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仁刚刚高中毕业的时候,欠了亲戚不少钱,毕竟小孩子没有收入来源,他本身读书也十分一般,左思右想以后决定直接开始工作,这个想法十分不成熟,但无奈并没有能给他意见的人。
那时候陆仁一天要打两份工,白天在餐厅端盘子,晚上下了班以后开始送外卖。后来到了外来人口调查局,靠着优厚的工资终于能喘上一口气,基本下班后也就不再那么忙碌,开始有了自己的小生活,看看比赛,打打游戏。
但周六周日他还是会找点事干,就是帮小区里的出门的邻居上门喂狗遛狗。起初是大家当时看他不容易,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虽然报酬不高,但终归是一点心意。时间长了大家发现骨头懒了,双休日也不愿意自己操劳了,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狗的数量是不固定的,有时候牵着三条大狗出街,可以累到怀疑人生。
今天陆仁就牵了一只柯基,体力活动很轻。
小公园有一大块草坪,一般大家都会在这里解开牵引绳让狗狗自由地疯跑一会儿。今天也不例外。谁知道短腿的柯基玩疯了,跑进了广场旁边的灌木丛里。
陆仁立马追了上去,跟着柯基一路沿着小道上一路小跑,转眼到了人迹罕至的小路上,然后柯基一撒丫子又钻进了草堆,陆仁一时不慎竟然就此失去了它的踪迹。
“欢欢!欢欢!”陆仁喊了半天,也不见短腿柯基的踪影。不过这种事情陆仁早有经验,他思前想后决定采取钓鱼法: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根狗零食,撕开包装袋后拿在手里,嘴里继续呼唤欢欢:“欢欢!好好吃哦,好香的哟。”
不多时,旁边的草丛里就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陆仁听着那声音离他越来越近,整暇以待地等着欢欢自投罗网。突然,从草丛里冒出了一个长相猎奇的小脑袋头,一口咬住那根肉条。
“……”
这脑袋长得像狮子,却长满了鳞片,而且额头还长了一对鹿角,瞪圆的眼睛看着更像老虎,跟龙长得有点像,看着还挺吓人,但这脑袋很小,跟成年的柯基差不了多少,倒也生出了一些奇异的萌感。
小脑袋,也就是麒麟崽,实在是饿坏了,想去找点吃的,走着走着就闻到了一阵很好闻的肉香味,便不管不顾,寻香而去,被陆仁钓了起来。他与陆仁大眼瞪小眼,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好!被发现了!”
陆仁正与小麒麟大眼瞪小眼,就见小麒麟四肢蹬地,用蛮力咬着肉条,一把抢过就钻进了灌木丛,没影了。陆仁看着手上空了的包装袋,陷入沉思:这算是被打劫了吗?
正思考着却听见身后传来“汪”的一声。
“啊!欢欢!”
欢欢从小就是陆仁遛的,跟陆仁关系还挺好。此刻陆仁蹲着,欢欢就站了起来,把前脚掌放在了陆仁的膝盖上,后脚撑着地,摇着尾巴:“汪!”它快乐地喘着气吐着舌头,试图把口水沾到陆仁脸上。
陆仁一边躲避着口水,一边无奈地摸了摸它的头,然后从口袋里又拿出了一根肉条,撕开包装喂给它。
陆仁心想:“刚刚那个应该属于‘外来人口’吧?看起来还是幼崽啊,不会是走丢了吧,是不是向局里问一下比较好?”
另一方面麒麟崽吃完了肉条觉得依然意犹未尽,扭头去看那个人类的时候发现,那个人类正在喂一条狗吃肉条。麒麟崽当场就怒了:“竟然是狗粮!可恶的人类!竟敢亵渎伟大的麒麟大人!我要给他降下灾祸!让他明白他干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于是他向着那个人类进发,可是还没走两步,肚子又“咕嘟”地叫了一声。不吃还不那么饿,吃了一口之后感觉更饿了,麒麟崽气愤地想:“该死的人类,竟敢算计我!”
