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多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路池雨主动找周厉行要来的,而周厉行更多也只是迁就他罢了。
这种迁就就像是慈悲的神佛对待他的信徒,佛待众生平等,路池雨时常觉得,自己也只是周厉行平等中的一个而已。
从阿姆河回兰生前庭的路上,路池雨和周厉行两个人都喝了酒,索性他们便把车停在原地不动了,两个人就着夜风慢慢悠悠散步回去。
路池雨今晚的确喝了不少,可按他的酒量来说,还远达不到意识不清的程度,他甚至还能边走路边想事。
他在想,周厉行为什么愿意带他回同仁呢?他说,那是他的家,他的家又是什么样子呢?他带过别人回家吗?
想着想着,路池雨的脑子又忍不住转回京州的事情上,他想,也不知道自己出来这么久,队里的情况如何,更不知道这次回去之后,如果他的心理测评仍不合格,他要何去何从。
路池雨打从警校毕业起就进了消防总队,这一待就是近十年,突然有一天告诉他,你也许之后再也没办法穿行于火场了,他这心里就像是有一阵低气压的台风碾压而过,怎么都无法冷静下来。
自从二一五事件之后,路池雨就一直在记忆的惯性恐惧和职业的热爱坚持中拉扯割据,他这人从小就犟脾气,还不服输,他怎么都不愿相信自己无法战胜死亡留下的恐惧感,可是事实却证明,他骨子里也许就是个懦弱胆小的人,他战胜不了火场的烤灼带给他的恐惧,就像是人类本能畏惧更强大的文明。
“在想什么?”周厉行见路池雨若有所思地愣神,便伸手在他的胳膊上刮了一下,惹得他浑身一个激灵,终于回过神来。
西宁今晚的天色很好,满天的星光伴着一轮被云遮住的月亮,怎么看都是个浪漫无比的夜晚。
路池雨侧过头去看周厉行,他们两个人身高相仿,并肩走在一起的时候,连地上的倒影都写着般配两个字。
“周厉行。”借着酒意,路池雨大着胆子直呼他的名字。
“怎么了?”周厉行丝毫不介意他的大胆,反而觉得喝了酒之后的路池雨很可爱。
路池雨看着他,特别认真问:“你为什么愿意带我回同仁?就只因为我想留你吗?”
周厉行眼神清明,他淡淡说:“你不是说了,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
“如果是别人,你也会带他回去吗?”路池雨不依不饶地问,可是问过后又觉得自己这个样子太傻了,一点儿都不潇洒,他只能自己找回个场子,无奈笑道,“算了,这个问题也不重要,总之,我想告诉你,还能和你走一段路,我很高兴。”
周厉行沉默着看向他,路池雨说话时嘴角强行挤出来的笑容让他怎么看都觉得心里不舒服,他想,路池雨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养成了这样的习惯,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他总是热衷把自己的情绪隐藏在外表之下,只留给别人一个积极向上的形象。
“池雨,你不累吗?”周厉行叹了口气,伸手在路池雨的脖子上揉了一把。
路池雨瞬间像是被捏住后脖领的猫,浑身僵硬了起来,他下意识反问:“啊?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你总把自己的情绪压抑起来,这样不觉得很辛苦吗?”周厉行看着他,眉毛微皱,他低声说,“池雨,因为是你,我才愿意带你回去,去看看我的世界。”
路池雨被他的话惊讶到,半晌没接上话,他觉得很奇妙,周厉行好像总能一眼看穿他,他能知道他在想什么,在纠结什么,就连他强装的镇定和笑容在周厉行的面前都会被逐一撕碎。
终于走到兰生前庭的门口,在满天的星光下,路池雨瞪着一双如孩童一样懵懂的眼睛看他,周厉行没忍住,伸出手轻轻摸了摸路池雨的眼角,他忍不住想,为什么路池雨都快三十岁了,可是眼神却还能这么干净清澈。
他本想抱抱路池雨,可又觉得太冒昧,毕竟他们之间现在的情况,每往前多走一步都是意义深重。
最后,周厉行只伸手拍了拍路池雨的肩膀,一个没那么多暧昧却又让人很安心的动作。
他说:“池雨,在我这里,你不用刻意隐藏自己,只要你在青海一天,我就陪你一天,等什么时候你想离开了,我也一定会去送你。”
“你是自由的。”
路池雨被他这一席话惹得鼻子一酸,他忍不住去想,人们都说喜欢是自私的,是有占有欲的,可为什么周厉行却能这样伟大无私。
如果说不喜欢,他为什么愿意牺牲自己的时间陪着他,还愿意带着他去看他的世界。
可如果喜欢,周厉行又是如何让自己能做到这般理性又无私,他到底经历过什么,才能把自己的位置放得这么低,连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只愿意给他来去自由的权利。
路池雨反复摸着手腕上周厉行给他的那串檀香佛珠,就像是摸着周厉行的心,直到骨节生疼,他长出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周厉行说:“我知道了。”
