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池雨捧着花走上前去,他把鲜花递到了杜雨岚的手上,笑着说:“岚姐,恭喜你了。”
女孩子都喜欢花,杜雨岚也不能免俗,她喜笑颜开接过大束的灿烂鲜花,她说:“谢谢你啊,小路,让你破费了啊。”
“怎么会,我在你的客栈住这么久了,你都是一直给我打折的,我得感谢你才对。”路池雨赶紧说道。
杜雨岚被路池雨哄得高兴,她转头冲着旁边的周厉行就翻了个白眼说:“周厉行,人家小路都送了我花,你就空着两个爪子过来啊,怎么一点儿觉悟都没有。”
周厉行挨着路池雨站定,他笑着说:“我是和池雨一起来的,有他送你花就够了,我就不凑这个热闹了,不过有两幅从画院刚送来的唐卡我让放到兰生前庭的前台了,你回去记得查收一下。”
杜雨岚听到这儿才满意,她小声嘀咕道:“这还差不多,算你有良心。”
眼看着后面又过来了一批人,周厉行见状低声说:“那我们先进去了,你忙着。”
杜雨岚摆摆手,她现在也没工夫招呼他们了,转头赶紧换上一副笑脸模样去迎接随后到的一批领导。
路池雨跟着周厉行进了会场,进去后才发现这里面的人竟然都穿得挺正式,不是笔挺西装就是像周厉行这样一身藏袍,而他杵在这中间,一身卫衣牛仔裤,怎么看都像是和家长来的小朋友。
路池雨侧头小声对周厉行说道:“行哥,你们都穿这么正式,早知道我也弄件西装了。”
周厉行笑着贴近他耳根,他说:“没关系,你这样穿很好看,非常适合你。”
一股滚烫的热气在路池雨耳朵上蔓延开来,连带着周厉行身上淡淡的檀香气,路池雨没来由地耳根一红,总觉得这心跳频率高得离谱。
他强装镇定把目光挪开,打量了一圈四周,这片场地被布置成很有藏族特色的风格,会场明亮灯光映射下,玻璃展柜里的手工艺品色彩看着更加鲜艳。
路池雨跟着周厉行找了个后排不起眼的角落站定,看着会场里来来往往的各色人群,他敏锐注意到前面有不少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一看就是领导层面,而且官位还不低。
路池雨随口说道:“岚姐这展览会还挺有排场的啊。”
周厉行端起手边的水杯喝了一口,他说:“她是打算借着这次展览会,跟地方的领导打好关系,把高原造物工厂的规模再扩大一些。”
“岚姐这是打算办工厂批量化生产了?”路池雨有点意外,他之前还以为杜雨岚只是爱好,没想到这一看她倒有开公司的意思了。
“笨蛋,你还真以为你岚姐就是个开客栈的啊。”周厉行被他逗笑了,“她的工厂早就有了,只是之前规模一直不大,不是全年营业,只在旅游旺季销售给外宾和游客,这次她也是想借着展览会的机会,和地方的合作社开展合作,让工厂产业线能自给自足,实现全年营业。”
路池雨听他解释完,这才发觉自己之前的确是小瞧了杜雨岚,这个女人远比他想象中更强大,她是从东北的冰雪里走出来,在西北的高原生根发芽的格桑花。
路池雨看着不远处在会场里摇曳生姿左右逢源的杜雨岚,他发自内心赞叹了一句:“岚姐真挺厉害的。”
周厉行没说话,他看着杜雨岚的方向,手指在杯子上摩挲了一个来回,最后又轻轻放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展览会进行得很顺利,杜雨岚简单讲了几句话之后就下台陪着那群领导逐一参观,路池雨没兴趣跟着人流拥挤,于是就凑在周厉行的身边,在后面没人的地方随便转了转。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眼见着总算把那群达官显贵们送走之后,杜雨岚歇了口气,终于得了个闲工夫找个椅子坐了下来,站了一天,她这会儿脚掌生疼,后脚跟也被高跟鞋磨破了皮。
“岚姐,给。”正在杜雨岚脱掉高跟鞋的功夫,路池雨走了过来,他把刚买回来的创可贴给杜雨岚递了过去。
杜雨岚抬头看向他,她接过来笑笑说:“谢了,小路你可真贴心,出门还带着创可贴呢。”
路池雨摸了摸脑袋:“不是,我刚才看你那鞋跟那么高,一猜你就不舒服,之前我妈参加局里活动的时候穿高跟鞋也是被磨得直流血,所以我就抽空拉上行哥去买了点创可贴,想着给你送来。”
杜雨岚把创可贴撕开,在自己被磨坏的伤口处贴好,随后她踹掉那一双高跟鞋直接换成了拖鞋,她愤愤骂了两句:“高跟鞋的存在简直就是反人类,跟那群傻逼领导一样,都应该通通毁灭。”
周厉行闻言低笑了一声,片刻后,他问:“都谈好了?”
