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州一边笑着说谢谢,一边吃了一块,眼睛都笑弯了。
宗枭站在他面前,还柔声,甜腻腻说了句,“你若是喜欢,明日我再去给你买。”
三伏天已经过了,日头越来越盛。
临溪从屋子里出来,小脸通红,小声喊:“爹爹,好热啊。”
明州拿了一块糖给他,想哄一哄,但临溪居然摇头不吃,无精打采地重复,“热,我热的难受。”
他修行不足,能够化形化尾都是靠着天赋异禀。
如今暑热,明州都不会轻易出现在大太阳底下,临溪年龄小,在屋子里待着都觉得热。
其实每日明州都会带他玩水洗澡,但显然临溪还是觉得不够。
宗枭虽不喜孩子,但临溪好歹是他跟明州两个结合后孕育出的。
宗枭对临溪的态度很复杂,他不喜欢孩子,却每次看见明州将他带在身边时,心里又会产生一个念头,好像在对着宗枭说:“你看,明州对孩子多好,这是融合了你的血脉的孩子,但明州还是没有讨厌他,或许明州也没有那么讨厌你。”
临溪一难受就想往明州怀里扑,想黏着明州,想让他抱着自己。
他此时也不例外,但宗枭却一把抓住他,阻止了他的行为。
他个子比明州都高许多,更别提在临溪眼里,便如同大山一般,更何况对方还总是神情冷漠,笑都不会对着临溪笑一下,更显得恐怖。
“你也知天热,为何还要你爹爹抱?”宗枭问他。
临溪年龄这样小,只知道明州便是他的一切,难受了当然只会告诉他爹。
宗枭偏偏拦着不让,临溪一个没忍住,直接放声哭了出来。
这一场面,吓懵了明州,也更吓懵了宗枭。
明明什么都还没发生,但宗枭的第一反应便只有两个字“完了”他急忙去看明州。
果真明州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将临溪抱起来,直接走进了屋子里。
“你完了。”常郗在一旁看热闹,摇着扇子揶揄宗枭,“不知道自己的脸有多凶吗?”
宗枭:“......”
他颇为泄气,但听见这哭声未停,还是担心明州会多虑,便也后脚跟着一同进去。
宗枭见临溪坐在床上还在哭,想着常郗说自己太凶,便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希望这样能让临溪别哭了。
但宗枭并不擅长笑,更是不擅长哄孩子,结果自然是适得其反,临溪看见他的笑容后,愣了刹那,随后扑在明州怀里,哭的更加厉害,那声音简直要掀了房顶。
“所以我就说了,很不喜欢幼崽。”宗枭咬牙切齿说着。
这已经是方才他灰头土脸从房里出来后,重复说的第三遍了。
他进门时,想着常郗的话,琢磨着也许因为自己对临溪经常都板着一张脸,临溪才害怕自己。
宗枭自己想了想,也不能总这样。
不喜欢幼崽,但为时已晚,孩子已经生出来了,总不能再将他塞回去,更何况明州还很宝贝他。
他琢磨了一下,便进去,努力放轻声音,还露出个笑容,希望能当个“慈父”可这小崽子大概是跟他八字不合,居然看见后非但没有停止,反倒哭得更厉害了。
嚎啕大哭,闹得不休,竟连明州都没法子。
天气本来就热,对他们鲛人本就不友好,临溪一激动,不仅眼泪掉得厉害,汗也湿透了衣衫,小脸通红,声音都有些沙哑。
明州可着急了,一时间只能对着宗枭道:“阿悔大哥,您还是先出去吧,我待会儿把他哄好了,你再进来......”
赶人二字就差直接脱口而出了,但隐晦并没让宗枭稍觉安慰,反倒如遭雷劈般,像斗败的猫科猛兽,夹着尾巴离开。
最后出来后,便说常郗出馊主意。
又暗戳戳想,难不成就因为当初在临溪未出生时,自己动过手想要将他打掉,这小鱼崽在明州腹中就记下了仇,如今种种,皆是他的报复?
宗枭这吃瘪的模样虽说好笑,但常郗还是同他认真道:“你家崽子不像调皮孩子,只怕是因为年龄太小,修为不足,耐不住暑热。”
常郗问宗枭,“你难不成忘了,明州当初在魔族时,也总是百般不是。”
宗枭自然没忘,只是没往这方面想,而常郗是医者,自然思虑更多,观察得也更仔细。
宗枭沉吟片刻,再说话时已没有了愤愤不平的模样,而是对着常郗道:“你言之有理,确实得想个法子。”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宗枭便想到了应对之策。
临溪泡在水中才稍有缓解,但精神却不太好,趴在水里打哈欠。
“明州,临溪还好吗?”宗枭轻轻敲了敲门。
明州心头一紧,连忙看了一眼临溪的鲛尾,按住门,像是担心对方会突然闯进来。
“他没什么事了。”
“我能进来吗?”
