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朝朗也没问去集市做什么,附和道:“行啊,正好去镇上瞧瞧可有招工的,赚些银钱也好过年。”
时乐眉心微微动了动,“才刚忙完地里的活计,该歇息几日才是,咱家又不是揭不开锅了。”
顾朝朗轻笑了一声道:“只是去瞧瞧,说不定没有人招工呢,再说这几日的活计都很轻巧,一点儿也不累。”
时乐说不过他,勉强同意了。
立冬前一日,赶集日。
日出不久,两人就拎上装着麻袋的竹篮子出门了,来到村口,时乐突发奇想拉着顾朝朗往河边去。
顾朝朗低头盯着时乐牵着自己的手,有些晕乎乎的,一直到河边才回过神来。
“怎么突然来河边了?”
时乐莞尔一笑,扬声道:“我记得河边有几棵火棘果树,都快立冬了,估摸着应该红了。”
火棘果是河边常见的野果,果实在九月底到来年二月之间成熟,起初是绿色,慢慢变成橙色,此时味道还酸涩,等到果子变成红色,再加深到深红色,味道也越来越甘甜。
村里人也有叫火把果的,因为它果实是一簇一簇的,远远望去火红一片,像火把一样,尤其是下雪的时候,它就是这天地间唯一的亮色,煞是好看。
村里种果树的不多,绝大多数人小时候吃的第一种果子就是这个,是难得的不要钱还带甜味的零嘴儿。
时乐和顾朝朗沿着河边往上走,没多远就瞧见一棵火棘果树,橙红一片,时乐加快脚步上前。
火棘果树枝干间长着尖刺,一不小心就会扎手,时乐认真挑选了一团深红色的果子,才小心翼翼上手摘。
顾朝朗看他这副样子,想过来帮忙,让时乐站在一旁等他,被时乐拒绝了。
“果子就是要自己摘才有意思,你去那边摘吧,我们摘两把就走,不然去镇上该晚了。”
顾朝朗无奈点头。
果子熟透的不多,橙色的都是有涩味的,两人摘了半盏茶的时间才有一大把,时乐也不多耽搁,朝顾朝朗招招手,两人顺着河道往下走,又折回去镇上的路。
时乐一边走一边吃,时而还把果子高高扔起,张开嘴等果子掉进嘴里,还要扭头朝顾朝朗炫耀。
顾朝朗就平静地看着他,只眼睛里有着掩饰不住的笑意。
时乐本想直接去买棉花,但是他之前没有去过卖棉花的店,只听他娘说过大概在镇上靠后方的一条小巷子里。
时乐转头问顾朝朗:“你知道弹棉花的店在哪里吗?”
顾朝朗眉头紧皱,看着在很认真地思考,时乐心中燃起希望,等了良久,结果听到顾朝朗说了一句“不知道。”
时乐浅浅翻了个白眼,“那我们先去布庄吧,卖了帕子再问问布庄的掌柜的知不知道棉花店在哪。”
顾朝朗也点点头,两人一起往布庄去。
时乐这些日子绣得勤,整整绣了四张帕子,还都是一张帕子绣了大半张花的,按十六文一张,能卖六十四文钱。
像往常一样,时乐就帕子递给布庄掌柜的,等掌柜的仔细看了,数了钱递过来,却比之前要少四文。
还不等问,那掌柜的就面带愁色开口了,“小哥儿,咱们是老相识了,您也知道我的为人,不是那等占便宜的,实在是这些时日帕子卖得不好,几天才能卖出一张,这价钱自然也就跌了。”
说完长叹一口气,接着道:“十五文一张,已经是我能给的最高价了,等年前,买的人多,价格也好些,你现在若是不想卖,我也不勉强你。”
时乐闭了闭眼,面上不显,浅笑道:“没有的事儿,我还能不相信您嘛,再说了,这绣好的帕子也不禁放不是,这价钱也勉强能行,那接下来这些时日我就先不绣了,等腊月里再绣,到时候还来找您。”
掌柜的见时乐这样,也爽朗笑道:“我就知道小哥儿您是个爽快人,现下就这样,等年下里你再来,只要没意外,保准还是之前的价儿,说不定还能涨些。”