杜雨岚扬了扬眉,信心十足道:“手到擒来,准备联系拉萨那边的合作社了。”
“不错。”周厉行点点头,“如果这次产业线真做成了,对于那些牧区闲业在家的阿佳们会是一个很好的出路。”
杜雨岚没说话,她看着身旁展柜里那一套精致的藏袍服饰出神,过了一会儿,她坚定说:“必须做成,我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这只是个起点。”
此刻会场内人流比刚才少了一些,杜雨岚就这样不顾形象地趿拉着拖鞋在展柜前慢慢悠悠地转着,她指着那些展柜里的工艺品逐一和路池雨温声介绍。
“这个牦牛玩偶是海北自治州的一个六十岁阿佳做的,她丈夫早逝,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正在小店里卖着炸土豆,而现在她已经是我们工厂负责玩偶制作方向的教学老师了。”
“还有这个,这个羊毛藏毯,是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做出来的,她人聪明,又肯学习,我现在已经把她派到上海去跟着一个拿过国际大奖的新疆大师学染色技术了,以后等她回来,一定也能教会更多人这门好技艺。”
路池雨听她介绍时的语气非常兴奋,就像是在介绍自己的宝贝一样,他轻声说:“岚姐,你一定会很成功的。”
杜雨岚闻言笑了,她语气平常说:“我也不求多成功,从很多年前我决定留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得为这里做点什么,我得让这些民族的文化传承下来才行,它们太美好了。”
“你做到了。”周厉行听到这里沉声说道,“你一直做得很好,恭喜你,雨岚。”
杜雨岚抬头看着上方巨大的环形吊灯,那样刺眼的灯光让她眼睛一痛,几乎快要掉下泪来。
最后,她看向周厉行,声音尽量平静说:“厉行,抱歉,那天你说的是对的,这些年是我把自己困住了,也让你不舒坦。”
“都过去了。”周厉行回应淡淡的,似乎是真没拿这件事放在心上,“你能看开就好。”
杜雨岚抿抿嘴唇,犹豫了好半天才说:“小左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说是刚回国,想要来西宁待一段时间,你怎么想?”
“和我没关系。”周厉行神色一暗,说话声音也低了,“这是你们的事儿,我明后天就要回同仁了。”
杜雨岚沉默着点点头:“我知道了。”
他俩说话的时候,路池雨就尴尬着站在旁边,他们说的每个字都是汉语,可是连在一起,路池雨又听不懂,有点一头雾水。
他琢磨不通,杜雨岚为什么要和周厉行道歉,还有刚提到的那个刚回国的小左又是谁,好像之前他们一起吃饭的那天晚上,杜雨岚也提到了这个人,而且每次提起这个人,周厉行总是神色不快。
他甚至开始暗暗猜测,这人是周厉行的前男友吗?还是什么之前和他闹过矛盾的朋友?
他又猛然想起,刚刚周厉行最后一句话说的是什么?他要回同仁了?还是明后天就走?
路池雨的好心情这一下如坠谷底,神色也随之低落了下来,他想,原来人与人的缘分就这么浅,转眼就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
可他们好像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他还没有请周厉行吃顿大餐,还没有让周厉行带他在西宁转个痛快,还没有和周厉行推心置腹再喝上一次青稞酒。
怎么这么快就到了该分别的时候了呢,路池雨这心里越想越憋屈。
周厉行很敏感察觉到了路池雨的神情低落了下来,他先是和杜雨岚使了个眼色,随后就拉着路池雨的手腕朝门口走了出去。
路池雨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他就任由周厉行紧紧攥着他的手腕,一路把他带到了停车场里。
在周厉行那辆坦克300黑武士的车门前,他捏了捏路池雨的洁白脖领,轻声问:“怎么了?池雨?”
路池雨回过神来,他从衣服兜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放在嘴边悠悠吸了两口,伴随着烟雾的味道冷静下来后,他声音低缓问道:“你是要走了吗?”
