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间,萧越有点感慨,枪就要顺着手臂的力道落下,一个东西抵住了它。
眼睛看向枪口末端,猛然愣住,秦段额头抵在枪口,轻轻地挨蹭着。
皮肤剐蹭着冰凉的枪口,像是贪恋那一点冰凉,一直让体温将枪口捂暖。
萧越眼皮一跳,他不知道秦段在干什么,易感期的Alpha总是会做出些奇怪的举动。
他想把枪放下或者用枪把那人的脑袋抵开,可指尖僵住了,动弹不得。
乌黑发亮的眼睛比往日黑沉不少,他以前一直觉得秦段不仅长得纯,人也挺单纯,特别是那双眼睛透亮得能一眼望到底,可他现在转变了想法,他觉得秦段也不见得那么“单纯”。
此刻,黑眼睛里涌动的情绪让他头皮发麻,周身拥挤过来的苦涩信息素缠住了他,挤压着氧气的生存空间。
一双手突然握住枪管,秦段还维持着额头抵枪的姿势,他呼吸渐渐有些错乱,枪口已经不凉了,握着枪管的手指放松地曲着,指腹不断摩挲着管体,闭着眼睛呼吸着空气中飘浮的柑橘气味。
萧越手臂也僵了,突然想起李砚岩今天下午讲的话。
他喉咙发干,这会儿倒是赞同了。
易感期的Alpha确实变态。
第45章 坐我.腿上
秦段把额头抵在枪口上,也许没过多久他就挪开了,可空中涌动到窒息的浓稠信息素让萧越觉得这段时间拉得很长,直到他最后一口气消耗殆尽,钳住枪口的力道才松开。
柑橘酸味与木头苦味交织纠缠,苦味极其强势地挤进橘子脉络中,发誓要渗透它的每一处,在庞大树林的裹挟下,青色的小橘子像地上的一粒尘土,弱势得可怜。
易感期汹涌的燥热大约把秦段的羞涩烧没了,他挪开脑袋,手指仍然攥着枪管,指腹抵住管口下方的小凸起拨弄。
Alpha对于枪械、战争有着天生的好奇与迷恋,他也不例外,自小就接触这些东西,他两岁的时候秦父就把枪塞他怀里(据说),那会儿一支枪和他的脸一样大,小孩子对外物没有概念,他只会曲起手指抓着枪,嘴里嚷嚷着:“凉!凉!”
秦父靠在婴儿床边笑,抬手比了个小手枪抵在他额角:“嘣——”
身体力行地演示了一遍,嘣完之后说。
“段段,这样枪就不凉了。”
“.......”秦段号啕大哭。
自那时起,他就和枪结缘,又或者说他生来就和热兵器脱不了干系,自他出生起,他就被绑在秦家这条船上,享受家族给予的荣誉,又肩负家族给予的重担。
他驾驶着这条漂泊在海洋上的船只,循规蹈矩,一步一个脚印,从而养成了现在这副性子,谦和又傲慢,灵活又固执。
这把枪他摸了九年,兴奋从他十一岁拿到枪的那一刻开始逐渐被海浪磨平,一切归于平淡。他现在对这支枪已经没了激动喜悦的情绪,他只是感到熟悉,每次回到家第一时间都是看看这把熟悉的枪支,把它从保险箱里取出来,闭上眼睛,手指拆解下一个个零件,最后又将零件逐一安回去。
每到这时候他都感到平静,可这次萧越突然出现,令那短暂的平静陡然破裂,他焦躁不安,攥着枪管企图找回点安全感。
对面人手一松,整支枪落回他手中。
萧越眼里闪过丝罕见的无措,平常一点就炸的秦段进了易感期就将羞耻抛却了,可能这回该害羞的是他,因为某人身上涌出的那股劲儿太......
他形容不出来......非要说的话就是.....变态!
