯定不行,但你可能行吧?毕竟你不是小神医吗?说不定有办法。”
影七这会儿真是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他都不知道自家主子脑子是怎么想的,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我真应该送你去医谷看看脑子!”越清眠并没有真生气,就是觉得苍莫止这脑子他是越发跟不上了。
苍莫止看着欲言又止的影七,总算是把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都掐灭了,终于问出了一句正常话:“这孩子哪来的?”
影七松了口气,心道:这下王爷应该不会把越大夫气走了。
越清眠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把经过跟苍莫止说了,也点出了小孩儿药人的身份。
苍莫止震惊之余,也没想好接下来怎么办。
越清眠对影七道:“你先抱他找个房间休息,然后赶紧去吃饭吧,忙了一天了,送药的事安排别人做就行。”
影七应后就告退了。
越清眠这才净了手,见桌上摆放的是两个人的饭食,便没与苍莫止客气:“边吃边说吧,我饿了。”
苍莫止赶紧陪坐,给他碗里夹了喜欢的菜。
越清眠提起筷,快速吃了两口,先安抚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这才又说起之前遇到毒医的事。
“还有这事?”苍莫止对毒医和药人的了解并不比影七多多少,“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十六跟着他,发现他要离开延州了,而且之后的确没听过他的消息,延州也没有出任何问题,所以我以为他只是路过,并没放在心上了。”现在想想,小药人肯定就是毒医带来的,而且两个人走散后,小药人就开始流浪了。也是因为小药人没有太多生存能力,也不认路,所以一直困在延州没有走出去。
苍莫止点点头,如果真出了大范围中毒的事,或者一些怪事,肯定会报到他这里。如今什么事都没有,可能那个毒医真的只是路过,就算是有目的的,应该也与延州无关。
“那毒医如果真的走了,这药人肯定是没处可去了。”苍莫止说,“既然如此,还是咱们养着吧,放出去也不能放心。”
“嗯。“苍莫止的决定越清眠并不意外,苍莫止看似粗心,但他的细心是需要相处才能发现的,“就算那个毒医还在找这个药人,我也不可能把药人还给他。能做药人的毒医,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看来你对毒医了解不少。”苍莫止夹着越清眠不喜欢的红烧肉,现在他的左手已经能用上劲儿了,吃饭也就没那么费劲了。
“医毒不分家,治病无论用医术还是毒法,药理上都有相通之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他学毒医那一套能那么快上手的原因,“你是不知道,一个药人能成功,背后可能已经死了至少数十人。十个孩子里能养出一个活着的药人,都算是代价极小了。”
苍莫止皱起眉,没想到居然是这样,以致胃口也减了大半。
“南方那些村子知道这是有违天理的,所以明令禁止做药人。但总有人会去做,希望通过药人的功效让自己名扬四海,只要他们把药人藏的好,谁会知道他们治病救人靠的是药人的血呢?等名扬天下那一天,把药人处理掉就行了,以后自然有大把的金银慕名而来,继续留着药人反而是累赘。”这些都是越清眠亲眼见过的。
苍莫止叹了口气:“这种事本应该由朝廷出面,明令禁止才是。”
可惜他的父皇并没有做这件事,他不相信父皇作为帝王完全没听过这类消息,却并没有重视,应算是帝王的失职。
越清眠已经没有最开始看到小药人时那么震惊和愤怒了:“那个毒医失了药人后,应该也蹦不出花来了。”
他相信那个毒医肯定努力寻找过,但对方心里应该也很清楚,这事不能声张,只能私下偷偷去找。而延州就算被重新划分了,地方也是不小的,找一个小孩儿没那么容易。加上苍莫止到了封地,毒医心里应该清楚不宜久留,苍莫止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所以哪怕药人没找到,他也得赶紧跑。
苍莫止看不得越清眠不开心,便逗他道:“没事,王府多养个小孩儿,还不至于把我吃垮。就当是给你养个儿子了。”
越清眠无语的笑骂:“他现在至少十一岁了,我二十二,要给他当爹,我至少十岁就得与人有肌肤之亲。十岁,咱们俩还在谷里满地打架呢!”