“明天打算回同仁了。”周厉行回答他。
“这么突然?”路池雨被烟呛得咳嗽了两声,“我还以为你会多待一段时间的。”
周厉行神色不改,他看着路池雨,眼神很复杂,他说:“工作都做完了,总是要走的。”
“嗯……”路池雨埋着脑袋抽烟,心里乱得不行,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知道,我就是……太突然了,没想到。”
路池雨夹着烟抬头看他,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故作冷静说:“我还欠你一顿饭,今晚补给你吧。”
周厉行不说话,一双如墨般深沉的眼睛就直直地望向他,仿佛要撕开他那层故作成熟的外壳,看穿到他心底去。
路池雨不服输地看了回去,只觉得心里烦闷,周厉行就这样毫无所图地对他这么好,在把他的心搅和得一片狼藉后就想这么转身而去,留下他一个人惨兮兮地回忆那些星空和日出,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下一秒,周厉行突然伸手抓住路池雨的胳膊,他把路池雨指间的烟随手丢掉,接着用力地拉开了车门,把他推进后座。
狭窄的后座空间里,周厉行半压在他的身上,一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脖子,把他摁在车的靠背上,动弹不得。
周厉行脸上还挂着笑,即使是这样糟糕的姿势,可他看起来却一点也不凶,反而很温柔。
他叹了口气,最后带着点无奈说:“池雨,你想让我留下是吗?”
路池雨低头一声不吭。
周厉行语气沉了沉,继续逼问他:“说话!是想让我留下吗?”
路池雨被逼得急了,他蓦地抬头盯住周厉行的眼睛,语速飞快说:“是!”
周厉行压在他身上的力气松了几分。
路池雨收紧下巴,他闷闷地说:“我也觉得自己很莫名其妙,可一想到就这样和你分别,我这心里就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怎么都提不起来精神。”
路池雨最后声音都软了下来,他说:“别走了,再陪我几天,你答应我的事儿都还没做完呢。”
周厉行看着身下这个卸去了坚硬外壳,只剩下满身柔软的路池雨,他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地柔软下来,他想,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看着路池雨,他总觉得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像是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一样。
最后,他伸手摸了摸路池雨像个小刺猬一样的脑袋,他说:“我带你回同仁吧,那里才是我的家。”
路池雨听了周厉行的话后半天没回过神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平时体面惯了的主,突然经历了刚才那一通不太体面的交流后,路池雨冷静下来就有点尴尬。
他把车窗户摇下来一半,整个人灌了点冷风后大脑就清醒了不少,尴尬也随之消散了。
他想,把他不管不顾地拉进车里摁在后座的人是周厉行,逼着问他是不是舍不得的人也是周厉行,这一通折腾下来,周厉行都不尴尬,那他就更没必要在那儿矫情了。
他抬眼看向前面周厉行的背影,这会儿,周厉行已经把车开出了停车场,他甚至都没问路池雨的意见,直接就转了个弯离开了会场。
“咱们就这么走了啊?不用和岚姐说一声吗?”路池雨盯着车内后视镜里的一双眼睛问道。
“不用。”周厉行回答斩钉截铁。
路池雨跟着又问:“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吃饭。”
路池雨见状,这下是彻底闭嘴了,他也看出来了周厉行的不自在,他觉得很稀奇,他从前一直以为周厉行是那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人,他就像是一块被岁月打磨过的温润石头,任凭风吹雨淋他都始终屹立在原地,不变分毫。
可是这一次,路池雨竟然难得在周厉行的身上看到一丝慌张神色,他想,原来无欲无求的神佛也是有落地成凡人的时刻。
路池雨心里舒坦了不少,这起码说明,他们这场如梦似幻的相遇,并不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他难受的同时,周厉行也并不痛快。
周厉行最后还是开车来到了上次他们一起吃饭的阿姆河。
往窄胡同里走进去的功夫,路池雨急忙提前说:“行哥,说好了今天我请客,你不准再提前结账了。”
周厉行闻言笑着摇头:“你欠我的大餐就再留一段时间吧,今天晚上多吉和何曼夫妻俩要请客,我们只管带着肚子来就好了。”
熟悉的地方,一进门后,服务生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二楼,还是上次的包厢,刚推门进去,路池雨就看到多吉和何曼两个人早就坐在桌子前等着他们了。