回到房间,路池雨先是忙碌一通,他把所有行李打包装好,又叫上林奇打了好几局游戏,等到终于把林奇这个夜猫子也熬得受不住叫唤着要去睡觉了,他却始终心烦意乱,睡意全无。
路池雨只要一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全都是周厉行看着他的模样,还有他的那句,你是自由的。
路池雨越想越恼火,周厉行这一出以退为进倒是把他给拿捏住了,什么叫他是自由的,这话看似把主动权都交到他手里,可实际上却总让他质疑,周厉行压根就没打算过和他有什么未来。
可这种矫情想法,路池雨连去找周厉行倾诉一顿的勇气都没有,因为他自己都没办法笃定说,他们能有个稳妥未来。
一段萍水相逢的缘分,心动能代表什么呢?他能像何曼那样舍弃掉自己原有的社交圈子和工作义无反顾留在这里吗?路池雨想到家里日渐衰老的父母,再想到自己的工作,他就怎么都说不出保证能留在这里的话。
易地而处,他自然也没立场去要求周厉行为他放弃这里的一切,周厉行是高原的风,是山谷间的月亮,只有在这片土地上,他才能自在做他自己,路池雨没办法那么自私地把月亮摘下来,更何况,在这段关系中,他怎么想都觉得,是他对周厉行上心更多,他没那个勇气去要求周厉行。
路池雨想来想去,只觉得他和周厉行这段关系已经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中,他们就像是一场限时的美梦,可梦终究有醒来的那天,他这次能把周厉行留下来,那下次呢?
更何况,他也是迟早要离开的。
那么在离开前,和周厉行有关的东西他又能剩下什么呢?一串佛珠,一张唐卡,还有一些零散破碎的记忆。
路池雨烦得后脑勺开始跳动着疼痛,他用手狠狠地拍了两下,反而耳鸣也越发严重了起来。
这种耳朵里像有无数根弦在嘶叫的感觉很熟悉,这是他过去很长一段时间在医院里的日常,当他从事故现场的爆炸声中醒来后,每天就是趴在医院的病床上,一边承受着后背烧伤带来的疼痛,一边忍受着爆炸带给耳朵的冲击和不间断的耳鸣。
起初他很烦躁,无论是队友死讯的悲怆还是这具残破身体带给他的挫败感,都让他烦躁得恨不得了结了自己。
有段时间,他甚至没办法跟任何人沟通交流,看着那些颁发的荣誉和送来的锦旗,他只觉得惶恐。
这是用他身边队友的命换来的二等功,他愧不敢当。
后来出院后,他在家休息了好一段时间,等到终于调整好状态,重返工作岗位后,他却意外发现,他开始恐惧火场的温度,也恐惧火的光亮,他甚至连演习训练时的火场都不敢进。
随之伴随而来的还有他日益下滑的睡眠质量,他开始整晚做噩梦,长期失眠。
最后,还是他们队里的指导员发现了他的情况,强行押着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医生说他这种状态属于创伤后的应激障碍,而且更严重的是,他目前存在着自我认知与现实情况间的巨大偏差,这种偏差如果纠正不过来,人就会产生极强的挫败感,因此而导致的心理失衡,很有可能会产生严重的自毁倾向。
路池雨听着医生学术的话,起初他也不太在意,他想,他从大学起在警校就是成绩最优秀的,入队后也是一路升职最快的,他还不信自己真就战胜不了什么心理障碍了。
可惜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无果后,他不得不承认,总有些问题是他无法解决的,就比如,他始终战胜不了对火场的恐惧。
他只觉得这一切太荒唐离谱,一个畏惧火场的消防员,说出去都让人笑话,可这就是他残酷的现状。
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队里给他放了一个长假,指导员很隐晦地告诉他:“小路,你放下手里的工作,出去散散心,让自己暂时从当下的环境抽离出去,等回来了我们再看,如果还是无法胜任当前的工作,我会向上级申请,让你转去文职。”
路池雨就这样被动停职了,原本他并不信什么换个环境换种心情的鬼话,可是在家待着时间长了,他爸妈反倒是一颗心都拴在他身上,生怕他想不开有个好歹。
路池雨后来实在是怕他爸妈整天跟他操心太辛苦,索性就听了林奇的建议,买了张火车票直接出门了。
也是这样,他中途偶然在西宁站下了车,一路来到了兰生前庭,又认识了周厉行。
眼下,路池雨穿了件白色衬衫坐在窗前,他抽了根烟,整个人半敞着胸口,任由夜风顺着窗户灌进来,卷起一片波澜。
一根烟结束后,路池雨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既然注定什么都带不走,那他就得让自己在周厉行心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让他往后的日子只要回想起他,就觉得食髓知味,寝食难安。
作者有话说:
下章让我开个隐晦的、意识流的小车车!