明州更加紧张,“有什么事,在门外说就好,现在......不太方便。”
宗枭能想象到里面会是什么场景,他站在门外,对着明州说:“常郗说了歇馆三日,如今暑热正盛,瞧着临溪今日的状况怕是中暑了。”
明州静静听着,没有出声。
宗枭站在门外,又道:“我知道有一处避暑的庄子,半个时辰便能到,在山里,庄子里还有清泉。”
在如此炎热的天,能听见清泉二字,都叫明州眼睛发亮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在木桶中摇尾巴的临溪,小鱼崽同自己的反应差不多,眼里亮晶晶的,小小声喊道:“爹爹......”
明州没再犹豫,直接答应了,并且问:“我们何时出发?”
宗枭便道:“随时都能。”
“那便稍等一会儿,我将孩子的东西收拾一下。”
宗枭心情不错,常郗却见他以魔兽伪装成的马车,头都大了。
常郗说:“我就知道,说什么半个时辰就到的避暑山庄,你也就是欺负人家明州去的地方太少,这附近都是海岛,哪有什么山水清泉之地,你分明就是要带他......”
宗枭面不改色打断他道:“我知道,所以这不是用魔兽伪装,才能半个时辰带他去几百里之外的地方。”
常郗:“......”
他皱着眉道:“若是明州发现了,你该如何?”
宗枭没想这么多。
他虽不喜幼崽,但临溪确实的明州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也确实是他宗枭的骨血,这毋庸置疑。
宗枭自诩不是什么慈父,却也见不得孩子这般难受。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也考虑到了明州。
明州也是鲛人,虽情况好很多,却也怕热,再加上临溪一哭闹,更是让明州心都揪成一团了。
面对常郗的质问,宗枭没有回答,因为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若是事情败露,又该如何向明州解释。
但事实证明,常郗跟宗枭都多虑了。
他们高估了明州的聪慧跟警惕心,也低估了明州对临溪的注意力。
明州抱着孩子出来时,根本就没发现马车有何不同,反而像是怕耽搁一般,很快上了“马车”还催促宗枭跟常郗快些上来。
常郗为了给他俩制造一家三口的亲子时间,便主动请缨去驾车。
“马车”里面的空间很大,明州自己都没想到会比外面看着的宽敞这么多,且行驶途中也只有最初发生了一点点颠簸,其他时候都异常平稳。
明州期间也曾想要掀开帘子瞧瞧外面,却发现那帘子掀开后,原本的车窗却是封死的。
“阿悔大哥,为何打不开啊?”明州疑惑问他。
宗枭脸不红心不跳,冲着他撒谎道:“我也不知,这‘马车’是我租来的。”
明州“哦”了一声,又娇憨一笑,“虽然窗户封着,但没想到车窗里还不热。”
当然不会热,因为这魔兽并非在地上跑,而是飞于千米的高空上。
只是明州反应太慢,又对常郗跟“阿悔”太过信任,一点儿也没怀疑他俩的话。
半个时辰,足以行驶几百里,下车辇时,果真不觉得闷热,袭来的风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凉爽。
临溪不过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精神多了,又没这么热以后,更是想要撒欢。
“这果真是处避暑的好地方。”明州也傻乎乎道。
宗枭应了一声,拎着他进庄子里。
庄子里没有别人,却收拾得异常干净,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都悉心备好了。
“只有我们吗?”明州牵着临溪,疑惑问他。
常郗看着明州忍不住叹气,这小鱼这般单纯,一点儿防备心都没有,也就是如今宗枭诚心悔过,否则按照明州这迷糊劲,得被欺负成什么样了。
“只有我们。”宗枭对他说:“这处庄子是我一故人所有。”
明州点了点头,但又不太放心道:“我们贸然前来,会不会......不太好?”
