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是想看看,你能同我置气到什么时候。
他们的身影在路灯下拉的很长,昏黄的画板,黑色的影像。
“小柔,我给你一个电话,你牢记于心,当你遇到危机情况可以请他相助。”秦墨突然开口报了一串数字。
秦柔侧过头:“这是谁的号码?”
秦墨说:“你今天见过的。”
秦柔脑海里浮现一双深棕色的眼,锋利无情。
夜色微凉,秦墨抬头看向浓墨一般压抑的夜空。
晚风里,秦柔能闻到他身上的血腥气味。哪怕他衣着破烂,鲜血淋漓,身上都是撕裂的伤口,过得很艰难,这都不妨碍她无条件的信任他。
这个黑暗的世界,幸好没留下她孤单一个人。
从华茂广场走到平京大学步行只需要二十分钟,这段路很快走到了终点。
此刻校门口依旧有进出的学生,那辆白色轿车已经停驻路边,看到他们,按了一声喇叭。
秦墨同秦柔告别:“回去吧,我看你进门。”
秦柔不舍,千言万语在心中无法诉说,只能用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深深的望着哥哥的脸庞,随即扯开一个干巴巴的笑脸:“我走了,拜拜。”
秦墨微笑着对她点头。
眼看着秦柔进了校门,身影再也不见,他也转身上了车。
凯瑟琳并不在车里,只有司机。
“我受伤了,回去需要注射狂犬疫苗。”秦墨说。
司机回头扫了一眼他的伤势,拿起对讲机:“0733已经上车,半小时后到达,他受了外伤,医务室需要准备狂犬疫苗和消毒用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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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墨从医务室回来,因为身上有伤口并不方便洗澡,只能简单的擦了擦。
他从卫生间走出来,看了下挂在墙上的钟表,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
拉开椅子,他扭开书桌上的台灯,手肘搭在桌面上,漆黑的眼注视着灯光投在书桌上的一块亮光处。此时正是春夏交替之际,夜晚没有虫鸣,格外安静。
他在一片寂静中,包裹着暖黄的光,坐了很久。
凯瑟琳的动作很快,她前来通知秦墨做好被询问的准备,虽然打通了重要关节,但不保证万无一失,她对秦墨外出意外受伤的事情很不满,让他务必隐藏好自己的伤口,以防节外生枝。
兰斯菲德的金牌大律师大卫被派来做保释秦墨出狱的工作,大卫不仅有过硬的业务能力,还有长袖善舞的交际本领,有他出马还能有什么问题。接下来没有什么值得赘述,将近一个多月的时间,秦墨走完了所有该走的流程,明天就可以出狱了。
此时已经到了六月,正好接近秦墨去年进监狱的时间。
之前被霍尔顿警告过,秦墨回来后没有找过程温,眼下马上要出狱,他想找个时机和程温聊一聊。
今天中午的午饭是青菜和面包,食堂的饭菜的确难吃,清汤寡水没有一点油光。秦墨独自坐在角落的位置,夹着青菜在口腔里随意咀嚼着,食堂四周还有狱警值守。
说来也可笑,他几乎是一进监狱没多久就被兰斯菲德选中,天天陪着那个挑食的男人在九楼餐厅用餐,真正吃食堂的次数屈指可数。
秦墨想起之前3253房间里,不仅阴暗潮湿,还有一股刺鼻的尿骚味,尤其当瞭望塔开启强光扫视的时候,雪亮的光线刺的人眼睛疼,根本睁不开眼。
如果当时的他没有向兰斯菲德屈服,以后呢?