但是闻了闻那肉香味,他想:“虽然是狗粮,但也是食物,食物不分贵贱,如果他愿意再给我上供一些,我倒是可以宽恕他。”
又走了两步,却只看见这个人类专心地喂着柯基,根本不回头看他,麒麟崽于是又想:“这个愚蠢的人类为什么不看我却盯着那只傻狗?难道我不比那只傻狗可爱吗?一定是这只狗谄媚的样子迷惑了他,愚蠢的人类,看麒麟大人用英姿征服你!”于是他故意用脚踩在了一截枯树枝上,发出了“咔嚓”的声响。
但陆仁此刻正在沉思是否需要将小麒麟的行踪上报的问题,所以并没有注意。
麒麟崽:“竟然无视麒麟大人!!一定是被这只蠢狗迷惑了心智!看来只能下一剂猛药了!”
于是当陆仁还在沉思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另一只膝盖上的重量突然增加了,低头一看,刚刚见过一面的小麒麟,正学着柯基的样子,扒拉在他的膝盖上,大大的眼睛看着他,面无表情地说:“汪。”
于是陆仁只能再撕了一根肉条给小麒麟。
“偷渡客。”
司渊坐在陆仁家的沙发上,不带感情地瞥了一眼在客厅瑟瑟发抖的小麒麟,得出了这个结论。
陆仁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把小麒麟带回了家,并给司渊打了个电话,询问该怎么处理,原以为会派几个调查局的人来解决,没想到司渊亲自过来了。
陆仁问他:“需不需要查一下系统?会不会是谁家走丢的孩子。”
司渊很果断:“不需要。”麒麟作为祥瑞,天地间本来便只有寥寥几只,能排上号的司渊都知道在哪里,所以一口就能断定这只麒麟是一个偷渡客。他也没有多罗嗦,直接站了起来,道,“我把他带回去。”说罢就要往外走。
陆仁心想不太好意思让人家就这么跑一趟,而且毕竟是领导,于情于理都不好。
于是向司渊发出邀请:“要不要留下来吃顿晚饭,我今天早上去赶早集,买了不少食材在冰箱里。”那是陆仁为剩下的一个礼拜储存的粮食。
于是司渊又一声不吭地又坐下了。
“看来是要留下来吃饭了吧。”陆仁边想着边走进厨房。
陆仁自幼一个人生活,烧菜的手艺还是十分过硬的,切菜利索,翻炒利索,不一会儿屋内就弥漫出一阵食物的芳香。
陆仁家的桌子不大,毕竟一个人生活,只放了一张四方桌,桌上的菜色十分丰盛:红烧肉,炝炒青菜,虾仁炖蛋,辣椒炒肉,还有一碗冬瓜排骨汤。
饭里还放了少量金黄的玉米粒,看上去十分的诱人。
值得一提的是小麒麟也硬吵着要上桌,司渊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看向了陆仁。陆仁低头看向小麒麟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心太软。
他先在椅子上给小麒麟垫了两层抱枕,保证他能够到桌子,并且在他的小蹄子里塞了一把小勺子,接着给他在饭里拌了炖蛋,让它自己挖着吃。
然后陆仁看见司渊也不动筷子,而是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他只得给司渊盛了碗汤,并且嘱咐他饭前喝汤养胃,再时不时地夹两筷子菜给他,最后才拿起筷子喂饱自己。
陆仁心想:“这些非人类,虽然有通天彻地的能力,但是连吃饭这种事都不熟练,看来还怪可怜的。”
酒足饭饱,司渊就带着小麒麟从阳台出发回局里去了。而陆仁居然奇迹般地在沙发缝里找到了他碎了屏幕的前任手机。
值得一提的是,小麒麟走后很长一段时间,陆仁的幸运值都很惊人。
临近七月十四这一段时间,俊方都会有些莫名的忧郁。
陆仁曾经问过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俊方只是看向调查局的大门外,说道:“七月十四是老杨的忌日。”他看着远方,眼神无悲无喜,仿佛只是陈述这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一转眼,老杨走了五十多年了。”