时乐笑着应了,又扯了五尺麻布,十一文钱,掌柜的主动给让了一文钱。
时乐又顺势打听了卖棉花的店,布庄掌柜的热情地给指了路,还说要是没找着再回来找他,他让店里的伙计带时乐过去。
时乐笑着道谢,又寒暄了几句才道别。
时乐踏出铺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闷着头往前走。
顾朝朗在一旁急得手心冒汗,笨嘴拙舌地安慰了两句,本是想哄他开心,结果不仅没让时乐开心起来,反而让他更生气了。
最后还是时乐自己缓了过来,当下也不急着去买棉花了,一路上但凡遇见卖布卖帕子的摊子,都凑上去问了价。
那布庄的掌柜的没有骗他,这些时日帕子价钱确实跌了,心里的郁气慢慢散去。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只盼着年前价格能涨回来,下回就先绣些简单的,不然眼睛受不了,也不划算。
时乐突然想起刚才顾朝朗哄自己的样子,后知后觉地笑出声。
顾朝朗看时乐盯着他笑,很是有些不知所措,只喃喃开口:“不是还要买棉花,快走吧。”
虽然他也不知道时乐要买棉花做什么,但是他想买什么都行,自己能去赚钱,顾朝朗心里这样想着。
时乐勉强止住笑,回想着那掌柜的说的路,边走边看,终于来到卖棉花的店,在一个小巷子的最里面,铺面很小,一错眼就会略过这里还有家店。
时乐踏入铺子,里头是一个老丈正在弹棉花,他身后还有一些叠好的棉被。
那老丈还没注意到他,倒是一个年轻的哥儿迎了上来。
“这位小哥儿,您是要来一床被子还是买些棉花?我们这什么都有,价格也实惠。”
时乐四处看了看,笑着接话:“想买些弹好的棉花回去做衣裳呢”
棉花并不是摘了就能用,还需要去除棉花中的杂质,这个去除杂质的过程就是弹棉花,弹过的棉花更松软,也更保暖。
那小哥儿侧开身,手指往前一指,“我公爹弹棉花是几十年的老手艺了,这个镇上就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价格也不贵,一斤棉花一百二十文,若是您这样的身量,一斤就足够做一件厚棉衣了。”
时乐以前没有买过棉花,他娘以前倒是说过棉花的价格,但是他也不记得了。
他眼珠转了转,低声道:“若是买得多些可能再便宜点?我估摸着要买两斤呢。”
那小哥儿不慌不忙地接话道:“卖棉花我们也赚不到什么钱,您若是诚心想买,一斤给你便宜一文钱,再多就亏本了。”
时乐爽快笑道:“那你给我称上两斤,我们带麻袋了,直接装进去就成。”
今日做了比大生意,那小哥儿笑得牙不见眼,赶忙接过麻袋,利落装了称重,最后又往里塞了一把棉花,用麻绳给袋子封口才递给时乐。
顾朝朗上前一步接过,等着时乐数好钱付了,才和他一起往外走。
那小哥儿在后头笑道:“真是恩爱的夫夫,您二位下次再来啊!”
时乐回头笑着应了一声。
买完棉花,两人径直往肉铺去,刚到那条巷子,就看见他大哥大嫂迎面走来。
时乐赶忙迎上去,“大哥,大嫂,你们怎么在这,爹娘可好?瑞儿怎么没来?”
他大嫂杨慧玲上前握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柔声道:“来镇上割两斤肉回去呢,爹娘都好,瑞儿跟着娘去割草了,我和你哥没告诉他我们要来镇上。”
两人拉着往路边去说话了,留下时家大哥时晖和顾朝朗两人面面相觑。
时家大哥倒还真有事儿要和顾朝朗说,“家里活计可忙完了?”