扫了眼垂头盯着枪支的Alpha。
此刻Alpha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雾,黑沉沉的,让人看不清眼里的情绪,可萧越能明确感知到他眼底的晦暗,以及那不断试探的侵略欲望。
像野兽在另一只野兽的领地边缘抬起爪子试探,不断地不断地,试探对方的底线,等待时机如风暴闪电般一冲而上,将领地的主人扑倒在地,扼住喉管。
太变态了。
萧越头一回有如坐针毡的感觉。
秦段这家伙从来不无害,相反,隶属军政世家的孩子都具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和攻击性,只不过这种攻击性经过后天规训,人模狗样地包装成了谦和。
他坐不住了,轻咳一声,屁股离坐,站了起来。
“.....我先下去了。”
秦段盯着手里的枪,手指握着抢把,指腹一直磨蹭着质感沉重的枪柄,修剪整齐的短指甲刮过枪体,他抬起头,看到萧越背对着他走向门口,门边空旷的衣帽架像一棵干枯的树,只有一件深棕色的风衣像片枯叶般扒在树上,枯叶的底下,最后一根光秃秃树枝上勾着把雨伞。
随着气味源的远去,柑橘酸味越来越少,秦段牙齿咬了咬干燥的嘴唇,舌尖去舔下唇干得卷起的嘴皮,放下手里的枪。
高个子背影已经迈出房门。
离开时顿了下,他瞥向随手搁置在桌上的枪,抬头看向消失成一片衣角的背影,还是伸手将枪塞回保险柜才离开房间,跟了上去。
走到楼梯上,秦段就跟过来了。
空间宽敞,浓稠的信息素收敛起来,只留下一点发苦的余味,萧越呼吸顺畅了,他松了口气,末了又觉得自己能忍,秦段的信息素嚣张跋扈,一进再进,他也能不动声色地忍着,一退再退。
处于易感期分不出神智思索其他事的秦段全然不知某人刚刚做出了多大的退步,为他忍了多少,这要是放在Alpha群里一说,所有Alpha都会深深震撼,并为之感动到流泪。
多么伟大的付出!
秦段像个小跟屁虫一样黏着他,台阶也跟着他的步调一步一步迈,亦步亦趋,就差贴到他后背去。
萧越又无奈又想笑,故意放慢脚步,没成想身后人也放慢脚步,故意加快,身后人也跟着他库库下楼。
走到客厅,悬浮屏高高悬挂,散发出蓝色的幽光,沙发上聚成一团的疯猴子却没了影儿。
“他俩呢?”萧越姿态随意地坐在沙发扶手上,微侧过身问剩在原地的魏芸冬。
魏芸冬伸手把披散的长发束起,用皮圈扎成慵懒的丸子头。
“不知道,好像去泡澡了?”
“泡澡?”
她吸了一口奶茶,又说:“汗蒸?”
“你家有汗蒸房?”萧越转过头,扬眉看向坐在底下的人。
Alpha缄默地陷进单人沙发里,悬浮屏的幽光照得他半边身子蓝莹莹,又被萧越挡去一半,整个身躯像是融入了黑暗中。
“有,”他应了声,“带你去?”
萧越摇摇头,没什么想法,他刚被苦涩的信息素闷得差点一口气背过去,现在可不想再去汗蒸房被热蒸汽闷得真背过气去。
秦段眉头轻拧,眼里浮现出不赞同。
“许锐那家伙就这么丢下你跑了?”
过了几秒,魏芸冬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和她说话。
她有些懵,啊了声又嗯了声。
秦段脸上的不赞同快满出来了:“他心倒是大。”
萧越莫名get到他突如其来的咒骂。
眼下的情况就是魏芸冬是Omega,她处在的宅子的主人是个正处于易感期的Alpha,可许锐没心没肺到直接将自己的Omega女朋友丢下,留在正处于易感期的主人家视线范围内,这不相当于送羊入虎口么。
当然秦段肯定没想这么细,他纯粹是觉得许锐把女朋友丢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自己跑去玩这件事令人很愤怒。
他的愤怒不知从何而来,反正不重要,现在这个情况,一点小事就能将他点燃。
魏芸冬嘴巴张成O形,慢慢悟出了他的意思,然后捂着嘴笑了声:“秦段我发现你真比许锐贴心。”
她和许锐大一就在一起了,算下来在一起两年多,许锐和秦段是铁哥们,打小尿一起撒学一块儿上,许锐中学的时候成绩十分中庸,临近升学还是秦段生生把他的脑袋按在题海里,他最后才考上了帝国军校。
那以后,他们继续延续尿一起撒学一块儿上的革命友情。
魏芸冬和许锐在一起后就和秦家这位天之骄子,指挥系永远的第一接触多了起来,有时候甚至很频繁,她慢慢发现这位天之骄子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样,比之她想象里的傲慢冷漠,做什么都与人隔着一堵墙的形象完全不一样。
秦段对她表现出来的是有分寸却不过于有分寸,这种分寸不会让人感到冷漠傲慢,反而体现出一种别致的体贴,并且体贴到了一种可怕的地步。
比如现在。
这Alpha真不简单,魏芸冬想,他以后要是谈恋爱,他对象应该会觉得将他拎出去倍有面子。
不仅在外人面前有面子,私底下也有面子,贴心是个很难得的品质。
“今晚留下来住一晚?”秦段用的不是询问,而是邀请的语气。
时间不早了,魏芸冬懒得坐车奔波回校,她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秦段很自觉:“我给你找几件衣服。”
说完,踩着拖鞋上楼了。
萧越就这样看着他施展主人家的架子,一丝不苟,挑不出错。
秦段走了,客厅登时安静下来,他和魏芸冬不熟,两人坐得远,一个屁股没规矩地搁沙发扶手上,另一个坐在长沙发的最末尾。
比赛已经结束了,社交平台上到处都是联赛相关的热门话题。
萧越划拉着终端,突然听到长沙发尾端的人问。
“萧越,你为什么不谈恋爱?”魏芸冬语气饱含好奇。
“你们这种Alpha列表里应该不少漂亮BetaOmega吧?没一个看得上的?”