第16章 玫瑰勋章
路池雨从桌子上开了罐啤酒,这还是他昨天晚上买的,在闷热的屋子里放了一天,这会儿已经有点变得温热了,喝起来口感远不及刚买回来的时候好。
不过眼下他也顾不上什么口感了,他只想再喝点酒壮壮胆,不然总觉得这心里没底。
咕咚咕咚灌了一整罐啤酒下肚,路池雨抹了抹嘴角,大步出门,用力敲响了周厉行的房门,似乎每一下声响都是为了不给自己留反悔的余地。
周厉行来开门的速度很快,他从里面打开门,抬眼就看见了一个脖子通红,衬衫只系了几颗扣子的路池雨站在门口,眼睛中写满了昭然若揭的欲望。
“怎么了?池雨?”周厉行轻声问他。
路池雨就站在门口,他看着周厉行,却觉得这人怎么都看不够。
周厉行应该是刚洗漱完,他的头发还带着半潮湿的水珠,他穿着纯棉质地的黑色短袖,腹部肌肉的形状在布料之下清晰可见。
路池雨往前迈了一步,他回身把门关上,伴随着咔哒的一声门锁响动,他直视着周厉行问:“行哥,你今晚说,我是自由的,对吗?”
周厉行看着他,认真点头:“是。”
路池雨仍旧笑着看他:“那我想遵循我的心,去做一件事,如果你觉得这件事冒犯到你了,你可以随时推开我。”
还没等周厉行回话,路池雨反手就关掉了房间里的灯,只留下一片窗口处映射下的细碎月光。
路池雨来不及思考,他俯身用力抓住了周厉行的胳膊,下一秒,贴上了他冰凉的嘴唇。
周厉行的唇齿之间还带着没散尽的烟草气息,路池雨毫无章法地吻他,往日那些技巧他此刻全都记不起来,脑子里一片混沌,唯独只能触及到周厉行周身的凛冽。
他想,原来周厉行亲起来是这样的,嘴唇冰凉又柔软,就连牙齿不小心磕碰到一起都如同灵魂相撞,带起了满身的颤栗。
这个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了味道,路池雨的主动权只掌握了那么一会儿,随即就被周厉行翻身压在了窗口,就着月光,周厉行用力吻他,像是要把他拆分入腹,从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再不分离。
最后,路池雨气喘吁吁趴在了周厉行的肩膀上,他坐在窗口,月光在他身上落了一半,他整个人像是被镀了一层柔和又圣洁的光芒,他轻笑着说:“幸好,我赌对了,你总说我喜欢隐藏着自己,那你呢?周厉行,一直压着,快要憋死了吧。”
周厉行在他腰间狠狠地搂了一把,最后惩罚般轻轻地在他锁骨上咬了一口,他说:“我怕你后悔。”
路池雨笑出声了,他眼神朦胧,无奈说道:“反正已经是走进死胡同了,还谈什么后不后悔,今晚不来找你,我才是真的后悔。”
周厉行在黑暗中望向他的眼睛,目光如炬,最后,他伸手把路池雨抱下了窗台,狠狠丢到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脱掉衣服,俯身之前,他看向路池雨,字字坚决:“现在后悔也晚了。”
屋子里没有灯光,可是窗口处始终没拉窗帘,带起的月光是亮的,星光也是亮的。
周厉行的吻细细密密落在路池雨的身上,滚烫的温度如同野火燎原,攻城略地,惹得路池雨大脑没法思考,只觉得陷入了一场美妙的梦里。
月光之下,周厉行看着路池雨满身的伤痕,右肩膀处的七厘米缝合伤,大腿上若隐若现的褐色伤疤,以及翻过身后,满背的淡红色烧伤。
“别看了,怪吓人的吧。”路池雨往旁边缩了缩,声音低沉。
周厉行攥住了他的腰,一把将他拖了回来,他在路池雨的耳边温声说:“一点都不吓人,它们很漂亮,这是你的玫瑰勋章。”
路池雨眼眶一红,受伤之后,他时常不敢面对自己这一具破败的身体,怎么看都觉得丑陋,可是今天周厉行却无比真诚告诉他,这些伤疤是他的玫瑰勋章。
周厉行表情虔诚,他的吻就这样落到了路池雨的后背上,带起了一阵酸痒,路池雨没法回身,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他只觉得自己好像是一艘在大海中随波逐流的小船,周厉行的吻落到哪儿,哪儿就是他前进的方向。