顾朝朗了一声大哥,点头应了。
时家大哥哽了一下,又接着道:“我还说今晚去你们家一趟,今日我来镇上找工,那行老说再有五日,镇上张老爷家招工盖房,你可来?”
顾朝朗先是点了点头,又有些迟疑地看过去,“这是要招多少人?”
时家大哥眉心微皱,慢吞吞道:“那行老说要十多个人,最后还得让主家挑选,据说是主家女眷多,那等轻浮不本分的不要。”
顾朝朗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招工要求,虽说有些疑惑,但是他也不在意,只要人家给工钱,有点要求就有吧。
两人说完这个就没了话头,两个大男人并排站在巷口一侧,等着自家的妻子夫郎说话。
良久,时乐和他大嫂才走过来,两人脸上都是笑意。
家里还有杂事,也不能在镇上多耽搁,双方告了别就分开了,只他大哥走了两步又回头看时乐,“腊月里就回家来,一家子都想你。”
时乐眼眶一下就红了,眨了眨眼睛,笑着应了,又朝他哥摆摆手,才往巷子里走。
顾朝朗落后他半步,低头轻声道:“你要是想家我们过几日就回去,不用等到腊月。”
时乐有些意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腊月里也是一样的,不急这一时。”
顾朝朗点点头,只道时乐想什么时候回去都行,他总是同意的。
来到肉铺前,时乐突然转头问道:“我哥是不是和你说了来镇上做工,听我嫂子说这个活计估摸能干两旬,得买些肉回去给你做干粮。”
顾朝朗摇摇头拒绝了,轻声道:“还不知道人家要不要我呢,不急,到时候再买也来得及。”
时乐想了想也觉得有理,反正从村子过来也不远,到时候他再来买就是。
“那就少买一点我们这几日吃。”
今日来得不算早,卖肉的摊子前人不少,像是抢手的板油,五花肉都已经卖完了,天开始变冷,时乐想着买些骨头回去熬汤喝,暖和。
排骨价格高,时乐有些舍不得,眼神在肉摊子上四处看,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根脊骨,他眼睛一下就亮了。
脊骨味道和排骨差不了多少,至少时乐是吃不出来的,但价格却大不相同,一斤排骨二十七八文,但是一斤脊骨只要十四五文,
“老板,这脊骨怎么卖?”
许是摆摊的老板都有一手耳听八方的绝技,摊子前有正在砍价的,让老板帮忙挑肉的,那老板也能一下就听到时乐的声音。
他抽空转过头喊了一声,“脊骨十五文一斤,若是买得多还能便宜点。”又转过头继续和那砍价的夫郎你来我往。
时乐瞧着骨头还算新鲜,上头肉也多,估摸着有两斤不到,当下就拍板,让老板过来称重。
那老板语速飞快地和砍价那人敲定了价格,赶忙过来,拿起时乐指着的那根脊骨,一称恰好两斤。
“小哥儿,正好两斤,三十文钱,您看是都要了还是我给你砍掉一截。”
时乐叹了一声:“哎呀,这真是有点多了,不然这样,老板你给我算便宜点,我就都买了。”
那老板苦笑一声:“您瞧这大骨头,拿回家炖汤那叫一个鲜,我也没多要您的,都是喊的实价,这样,最多给您便宜一文钱,再多就不行了。”
时乐把刚才掏出攥在手里的钱递过去,刚好二十九文,笑嘻嘻地道:“那成,麻烦老板给我砍一下骨头,砍小一点儿。”
老板那也是人精,一瞧时乐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想要的,但是他坚持一点,说不定就不用饶这一文钱,幸好也不算亏,利落接过钱,将骨头搁在案板上,当当当几下剁开,用荷叶包上递过去。