“你觉得呢?”划开挡在眼前的悬浮屏,他手指拨弄了下菩提珠。
木珠子摸起来有种圆钝的凉意。
“你不会在和很多人聊天搞暧昧,但却不选择和他们其中任何一个在一起,只是享受暧昧的过程吧?”魏芸冬这话问得有点冒犯,但她的语气实在是好奇,那种无意的单纯消解了冒犯。
萧越笑起来,同时又有点惊讶:“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们说帅Alpha都这样,列表里一堆宝贝,每天和十几个宝贝聊天。”
“宝贝”这词一出来,他笑出声了,真觉得挺有意思:“好像是这样没错。”
“但我这人挺单纯……”他顿了顿,换了个词,“专一。”
他解释:“不谈是因为没想法,不是脚踏多条船不敢谈。”
“我感觉秦段那种人才像专一的人,”她咕哝道,“你这种不像。”
“那你可冤枉我了。”萧越笑着说。
魏芸冬手托着下巴,指头敲了敲脸颊,这会儿才说出她的目的:“我有个朋友想加你好友。”
“你们要不要试着发展一下?”
萧越腿搭着沙发扶手一晃一晃。
“想加我好友的多了去了,”他很自恋,“这会儿还是别加了,改天有缘再加。”
“要不你就加一下?”魏芸冬想到朋友那副痴迷的样子,她硬着头皮继续劝。
沉默了一会儿。
“不加哦,”他说,“你告诉你朋友,我已经有暧昧对象了。”
魏芸冬瞳孔震动:“几个?”
“什么几个?”
“几个暧昧对象?”
萧越真是有点想骂人了:“一个。”
他耐着性子答:“只有一个暧昧对象。”
魏芸冬思考了一会儿。
“那我朋友没机会了?”
萧越脸上挂着笑,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嘴里没蹦出个屁来。
秦段从楼上下来,把找好的衣服递过去:“从我妈那里拿的,都是新的。”
又问:“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聊——”她话起了个头,就被萧越打断:“没聊什么,聊今晚联赛的名次。”
魏芸冬一噎,以为萧越不想把暧昧对象这事儿大肆宣扬,于是善解人意地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最后一个人也走了,客厅就剩下两个Alpha。
萧越还是懒洋洋地靠着沙发扶手,秦段坐在他旁边,脊背陷进沙发,眼皮合拢,像是有些疲倦。
闭着眼睛眯了会儿,扯开眼皮瞥到悬浮屏上的内容,他捏了捏鼻梁,眯起眼睛看上边的字:“……”
悬浮屏飘到眼前,萧越把屏幕滑过去,让他看得更清楚一点。
头也跟着凑过去,和他一块儿看上面的评论。
两人挨得很近,发茬硬挺的板寸时不时蹭上乌黑飘逸的发丝。
萧越图方便,一条腿跨过扶手,直搭在沙发边缘,同时也挤进了秦段岔开的两腿间,两人裤子布料紧紧贴着,摩擦发出琐碎的声响。
萧越小腿搭过来的重量发沉,秦段定住不动,呼吸停了片刻,忍不住了,膝盖微微一顶,把他的腿顶开,然而很快,那条腿又自然地垂坠回来,重新贴上他裤子。
“你干脆坐我腿上算了。”这话说得很平静,听不出嘲讽的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认真的。
黑暗中,萧越看了他一眼,手掌往扶手上一撑,腰胯上移,接着往沙发上落。
竟然真坐在了他腿上。
青涩橘子像炮弹一样砸进他怀里,充盈的橘子香味炸开,笼罩住他的鼻尖,秦段完全懵了,他甚至维持着眼眶放大的姿态。
那股橘子味就落在他腿上,沉甸甸地压在那里,似有若无地撩动着他嗅觉,然后在他心上狠狠一拨,震得他喉间涌起一阵压抑的渴望。
他应该再去打一支抑制剂。
对,没错,再打一支……
憋了半晌,僵硬的手才放下,憋出句:“你挺重的。”
“……”萧越气笑了,“我重?我一个Alpha能轻到哪里去?”