多吉今天难得刮了胡子,虽然还是一身红褐色的藏袍,但是看着却比上次见面年轻了许多。
旁边的何曼见他们进屋,急忙起身笑道:“真是禁不住念叨,我刚才还在和多吉说要不要给你们打个电话呢。”
路池雨挂上人畜无害的笑脸,上前和多吉与何曼握了个手算是打过招呼。
坐下后,多吉立刻把他们的大号杯子里填满酒,他用不太标准的汉话说:“上次你们来,当时店里太忙了,没照顾好,今天我们必须好好喝两杯。”
路池雨也是性格爽快的人,他见多吉都这么说了,只能陪着举起杯,于是他这饭还没捞着吃上几口,上来先是干了好几大杯青稞酒。
几杯酒过后,路池雨明显感觉这次喝的青稞酒比上次周厉行带来的度数要高许多,他浑身都热了起来,耳朵也开始滚烫。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周厉行,结果有点愤愤地发现,他竟然还是那个平静如水的模样,神态丝毫不走板,看起来像是没喝似的。
周厉行不动声色地放下杯子,他挖了几勺身前的脆波球小甜品给路池雨放到盘子里,轻声说:“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多吉酒量很好,你和他喝酒太快会醉。”
路池雨乖乖听话,他把喝酒的速度放慢了下来,努力往胃里多塞了点食物垫底。
酒过三巡后,路池雨知道自己有点醉意上头了,不过多吉也并没有讨到好处,一向自诩酒量极佳的他此刻也开始说话模模糊糊,眼神涣散了起来。
多吉喝多后变得有些话痨,他本来汉话就说得不太好,喝了点酒后更是舌头打结,路池雨很多时候都听不清楚他说的内容,于是他只能集中精神努力听,偶尔几句实在不懂的地方就求助何曼给翻译一下。
聊天中,多吉的话语里提及最多的还是周厉行,他搂着路池雨的肩膀说:“小路,我跟你说,厉行是个好人,很好很好的好人,他在我最难的时候帮助了我,我这辈子都感激他。”
周厉行听他又说起这些陈年往事,他只是无奈笑笑说:“多吉,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不用说这些。”
“你们认识很久了吗?”路池雨好奇问了一句。
多吉大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快十年了,我弟弟八岁的时候就跟着厉行学习画唐卡,现在他都十八了。”
“你还收徒弟呢?”路池雨听到这儿弯着眼睛看向周厉行,戏谑着问道。
周厉行喝了口酒,他摇摇头说:“谈不上收徒弟,只是碰到有些孩子家里生活困难,我就把他们招到我的工作室,让他们有机会能正常上学,还能学习画唐卡的手艺,以后也算多条出路。”
他说到这些,多吉一个身高将近一米九的康巴汉子突然眼圈红了,他颤抖着饮尽了杯中的酒说:“厉行,当初我们家那种情况,多亏了你帮忙才让巴桑有一条学习的出路,这些年我心里始终记得呢。”
周厉行神色淡然,他陪了一杯酒说:“巴桑在画院很好,你和何曼有时间可以开车过去看看他,他也很想你们。”
提起他弟弟巴桑,多吉的心情看着好了许多,他拿出手机给路池雨找出了巴桑小时候的照片,边翻看还边说:“也不知道巴桑现在个头又长高了没有,上次去看他就已经到我肩膀了。”
路池雨看着他提起弟弟时满脸骄傲幸福的笑意,他也笑着附和说:“男孩子个头窜得快,没准再过两年他就比你高了。”
“那可太好了,我希望他长得高高的!”多吉豪爽应声,他看向一直在他身边温柔望着他的何曼,他轻声说:“我这辈子有巴桑,有曼曼,我很知足。”
路池雨撑着脑袋看着眼前的这对小夫妻,他忽然觉得很羡慕,他甚至想,如果能和爱人就这样长相厮守,那么就算什么也不顾,像是何曼这样为了爱人留在这片土地,也未尝不是件幸事。
“曼姐,你和多吉大哥是怎么认识的啊?”路池雨笑着问起。
何曼看着多吉,眼神温柔似水,她柔声说:“我那会儿刚离婚,心情不好,就一个人来青海旅游,当时我自己租了辆车到处跑,在黄南自治州的牧场,我的车抛锚陷在大坑里,更雪上加霜的是,我下来推车时还不小心崴了脚,正疼得坐在地上动不了的时候,我远远就看到一个放牧的牧民,就是多吉,于是我连哭带喊地给他叫了过来,当时还把他吓了一跳,他心地好,把我送去了卫生所,后来还请我去他家里吃饭,从此我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路池雨听着入了神,他感叹说:“这可真是个罗曼蒂克的故事,简直可以拍成电影了。”
何曼笑着点头:“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放在早些年我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留在这片西北的土地上扎根,还遇到我的挚爱。”
“你很勇敢,曼姐。”路池雨真诚夸赞她,“很少有人能像你这么敢做自己的。”
“别光说我了。”何曼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她转了个话题说,“说说你啊,小路,你为什么跑到西宁来了?”