五十年对人类来说是沧海桑田,对俊方来说,不过是一个眨眼。
就好像一觉起床,那个人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
陆仁原以为他今年不会那么悲伤了,因为今年俊方似乎培养出了新的爱好,他喜欢上了种蘑菇。
这件事还是之前俊方在吃饭的时候透露给陆仁的:“前两天漏雨,我的棺材上好像长出蘑菇了。”
俊方就住在外人户口调查局里,局长在后院里放了一口棺材给他,每到下班的点,俊方就会打开棺材躺进去,棺材用的是上好的金丝楠木,五十多年了还能使用,但是近几年极端气候太多,棺材上也开始长出裂纹了,前一阵俊方就在埋怨自己的棺材在下雨天好像有些微的漏雨。
“我那天醒过来,刚打开棺材板,就看见上面长了个大蘑菇,可把我气坏了。”
陆仁用筷子扒拉了几口饭,然后看向俊方,问道:“那你把蘑菇摘下来了吗?”
俊方说道:“没有,我本来是想把它给拔下来的,但是前一阵雨师大人不是养了个宠物吗?我也一直想有点业余生活,现在既然有现成的蘑菇,可能是上天给我的启示,不如我就从今天开始种蘑菇吧。”
“你会种蘑菇吗?”
俊方想了想:“没种过,但我应该有天赋的吧。”
这种盲目自信让陆仁有些担心,所以他很好心地在休息日给俊方买了一本《菌类饲养手册》。
从那天之后俊方每天都会给陆仁汇报蘑菇的涨势。
“今天小白又大了一点呢。”
小白是俊方给蘑菇起的名字,据说是因为蘑菇“雪白雪白,真是可爱呢!”。
但俊方似乎喜欢用夸张的表现手法:“小白已经长得有这么大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竟然比脸盆还大。
陆仁觉得蘑菇应该长不了这么大,不过既然是在调查局里长出来的,说不定又是什么神奇的品种吧,就像大蟹一样。
不知道会不会很好吃。
距离七月十四越来越近了,但这一天俊方却没有照常汇报小白的情况,他总是犹犹豫豫地好像有话要说。
终于,趁着临近午休的时候,他找到陆仁,颇为不好意思地开口道:“我能求你一件事吗?”
陆仁不明所以:“什么事?”
“我想去看看老杨,但我不认识路。”
陆仁愣了一瞬,而后明白了俊方说的看看老杨的意思是指去老杨的坟头上拜祭一下:“你知道老杨葬在哪里吗?”
俊方点了点头:“他们说葬在了城外的玄山上。”
外来人口调查局离市中心不近,离玄山倒是不远,陆仁的父母就葬在玄山上,他每年都会去祭拜,因此对于路线熟得很,于是他向俊方提议道:“不如我带你去吧。”
俊方的眼中闪烁起了异样的神采:“真的吗!太好了!”但片刻之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神采又沉寂了下来,“但我不能离开调查局。”
陆仁有些不解:“为什么?”
俊方便同他解释道:“听说是因为我是邪物,久居人间会对周围人的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调查局有结界所以才没事。”
言罢,俊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那声音极轻极浅,几乎不可闻,若不是贴在他额头上的符纸默默动了一下,几乎不能被陆仁发现。
陆仁觉得这样的俊方有些可怜。
明明是想做个好人,可因为出身,至亲的人不在了,却连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陆仁没有出言安慰,但看着眼前沉默不语的俊方,他还是决定想想办法。
下午的时候,陆仁趁着雨师组长摸鱼打连连看的时间,偷偷地问了雨师这个问题:“俊方不能离开调查局吗?”