说着又故意往他大腿根处挪,着力点向中心扩散,秦段几乎整条腿都要麻了,不是因为压的,是因为萧越一直在蹭,也不是蹭,他就是在动,一直动,只差一点就要坐进他怀里去了。
“还重吗?力分散了应该不重了吧。”
秦段听出他是在故意逗他了,蓦然有点生气,但更多的是懵以及烦躁。
越过萧越的肩膀,他克制着目不斜视看向悬浮屏,嗅觉却在偷偷行动,灵敏得像条找食的狗,拼命闻那人身上若隐若现的柑橘信息素。
萧越指尖微动,放出点信息素。
耳边的呼吸蓦然沉了,他不动了,就给这点信息素让他闻。
秦段心思一点儿也不在热门话题上,他全身心地嗅着酸到爆炸的青橘气味,腿上盛着沉甸甸的重量,这重量带着温度,像一团火,滚过他,激得他尾椎一颤。
太酸了,太酸了。
他迷迷糊糊,鼻腔充斥着具有侵略性的酸涩信息素,忍不住嘟囔:“好酸……”
“好酸……”
各自洗漱完又凑到一块儿了,说是比赛看得太兴奋了睡不着。
萧越眼睛微闭,舒适的睡衣领口传来洗浴露的香味,气味寡淡到和秦家家风一样清正。
身旁人紧紧挨着他,另一个人的体温从手臂处挤了过来。
滚烫的温度隔着衣服撩动他,耳边仿佛又响起那逐渐沉重的呼吸。
秦段这人好不知足,说要的是他说酸的也是他。
两只肩膀紧紧贴着,秦段挪了下屁股,调整了下位置,离那滚烫的温度远了点,过了会儿又觉得凉,手臂又像磁铁一样吸附过去,重新贴回那温度上。
他有些疲倦,光是压抑住着体内横冲直撞的信息素就已经用尽了心思,分不出什么别的心思再去想事情,可这疲倦不是困意,如果让他现在上床入睡,他铁定烦躁得静不下心。
视线扫到桌边搭着蓝帽子,抱着胳膊看了一会儿,直起腰,指尖滑过帽檐,手指一勾,将它拿到手里。
帽子是萧越的,他今天的穿着也潮得让人不忍直视,许锐一整天都在说他今天穿的那条深棕色印花的古着裤子很骚。
他当时在一旁听着,差点忍不住反驳,这裤子算好的了,之前的珍珠项链和渔网罩衫不比这骚?
把帽子往头上一扣,硬挺的帽檐下拉遮住上半边脸,鼻尖飘来浅淡的柑橘味,秦段放松着腰背陷进沙发,眼皮合拢。
“后天放假,”许锐帮魏芸冬擦了擦头发,将湿毛巾搭在一边,边打哈欠边说,“咱们要不要一块儿出去玩?”
“放假?”秦段这三天过得仿若三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联盟庆典,”李砚岩伸着懒腰往后一倒,“放十天。”
许锐一提起这个就兴奋:“终于放假了,最近真是累到吐血。”
联盟庆典?
