鲛尾在波光粼粼的水中,显得更加美丽,灵力充沛,竟让心中郁结都消散了。
云笈跟云贤都在岸边站着,明州大概觉得这样太失礼,便游到边上想要起来,云贤却拦住没让,“你多待一会儿,顺带把这个药吃了。”
“长老,这是什么药啊?”明州接过问他。
云贤掐了掐手心,面上看不出异样道:“帮助你强健身子的。”
他说得义正严词:“一点小小风寒,竟就病了好几日,可见你还需要好好将养。”
明州捏着手中的药丸,听后并未多想,点了点头便吞下了。
云贤看了云笈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明州听从云贤的话,在水中运功调息,接过却莫名感到眼皮繁重,困倦的睁不开眼般的累,“长老......”
云贤估摸着时辰,确实药效起了。
明州摇了摇头,声音也很小声,“长老,我想起来了......我为什么......”
“再泡一会儿。”
“可是我......”
明州的话都没说完,却因为实在太困,而失去了意识。
宗枭是随着云啸还有云笠他们一起来的,云贤守着明州,云笈则是备好东西后,回去代为照看临溪。
他们没有一起出现,怕引起明州的怀疑。
云贤见宗枭看明州的眼神,这般温柔坚定,对他的偏见也少了许多,“你当真想好了?”
云贤再一次提醒他,“我、我只在书籍中学过,可从未亲自动过手,若是出了差池,你可能会......”
丧命二字都没能说出口,宗枭已经走向溪水中,来到了明州面前,将他揽入怀中。
“想好了。”
有危险又如何?当初对明州那狠下手的一击,也没想过明州因此丧命的结果。
常郗的医术,当时已经尽力救治了明州,确实让他捡回一条命,但心脉灵脉受损,明州的修行再也不能往前走,三百多岁的鲛人,在族中年龄尚小,本该是最佳的修行年龄,却再也不能在修为上有所建树。
不仅身子在走下坡路,会如这次般,不过因为天气冷了些,就染了风寒,随后拖拖拉拉,煎熬了十日才好转。
若只是身子弱点,倒也罢了。
但鲛人族的寿命长短,是与修为息息相关。
明州如今的修为,甚至不一定能过百年。
对于他们来说,千年时光,亦是短暂一瞬。
宗枭如今化龙,寿命与天道比肩,他不敢想象,区区百年光阴后,明州便会永远离开自己的场景。
他不敢想,更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是从出生起,只知要在恶劣残酷的环境中,要靠着不断强大而活下来。
变强,要变的最强......
这是宗枭前几千年的目标,与明州相识,看清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后,宗枭突然觉得从前那些时日,浑浑噩噩,枯燥乏味。
权力、野心、九州最强......
如今比起明州,轻如鸿毛。
比起灭了仙族,成为掌控整个九州的霸主,宗枭还是更想与明州待在一起,无论是在鲛人族,还是在魔族,一同守着临溪长大。
常郗在魔族告诉自己,明州的寿命会受影响,宗枭便一刻也坐不住了,他心里着急,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等明州身子好些后,便陪他赶回鲛人族。
他问了鲛人族的长老,问了鲛人族最擅医的云贤,结果事实确实如常郗所说。
宗枭恍然大悟,难怪云笠跟云贤总是不待见自己,尤其自己一靠近明州,云笠就暴躁。
明州是他看着长大,悉心照顾的小鲛人,宗枭的出现,让明州遭了大罪。
从前不解,如今却都明白了。
宗枭目的明确,他不能接受明州离开自己,所以无论如何,都要修复明州受损的灵脉。
这是宗枭自己做下的孽,如今哪怕就此丧命,也该弥补。
落入他怀中的明州睡熟了,身子被宗枭托起,却轻的一点儿重量都没有般。
万般思绪如潮。
想到上华天初遇时,他怯生生望着自己,生疏而笨拙地问路。
想到被自己带回魔族强占后,醒来不甘屈辱,不顾自身情况的一击。
想到他有孕时的慌乱跟惊慌,自己都怕得很,还跟宗枭说自己要留下这个孩子。
想到他身体跟心理都遭到折磨,最后却自己咽了下去,对着宗枭说了一句:“你若是想要赎罪,其实我也可以告诉你,我已经没有很恨你了。”
“你不必留在这为我做这些。”
我已经没有很恨你了......