手指突破最后的底线之前,路池雨颤抖着身体侧过头去看周厉行,他低声说:“行哥……你轻点啊,我之前没做过下面的。”
周厉行安抚的吻落到他的脸颊,他哑着嗓子说:“放心,一定给你留个完美的体验。”
路池雨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好像沉溺在冷水中,时而是清醒的,时而又是迷离的。
疼痛伴随着快乐相拥而生,他看着周厉行,总觉得如在云端,这一切都不真实。
他紧紧抱着周厉行,一双手在周厉行的后背狠狠碾过,微弱的光影之下,周厉行后背的佛像与魔障纹身栩栩如生。
路池雨的手温热潮湿,他依照记忆摸过佛像的眼睛,又摸过魔障的伤疤,最后流连在腰侧的莲花高台。
路池雨在高潮之前昏昏沉沉地想,他总算是把这尊佛像拉下了神坛。
他不后悔,只觉得心里空的那一块终于被填满了,一直以来,他像是孤身奔赴在一条看不到终点的朝拜长路,而周厉行出现了,周厉行是黑暗中照亮他的明灯,是混沌之中引他上正路的经语,更是他高高在上的佛。
而这个晚上,他的佛终于渡他出了苦海,他得到了期望已久的短暂解脱。
第二天,路池雨是被一阵忽轻忽重的敲门声吵醒的。
睁开眼睛的时候,周厉行睡得正熟,他的一条胳膊搭在路池雨的身上,温热呼吸就喷在他的耳畔。
他们相拥而眠,保持着一个十分亲密的姿势,倒像是相知多年的爱侣。
周厉行睡眠质量好,门口的敲门声都没把他吵醒,路池雨平时本就觉少,现在被吵醒了之后更是睡不着了。
他披上衬衫去开门,一推开门才看到,门口站着的正是一身蓝色西装的杜雨岚。
两个人四目相对,彼此都吓了一跳,路池雨在门里手忙脚乱地系扣,门外的杜雨岚还特意抬头看了一眼门牌,确定这是周厉行的房间后,她的表情变得异常复杂,再一看路池雨脖子上明目张胆的吻痕,昨晚发生了什么不用多说就都明白了。
等到路池雨把扣系好,他半掩上房门,压低声音问:“岚姐,怎么了?你找行哥有事儿?”
杜雨岚被他一张嘴这沙哑的声音给逗笑了,她眯着眼睛调笑道:“倒也没什么大事,你们这昨晚好像挺累的啊,多休息。”
路池雨摸了摸鼻子,事儿都已经干了,他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他笑着问:“岚姐,用不用我叫一下行哥?”
“不用不用,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杜雨岚连连摆手,“你们先休息,睡醒了再说。”
杜雨岚说完就下楼了,临转身前她回过头还看了一眼,她嘱咐道:“小路,一会儿等周厉行起来了,你让他下楼找我一趟啊。”
“知道了,岚姐。”
路池雨回身进了屋,洗把脸上床后,周厉行感觉到了旁边的热源,于是便下意识抱紧了路池雨的腰。
“醒这么早?”周厉行一只手遮住眼睛,哑着嗓子问道。
“嗯,我觉轻,醒了就睡不着了。”
周厉行看着他问:“还难受吗?”
路池雨被他问得耳朵一热,昨晚的记忆又开始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路池雨的性格天生喜欢掌控,他之前没做过下面的那个,和张钦在一起的时候,他是主导,也习惯了这种感觉。
可是昨晚和周厉行,他第一次体会到了被掌控的乐趣,周厉行只用一双手就能把他压在身下,他的每一次颤抖都被周厉行主宰。
到最后,他甚至很丢人地闷声哭红了眼睛,他细碎着说:“求你了,行哥,给我个痛快。”
可周厉行始终用那双漆黑的眼睛望向他,他沉默不言,俯身在路池雨的脖子上落下了斑斑的红痕,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樱花。
“想什么呢?不舒服啊?”周厉行见他愣神,以为是还有哪儿不舒服,便又问了一句。
路池雨回过神来,他笑着摇头:“没不舒服,行哥,你对你技术还不放心啊?”