路池雨低下头,他无奈笑说:“我要说我是因为被火车卧铺的臭脚丫子味熏得待不住了才提前下车来西宁,是不是听着很像闹着玩?”
在座的人都被他的话给逗得哈哈大笑,何曼甚至都笑出了眼泪来,她说:“这个理由听起来非常可信,我很理解你,我当初坐火车来的一路也很痛苦。”
路池雨冲着何曼击了个掌:“曼姐,还是你懂我!”
何曼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厉行,随后她貌似自然地问:“小路你自己来玩啊?怎么没带对象?”
路池雨脑子一转,立刻心领神会,何曼这是怕他搞艳遇坑周厉行呢,来给他打探底细来了,估计也是有想助攻一把他俩的意思。
他很坦荡回答:“哪儿有对象啊,和我前任分了都快两年了。”
“哦?”何曼一脸诧异,她继续问,“这么长时间也没再谈一个了?”
路池雨喝了杯酒,他叹口气说:“我是干消防的,我们那个工作忙起来没日没夜的,假期还少,危险又高,谁跟我们谈恋爱,那不是坑好人吗,还是算了。”
何曼不置可否,话说到这,她也猜到路池雨和前任分手的原因了,估计多半是因为工作问题闹到最后彼此无法再继续走下去了。
她来回看了看周厉行和路池雨,这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认识周厉行也有几年了,关于周厉行之前那段无疾而终的感情,她虽然不曾亲眼见证过,但是这其中原因也听多吉断断续续提起过。
周厉行这人性格好,长得还帅,这是周围朋友公认的事实,这些年光是她见过来打听周厉行的人,加起来就已经够组建一个加强连了。
可周厉行却始终孑然一身,和那个姓左的男孩分手以后,他好像心灰意冷了,整日就画着他的唐卡,守着那栋同仁的小画院,把自己活得像个出尘避世的仙儿。
这些年来,何曼从没见过他单独带什么人来阿姆河,这次他带着路池雨一过来,何曼这个聪明脑瓜不用想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何曼私下里也和多吉说过,周厉行对这个姓路的男孩是不同的,他看这个男孩的眼神总带着点没来由的迁就与期待。
就光是这点期待,对于周厉行来说,已经是百年难得了。
酒喝到最后,整桌最清醒的人就只剩下了何曼。
路池雨趁着聊天的间隙晃晃悠悠去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出来后又拿着冷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脸上灼热的温度降了一些。
等着刚出来,他一打眼就看到洗手间正对着的窗口处,何曼正夹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在吞云吐雾。
何曼本就个子娇小,整个人又是很典型的江南美女长相,小圆脸,眉目如画,路池雨看着她叼着烟的侧脸,只觉得她很像是民国时期的画报女郎。
“曼姐,你还抽烟呢?”路池雨笑着走了过去,他也随手从兜里拿了根烟点燃。
何曼侧过头冲他笑了笑:“以前烟酒不忌的,这几年和多吉在一起后算是把酒戒了,烟却一直没戒成功。”
路池雨吐了口烟,他说:“戒烟不容易,我之前最长一段时间戒了半年,结果还是前功尽弃了。”
何曼意味深长地笑了:“什么东西一旦上瘾,想要戒掉都是件困难的事,烟是这样,人也是。”
“就像你对多吉大哥那样吗?”路池雨挑了挑眉毛,反问了回去。
何曼的烟烧到了尽头,她看着窗外的漆黑夜色,神色淡然,悠悠开口说:“在遇到多吉以前,我有过一段很失败的婚姻,我那个前夫嗜赌如命,每次赌输了回家就会打我,我曾经一度以为,我的人生就要陷在一滩烂泥里,这辈子都无法脱身了。”
“抱歉,曼姐。”路池雨轻声道歉,他没想过何曼有过这样一段伤心往事。
“没关系的,都过去了。”何曼扬起笑容安慰他,“我只是觉得,生命是很奇妙的旅程,你永远想不到自己会遇到什么人,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的确。”路池雨点头认同,就像他过去从没想过会在西宁发生这么多事,更没想过会遇到周厉行。
“小路,要遵循自己的心。”何曼看向他的眼睛,说话语重心长,“有些东西,你错过了,这辈子也就不会再遇到第二次了。”
路池雨大概能明白何曼想对他说的话,作为周厉行的朋友,她一定是以为,这段时间都是他牵着周厉行的心,可是事实上,他和周厉行的关系和何曼想的是不同的,在这段旅程中,他们进退的距离更多是把控在了周厉行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