明州好像很少会跟宗枭抱怨,也很少会将身体的不适感说出来。
他习惯隐忍,在魔族那场风寒,若不是瞒不住,宗枭也留心,明州只怕也不会主动说出来。
他总是这样,让宗枭心疼得紧。
小心翼翼将人抱着,宗枭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凑过去与他额头贴了贴。
云笠微微皱眉,但只是对着宗枭道:“你难道就不怕我让你今日命丧于此?”
宗枭听后,眼皮都没抬,只是道:“能让他恢复如初就行。”
云笠眉头皱得更深了,握了握拳,对宗枭又说:“你以为做这些就能挽回吗?”
“就算他身体康复,可当初的受伤时的痛,能消失吗?”
云笠说:“我不会告诉明州你做的这些事。”
宗枭并不在意,甚至道:“别告诉他。”
云笠:“......”
他没有再说话,别过脸,看不出情绪,最后对着云笠嘀咕了一句:“外族总是这样,事后弥补,又算什么?又有什么用......”
虽说这宗枭确实手中沾了不少血,但鲛人族从不过问跟掺和外族恩怨。
无论如何,宗枭是临溪的父亲,他来鲛人族这些日子,没有伤害过族人,甚至还帮了鲛人族。
云贤心中仍有些没底,“魔尊,你还有机会反悔。”
宗枭却觉得这些鲛人族的鱼,当真一个二个又耿直又蠢,若换成其他族类,只怕早就野心勃勃,想着能从自己身上得到什么。
“别啰唆了,开始吧。”
宗枭说完,从体内释放出一团黑气,冲破云层,竟让整个鲛人族,白昼倏地陷入昏沉。
明州醒来时,居然足足睡了两日。
临溪惶惶不安,似乎守了明州很久,眼睛肿着,估计哭了很久,见到明州醒来,扑在明州怀里便不肯起来。
还上气不接下气道:“爹、爹爹,你总算醒了......”
明州起初不知道自己睡了这么久,还笑着安抚他,“这是怎么了?长老不是说,过两日才接你过来吗?”
“已经过去两日了啊。”临溪一边抽抽噎噎,一边对着他道:“长老说你需要休息,我以为你又病了。”
“父亲不在,你又睡着了,我好害怕啊,呜呜......”
明州听到这皱起眉问:“宗枭为什么没在?他不陪着你?!”
走的时候,明州还特意嘱咐宗枭,对方当时也答应了。
不对,好端端的,为何自己会无缘无故睡两日?
当时才来到神树下,长老让自己在溪水中待着,说对身体恢复有益,当时还给自己吃了药丸,很快便觉得乏累,眼皮都抬不起来。
吃的那药必定有问题,可长老又不会害自己。
如今醒来,身体非但没有不适感,反而有种灵脉舒畅,气息流动自在的快意。
听见屋中的动静,云贤推门而入,松了口气道:“你可算醒了,再这样睡下去,这小家伙的眼泪都快淹了屋子。”
明州垂眸,看着抱着自己腰,可怜兮兮噙着泪的临溪。
心中感到愧疚,为他擦干泪珠,后又低声道歉,“对不起乖乖。”
临溪吸了吸鼻子,“只要爹爹没事就好。”
“长老,是因为当时给我得药,所以才让我睡了两日吗?为什么?”
这瞒不住明州,好在云贤已经想好了借口,“你在魔族时的病没有根除,吃了药休息两日,对你身体有好处,难道你醒来后没察觉吗?”
原来如此,明州恍然大悟,细细感受后,对着云贤开口道:“我感觉很好,但是您就算是为我好,也该同我提前说一声。”
明州嘴角向下,“我也好提前告诉临溪,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别说明州心疼了,就是看着临溪长大的云贤,这两日也想尽办法,他们几个长老,还有族长,换着哄,跟临溪说了很多遍,明州没事,可就是无用。
先斩后奏到底是让明州有些不高兴,云贤答应过宗枭不能告知实情,于是心虚撒谎道:“只是没想到你会睡这么久......”
明州又问:“我方才听临溪说,宗枭不在,他去哪儿了?”
如果宗枭在,临溪就不会这般没安全。
但越是自己陷入沉睡,宗枭越不可能离开才对。
若是几年前,明州或许没有底气说这样的话,但如今,就宗枭对自己的态度,明州还是清楚的。
自己沉睡不醒,宗枭丢下临溪,不知所踪,这简直反常。
“他回魔族了。”
明州:“回魔族?!”
这个时候回魔族?
