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会的路池雨却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只觉得张钦矫情可笑,而如今易地而处,当他自己在西宁的南山上,站在高处远眺沉落的夕阳,却意外有些懂得了当初张钦的话。
路池雨想,也许是他过往的日子里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以至于逐渐都看不到生活里的任何美好,如今迫不得已把脚步停了下来,反而意外感受了许多过去不曾留意的惊喜和细节。
身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笑意,路池雨有点莫名其妙,他回头看了一眼,却意外发现站在他身后的这人竟然是周厉行。
周厉行今天没有穿藏服,只穿了一件很普通的军绿色冲锋衣,他靠在身后的一根栏杆上,微微侧着头冲他笑。
“怎么是你啊?行哥,你怎么在这儿呢?”路池雨喜出望外,怎么也想不通周厉行是怎么一回头就出现在他身后的。
周厉行走到他身边说:“看你半天了,像个小木偶人一样在这发呆,想什么呢?”
“我这不是欣赏日落呢。”路池雨笑道,“你什么情况啊,别告诉我也是来这儿欣赏日落的。”
周厉行手插在兜里,他解释说:“我帮文研所给这附近的一个寺庙修壁画,刚下工就听雨岚说你上南山公园来了,想着顺路过来接上你一起回去。”
“这样啊……”路池雨小声嘟囔,他抬头笑着看向周厉行说,“太麻烦你了,行哥,我自己能找回去,之前说怕走丢是逗你的。”
周厉行没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神色淡淡道:“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啊?”路池雨被他的话问得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周厉行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没忍住还是笑了,他解释说:“不是说好了,要我带你玩的吗?怎么醒酒就不认账了?”
这下路池雨原本还模糊的记忆瞬间归位,他想起那天晚上喝醉酒后他和周厉行做下的约定,也想起了周厉行握住他手时的干燥触感,他低声说:“没忘,都记着了。”
周厉行敛起笑意认真问道:“你这两天还好吧?”
路池雨笑了,他说:“我没事,行哥,我那晚喝酒不是跟你说了,我这人有个毛病,一喝多就得缓几天才能活动。”
“你没事就好。”周厉行放心说道。
路池雨转念问道:“那你这边壁画修复的工作是结束了吗?”
周厉行点头:“今天我的部分就结束了,剩下的内容得交给更专业的人来做了。”
路池雨说:“那得恭喜你了,圆满完成工作。”
高原地区天气变化飞快,十几分钟的日落前还是阳光灿烂,转眼间就开始阴云密布,细小的雨滴密密麻麻掉落下来。
“我操,这怎么说下雨就下雨啊。”路池雨无奈骂了一句。
“走吧,咱们抄近路,快点下山,没准还能赶在雨下大之前上车。”
周厉行伸手拉过路池雨的手臂,接着就带他在小雨中飞奔了起来。
周厉行所选择的抄近路其实就是一条更窄一些的羊肠小路,一路上,周厉行在前面快速跑着,路池雨就跟随着他的脚步,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臂疯狂往前冲。
雨越下越大了,有雨水顺着他的额头落进了眼睛里,路池雨也顾不上擦,只想着一路跟紧周厉行向前跑去。
他突然发现这种感觉很好,什么都不用想,有个人就冲在你的前面领着你往前奔跑的感觉,简直让人心神宁静。
终于到了停车场,周厉行把车打开,赶紧让路池雨先上了车。
路池雨一上车就发现,周厉行今天开的车,正是第一次遇到杜雨岚那天她开的那辆坦克300改装黑武士,他心里一个嘀咕,再次对这两个人的关系产生了疑问,难道他俩好到可以开一辆车吗?