前二十年,秦墨过着令人艳羡的富裕生活,而在监狱里,恶劣的生活条件和时不时的犯人骚扰,他是否能一直坚定初心不被诱惑,他自己也不得而知。
突然,他的胳膊被什么东西轻弹了下,秦墨低头,发现不锈钢餐盘里出现一枚小纸团。他没有四处张望,而是用夹着筷子的左手将小纸团捏在拳心。
下午四点半,破墙边的杂草无人修剪,长到将近一人高。秦墨步履匆匆,他的背上已经湿透了,灰色的粗糙布料吸收了汗水,黏贴在劲瘦的腰身上。
这里的犯人年龄基本都在三十至五十之间,有的需要通过剧烈的运动来发泄过剩的精力,犯人们大多会去篮球场,稍微懒散不想动弹的会去东边的大树下乘凉,并没有人会无聊的选择到这块西晒的墙壁边忍受烈日灼烧。
汗珠从额头滚落,秦墨一把擦去,他张望一番,见四处无人,钻到了杂草中,而程温已经在另一边等候多时。
“秦大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被蚊子叮了一身包,痒死了!”程温一见到他,就开口抱怨道。
秦墨笑了笑,道歉:“来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
其实来之前他碰到了很久未见的刀疤脸,监狱里都是看人下菜,他以为九楼老大走了却没带他,当初未得手,刀疤一直贼心不死,想着来试探一番,结果被秦墨按在角落里揍掉了几颗牙。
秦墨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递给程温:“我明天就要出狱,到时候会搜身。手机卡已经被我扳断冲马桶里了,手机还有一格电,还给你。”
程温从破洞里接过,嘻嘻哈哈的笑着说:“大哥,你可真有本事,那大佬这么看重你,居然还动用关系把你捞出去啊?”
秦墨不置可否,他打量着周围,此地空旷,蹲在杂草从里还是有些风险。
“我们有话快说,霍尔顿已经知道我们有了接触,我怀疑是凯瑟琳暗中盯梢我,你那边有没有人盯着你?”
听到霍尔顿.菲斯这个名字,程温的笑容渐渐消失,厚重的镜片后,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程温说:“没有吧,我不知道。霍尔顿盯我有什么用,毕竟我十月份就要出狱了,出去了也就直接被抓去他实验室里干活。”
秦墨皱眉,问:“这个人不是很好办,你非除掉他不可吗?”
程温拽着身边一根杂草,很用力,只不过秦墨的视角看不到。
她淡淡回答:“没错,他是我一切苦难的根源,他毁了我的人生,你知道,我再也回不到正常人的轨迹,但我原本可以的。”
程温对秦墨露出一个浅然的笑容,这让她这张的脸上难得显得温柔:“未来的人生我早已失去了目标,除掉他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我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所以我有足够的耐心去做。”
秦墨沉默着点头,冷静的说道:“好吧,我们之间的合作不变。”
程温见他答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秦老板,我很能挣钱的,不要小看我哦!”
秦墨说:“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我得先回去了,以免惹人怀疑。”
他起身离去,程温对着他挺拔的背影挥手,低声自语:“我们会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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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秦墨就收拾好了东西。
凯瑟琳没有露面,在狱警的带领下,他重新站在了办公楼的大厅里。
值班的依旧是那位胡子花白的登记员,故地重游,不过一年时间,他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姓名?”
“秦墨。”
“年龄?”