苍莫止乐起来:“说的也是。行了,别为不相干的人生气,多吃点菜。”
“嗯。”越清眠吃了两口饭,又想起黄泥的事,赶紧和苍莫止说了。
苍莫止精神头一下就起来了:“当真?!那真是太好了,我明天就让人去取土,看看粘度如何,如果够用,就可解眼下的困境了。”
“好。”越清眠难得主动地给他夹了菜。
苍莫止得寸进尺,把自己的碗往前推了推,让越清眠再给他夹一点。越清眠赏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但还是给他夹了一筷子苍莫止并不是很喜欢的蔬菜。
苍莫止一脸嫌弃,可还是都吃完了:“那药人好不好养啊?不会过几天被咱们养死了吧?”
就算是药人,苍莫止也不愿意轻易牺牲掉一条无辜的生命,毕竟对方也碍不着他。
“不至于,他乞讨了这么多天都活着,没那么容易死。”越清眠判断。
“那他身上的药性会退吗?毕竟你也不可能用毒养他。”苍莫止知道越清眠是不屑此道的。
“理论上来说,只要一个人不再接触毒药,身上的毒可以通过相应的解毒汤药去除。但药人从小就被毒浸着,我怕贸然解毒,会有反效果,还要通过给他把脉看看。”说到底,越清眠没养过药人,无论后续怎么办,都需要摸索一番。
“你看着来吧,有需要就跟我说。”苍莫止想着药人这种特殊的存在,就只能交给越清眠了。
之后越清眠又跟他聊了招人种药田和来正村村民风湿的事。等两个人吃完聊完,时间已经不早了。
越清眠让苍莫止先休息半个小时,再过来给他施针。他则先去赵大那里看看。
赵大今天在府上休息了一天,身上的疲累感消了大半。并表示后日他们就启程回怀城了,越清眠有需要的药材可以写下来,明日给他即可。若有什么需要他再带来的东西也可以跟他说。
越清眠想着薛老板天南海北地进药材,与南方的药材商应该也是打交到的,倒是可以请他帮着找些有关药人的地质或者手记。不过很快,越清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药人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对外人最好只字别提,才是最安全的。
与赵大聊完,越清眠又找到影七,才知道药人被送到了他的芳苓院,暂时安排在影十六的房间里。
“越大夫。”见他回来,影十六就迎了过来。
“嗯,吃饭了吗?”越清眠例行关心。
“吃啦,王爷今天还教我识字了。”影十六笑眯眯地说,随后又道,“七哥带回来的人在我的房间,暂时让他睡榻上了。”
越清眠点头,这样最保险:“没醒吗?”
十六摇摇头:“他睡觉好乖呀,不打呼也不磨牙。”这对十六来说就是最好的同住搭子。
越清眠轻笑,说:“走,进去看看。”
药人的破斗篷没脱,十六给他盖了床被子,被子很大,三面都向里窝了一块,显得十分暖和。
“七哥已经跟我说了,越大夫,他真的有十一二岁吗?”从十六记事起,他就是苍莫止身边年纪最小的,现在终于来了个比他小的了,他的责任感噌一下就冒出来了。
“应该吧。等他醒了,你可以问问他。不过他说话好像并不利索,你要有点耐心。”越清眠提醒。
十六痛快地点头:“我会的!”
“另外,你暂时不要赤手碰他的皮肤,明天我给他做个全面的检查再说。”
十六再次点头,犹豫地问:“我听七哥说他在流浪,我们可以留下他吗?七哥说他是药人,我不知道药人是什么,不过这么小就流浪也太可怜了。”
影十六长这么大可以说没受过什么苦,别人觉得习武是苦的,但对他这种有天分的人来说,并不算苦。而成了影卫后,他也没有因为被安排的任务而变得冷血麻木。同时,他也相信只要是能被主子留下的,都是他可以相信的。所以对小药人的同情心自然就上来了。
越清眠喜欢影十六的直接,在他看来,十六就像医谷中长大的孩子一样,就算看到过这世上最丑陋的一面,也依旧会抱有一颗治病救人的心。这是他乐于看到的,也是谷中希望弟子们都能达到的。
“只要他没有坏心,就让他留下。”这是越清眠的底线,只要药人不伤害苍莫止,不伤害这府里的人,那就可以留下。
十六立刻露出大大的笑容,说:“我会看好他,不让他做坏事!”