时乐和老板道了谢,和顾朝朗一起往外走,家里别的都不缺,两人便打算回家去。
今日来镇上的人属实是多,刚刚才遇到大哥,这会儿又遇到村里人,正是前几日去吃席的那家。
顾向晨也瞧见了他们,侧身和旁边的女子说了一句话,两人一起朝他们走过来。
顾向晨是个大嗓门,人还没到近前,声音已经到了,“朝朗,我还说今晚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顾朝朗心里有些好笑,今日找自己的人真不少,还都是一个说辞,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又平静地望过去,“向晨哥,怎么突然要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顾向晨咧嘴一笑:“五日后镇上有人招工呢,我就说去叫你一起去。”
顾朝朗点点头道:“我听说了,刚刚遇着我大舅哥,他和我说起这事儿,我还说晚上回去告诉你一声。”
顾向晨当下笑得更加爽朗,“那成,到时候我们一块儿来。”
这边两个人说着话,那边时乐也和那个女子对上视线。
时乐眼神上下一扫,心里暗忖道:这个姑娘变化真的很大,一身合身的棉布衣裳,头上戴着个银簪子,面色也红润,若不细看,他肯定认不出来是那日遇着的人。
那姑娘瞧着有些羞涩,偷看了时乐好几眼,又低下头。
时乐往前走了半步,柔声道:“嫂子好,我叫时乐,改日来家里坐。”
那姑娘脸腾地一下红了,腼腆道:“我叫明娘,叫我名字就好。”
说完抬眸看着时乐,虽是笑着,声音却有些发颤,“那日多谢你,若没有你的银钱,许是就没有我的今日了,那钱来日我一定会还你的。”
时乐摇摇头,声音更加柔和:“说这些做什么,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不过几文钱,哪有这样大的作用,这是我俩的缘分才对,来日在村里做个伴,当个手帕交呢。”
明娘眼神里满是喜悦,连声应道:“那可就说定了。”
时乐朝她坚定地点点头,两人凑得更近,小声说着话。
顾朝朗和顾向晨早就说完事情,见他们在说话就没有上前,站在一边等着。
顾朝朗转头看了顾向晨一眼,没说话,但两人从小一起长大,顾向晨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低声道:“你嫂子是个好姑娘,娶到她是我的福气,我俩好着呢,你别担心。”
顾朝朗本想说自己根本没有担心,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来,闷声应了。
时乐和明娘这边也说完了话,顾向晨他们刚来,还要去买些东西,双方就此别过。
时乐都快到镇外了,突然想起还有东西忘了买,又拉着顾朝朗回去。
明日就是立冬,得买些糯米回去做糍粑吃。
去到米面铺子,正是热闹的时候,时乐也不耽搁,叫店里的伙计称了两斤糯米,又花去十六文钱。
买完出来,时乐站在路边想了想,确定没有要买的了,才和顾朝朗一起往家里走。
回到家已是正午,来不及煮骨头了,时乐匆忙做了两个快手菜,两人吃过饭,顾朝朗换了一身衣裳,就下地了。
时乐把骨头淘洗了两遍,趁着灶台里的火还没熄灭,拎锅上灶,加水开始煮骨头。
骨头得煮一个多时辰,时乐去后院挑了两根耐烧的粗黄栎木,也不劈,直接就塞进去烧。
骨头煮上,时乐去后院菜地拔了三根萝卜,洗净削皮,用水泡上,一会儿骨头快熟的时候加进去。
时乐收拾好灶台,洗了手,又仔细擦过桌子,开始做棉衣。