“二十二。”
“编号”
“330733。”
登记员抬头看了看坐在眼前的年轻人——灰色的囚犯穿在身上,并不能掩盖他的气质,英俊的眉眼,几缕黑发垂在额前,短袖露出了他是紧致有力的手臂,他坐的很端正,正认真的看着眼前的纸张。
登记员:“秦墨,你的保释申请已经经过审批,请你在这里签字确认。”
秦墨拿起钢笔,签了名字。
登记员看了眼,从身后的柜子里找出了他的档案盒,将那张保释确认书放了进去,又从办公桌里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带着一个塑料筐回来,里面是秦墨之前的衣物。
站在他背后的狱警带他走到更衣室门口,解开他的手铐,说:“换衣服吧。”
秦墨脱掉上面印着白色的编号330733灰色的短袖囚犯服,站在镜子前打量自己,一年的时光好像过得很快,有多少人曾站在这里凝视自己,他伸出手抚摸镜子上的“清白做人”的那行字,红漆已经斑驳。
他换上白衬衫和黑色长裤,明明是曾经常穿的衣服,他却觉得有些陌生。
戴上手表,塑料筐里还剩下一条金色的桃心项链。
秦墨垂下浓密的睫毛,缓缓将它从筐子里拿起,握在手心。
玫瑰花在春季生长发芽,四月开放,六月末正是开到最绚丽灿烂的时候。
兰斯菲德的庄园里随处可见艳丽如红云般的玫瑰,馥郁甜美的香气充斥在每个角落,绿色的藤蔓爬在铁栏杆上,红色的花瓣层层叠叠挤挤挨挨的包裹在一起,饱满鲜润。
秦墨到达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兰斯菲德正在会议室,他被艾伦带到他房间休息。上次来他住在兰斯菲德的对面,现在他住在隔壁。
艾伦拉开窗帘,这里正对着蔚蓝的海,午后的阳光在海面上熠熠生辉,洁白的沙滩绕着海边形成一个月牙形状,那里种植着椰子树,椰树里面还有一小片红树林。
艾伦:“秦先生,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少爷大概要到晚上七点才能散会。”
秦墨对他道谢。
艾伦微微一笑,便打开门离去。
他没有任何的行李,打开衣橱,里面挂了几件白衬衫和西裤,其他抽屉都是空的,看来后期他还得添置一些衣物和配饰。
正这么想着,门被敲响。
“谁?”秦墨疑惑。
门外的人没有作声。
秦墨走到门前,打开门,一个面容俊朗的高挑男子站在走廊外,几乎是同时,他们都不露痕迹的睁大了双眼。秦墨看着面前与他长相有八九分相似的男人,心里有了一个隐秘的猜想,浑身发冷,凉气泛上指尖。
那人微微一笑,眉头舒展开,顿时有几分阳光气息:“秦先生,你好,我是沈知夏。”
秦墨目光扫过他的脸:“你知道我姓秦?”
沈知夏道:“当然是知道的。”
于是沉默了会儿,沈知夏说:“秦先生,我先回去了,听说你刚出狱便来看看,我住在你对面。”他指了指兰斯菲德对面的房间,秦墨上次就住在那里。
秦墨平静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淡然的说:“好的,谢谢关心。”
沈知夏于是转身往回走,他穿着浅蓝色的短袖衬衫,下摆扎进腰里,显得腰细腿长。
秦墨关上门靠在门后,他低下头,几缕黑发搭在额前,面色阴郁。
夏季的天黑的很晚,晚餐摆在海边的凉亭里,四周种着不同的果树,有的已经结了金黄色的果子。木桌上铺着雪白的餐布,上面是摆满水果的玻璃果盘,烤的焦香的乳猪已经被切好,旁边放着酱汁,桌子不大,故而等他们吃完一道,侍女们就将新的菜肴呈递到面前替换。
兰斯菲德穿着简单的白T恤,一个多月没见,他的身体有所好转,白皙的手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他见秦墨不出声,浅灰色的眉尖微微一挑:“怎么,不合口味?”