雨师说道:“理论上是不能的,他不同于一般的僵尸,乃是至阴至邪之物,一旦离开了局里的保护范围,后果不堪设想。”
“那有没有什么办法?”陆仁把前因后果一解释,有些希冀地看着雨师。
雨师闻言收了手机,微微抬头,挑眉看了他一眼:“你想帮他?”
他微微抬头,眉目细长,眼旁一点泪痣风情异常,这么看人的时候竟透出一股无端的妖异之感。
就像小动物面对危险的时候都会有一瞬间的警觉一样,陆仁竟然也僵硬了一瞬,他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壮着胆子点了点头。
雨师笑了笑,然后又低下了头继续玩连连看,状似不经意道:“那就跟他签订契约呀。”
陆仁不解:“契约?”
雨师连头都没抬:“是啊,签了契约,他便有了主人。人间的规矩便不会再排斥他,那他就可以到人间去了。”
陆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怎么才能签订契约呢?”
“太虚镜,不尽木,瑶池水,青鸾羽,相柳骨。”雨师嘴里噼里啪啦像报菜名一样报了一堆东西出来。
陆仁震惊了一下:“这么多,要凑好久吧。”
“也不难找,太虚镜局长好像收了一块。瑶池水我这里就有,青鸾羽你找医务室的凤凰拿一根就行。相柳骨的话,我记得应龙早几千年杀了一条,你问问他还有没有剩余。至于无尽木嘛……”雨师抬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在你的小工具房种了一棵吗?”
陆仁听了这话,恍然大悟:“原来那是不尽木啊。”
“是啊,这种木头点起火来,能烧千千万万年。我已经好多年没有看见了,也不知道你小子是走的什么狗屎运。”
陆仁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三楼的魍魉们送我的。”
雨师了然:“哦,他们啊,估计是早些年从垃圾里翻出来吧,看不出来他们跟你关系倒挺好,魍魉可是出了名地智商低下,起初还一直有过他们可能分不清人脸的传言。”雨师随手打开抽屉,从里面那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大概只有小拇指大小,里面装着水,“喏,瑶池水。”
陆仁连忙接过:“好的,谢谢组长。”
他又赶紧去找了黄鸟和应龙。黄鸟倒是很好说话,随手就拔了一根头发给他,说是当成上次让他受惊的赔礼。
但是陆仁和应龙不太熟,要开口拿东西,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他只好在战斗组的门口探头探脑,就是迟迟不敢入内。
今天似乎没有什么需要出外勤的工作,战斗组的人员挺齐全。应龙也正在自己的位置上打瞌睡。
他留着苍青色的长发,面色白皙,眼尾浮现出青色鳞片,额角还长着两个小龙角。
应龙的面容刚毅英俊,只不过此时睡相全无,他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手臂,口水流了满桌面。
陆仁琢磨着就这么打扰别人睡觉好像也不太好,正在退缩的时候,身后响起一道高贵冷艳的女声:“你鬼鬼祟祟地这里干什么?”
陆仁回头一看,是涂山绮罗,正叉腰看着陆仁,面色冷淡。
陆仁解释道:“我是来找应龙的,有件事想请他帮忙。”
涂山绮罗听罢,嗤笑了一声,而后踩着高跟鞋进了办公室,敲了敲应龙的桌面:“蠢龙,起来了,有人找。”
应龙睡眼稀松地坐了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看向了陆仁,他的表情看上去高贵冷艳,但是嘴角还有没来得及擦干净的口水。
陆仁努力无视那道口水,盯着自己的鞋面道:“请问,你这里还有相柳骨吗?”
应龙闻言皱了皱眉,本来兴致缺缺的涂山绮罗也看了过来,她率先问道:“你要相柳骨干什么?”