顾朝朗的尺寸时乐一清二楚,棉衣就按着寻常衣裳再放大一些。
缝棉衣很是麻烦,得先剪好所用的衣裳裁片,包括前片、后片、袖子、领口等,时乐是裁的棉布做里布,麻布做表布。
裁好布还得缝拼上,时乐一边缝衣裳,还得看着灶台里的火,以免熄了还得重新烧火。
锅里的肉煮沸,飘出香味,时乐放下手里的布回到灶台前,把肉汤里的浮沫舀出来,往里头加了盐,又放了几颗干辣椒和几颗花椒。
然后又回到桌前继续缝衣裳,等衣裳缝了近一半,锅里的肉也快熟了,时乐把萝卜加进去,又往灶里添了两根柴,等这两根柴燃尽,骨头就煮熟了。
时乐又洗了一次手,继续缝衣裳,等衣裳缝好,太阳都快落山了。
顾朝朗回到家时,时乐正在往里布上铺棉花。
弹好的棉花平铺到里布上,要比布料大一圈,然后沿着画好的线开始绗(hang),周围也要绗一圈,线距可以大一些。
时乐一边忙活着手里的衣裳,一边指挥顾朝朗做饭,骨头是煮好的,这会热一下就行,再煮上米饭就行。
桌上放着衣裳,两人吃饭都是在灶台前吃的,吃过饭,顾朝朗收拾碗筷,时乐继续做衣裳。
此时天已经擦黑,顾朝朗端着油灯过来,在时乐旁边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明日再做吧,这会儿天都黑了,伤眼睛呢。”
时乐头也不抬,手里正忙着绗袖子,“我再做完这一点就歇,你先洗漱去睡觉吧。”
顾朝朗拨了拨灯芯,坐到一旁等他。
许是顾朝朗太有存在感了,时乐做衣裳都有些分心,勉强缝好两只袖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使唤顾朝朗去烧水,
顾朝朗走到灶台前,伸手试了试,汤瓶里的水还是温热的,又去屋外拿了木盆,给时乐倒好水。
等时乐洗完,他才开始洗漱。
翌日,顾朝朗早早上山砍柴,时乐则睡到天大亮才起来,洗漱完就接着做衣裳。
第25章
昨日天色晚了,时乐只缝好两只袖子就搁在桌上也没收拾,今早再费些功夫,应该就差不多了。
刚坐到桌前,时乐一拍脑门,突然想起昨日买的糯米还没有泡上,又起身找出糯米,放到木盆里泡上,糯米得浸泡四个时辰左右,现在泡上,傍晚做糍粑刚好。
泡上糯米,时乐继续缝衣裳,做棉衣比做寻常衣裳要麻烦的多,棉衣绗缝,表布要看不出线的痕迹,里布留下的绗棉针眼要小,把绗缝线尽量隐藏在中间夹棉里。
时乐平时绣帕子、做衣裳手速都很快,做棉衣则要慢得多,一个是他以往做棉衣的次数少,不太熟练,另一个就是绗缝棉衣比其他更需要一些技巧。
出针时要斜出,衣襟处做贴边,贴边不能用明线,内贴边和里布缝合后还要在缝处压一道线,避免里头支楞棉花,不平整。
顾朝朗砍柴回来,时乐还在做衣裳,所以正午依旧是他做饭,时乐在一旁指挥他做。
昨晚的骨头还没有吃完,汤汁浓郁,拿来下面条最好。
时乐先让顾朝朗去后院菜地里拔了一棵小白菜,洗干净放到盆里,又指挥他揉面。
揉面算是顾朝朗最拿手的部分,他力气大,揉的面也更筋道。
揉好的面团醒发一刻钟的时间,在案板上撒上一些面粉,用擀面杖把面团擀平,然后叠层,切条,再用手把它打散,这样才不会粘在一起。
顾朝朗揉面是一把好手,刀工就十分一般,不过他俩都更喜欢吃粗面,倒也正好。
烧火热灶,昨夜剩的骨头汤就留在锅里,今日直接热就成,等汤煮沸,把面条加进去煮,加入少许盐,煮到快断生的时候再用筷子搅一搅,再继续煮上片刻就做好了。
顾朝朗从橱柜里拿了两个大陶碗,盛好面,又往时乐那碗里加了一点儿辣椒面,才招呼时乐过来吃饭。