常郗伫立在一旁,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就这样看着宗枭硬着头皮撒了一个又一个谎。
“没关系,我、我出了钱,算是咱们租下来的。”
明州这才放心,临溪已经迫不及待开始撒欢,进入庄子后便看见了引入的山泉水。
他差点就变出尾巴跳进去了,还好明州看穿了他的念头,一把将临溪给抱住。
“爹爹为何拦我,临溪想要泡水玩。”他不满地对着明州说。
但明州只是颇为眼神地看着他,然后道:“不行。”
只这二字,临溪便突然明白了,他赶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瓮声瓮气道:“临溪方才什么都没说。”
这一幕宗枭全看在眼里,不得不说临溪有时候这傻劲还挺招人怜爱。
他假装什么都不知情,还对着明州道:“孩子天性喜水,他想玩便玩吧。”
明州点点头,又只用他跟临溪两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了些什么。
总之临溪没有化出鲛尾跳进泉水中,而是乖乖褪了衣裳,穿着个小肚兜跑进水里。
乖巧又漂亮,还一直在笑,完全不见一个时辰前嚎啕大哭的模样。
临溪很白,同明州一样,平日里穿着衣裳,加之宗枭也没太关注他,此时在阳光下,在临溪嫩生生露出来的胳膊上,那红玉镯显得格外醒目。
宗枭愣住,带在孩子手上的红玉镯,就像是在他心上重重一敲,叫宗枭短暂得乱了思绪。
“他手腕上戴着的......”宗枭临到口了,才将“是我送的吗”改成了,“是什么”三个字。
明州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浅浅一笑,语气淡然,“保平安的。”
短短几个字,叫宗枭呼吸一滞,身子从头到脚都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刺激到,酥麻了好半晌。
心仿佛要从胸膛跃出来了,宗枭心情十分复杂。
那种情绪他想应当是高兴的。
当初知道自己将要历劫,怕是九死一生,想求得明州的原谅,却也知来不及,他私心不想明州忘了自己,便用心头血与修为,再次凝结了一条红玉镯,说要送给孩子。
宗枭当时送出时,甚至想过明州会抛之于大海里,但他没想过明州居然会留下来,并且还真戴在了孩子的手腕上。
这说明什么?是不是说明,明州心里已经原谅自己了?或者是,他不再同之前那般恨自己?
千言万语,宗枭都没办法问出口,最后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假装淡定地说上一句,“挺适合他的。”
可他没冷静多久,因为傍晚时分,宗枭看见了在水中陪同临溪一起玩耍的明州。
他的手上,是自己亲手为他戴上的红玉镯,同孩子手上的一模一样。
明州同孩子温柔地笑着,那抹刺眼的红,无声却极大地满足了宗枭的占有欲。
这庄子是花族三年前投奔魔族时,送给宗枭的。
照例是有些寒酸,远比不上其他投奔的族类送的贵重,但花族这礼物送的巧妙,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唯胜在这庄子清净风景好。
且不同于魔族交迭更替的酷暑与严寒,这庄子坐落的位置,四季如春,山间流下的清泉也冰凉甘甜。
宗枭当然瞧不上,但花族这礼物本也不是奔着宗枭而来,而是想着能讨好明州。
当初宗枭收花族这等小族于麾下,得魔族庇护,不受鸟族的侵犯跟掠夺,花族心存感恩,但宗枭提出的条件只是每月送两罐上好的花蜜去魔族。
堂堂魔尊,难不成还嗜甜?
几次过后,稍稍打听,便知道,原来不是魔族喜甜,而是魔尊养了一条鲛人在身边,听闻是那鲛人喜欢。
宗枭的大名跟性子,只怕是九州之中,就没有不知道的。
听闻那鲛人还是从上华天帝后的寿宴上抢来的,只怕是为了拂仙族跟鲛人族的面子,故意掠来威胁对方的。
不止花族会这样想,甚至连魔族的魔们,也是这样想。
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花族仍按照规定每月前去送花蜜,派去的使者在同魔族的交流中也发现。
竟对明州的称呼,从最初的“那鲛人俘虏”变成了“那鲛人”最后竟改成了“少君”。
本以为宗枭将这鲛人带回来,是另有别意,不少族类讨论着,大概要同鲛人族开战了。
结果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这鲛人还留在宗枭身边。
懂了,定是睡出了感情,还没腻烦。