陆仁便把前因后果都解释了一下。
应龙听罢,一言不发地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水杯递给了陆仁:“我之前看他骨头挺白,做了个杯子,你拿走了记得赔我一个。”
陆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总之,相柳骨算是到手了,只剩下太虚镜了。
也不知道司渊愿不愿意借给他。
他向来是不敢上五楼,据说那上面除了司渊还有好多脾气不太好的大佬,轻易最好不要上去,不然一不小心惹到了谁,弄不好就会尸骨无存。
于是他耐心地等了两天,总算等到了司渊在自家的阳台上出现。
第10章 玄山(二)
在俊方和陆仁烦恼着扫墓的事情的同时,城市的另一边,另一个故事也正在悄悄上演。
玄门有四大家族。
宗,钟,祁,钱。宗家擅驱邪,钟家擅役鬼,祁家擅请神,钱家擅扶乩。
这几家的恩怨倒也值得说道说道。
先说最弱的钱家,真是对得起他那个姓。整个家族的人掉进了钱眼里。扶乩算得准,宰人宰得更准。每每请他们家的人帮忙算个卦,总能收到一个天文数字。
更气人的是,他们家久居南方,平舌音和翘舌音不分,宗家和钟家说不清。前几年算了一卦,说宗家将有大祸,需早日把宗家的宗年嫁给家神才能平息此事。
但宗年是个男的,家神也是男神,这怎么能成?
总之鸡飞狗跳了一阵之后,宗家老祖宗合计着,钱家从来没算错过,更何况算这卦的人是钱家这两年风头最胜的三小姐,叫一声钱半仙也不过分。
老祖宗当即拍板:“嫁。”
一声令下,全族出动。弄得宗家祖产那座山上张灯结彩,灯火如昼。丁零当啷敲敲打打一阵之后,礼成了。
却在此时,钱三小姐从外地赶回来喝喜酒,姗姗来迟地说都弄错了。
她的原话:“怎么是宗年结婚,不应该是宗年吗?”
一问之下才知道她说的钟家旁支一个叫钟年的小姑娘,旁得不能更旁了,跟钟家主家都不住在一起。钟年在东边的一座滨海小城里出生长大,从来不涉及玄门的事,基本在钱三小姐算这卦之前都没人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
这下大家都傻了眼。
天地祖宗在上,礼既已成,便由不得宗家反悔。气得宗家常年坐轮椅的宗老爷子直接站了起来,一根拐棍挥得生了风。直追了钱三小姐二里地,扬言要拔了她一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舌头。
只有13岁的宗年,穿着鲜红的嫁衣,抱着家神的命牌,看着这一场闹剧傻了眼。
坑是钱三挖的,但她管挖不管埋。
宗年这婚约不解,那这辈子基本算是毁了,侍神之身,婚丧嫁娶不自主不说,连父母都不可随意侍奉。
宗家虽说是枝繁叶茂的,但也只是旁系多,最近响应国家号召都是独生子女。据说老祖宗和钱三前脚窜出去,后脚宗年他爹就直接气进了ICU。
宗年到底还是个孩子,只敢扯着宗宸的衣角,六神无主地问:“哥,怎么办?”他虽记着宗家的教诲轻易不可示弱,可到底藏不住泛红的眼眶。
宗家这一辈最出众的当属宗宸,往日里他便与这些表兄弟的关系要好,兼之他为人正直,本事也大,年纪轻轻便已显出家主之像。宗宸看着因钱三一条没捋直的舌头而突遭横祸的表弟,宽慰道:“你先别急,表哥一定想个办法帮你度过这一关。”
宗年看着他年纪不大却异常沉稳的表哥许下保证之词,心这才放下大半。
虽然打了包票,但其实宗宸自己心里也没底主持着疏散了人群之后,宗宸当即就钻进了宗家的藏书阁。正值暑假,他硬是没日没夜地看了3天的书。终于在一本古籍上找到了破解之法:御神之术。
那其实是一位古时大能的游记。大能说曾在一本古籍上见过御神术,取九重天上太虚镜,归墟深处不尽木,昆仑山巅瑶池水,神鸟青鸾之羽,天上天下罕逢敌手相柳之骨,再配上施术人一滴心头血,便可立下血契,御神降魔。
到时移山填海,起死回生皆不过挥手之间。
然则,太虚镜只是一个传说,从来没人亲眼见过,怕是前人杜撰出来的东西。