越清眠跟着笑起来,和十六说话,总能让他觉得很轻松。这不仅是十六的天性,也表示苍莫止和影卫们把十六养的很不错。
“好,那他就交给你带了。”越清眠笑说。
十六用力点点头:“越大夫放心,我肯定行的!不行我就找二哥帮我!”
越清眠没打击他的积极性,但也没把这事太放心上。结果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他就是被影十六带着小药人在院子里做锻炼的声音给吵醒了。
披了件衣服,越清眠拉开窗子,就见影十六正在教小药人练习压腿和舒展筋骨。
小药人的动作很笨拙,但学的很认真,也不说话,就吭哧吭哧地跟着做。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掉了,也不知道是从哪找来的,穿着还有点大。
这样有人气的早上,让越清眠心情很不错。他以前是喜欢早上安静些的,最好不要打扰他睡觉。直到苍莫止没了,他才开始厌倦安静,觉得吵吵闹闹的才有真实感。
十六见他醒了,笑道:“越大夫,出来锻炼呀?”
越清眠应了声“就来”,便关上窗子先洗漱了。
他昨天都没看清拍掉他手里饭菜的人,这会儿才通过声音对上了脸。药人盯着关上的窗子看了许多,十六笑问:“越大夫好看吧?”
药人老实而认真地点头,赤色的眼睛不谙世事,甚至眨眼的频率都很慢。
十六嘿嘿笑了一声:“我们王爷长得也可好啦,晚一点你就能见到了。”
药人仿佛分不清太多人,只是点头,也不知道有没有往心里记。
越清眠洗漱好出来,便拿了木剑与十六比划起来。这是入住王府后,两个人开始有的早起日常。十六的武艺比越清眠高不少,早上锻炼的时候并不会用全力,所以两个人看起来是有来有回的。
越清眠并不介意自己被让着,十六毕竟是苍莫止的影卫,如果没有过人的武艺,那和去送死有什么区别?早起比划一番,只是为了强身健体,越清眠能练习一遍自己学过的招式,也能在比划中发现不足,加以改进。至于十六,他每天会有固定的习武时间,这也是苍莫止给他安排好的,不需要越清眠操心。
药人似乎并没见过这种场面,整个人躲在柱子后面,探头往外看。巡逻的护卫和影卫昨天都已经从影七那里得知府中多了个小孩儿,是越清眠大夫捡回来的小乞丐,所以路过时看到他,只是留心看一眼,记住长相,并没多问。
苍莫止喝完早上的药,暂时没什么事干,便溜达着来到芳苓院。远远地,他就听到武器划破空气的声响,但没有任何杀气。
进了院子,就见越清眠和十六打的难解难分,走廊的柱子后面躲着药人,跟个好奇又胆小的小猫似的。
苍莫止那惹猫逗狗的性子又上来了,随手拽了一段长长的不知是什么植物凋谢后的枯叶,来到药人身边,把枯叶尖伸到他面前,晃悠了几下。
药人的注意力果然被他吸引过去了,倒是没有跟小猫似的伸手去抓,却也盯着叶尖来回晃着脑袋。
苍莫止觉得好玩,便笑了出来。
药人这才注意到他,赤红的眼睛盯了他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日……安。”
声音稚嫩,还是小孩子的样子。
“哟,还挺有礼貌的。”苍莫止继续拿着枯叶在他眼前晃。
但这次药人没再被吸引,而是看了看他后,又往柱子后面躲了躲。
“我又不吃人,你躲什么?”苍莫止想着自己都笑了,怎么也算和善了吧。
药人看起来并不想与他多接触,目光再次投向越清眠和十六,那眼神仿佛是在说“怎么还没打完,快来救我”。
苍莫止不再逗他,而是拿着枯叶跟着院中的两个人比划起来。他不是左撇子,就算现在稍微能用上力了,也不是很灵活。
药人看了看他,似乎发现了他动作的不协调,眼睛又往他一直垂在那里的右手看了几眼,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手……不好?”
苍莫止笑道:“看着傻乎乎的,观察力还行。”
药人并不介意被说傻,只是又陷入了沉默,在越清眠这边都快收势了,才好不容易又憋出一句:“我的血……能治病。”
第29章
苍莫止看了一眼越清眠,轻声道:“我有这世上最好的小神医,不用你的血。而且清眠也不屑用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