无妨,又安生的了几日,等宗枭厌倦了,必定像对待鸟族那般,分尸之后,还要将头颅寄回鸟族挑衅。
对,按照宗枭的恶劣性子,这被俘虏的鲛人,只怕会斩断鲛尾,送去南海鲛族,成为引火索。
众妖众魔纷纷猜测,结果没听见同仙族与鲛人族开战的风声。
反倒是这鲛人有孕的事传了出来。
魔尊去鬼界同鬼王商讨,还带着这鲛人一起,在鬼市上,还亲自陪同在鲛人左右。
花族也听见这个消息了,回去告诉族长,对方只是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
而后,宗枭只叮嘱他们将花蜜送去南海鲛族,并且在其他族类奉上厚礼,以示忠诚时,花族送了寒酸的一处山庄。
他们当时是这样对宗枭说的:
“小的深知魔尊什么都不缺,这山庄也没什么特别,但胜在气候宜居,山间泉水清澈,魔尊之后可携着家眷一同前去玩耍。”
这礼物与其说是送给宗枭的,倒不如说是送给明州的。
宗枭自然满意,收了礼物,却想着只怕没有机会能同明州跟孩子一起来。
结果天道难料,竟短短三载春秋,便派上用场了。
宗枭隐了气息,躲在暗处看见化出鲛尾的明州跟临溪,正在那泉水中嬉笑玩乐。
月光倾泻而下,落在明州身上,他发梢沾了泉水,而湿润着贴在脖颈上,衬得肌肤愈发雪白,美的叫宗枭失神。
“爹爹,你看我。”临溪在水中耍宝,没有白日里那般哭闹不休,脸上甚至洋溢着甜甜的笑容。
宗枭的注意力被临溪这声爹爹唤回来,表情也变得冷漠了些,宗枭看了一眼临溪的尾巴。
还不错,但没有明州的漂亮。
宗枭收回目光,又投在明州身上。
这般漂亮,叫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味,宗枭看得认真,过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这一大一小玩起水来就忘了时辰,宗枭却没忘了自己“凡人阿悔”的身份,他去了厨房,专门做了一些甜口的吃食。
许是这些日子总习惯研究,宗枭的厨艺进步飞快,连他自己都没料到。
做好吃食后,宗枭还找了个托盘给明州还有孩子送过来。
宗枭一手端着托盘,还不忘用另外一只手,用灵力卷起路上的小石子,故意击打出声音,故意发出动静提醒明州。
宗枭很懂分寸,远远就故意喊道:“明州,我来了。”
明州从小石子那便发现有人来了,他同临溪将尾巴变回了腿。
宗枭送东西过来时,眼睛忍不住往明州身上放,湿了的衣裳仅仅贴在他身上,勾勒出明州那细细的腰。
还是太瘦了些,怎生了孩子腰还能这般纤细,宗枭自觉一只手便能环住他的腰。
“是玩忘了还是不饿吗?”宗枭问道。
明州这才反应过来,他轻轻“啊”了一声,然后道:“我都没注意,天色竟这般晚了......”
他歉意地看向临溪,好在临溪玩的忘乎所以,一点儿也不知饿。
明州又对着宗枭道:“阿悔大哥,多亏有你。”
明州此时也从水中起身,那长发湿漉漉的滴着水,脖颈上也沾着水珠,似乎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手腕上的红玉镯露了出来,衬的手腕更加雪白,明州一边笑着,一边赤着脚向宗枭走来。
宗枭一看见他的笑容就忍不住心跳加速,喉咙发干。
他又垂眸,不自觉看向了明州的右脚踝。
那里本该有同心符咒的印记,但因为那场险些叫宗枭灰飞烟灭的天劫,而淡的险些看不清。
符咒已无用,宗枭有些不悦,但只是短暂的一瞬,而后,他却在心中想着“等有朝一日,再重新同明州结印”的念头。
这处庄子确实修的精巧用心,水边便有供人休憩的石桌石椅,宗枭将托盘放下后便转身出去,拿了一条擦身子的毛巾进来。
“我帮你擦干头发吧。”宗枭对着明州说道,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说出一股子肯定的意味。
在人族,成婚后的女子需盘起发髻,除了丈夫外,散下头发的模样不能叫其他男子看见。
在人族,将宗枭这句话定义成耍流氓也不为过。
明州虽然不知此举会多暧昧,但却想着阿悔帮自己做了吃食,怎可再麻烦他为自己擦头发。
“这太麻烦了,还是......”
宗枭不想听明州拒绝自己,于是不等他将话说完,就直接道:“不麻烦。”
他已经拿起干毛巾,为明州擦了起来。
心里激动雀跃,面上却还要故作无意道:“在常郗的医馆里,我听他告诉别人,湿着头发,吹了冷风,会患上偏头痛。”
明州自然没办法同他解释自己是鲛人,自己不会得此病。
但没想到的是,阿悔生的人高马大,看着一副糙汉子的模样,手上的动作竟会这般轻柔。
明州只能坐在石凳上,他瞧不见身后的人脸上是何表情,只能笑着说:“那便有劳阿悔大哥。”
他看向水中的临溪,柔声问:“还没玩够吗?”