归墟落于九幽之下,连鬼神都遑论轻易靠近,不尽木更是早已绝迹万万年。
昆仑瑶池尚在,但水却不知干了几千年了。
相柳神通广大,且生性凶猛,欲取一根相柳骨,不知道要填进去多少人命。
唯有青鸾羽可在西北寻得。
但那也是那位大能在世时的事了,到了宗宸这时候,最后一只青鸾早已绝迹了要有一千年了。好在这位前辈说他苦心孤诣半生,终于研究出了替代之法,用一些功效相对相似之物,来代替古籍上已不可的神物。
宗宸动用了宗家的人脉天南海北地梭罗道具,自己也用课余时间钻进深山老林里找东西,用了几年终于凑齐了阵材:
强行征用了钱家的传家宝镜“无尘埃”,据说这是钱家立宗根本,能言过去未来。
用雷击木代替了不尽木。
没有瑶池水就用无垠水,取春分那日从天而降的雨水,预示一年更新轮转,带着强大的生气。
青鸾羽不可得,但祁家养了几只灵鸟,宗家老祖宗豁出一张老脸讨来了几根。
至于相柳骨,宗家出高价买了块化石。
总算差强人意。
宗宸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家仙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但毕竟是个地仙的水平,本事肯定是有的,万一不成功,受到反噬,宗宸免不了要受个重伤。于是宗宸合计了一下,决定找个至阴至邪之地先削弱下家仙的力量,再摆上御神之阵,必能手到擒来。
因此,他便选择在七月十四晚上在玄山墓地摆阵。
本来呢,他这一通操作也没错。
但宗家负责买化石的是个书呆子,大学读了个考古专业,鉴别化石的时候是一把好手,交易的时候让人用赝品把真东西掉了包,愣是没发现。
不出意外的,宗宸出意外了。
家仙的命牌碎了。
当时在场的一共三个人:宗宸,把家仙命牌带出来的宗年,前来压阵的宗家中生代坚实力量宗庆春。
命牌一碎,所有人的表情都空白了一瞬,而后立刻摆出了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所谓家仙,其实并非是仙,不过多代之前祖上降服的,离神仙仅半步之遥的大妖。由于过于强大,堪比地仙,已不可能以凡人之身轻易斩除,只能以命为筹,收为家仙,同时也能让子孙后代奴役驱使,一举两得。
这只家仙流传已久,修为定也有所提升。便是不曾提升,曾有传言,当年为封印他,宗家共折了一百名青年战力。
此时命牌已碎,封印已破。宗宸知道,被驱使奴役的这些年,家仙对宗家人的恨怕是已经到了一个不能挽回的地步。
虚空中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
那声音听上去,就像是一个人,正看着鱼缸里翻不过身的乌龟拼死挣扎,而抑制不住发出的笑声。
一种高高在上的漫不经心的笑声。
宗宸和宗庆春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两步,挡在了宗年的面前。他们都很清楚,这将会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陆仁顺利地和俊方结了血契。
说起来,陆仁借镜子的时候,向司渊说明了事情的原委。司渊听完后似乎沉吟了很久,久到陆仁以为他借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但司渊思考了一会儿以后,只是说道:“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把太虚镜放哪了,等我回去找找带给你。”
“看来只是个积压的库存货,应当不太重要。”陆仁在心里暗暗地松了一口气,然后他看了一眼司渊,心想:“局长平时看着一丝不茍的,没想到也是个乱扔东西的性子。”只是一个无聊的念头,转眼就被陆仁抛诸脑后。而司渊怕陆仁弄不清楚,还好心地把血契的注意事项详细地给他介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