上车后,周厉行给路池雨递了两张纸巾让他擦脸,路池雨把脸上的雨水抹干,可身体还是湿的,有股逼仄的阴冷从四肢蔓延开来。
周厉行把车里的空调打开烘了好半天才逐渐有了点热乎气。
“行哥,你把岚姐的车开过来了啊?”路池雨心直口快,打了个喷嚏过后,他尽量让自己表现得随意一点问道。
周厉行打开雨刮器,他耐心说:“不是,这是我的车,你岚姐有她自己的车,前几天是因为她的车扎胎送去维修了,所以才借了我的车出门。”
听到这儿,路池雨心里没来由雀跃了一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在排除了周厉行和杜雨岚可能的暧昧关系后,他就觉得心里舒服许多。
“饿了没有?”周厉行轻声问他。
路池雨还是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点外卖喝了碗粥,周厉行不提他还没感觉,一提起他还真觉得有点饿了。
他点点头,诚实说道:“有点饿了。”
不到两秒钟,他又继续说:“也不是有点,是特别饿了。”
周厉行被逗笑了,他踩下油门驱车离开停车场,他说:“走,带你吃点好吃的去。”
“那太好了。”路池雨高兴道,随后他又赶紧抢着说,“先提前说好,今天我请客啊,你别跟我抢。”
周厉行边看红绿灯边笑着说:“好,不跟你抢,让你请。”
雨天路况不好,周厉行开车的速度也降了下来,在一段繁华中心区的十字路口,车辆拥堵起来,他看了看前面密密麻麻的车,接着把车内的音响打开,随机播放了一首歌。
“我看着你的眼睛,就像坠落在一片空旷海底,我追着你的声音,就像漂泊灵魂安放在宇宙墓地。”
“我想向你靠近,却只怕亿万光年之外,你我早已分属不同的日月星系。”
周厉行放的这首歌是一首有点梦幻摇滚风格的歌曲,路池雨瞟了一眼,这首歌名字叫《落日熔金》,是一个叫做爆裂银河的乐队唱的。
车外是瓢泼大雨,车内是温柔又迷幻的歌曲,路池雨一时之间有点恍惚,仿佛真就置身宇宙深处,只觉得这个场景浪漫得不像话,很像是某个文艺电影里的名场面。
他甚至希望,这场雨能下得更久一些,这条路能堵的时间更长一些。
这样,他感受到的浪漫情绪也能多维持一会。
想到这儿,他又忍不住暗暗骂自己,他说,路池雨,你能不能别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现在都开始从旅途中偶遇的陌生朋友身上索取浪漫了。
真是太不像话。
好在这段路终于开了过去,转个弯后,周厉行把车停在了一个小胡同的前面。
下车后,他带着路池雨拐进了小胡同里,等到进去后路池雨才发现,这里面竟然别有乾坤。
这样一条狭窄拥挤的小胡同里,竟然充斥着许多的门铺店家。
有咖啡厅、小酒馆,还有一些餐厅。
周厉行最后带他进了一家名字叫阿姆河的餐厅。
一进去后,路池雨就被餐厅的装修给吸引住了,餐厅内无论是桌子的陈设还是墙壁上悬挂的壁画,甚至包括楼梯的扶手和台阶的颜色,处处都是明艳的印度风情。
餐厅里音响放着一些他听不懂的印度歌曲,大厅内还有一个偌大的屏幕此刻正在播放着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
他们进去之后,立刻就有服务生迎了过来,服务生看到是周厉行后,很友好地笑了笑说:“哥,好久没见您过来了,还是楼上包房吗?”
周厉行点点头:“对,楼上最里面的那个包房,今天没人吧。”
“没有的,您先请。”服务生给他们引路到了楼梯口。
路池雨跟在周厉行的身后上了楼,最里面的那个包房位置很偏僻,但是胜在安静,听不到什么吵嚷声音。
周厉行坐下后把菜单递给他:“看看,有什么你想吃的,自己点就可以。”
路池雨扫了一眼,都是一些看不懂名字的印度菜,他也不太知道这些,于是就不装了,直接把菜单给周厉行递了回去说:“你点吧,行哥,我也没吃过,你就点你认为好吃的就行,我相信你的口味。”
周厉行也不跟他推辞,拿过菜单后随手在上面勾画了一些菜后就把单子给服务生拿了回去。
等到服务生离开后,路池雨刚拿起湿巾擦了个手,包间就再次有人推门而进。
进来的人是一对男女,男人身材高大威猛,典型的少数民族长相,还留着络腮胡子,路池雨目测他身高得将近一米九了,而女人则娇小可爱,眉眼清淡,站在男人身边把她衬得更加楚楚可怜起来。
男人一进屋就来拍拍周厉行的肩膀打招呼,用他不太标准的汉话说道:“厉行,你不够意思啊,什么时候来西宁的,也不提前告诉一声,这刚才要不是曼曼在门口看到你车了,我俩还不知道你过来了呢。”
“就是啊。”女人在旁边应声道,“多吉这老是惦记着你,前段时间还说想要去同仁看你呢。”
“我也刚来没多久,这不是拱北的壁画有两幅最近出了点问题,我就被文研组叫来给他们修图了。”周厉行沉声说道,“今天刚忙完,这立马就带上朋友来见你们了。”
说完话,他轻轻用手揽了一下路池雨的后背,若无其事在上面顺了两把,像是摸一只猫的脊背一样,他说:“介绍一下,这个是我最近刚认识的朋友,从京州过来的,名字叫路池雨。”
路池雨被他摸得后背发麻,他强装镇定,冲着他们两个点了点头:“你们好,叫我小路就行。”
威猛高大的男人和他握了个手,很有力量,他说:“你好,小路,我叫多吉。”
一听名字,路池雨这下终于能断定,这是个典型的康巴汉子,外形粗犷豪爽,说汉族话的口音也远没有周厉行标准。
而那个柔弱的女人只是冲他微微笑了笑,她说:“我叫何曼,是多吉的妻子。”
作者有话说:
今天岚姐助攻了吗
助攻了!