临溪笑着说没有,不止是爹爹,离开鲛人族时,长老们也嘱咐了他很多次,绝不可在除明州以外的人面前露出鲛尾。
临溪在这方面很省心,他都记得,虽不能化出尾巴畅游,却也贪念着冰凉清澈的山泉水。
他声音甜甜,对着明州道:“还没有,我想多玩一会儿。”
若是换成旁人,兴许会对着明州啰嗦,“这样小的孩子,天色晚了还泡在水中,会生病的。”
但宗枭才不会,他压根儿就懒得搭理幼崽,一心就围绕着明州,摸着明州的头发,都足够他开心很久。
又过了一会儿,临溪还是不想起来,宗枭给明州擦头发时,忍不住用了点灵力,让明州的头发干的更快一些。
待擦好后,明州起身又同他认真道了一次谢,随后便走到水边,弯腰将临溪从水里抱起来。
临溪虽然嘴上说着,“爹爹,我还没有玩够。”
但手上却紧紧抱着明州的脖颈,乖乖巧巧由明州抱他坐在石凳上。
临溪吃了宗枭做的吃食,喜欢到小脚丫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他倒是很懂礼貌,特意对着宗枭说:“谢谢阿悔叔叔~”
宗枭内心没什么波澜,淡淡应了声,“嗯。”
本就是专门为明州做的,不过是多做了一些,便宜了临溪而已。
小鱼崽年龄小,玩累了,吃饱了,便开始犯困,哈欠打了两个后,明州便抱起他回屋。
他本想帮着宗枭一起收拾,结果宗枭只是按了按他的肩膀,对着他摇头:“不必了,我来就好。”
他指了指打哈欠揉眼睛的临溪,明州无奈一笑,只能再次接受对方的照顾。
常郗从进了庄子后便没瞧见人。
晚上睡觉的屋子,明州跟宗枭的挨在一起。
这是宗枭故意的,明州倒是无所谓,将孩子抱回房里待他睡了后,又听见很轻很轻的敲门声。
门外是宗枭。
“阿悔大哥,这么晚了......”
“要不要喝一点?”宗枭摇了摇手上的白玉瓶,这是花族酿的酒,一点腥辣都没有,反倒清甜可口,想来是明州会喜欢的。
明州长这么大还没喝过酒,鲛人族中,长老们说他们年龄太小。
但明州闻着香甜的味道,又忍不住想,自己孩子都有了,尝一尝酒味,又有何妨呢?
他们边赏月边饮酒,连宗枭都没发现,早在他们踏入这庄子时,便有人在暗处观察着他们。
“居然是鲛人......”
月下酌饮,晚风阵阵。
山间静谧,除了远处偶尔传来几声虫鸣蛙叫,便就是晚风衔来院子里开得正盛的淡淡栀子花香。
明州跟宗枭说着话,品着酒。
虽说是酒,但喝起来却只有香甜之味,明州很喜欢,宗枭一个没留神,他竟喝了大半瓶了。
“你这也喝太急了。”宗枭忍不住对着他说,然而明州喝了酒,也没醉在脸上,看着仍旧风平浪静。
明州没喝过酒,宗枭从前也没见过他喝酒,不过是看月色正好,想寻个由头让明州同自己多相处一会儿。
他没想过明州会醉,明州亦是如此。
而且说来好笑,起初酒水下肚,明州脸上依旧白皙,一点红都瞧不见,还同宗枭说了好一会儿话。
但不过又吹来几阵风后,明州便开始眼神逐渐涣散,同宗枭说话也像是提不起劲般,越说越迟钝。
宗枭发现了不对劲,便喊他,“明州?”
明州疑惑的“嗯”了一声,宗枭坐在他对面,不过什么都没说,明州竟自言自语道:“你在......说什么啊?”
宗枭微微一愣,还同他道:“我没说什么,你是不是听......”
明州手撑着石桌起身,且一下跑到宗枭旁边的凳子坐下,他歪着脑袋,满是疑问:“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宗枭这才发现,这小鱼竟是喝醉了,这歪着头的模样还怪可爱的,宗枭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你醉了。”
明州又“嗯”了一声,紧接着又摇头,“我没有醉。”
说话都开始口齿不清了,竟还说自己没有喝醉。
宗枭也没同他争辩,反倒是语气宠溺道:“好,没有喝醉。”
天色越晚,山间的温度就越低,风也比方才的吹来的频率更高些。
宗枭怕他吹了冷风会醉的更厉害,便起身说:“今日就这样吧,我送你回去休息。”
明州坐在石凳上,起身后的宗枭让他不得不仰头看着对方,他茫然无措地坐了一会,像是在仔细琢磨宗枭刚才说的话。
随后,明州斩钉截铁道:“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