秦墨闻言,放下刀叉,咽下食物后,回答道:“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他抬起头,一张俊脸展露无遗,他朝兰斯菲德浅浅一笑:“从监狱里出来,空气都如此清新,我好像自由了。”
兰斯菲德语气平淡的陈述:“不,你只是保释,还没有真正自由。”
秦墨笑了笑,说:“能从那道铁门走出来,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兰斯菲德端起酒杯,漫不经心的摇晃着里面的红酒:“凯瑟琳答应我,会帮你做减刑的申请,比如给你专利署名之类的。”
秦墨露出一副惊讶不已又十分感动的样子,随即他唇角微勾,深深凝望着兰斯菲德:“谢谢你,兰斯菲德。”
海风从碧蓝的海面吹来,兰斯菲德柔软光滑的银发飞舞起来,他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殷红的嘴唇,模样矜贵而诱惑:“那你该有些表示。”
秦墨眼眸含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力地揽住他的肩,亲吻他那如玫瑰般的唇,他的吻一路往下,缠缠绵绵,落在兰斯菲德光洁修长的脖颈上,银发美人不由蹙起了眉,秦墨将脸贴到兰斯菲德脸上,如此近的距离,彼此的呼吸都交织在了一起。
兰斯菲德身上总有一股神秘的芳香,他说不出是什么气味,这么久,他从未见过兰斯菲德用过香水。
书上曾说,人类择偶会通过荷尔蒙来筛选最优基因的对象。
秦墨看进了那双蓝眸的眼底,恍若碧蓝的海面涌起波涛,兰斯菲德不再平静,他用低哑的嗓音轻声命令:“宝贝,和我去一个地方。”
亭边便是提前布置好的帐篷,帐篷帘子拉下,看不见里面,帐篷顶上面还挂着银白色的精致小灯。
秦墨不禁对他的色心肃然起敬,原来兰斯菲德早就打算和他吃饭,顺便打一炮,他没有拒绝的理由,许久未见,他的身体又何尝不渴望。
天暗了下来,夜空布满星光,玫瑰花丛暗香浮动。
酒足饭饱,兰斯菲德神情餍足的从帐篷里走出来,他直接让侍女送了一套崭新的黑色真丝睡袍,雪白的脚趾踏着沙滩行走。
秦墨随后也钻出了帐篷,他身上的白衬衫纽扣蹦掉了好几颗,没法穿了,干脆不扣了。不甚明亮的光打在他一身紧实的躯体上,蜂蜜色的腹肌随着呼吸而起伏,两旁的侍女抬头悄悄看了几眼,纷纷脸红的低下头。
今夜的月光暗淡,总是躲在云层里。
远远的看到一个女人身影,正走在不远处的沙滩边,秦墨觉得可能是卡萝夫人。
兰斯菲德应该不知道卡萝夫人曾与他母亲陈恋认识,他当时没说,卡萝夫人更不可能说。
走在身前的兰斯菲德停住了脚步,一时间,海面平静,只有海浪拍打在沙滩边的声音。
“我们回去。”兰斯菲德冷淡的说,他转身,银色的长发垂落在腰间。
秦墨遥遥的看了一眼。
庄园里的灯火一盏一盏的亮了起来,玫瑰花丛即使在夜晚,也能看见灿若云霞的一片片红。兰斯菲德懒懒的提着步子,黑色的真丝睡袍软软贴在他的身体上,勾勒出流畅诱人的线条。
秦墨盯着他的细腰看了会儿,突然问:“沈知夏是谁?”
兰斯菲德似乎没听清,用鼻音哼出“嗯”?
秦墨说:“我下午刚到的时候,沈先生过来同我打了招呼,他住在我对门,就是我上次过来住的房间。”
兰斯菲德无声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第35章 海的声音
秦墨打开房门,清晨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口照进来,空气中跳跃着细小的颗粒,带着金光,闪烁飞舞。
沈知夏的房门打开,里面的摆设一览无余,并没有见到显眼的私人物品,此刻一位系着围裙的漂亮女仆正在打扫房间。
兰斯菲德还没有醒,秦墨轻手带上门。
他走到门边,问:“沈先生这么早就起来了吗。”
女仆惊的回头,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英俊的男人,阳光打在他的高挺的鼻梁上,帅气的让人窒息。
她显然有些拘谨,白嫩手指捏紧了手中的拖把,小声说:“……沈先生昨晚就搬出去了,管家让我来打扫卫生。”
秦墨的视线在她葱白的指尖停留了几秒,若有所思道:“昨晚搬出去的?那你知道为什么让他搬走吗?”