岚姐:“周厉行,小路自己去南山公园了,你下工了去接他一下。”
第8章 无法定义的朋友
相互介绍认识过后,多吉和周厉行又简单聊了会天,他们说话的内容时而是汉话,时而又是藏语,路池雨也听了个稀里糊涂,随后没多久多吉和何曼就去忙了。
等到这对夫妻离开后,周厉行给路池雨介绍说:“这家店是多吉和何曼夫妻两个人开的,最近店里生意很好,他们也比较忙,等以后有时间,我们可以约上他们一起吃饭,他们人都很好。”
路池雨点点头,可心里却很清楚,成年人的以后往往都是无疾而终,他和周厉行都只是陌路相逢,又哪儿来的以后呢。
他有点好奇问道:“这个老板娘是汉族姑娘吧,听她的口音有点像南方人。”
周厉行给他倒了杯正热乎的酥油茶递过去:“何曼是静海人,海边长大的南方姑娘。”
路池雨双手冰凉,他捂着手里那杯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说:“那她能选择定居在这里,还真是挺厉害的,这边气候这么干燥,从小海边长大的南方人肯定很不适应。”
“她和多吉两个人感情很好,当年能在一起也是突破了很多阻碍,现在算是苦尽甘来了。”周厉行低声道。
说话的功夫,菜开始端上来了,这些菜品的餐盘都是东南亚风格,摆盘十分精致。
路池雨一天没吃什么东西,此刻香味一扑鼻,他顿时感觉胃里在抗议,需要立刻进食了。
他拿起筷子说:“行哥,那我可就不客气,先直接开吃了。”
周厉行点头笑了,他给路池雨夹了一块牛肉放到了盘子中,他说:“快吃吧,咖喱牛肉冷了味道就不好了。”
路池雨先尝了两口还冒着热气的香辣咖喱牛肉,这牛肉粒挺大,咖喱味道也很重,吃起来又有点番茄牛腩的感觉,也许是因为饿了,把牛肉拌上两口米饭后他吃着异常香甜。
碳烤三色鸡的口感则比较清淡,路池雨吃着很符合他的胃口,有点像是他过去在京州吃的嫩烤鸡。
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周厉行就把一个玻璃杯子盛着的像是蛋糕一样的小甜品给他递了过来。
路池雨接过来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和泡芙很像,酥脆金黄的外壳里装着奶油和红豆,他问道:“这个是什么啊?小甜品吗?”
周厉行放下筷子,他看到路池雨的嘴边因为刚才吃咖喱不小心蹭到了一点油星,他便很自然拿纸巾伸手给他抹了下去,动作非常流畅迅速,他边给他擦嘴边说:“这是印度的脆爆球,里面有酸奶、黄瓜、西红柿、红豆,你可以尝尝,还挺有特色的。”
路池雨被他给自己擦嘴的这个动作惹得下意识想躲,可又觉得都是男人,非常刻意地躲开是不是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于是他便把眼神挪开,任由周厉行给自己擦完嘴后,他继续若无其事地猛灌了两口酥油茶压住疯狂震动的心跳。
等到吃饱以后,路池雨拿着勺子挖酸奶喝,印度酸奶的口感喝起来和青海酸奶不太一样,它是一种像奶酪一样的绵密口感,偏酸,但是配上坚果和太妃酱反而把酸味中和掉了。
今晚周厉行开车了,而路池雨又因为前两天那一次通宵酒刚缓过身体,他们两个人都挺默契,谁也没提要喝酒的事。
一整晚路池雨在那儿挖着酸奶,周厉行就倒着壶里的酥油茶喝。
路池雨想起来之前好像在哪本书里看到过,藏族人有个习惯,喝酥油茶要求是三口一杯,不过他观察了一下周厉行,发现他倒是没这些风俗讲究,他喝酥油茶反而像是喝酒一样,几口喝光就再续上一杯。
路池雨好奇便问他:“行哥,你从小在青海长大,母亲也是藏族人,但我感觉你好像不太讲究藏族的风俗习惯?”