明州有些惊讶,云贤也觉得牵强,但还是用力点了点头,“是,听说有要事一定要他回去处理。”
明州更奇怪了,但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不对。
总觉得按照自己对宗枭的了解,他不该扔下临溪跟自己才对。
可这念头钻出来,明州又后知后觉想,自己究竟哪来的自信,难不成就因为宗枭最近对自己态度不错,就妄自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提这么高了?!
他好歹是魔尊,你明州一条普通小鲛人,哪来的脸面,觉得宗枭会因为你,便丢下整个魔族置之不理。
他连忙甩了甩头,云贤见他神色不对,手心的汗都出来了,还以为自己撒谎太失败,叫明州察觉异样。
“怎、怎么了吗?”云贤心都提起来了。
明州烦躁地摇头,“没!没什么。”
他醒后,云贤也留在神树圣地,陪同他一起,其间云笠跟云笈他们都来看过,纷纷一见面便问明州,身体有没有不适。
被长辈们如此关怀,明州还挺难为情,“我没事,云贤长老说了,许是因为前些日子在魔族病了,身体疲乏,睡了两日起来,反倒是觉得运功调息,灵力充沛。”
众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不知真相为何的明州,还朝他们腼腆一笑,“这几日多谢长老们帮我照顾临溪,神树这儿的戏水果真非同凡响,从前不知,竟如此有奇效。”
云笠极其不自在地轻咳两声,对着明州道:“你没事便好。”
说让明州来神树此地,帮不在的云卿暂守神树,结果一来便睡了两日,睡了两日醒来,也没挨罚,反而让明州带着临溪回去。
明州挺摸不着头脑,尤其是云贤在听离开时,还对着他说:“这几日可以适当修行,若是有哪儿不对劲,一定要来告诉我,知道吗?”
明州没明白究竟为何,但还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当初怀着孕回到鲛人族后,明州便再也没有随其他同辈的小鲛人修行过。
他灵脉受损,修行也是徒劳,凝结而成的灵力,滞涩片刻便会消散,简直与人族无异。
后来临溪出生后,云贤各种灵药仙草,一点儿也不心疼地往明州身上使,鲛人族的环境又好,倒是比起当初好了不少。
可明州后来,并非没有自己尝试过,修为没有丝毫精进,但好歹也没有尽散。
他已经释怀,且认命,寿命如何,他不在乎,只想能够多陪几年临溪,见他平安健康长大变好。
云笠担心他,这般年龄的鲛人,也只有明州才有自己的法器。
云笠赠予的箜篌,让他危机时候用来傍身,倒也用得顺手。
如今,听云贤的意思,竟是想要明州再次拾起修行。
真会有用吗?
明州不知,但还是乖乖听话。
临溪是最高兴的那个,“爹爹可以陪我修行吗?!”
说不遗憾都是假话,明州因为身体缘故,临溪一直都是云笠为他启蒙,其他小鱼崽的爹娘都会陪着小鱼崽一起,但明州却没办法。
好在后来有了宗枭,也算是填补了临溪的遗憾。
宗枭......
明州连忙将宗枭的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剔除。
临溪满含期待的眼神,让明州不禁苦笑,不好说出让他失望的话。
可当他真陪着临溪一起时,才知惊讶。
之前总是滞涩枯竭的灵脉,就像是活了过来般。
“爹爹?!”临溪见他突然停下,疑惑喊他。
明州却皱着眉道:“临溪。”
“啊?”
“你能自己在家里待会儿吗?”他说得严肃。
临溪问:“怎么了爹爹?”
“有件事,我要去问一下长老还有族长。”
大概明州的神情,让临溪觉得陌生,他懵懵道:“好,我会听话的。”
明州匆匆赶到时,族长云啸,还有云贤云笈,他们几位长老都在。
看到他时,并未特别震惊。
明州神色慌张,礼节都忘了,气喘吁吁道:“长、长老我有件事想要问您。”
“是你灵脉的事吗?”云贤早有准备,反问他。
“对......”明州越发觉得不对劲了。
方才他一路赶来,有些气喘,却又跟之前不同。
如若换成之前,必定胸腔处,似火烧般,久久难以平复。
现在却一点儿异样都没有,暗自运行灵力,也能顺利凝聚。
云笠他们纷纷看了云贤一眼,仿佛对他寄予厚望。
云贤硬着头皮,将提前准备好的理由说给明州听。
“还记得在溪水中,我给你吃得药吗?”
“是那药?”