女仆紧张的摇头,一双明亮的杏眼写满了无措,她头上戴着的蓝色的蕾丝花边小帽也跟着摇晃,抱歉道:“这哪里是我们可以打听的,不好意思秦先生。”
秦墨不禁觉得这女孩胆子太小,便对她安抚一笑:“没关系,你先忙。”
她连忙点头,转过身背对着他继续拖地。
秦墨觉得这女仆有些说不出的古怪。心中闪过几丝疑虑,但终归不好深究,他转身回了房间。
兰斯菲德坐在餐桌边,他的习惯一直没有变,喝一口放到温凉的咖啡,正认真的阅读着晨报,秦墨坐在他身侧,骨骼分明的手拿起餐刀,熟练地在面包两面涂上樱桃果酱,放到兰斯菲德面前的白瓷盘里。
桌上放着新鲜采摘的茉莉花,翠绿的叶子里点缀着小而晶莹的纯白花朵,淡雅清香。
沈知夏走入餐厅时,就看到这样一副恬然和美的场景。
秦墨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他侧过头来,漆黑如墨的眼眸正端详着沈知夏。
沈知夏走了进来,对秦墨点了点头问好,然后迎上兰斯菲德的目光,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优雅自若:“早上好,先生。”
兰斯菲德合上了报纸,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出现,只是对沈知夏说:“坐吧。”
沈知夏坐在兰斯菲德的右手边。
“第一次见到秦先生时,着实惊讶。”沈知夏笑着拿起一枚颜色红润的圣女果,丢入口中,被牙齿一咬,酸甜的汁水顿时在口腔里爆裂开来。
秦墨不言,心中掀起了滞涩的闷感,他执餐刀的右手很稳,切割,用餐叉叉起一小块烤牛排,秦墨不习惯吃生食,但这次的全熟牛排口感有些老。
沈知夏笑着,语气恭敬的说:“一直对秦先生很好奇,能让杜邦先生如此重视的亚裔着实不多呢。”
秦墨点点头,态度敷衍,看起来并不怎么理睬他。
沈知夏放在桌下的手捏紧了绣着玫瑰的餐布,目光微冷。
兰斯菲德吃了一片面包,沈知夏起身将柔软的湿毛巾递给他擦手,他接了,瞥了一眼沈知夏。
沈知夏笑容一僵,落座后便也不再出声。
兰斯菲德喝了几口咖啡,对一直安静吃早餐的秦墨说:“待会儿会有人为你量制新的衣物,你在客厅等着就行。”
“好的。”秦墨应了。
客厅里很安静,秦墨上半身赤裸,躯体上的肌肉线条流畅优雅,人鱼线一直延伸到裤腰以下。此刻,裁缝师正拿着软尺丈量着他的肩宽。
秦墨眼神散漫,裁缝师一边丈量,一边赞叹:“您是我见过身材最完美的男士了,”他一边回头对助手说:“肩宽46。”
秦墨勾唇:“你大概对每一位客户都这么说。”
裁缝师停住了动作:“你怀疑我在阿谀奉承?”他不服气的哼了一声,小胡子都被气息吹得一抖:“我詹姆斯的名号好歹也是在名流圈里很响亮的,可不会随意吹捧。”
秦墨笑笑。
量好了尺寸,大致问了秦墨的服装喜好,裁缝师带着助手走了。刚坐下,客厅里又来了一位打着领结的中年人,他放下手中的包,彬彬有礼道:“秦先生,我是您的形象顾问。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首先呢,我觉得您可以尝试换一个发型。”
这位形象顾问性格更为精干强势,他把秦墨请到桌前坐下,仔细打量着他的脸,用一把尖尾梳在他发上比划着:“我觉得这样可能更适合您的气质。”
用过午饭,秦墨打算去书房看书,这时一位女仆将他拦住了:“秦先生,请您回衣帽间稍等片刻,为您挑选珠宝和手表的搭配师马上就到了。”
秦墨扶额,嘴角微微抽动,也不知道兰斯菲德到底请了多少人过来。
等一切忙完结束已经是傍晚时分,他问了女仆才知道兰斯菲德早上吃完早餐就出岛了。
秦墨没有什么胃口,匆匆吃了点,他走到外面,成片的红玫瑰花丛远方挂着一个降落未落的橘黄太阳。
海鸥哼鸣,潮起潮落。
鞋底踩着洁白细软的沙子,秦墨一路顺着月牙形的海滩向前走,太阳落在了海平线以下,淡蓝色的夜幕虚虚的笼罩下来。
海风吹来,热度逐渐褪去。远远望见一袭白裙,跪在海边对着月亮的方向祈祷。
秦墨顿住了脚步。
卡萝夫人听到了脚步声,看到这个年轻人,并不意外,在光与黑暗的交接时分,二人对视微笑。
秦墨走到卡萝夫人身边,问:“夫人,您在为谁祈祷?”