“怎么看出来的?”周厉行听了他的话饶有兴趣问道。
路池雨眨眨眼睛说:“我就瞎猜的,我看那书上都说藏族人有挺多自己民族的风俗习惯的,可你除了长相,其他好像都不太像藏族,而且你汉话说这么标准,生活习惯上也和我们差不多,就比如第一次见你那天,你如果不是穿了身藏袍,我可能压根都不会想到你还有藏族的基因呢。”
周厉行听完他这一通话,他先是表情有点微动,随后很平淡说:“可能因为我父亲是汉族人,所以我从小养成的生活习惯更多还是像他。”
路池雨这人还算是会看眼色,他敏感察觉到周厉行在提起他父亲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眼神也冷了下来。
路池雨赶紧及时打住话题,生硬换了个方向说:“嗯……那你现在工作结束,最近都没什么事情了吗?”
周厉行似乎是看出了他话题转得生硬,挑挑眉笑着回答他:“看看雨岚那边展览会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其他就没事了。”
“那你那天晚上喝酒答应我的事儿还算数吧。”路池雨原本是不打算麻烦他了,可是今天周厉行自己主动提起,路池雨想哪有不顺势承下的道理,更是生怕周厉行再过了这两天,转眼就把那次酒后答应要带他在西宁转转的事给忘在脑后了。
周厉行笑意更浓,他那双深邃如墨的双眼就淡淡地看着他,一脸迷茫问:“什么事啊?我喝完酒容易断片,爱忘事。”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路池雨被他一记回击,随后他便不管不顾坦然说道:“我不管啊,你可都答应我了,我给你回忆一下,你说了等你不忙就带着我在西宁随便转转的。”
周厉行看着路池雨耍赖着急的样子,他忍俊不禁,过了一会,他说:“我逗你的,都记着呢。”
路池雨用拳头在他身上闹着玩地捶了一把,无赖着说道:“我不管,反正我都记住了,必须算数。”
“算数。”周厉行看着他,最后伸手轻轻拍了他的肩膀。
路池雨得了承诺,这下才安心笑了,他继续埋头挖杯子里所剩无几的酸奶,胃里被美食填满之后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沉重的身体也轻松了许多。
吃饱后浑身血液上涌,路池雨用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夹着烟,他若有所思看向周厉行,越看越觉得周厉行这张脸长得真完美。
路池雨其实活到这么大没谈过几个正儿八经的对象,大学之前他对于自己的性取向不太确定,高中时候不懂事,女朋友跟闹着玩似的也谈过几个,不过没多久就都分手了。
后来上了大学,他认识了张钦,之后的日子就开始跟他反复纠缠,两个人做朋友做了几年,等到快毕业了才挑明心迹,结果刚在一起没多久他就进了消防救援总队,从此开启了聚少离多的日子。
路池雨之前一直以为他就是喜欢张钦那种温润如玉的长相,可是这次遇到周厉行后他才发现,原来他的理想型是这种男人味十足的硬汉,长相冷淡却又性格温柔。
不过理想型也并不代表什么,理想型只能说明他还是个生理正常的男人,有正常的审美水平。
路池雨喜欢周厉行的脸,也挺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但他并不奢望这么一段萍水相逢的缘分能为他带来更多,大家天南海北,周厉行是超凡脱俗的艺术家,而他只是个连工作都不知道还能不能保得住的消防员。
他没法像杜雨岚、多吉、何曼这样不顾一切留在当地,也没法和周厉行保持一个稳定的关系,等到他回到京州之后,他们注定只会成为彼此朋友圈里的一个过客和脑海里一个片段的记忆。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能,心动就应该点到为止。
“在想什么呢?”周厉行凑近了一些去看他,把他手里那支烟灰都快要掉到桌子上的烟给取了过来,“你知道自己总会愣神吗?小小年纪整天都愁什么呢?”