云贤回答,“对,那是我新研制出来的。”
其实这理由还是宗枭想出来的,他提前告诉云贤,等明州醒后,必定会产生怀疑,到时候问起,云贤只需这样告诉明州,他一定会相信。
宗枭当时的原话是这样说的。
“明州心思单纯。”
“他又敬重你们,必定不会怀疑。”
云笠当初最恨宗枭诓骗明州,可如今,竟要跟宗枭一起说谎,来骗明州。
他于心不忍,却又为云贤捏了一把汗。
明州双眸清澈,迟迟未曾开口。
云啸都有些心虚别过脸,心道:“这宗枭,难不成真把明州当傻子,他好歹也跟随云贤学过一点医术,怎么可能......”
“原来是这样!”明州欣喜道。
云啸:“......”居然真的相信了?!
其他几位也是同样松了口气。
“长老,谢谢您。”明州眼眶有些红,感动得快哭了,“您竟然为了我这般费心。”
“明州日后,必定牢牢铭记长老对我的恩情!!”
他越是坚定,越是说着感动的话,就越让云贤如坐针毡。
鲛人族最不善欺骗,谎话连篇简直是违反本能。
云贤感到无力,“没事,倒、倒也不必多记着。”
他是真在这儿待不下去了,连忙看向族长云啸,“族长!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云啸:“?”
“明州。”云贤喊道:“剩下的让族长跟你说吧。”
“啊?”明州惊疑道:“行,长老您慢走。”
他又对着云贤行了大礼,磕头磕得相当真诚。
云贤头皮发麻,看都不敢看他,逃一般地离去。
明州还怪不习惯的。
从前宗枭总围在他身边惹他心烦,如今宗枭不在,又觉得不太习惯,尤其是亲自动手给临溪做了吃食,小鱼崽虽然依旧很乖,笑容甜甜对着明州说:“爹爹辛苦了。”
但从他吃的量上,明州也自知不如宗枭。
莫名的无奈感,让明州进入厨房时,便怔愣须臾。
比起明州自己的隐忍,临溪就显得坦诚多了,他每日都会问明州关于宗枭的消息。
“父亲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想他了。”
明州回答:“等他忙完了,就会回来看你。”
每日都会有这样一段对话。
“父亲还没忙完吗?”
“要耐心。”
“父亲为什么还没有回来,他那日走的时候,叮嘱我要乖,难道我还不够乖吗?”
明州:“临溪很乖,只是他有事绊住脚了。”
起初临溪还会听,好几日过去了,宗枭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临溪便开始难过了,小鱼崽是不会掩藏情绪,尤其是临溪,难过了便会掉小珍珠。
这日晚上睡前,明州让他先爬上床,自己则是起身去吹灭灯的功夫,回来便见到临溪拿小毯子蒙住头。
明州刚开始还以为他在同自己玩闹,结果将毯子一打开,便见临溪泣不成声,哽咽道:“我想父亲......”
明州在床沿边坐下,有些手忙脚乱,解释道:“他很快便会回来。”
“爹爹在骗我。”临溪抽抽噎噎,“我一直都知道的......”
他眼泪汪汪,趴在床榻上,哭得好生可怜。
“你知道?”明州惊疑问他,伸手为他揩去泪水。
临溪用力点头,语气像个小大人般:“我一直都知道,爹爹你不喜欢父亲......”
“你们又吵架了,对不对?”
“我们没有吵架。”明州立马否认。
“他真是有事,我没有赶他走。”明州认真解释。
不得不承认宗枭确实对临溪很好,他的陪伴,填补了临溪前几年的缺失。
明州突然有些生气,一声不吭便离开,也不留下封书信之类的,如今孩子闹起来,哄都哄不住。
临溪听见明州的声音拔高了些,瘪了瘪嘴不敢再开口,又拿小毯子盖住脸颊。
他是明州心尖上的宝贝,这一举动,简直就是在戳明州的心。
“乖乖,这样捂着不难受吗?”明州软下声哄他。
怎么可能不难受,这白皙的小脸也不知是因为憋着了,还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了,都红了。
临溪像是没有安全感般,最后抱着明州不肯松手。
小鱼崽应当是吓到了。
自己昏迷了好几日,宗枭也不在他身边。
这个阶段的小鱼崽,是需要父母陪伴的,突然将他丢给云笈,哪怕云笈长老对他极好,也照顾得妥当,但在临溪眼中,仍是宗枭跟明州没办法比较的。
明州搂着他,哄了许久,最后临溪睡着时,眼角都还湿润着。
明州叹了口气,在昏暗不清的屋内,呆滞了许久。
翌日一早,临溪红肿着一双核桃眼爬起来,经过昨夜,这双眼睛红得像小兔子般。
他揉着眼睛,乖乖软软向明州问早。
明州将给他做好的吃食端上来,但显然发现了临溪没什么胃口。
临溪依旧照例对着明州笑了笑,瓮声瓮气说了声:“谢谢爹爹,照顾我辛苦了。”
明州心都软了,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去洗漱吧,待会儿吃过饭,收拾一番,爹爹带你出门。”
临溪以为他要带自己去玩儿,如今竟连出去玩儿,临溪都提不起兴趣了。
“要去哪里呀?”他以为明州是要带他去找长老或者族长们,再不济就是去海岸边,或者是海水中。
明州轻轻一笑,“昨夜不是闹着要你父亲吗?”