卡萝夫人回答:“为我自己,为兰斯菲德。”
秦墨沉默了一番,玛卡已死,但他已经知道了整个故事的轮廓,自然明白卡萝夫人意有所指。
“秦墨,你跟在兰斯菲德身边也不久了,你知道菲利斯的事吗。”
秦墨瞳孔微缩。
几月前,兰斯菲德指使他杀死了菲利斯。
他是兰斯菲德的兵刃,是他手下的棋子。
——无言以对,也无颜以对。
良久,秦墨艰涩的开口:“夫人,我很抱歉......”
卡萝夫人静静地凝望着他:“秦墨,在此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不要为兰斯菲德迷失了自己,你不是他那样的人,也不该成为那样的人。”
月亮缓缓明亮了起来,上弦月,宛如钩。
“我永远失去了亚历山大,也失去了大儿子对我的爱。”卡萝夫人仰头,让皎洁月光罩在她的身上。卡萝夫人恬静的脸上露出一抹清浅微笑,像一朵清雅美丽的纯洁山茶花。
“这就是我作恶的代价。”
月光下,卡萝夫人捂脸哭泣,突然她抬头,湿润的眼里一闪厉光:“虽然兰斯菲德坚持是玛卡动手杀死了菲利斯,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没有提供可信的证据,我也不相信他的回答!他做事一向狠辣,哪怕是背叛者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他也下得了手。”
“兰斯菲德从那件事后就不再亲近我,但幸好,我还有菲利斯陪伴着我。”卡萝夫人陷入回忆,她起了自己的小儿子,眼里泪珠在月下闪着莹润的光芒,她面容忧伤,雪白裙摆随海风飞舞,好像一朵被风雨吹打的白茶花即将飘零。
“谢谢你听我说这些话,回去吧,我想再待一会儿。”
卡萝夫人背过身去,不欲与他交谈。
秦墨心中沉重,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转身告别。
“以后有空的话,可以来这看看,这里是距离月亮最近的地方。”
秦墨诧异回首,只见卡萝夫人仍背对着他,像一个脆弱的雕像。
说完这句令人费解的话后,便不再开口,只能听到夜晚的海浪声。
“我知道了。”
秦墨低声回答。
第36章 凋零
那天和过去的无数个晴天没有什么差别,阳光灿烂,蓝天白云,玫瑰正是开的最繁华艳丽的时节,它们开成一片火红的花海。
秦墨陪同兰斯菲德到达事发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了。
众人纷纷低头让开,静谧无声,连偶有从晴空上掠过的飞鸟也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响声,唯恐惊扰了沉睡在玫瑰花丛里的亡者。
雪白的衣裙,黑色浓密的长发铺开在鲜嫩翠绿的草坪上,周围是开放到极致的饱满花朵,它们吐露着丝绒质感的花瓣,红艳艳的一大片玫瑰花下,卡萝夫人的遗容很安详,似乎还带着一抹微笑。
兰斯菲德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一动,原来是一只金色凤尾蝴蝶落在他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