路池雨失笑道:“我今年二十八,马上就三十了,还小小年纪呢。”
周厉行说:“和我比起来,你的确还年轻呢。”
路池雨配合着点头,他继续问周厉行说:“行哥,你和岚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周厉行就着路池雨刚才剩下那半支烟继续抽,直到淡淡的烟草味道传到路池雨的鼻端,他才突然意识到,周厉行抽的那是他的烟。
路池雨脖子一热,他觉得这个行为有点过于暧昧了,可是周厉行眼神却没有半分情欲沾染,似乎就只是随便捡了根烟继续抽而已,压根没想那么多。
路池雨呼了口气,他在心里默念,不要给对方无意识的行为赋予太多意义,这本身就是没意义的事情。
连续不断的意义把他给绕晕了。
过了一会,他听到周厉行开口说:“那得是十年前了吧,当时我跟着师傅来西宁参加一个唐卡艺术展览,在附近的步行街上,杜雨岚正摆摊卖手工艺品,小姑娘什么也不懂,跟她朋友两个人初来乍到的,被当地人欺负,我就顺手帮了他们一把,也就这么认识了。”
“岚姐还有这么‘辉煌’的过去呢?”路池雨听了笑道,他没想到如今八面玲珑的杜雨岚过去也有过艰难落魄的时候。
“大家都是这样的,哪能有人一开始就成熟稳重面面俱到,还不都是一步一个跟头摔打过来。”周厉行意味深长说道。
“行哥,你当初为什么会想到帮岚姐?善心大作?还是见色起意?”仗着独处的气氛,路池雨说话也更大胆了起来,他试探着用玩笑的语气问周厉行。
周厉行似乎觉得他的问题特别好笑,他往后靠了靠,说:“时间过去太久了,你要问我当时具体怎么想的,确实记不起来了,可能就是觉得他们都挺不容易的,背井离乡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师傅告诉过我,施德不求望报,帮别人一把也是给自己的修行。”
路池雨认真回味了一遍周厉行的话,他轻声说:“这话说得真好,施德不求望报,有多少人这辈子都看不开这一点,最后就被困在自己的欲念里。”
“你呢?被困住过吗?”周厉行反问他。
路池雨被问得愣住了,过了许久,他有点怪异地笑了,随即一口把杯里的酥油茶喝尽,他低着头说:“我没有过,我这人太自私了,从来不施德,也谈不上什么望报,我只配赎罪。”
“乱讲。”周厉行摇了摇头,伸手在他脖子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你做着一份全世界最伟大的工作,你救了很多人的生命,这都是施德。”
路池雨像个缩头的小鹌鹑一样不肯抬头,他眼睛很酸,生怕自己一对上周厉行的目光就不争气哭出来,所以只能尽量把头再压低一些。
周厉行看出了他的心思,反而手中更加用劲把他脖子往上拉,直到逼着他不得不抬头直视他。
路池雨有点狼狈抹了把眼睛,他试图若无其事笑着说:“行哥,你可真是的,非得直击我内心,把我搞这么凄惨。”
周厉行没说话,一双粗糙的大手仍旧落在他的脖颈处,他一下一下地捏着路池雨脖子上的皮肤,直到他脖子泛红一片,看着倒分不清是害羞还是疼了。
路池雨使劲眨巴眨巴眼睛,努力调整着自己失控的表情,他不喜欢这样矫情难堪的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很失败。
可是周厉行却在他身边低声说:“池雨,你得学会放过自己,你被你的负面情绪困住了,不用总是拿往事压着自己,没人规定成年人就不能痛哭,不能歇斯底里。”
路池雨沉默了许久,他想,周厉行这个人真的很可怕,他能在无声中看透他的内心,撕开他那层虚伪的情绪包裹,把他最不堪的一面也袒露在日光之下。
路池雨的眼泪无声地掉落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砸在周厉行的手上,看着异常狼狈。
周厉行也不再说话,只是从桌子上抽出几张纸巾,捧着他的脸认真擦掉那些宣泄的眼泪。
周厉行的分寸感极佳,他就此打住,再没有多问路池雨任何事情,有的伤口是需要自己去愈合的,只是此时此刻,他能让路池雨不再端着压抑自己,有一个情绪的宣泄口来哭上一场,就已经是不错的改变了。
等到路池雨情绪恢复过来,周厉行看着他通红一片像是小兔子一样的眼睛,他笑着问道:“今天在南山看过日落了,想不想明天早上再去看个日出?”
路池雨惊讶地抬起头,周厉行的话题变得太快,他一时之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等到回味过周厉行的话之后,他立刻点头:“好啊,我们去哪儿看日出?还去南山公园吗,不过日出时间早,公园能开门吗?”
“不,我们去黑马河。”
“远吗?”路池雨一头雾水,他真是过来得太匆忙,任何攻略都没做过。
“还好,现在回去我们可以简单休息一下,带上厚衣服,下半夜两点我们开车过去,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周厉行给他解释了一下行程。
“好。”路池雨一口应下,“那我们就换着开车。”
“不用,也没多远,你就在副驾驶好好看风景吧。”周厉行说完后又无奈笑了,“不过这大晚上的,估计外面也看不到什么,只能吹吹夜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