辣椒也是个新鲜物儿,十几年前才传到他们这,顾朝朗听村里的长辈说起过,那个时候辣椒价钱高,产量也低,一斤青辣椒比一斤肉还贵,干辣椒更是接近百文。
现下倒是便宜许多,普通人家也吃得起,种的人也多,时乐尤其爱吃辣,不过他不爱吃这个,受不了辣味儿。
桌上的衣裳还差一点没收尾,今日两人倒也没继续在灶台前吃饭,端着碗坐在院子里吃,时乐想要盖个亭子的念头更加强烈,到时候再去买一把竹制的躺椅,闲暇时躺一躺……
时乐想着日后的安排,眼神都有些迷离起来,嘴角一直挂着笑,把顾朝朗弄得一愣一愣的。
吃过饭,顾朝朗利索地起身收拾碗筷,一边洗一边和时乐说话,“白天我要去小麦地里除草,顺便瞧瞧可需要再浇些水。”
时乐点了点头,把手里的衣裳放下,勾起嘴角轻笑道:“那你今晚早些回来,今日立冬吃糍粑呢。”
顾朝朗闷声应了,手上加快了速度,几下把碗筷洗干净收好 ,在衣摆上擦了擦手,就去后院拿上农具往院外去。
时乐换了一个颜色的线继续缝衣裳,最后又在衣裳袖口绣了几片竹叶。
时乐揉了揉头站起来,绣了近一日,只觉头昏眼花的,来到院里走了一圈,又活动了一下肩膀,才回到灶房。
他伸手拿起衣裳抖了抖,上上下下仔细瞧了,没有什么不平整的地方,又穿上身试了试,虽说不合身,但十分暖和,试完将衣裳脱下来叠好,和针线盒一起收回侧屋。
此时已近申时,做饭还有些早,时乐打算去抬水浇菜。
后院的菜长大了不少,绿油油的,尤其是白菜萝卜长势极好,这些日子得再添些肥料,浇水除草也不能落下,等冬月里就能收菜去集市上卖,也是一个进项。
家里有一口水井,平日用水很是方便,洗衣做饭,浇菜地都用井水,能省不少功夫。
从水井里打水上来再灌到木桶里,用扁担挑到后院,水桶就放在地沟里,用葫芦瓢舀了泼到菜叶上。
天气冷了下来,浇菜地也无需像夏日那样频繁,前几日才刚浇过一遍,时乐这次就浇的比较少。
浇完菜地,就差不多到做晚饭的时辰了,尤其是今日还要做糍粑,得花不少时间。
糯米从早晨泡到现在,已经变白发软,时乐先将糯米蒸上,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小块红糖出来,预备着等会化糖浆。
若是有熟黄豆更好,把黄豆磨成粉,裹在糍粑上,别有一番滋味,可惜今年家里没留黄豆。
糯米要蒸半个时辰,时乐去后院拔了一根白菜,洗干净,切成条备着。
又把石臼和擀面杖洗干净晾着,等糯米蒸熟,将糯米趁热倒进石臼里,用擀面杖捶打至粘稠。
此时的糯米团已经可以吃了,糯叽叽的口感,在嘴里还有一点回甜。
把粘稠的糯米搓成团,中间压扁放到案板上,一会儿饭菜都做好了再下锅炸糍粑。
淘米上锅蒸上,等锅里水烧开,时乐开始炒菜。
昨日煮骨头前,时乐特意剔了几片肉下来,现在拿来炒白菜正好。
热锅烧油,把切好的肉沫倒进去翻炒出香味儿,再加入姜片蒜片,一根小米椒提味,继续翻炒,再加入一点酱油,盐,最后倒入白菜。
白菜刚倒进去时,大半个锅都被装满了,随着慢慢翻炒,白菜变软缩水,最后出锅时只有一大碗。
顾朝朗刚推门进来就闻到了香味儿,在院子里洗了手才进灶房,见时乐在忙活着,他也没上前,径直去橱柜里拿了碗筷放好。
时乐也瞧见顾朝朗进来,招招手让他过来端菜,自己开始炸糍粑。
锅里刷油,将糍粑放进去煎至两面金黄即可,煎好的糍粑放到碗里,时乐在锅里添了点水,把红糖丢进去,等红糖化成糖浆就把锅端下来。
把炸好的糍粑放到锅里裹上糖浆,再装到碗里,锅壁上的红糖也不能浪费,重新添了水化开,再倒进杯子里,就是一杯热乎乎的红糖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