周厉行见他还能开玩笑,便呼啦一把他的脑袋:“你不是说没做过下边的,万一给你留下什么心理阴影了,我可真难辞其咎。”
路池雨被逗乐了,他无奈说:“放心吧,行哥,没有心理阴影,只有心理愉悦。”
周厉行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脑袋这会儿终于清醒了,他赤裸着上半身靠在床头边上,伸手点了支烟含在嘴里。
“给我也来一支。”路池雨闹着伸手朝他要烟。
周厉行刚想从烟盒里再抽出一支烟递给他,可下一秒,路池雨却直接把他嘴里已经咬得湿润的烟取了过来。
一个略显暧昧的举动,可在这样一个刚温存过后的清晨,反而变得多了些柔情。
路池雨揉了揉脑袋,他沉声说:“刚才岚姐过来敲门了,她说让你一会儿起来后去楼下找她一下。”
周厉行正忙着吞云吐雾,他淡淡说:“好。”
路池雨想到清晨开门时杜雨岚看他复杂的眼神,他轻声问:“岚姐今早过来的时候,我开的门,没关系吗?”
“有什么关系?”周厉行被他的话给问笑了,“她人精一样的脑袋,早就知道了。”
一根烟掐灭后,周厉行起身:“我先洗个澡,你看看行李还有什么要收拾的,咱们中午吃个饭就走。”
路池雨点点头,等到周厉行进了卫生间,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后,他也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行李早就已经整理好了,路池雨回房间后只简单冲了个澡,又把胡子刮了刮,换了身干净衣服后,他坐在椅子上,看着镜子里自己满脖子的吻痕,最后发现怎么都是遮不住了,于是干脆放挺,索性当成看不见算了。
丢在一旁的手机早就没电自动关机了,路池雨从箱子里掏出充电器插上,手机刚开机,噼里啪啦的微信消息就如同雨后春笋般涌了上来。
先是他母亲齐岱女士发来的几张家里大狗的照片,后面还旁敲侧击问了几句,大概什么时候回去的话。
路池雨想了想,还是如实交代了行程:“妈,我暂时没打算回去,今天计划跟着朋友从西宁去同仁了,具体回去时间再定。”
后面还有林奇大清早给他发的一堆无聊抖音的分享,路池雨随便看了两条,没什么意思就给关了。
最下面的微信,是他的心理医生给他发来的定期问诊,路池雨如实说明了自己最近的生活状态和睡眠情况,得到了医生积极的回复后,他心情也好了不少,只觉得日子似乎真就有了希望。
等到把消息都回复完,微信对话框里周厉行的头像跳了出来:“你再休息会儿,等下去吃饭我叫你。”
路池雨回了个ok,接着起身躺回了床上,一个激烈的夜晚过后,他现在满身都疼,感觉人都快要散架了。
另一边周厉行收拾好自己行李后,他下了楼,果不其然,杜雨岚早就窝在前台一脸复杂地等他了。
周厉行今天穿得简单,白色短袖和深蓝色的牛仔裤,整个人看着异常清爽,只有锁骨上清晰明显的牙印彰显了他昨晚的疯狂。
“终于起来了?”杜雨岚从前台探出头来笑着看他。
“听说你找我?什么事啊?”周厉行神色淡然,丝毫没觉得尴尬。
杜雨岚手里转着一支笔,她挑了挑眉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想着你这不是马上要走了,中午请你吃顿饭,谁知道大清早一开门,好家伙,满园春色藏不住啊。”
“有点正经。”周厉行看着她无奈道,“中午就在对面烤肉简单吃点吧。”
杜雨岚点头道:“好,那一会儿你去叫上小路一起。”
说完话后,她又非常遗憾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说:“厉行,真不怪我说你,小路那么好的人,你说你这马上就走了,还非要跟他搞到床上去,你走之后,让他怎么办啊?”
“他和我一起走。”周厉行的话简单直接,脸上云淡风轻。
这一下算是彻底把杜雨岚惊住了,她瞪着眼睛看他,满脸不敢置信:“你说他要跟你一起回同仁?什么意思?他这是为了你留下了?”
“没有。”周厉行微微摇头,“他还不想回家,那我就带他回同仁待一段时间好了,不然放他自己在这儿,他能在房间里待到发霉。”
“真是搞不懂你们。”杜雨岚满脸困惑,“明明就是没有未来的事儿,偏要跟对方折腾个血肉模糊是何必呢?”
周厉行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他低声说:“雨岚,你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从左唯走了之后,我就知道,没有什么是能永远留在身边的,但凡想得到什么,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