临溪眨了眨眼睛。
“他既然太忙来不了,我便带你去魔族寻他便是。”
这一决定,明州内心也是纠结挣扎了许久。
他没办法告诉临溪当初自己在魔族时发生的事,究竟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哪怕前些日子,再回到魔族时,宗枭处处都将明州照顾的很好,很大程度上,驱散了当初的阴霾。
但发生过的事,哪怕再弥补,终究也有存在过的痕迹。
明州虽希望宗枭回来,心里慢慢接受了宗枭的存在,但让他主动去找宗枭,实在是......
若不是为了临溪。
若不是舍不得临溪难过。
“真、真的吗?!”临溪都快要蹦起来了,方才还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倏地瞬间精神。
明州莞尔一笑,“爹爹不会骗你。”
明州垂眸看着他,眼神温柔,嘴角含笑,声音很轻很轻,对着他说了句,“临溪,爹爹很爱你。”
临溪并不能理解明州说出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但他还是凑上前,抱住明州,也说了一句:“临溪也很爱爹爹。”
说完,他便等不及般,小跑出去洗漱。
唯有明州坐在餐桌前,望着他在院中的背影,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要离开鲛人族,前往魔族一事,本该要告诉族长跟长老们才对。
但琢磨着云笠长老对宗枭的态度,必定会制止。
明州活了三百多岁,一向乖巧听话,从来不闯祸,如今竟要因为宗枭,叛逆一次。
他只是留下一封书信,告诉长老自己要去何处,请他们不必担忧,连面都不敢见,便带着临溪独自来到结界边。
料想离开鲛人族,必定是瞒不住,由结界感知后,长老必定要追来。
于是明州蹲下身,将写好的书信,拿了一块石头压住。
“爹爹,你在做什么呀?”临溪疑惑问他。
他虽然年岁小,但鲛人族的规矩跟礼貌,都还记得,因此问明州:“我们要离开去找父亲,不是应该要去跟长老告别吗?”
明州将信件放好后,起身将食指放在唇边,“嘘——”
明州压低声道:“咱们是偷偷去的,所以不能让长老们知道。”
临溪一听,两只小手连忙捂住嘴,随后用力点了点头。
直到出了鲛人族,临溪才敢出声。
“好、好刺激啊......”他对着明州说了一句。
不止他这般认为,明州也一样,他松了口 气,最后父子俩相视一笑。
鲛人族中——
从明州带着临溪离开结界时,云啸这边便知道了。
他看向云笠,本该暴躁起身追出去,为何还坐着迟迟不动。
云啸问了一句:“你不追出去瞧瞧?”
云笠沉默不言,这反应倒是让云啸笑意加深,故意说着:“平时将明州还有临溪护成这样,这次怎么......”
“你之前说的话,我信了。”云笠打断他。
云啸听后,原本充满玩味的笑容渐渐淡去,正经道:“是吗?”
“之前担心明州,是因为他修行不足,担心他受伤,如今宗枭为他修复好了灵脉,还分了修为给他,九州之中,又都知宗枭跟明州的关系,知道临溪是他俩的孩儿,怎会有不长眼的,敢欺负他。”
云笠自顾自说着,“我只在想,若是明州知道宗枭做的这一切,他会如何。”
“你就是想太多了。”云啸安慰他,“我知当初先是云笈的事,随后又是明州的事,让你总是对外产生恐惧,但是云笠。”
“有些事情,不是你所能控制的。”
云笠抬眸看向他,倒是难得的平静,“我知道,就如你之前所说,明州必定会原谅宗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