秦段这才意识到时间走得真快,不知不觉已到了临近年末的联盟庆典。联盟庆典是全联盟人民共同欢庆的一个时间段,彼时帝都会举行阅兵仪式,以彰显联盟军事实力的强盛。
之前几次阅兵,他作为关系户被秦父塞进去与军队共同游行,穿着板正的军服,挺着铁板一样的腰板,踢腿抬手要成为一条平行线,角度一样高度一样,不能出错。
对于这个行为,秦父对他的解释是要他切身地体会联盟的强大,体验联盟给予秦家的无上荣誉。
“想去哪里玩?”萧越把腿长长地岔开,整个身子像根细长柔软的面条,倚靠着沙发上。
“想去旅游!”魏芸冬眼睛发亮,显然把旅游这个构想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去哪儿旅游?”李砚岩抬头看她一眼,伸长手臂从果盘里挑了粒花生吃。
“无所谓,都行,”她说,“只要好玩就行。”
“期中课业太重,这几天我每天就睡五个小时,”扒拉了下黑眼圈,“现在只想找个安静的星球放松一下。”
“要不去我妈之前去过的星球?”萧越说,“她前段时间去旅游了,和我说那个星球挺好玩的,适合她这种老年人。”
说到最后笑了。
秦段睁开眼皮,黑沉沉的眼睛压在帽子看过去。
“你妈那种还老年人?面相很年轻,看着只有二十七八。”
萧越一愣,忍不住笑:“秦段你还真会讨长辈开心,这话放到我妈面前,她听了能当场认你做干儿子。”
“在阿姨面前,我会说她只有十八岁。”
萧越乐不可支:“秦段你这人真有意思。”
“这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李砚岩说。
“你们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讨长辈的欢心,”许锐提起来就乐,“有时候我真觉得我妈是他妈,我妈关心他比关心我要多多了。”
“段段那是贴心,”魏芸冬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比得了吗?”
“……”许锐又要无语了。
“贴心啊,家规小王子。”萧越膝盖一顶,把他腿顶到一边。
长沙发上三个人全挤在一端,另一端空出大片位置,头重脚轻,腿挨着腿,裤子擦着裤子,挨挨挤挤间总是小心眼地撞来撞去、推来推去,用腿用手又或者用肩膀。
秦段膝盖倒回去,又重重地压了他一下。
“阿姨认我做干儿子?”他哼哼笑两声,“那我不成你哥了?”
“想得美,”萧越踢他一脚,“我才是你哥。”
秦段睁眼皮都累,懒得和他争,扯下帽子,又回到沉默寡言的状态。
“你俩真幼稚,”魏芸冬咯咯笑,“吵嘴吵得比许锐还幼稚。”
“……”许锐不满:“喂!”
“我哪里幼稚,明明最成熟了……”边咕哝边往她身上黏,就差当场打滚表现不满。
魏芸冬嫌弃地推开卖萌打滚的某人。
萧越抬手拍了拍李砚岩的手臂:“订酒店,然后规划行程。”
“少爷订什么酒店啊,”腿往萧越腿上一靠,将他腿挤过去,“你发通讯给你们家那边的酒店说一下,让他们留个房间。”
“你倒是会物尽其用。”萧越鼻腔哼出声意味不明的音节。
“俗话说,能省则省。”
魏芸冬很赞同:“实现资源利用最大化。”
“……”
约定好去哪旅游大家就散了,陆续往客房走,萧越也跟着人流走,他发尾还有点湿,几缕头发丝攒成湿漉漉的一团。
他头发很黑,黑如泼散开的墨水,脸又生得白,一黑一白对比,衬得立体的五官极其浓艳。
中学的时候旷了晚修出去理发,理发店是随便找的学校附近小巷里的一家,里边的理发师已经不年轻了,是叔叔阿姨辈的,有一个叔叔头发白得萧越想叫爷爷。
剪头发过程中,他瞟到墙上的招牌,盯着“染发”那一行,突发奇想地问:“阿姨你们这边能染发尾吗?”
阿姨看他一眼,摇了摇头:“不染不染,你这头发可别染哟。”
“嗯?”
“多好头发,”她说,“染了之后就和枯草一样。”
“染了你要后悔的哟。”
萧越这人身量高挑,脊背虽然总保持笔挺,但旁人看了总觉得他姿态随意放松,一点不绷着,身上的松弛感满溢,打眼就能断定是个生活优越的小公子,要是往细里瞧,单看这头柔顺黑亮的头发也能看出他平日里养尊处优,吃得好睡得好身体好,头发也黝黑发亮保养得好。
秦段不蠢,那天萧越将他从地上扯起来,漫无边际的灰沉天色笼罩在他身上,他踏着草地而来,解下外套的排扣将暖意披落在赤裸的肩头。
那一刻,秦段明白了秦母为什么要罚他。
秦家的行事作风总是保持着一辈延续一辈的粗暴直白,他们擅长用最果断的赤诚与最简单的方式去解决所有问题,堵住所有人的嘴。
萧起言就被噎了个半死,憋屈感堆积在心里,像那天灰沉的天色,一口气上不去又下不来。
秦段心里原本积郁了易感期的烦躁,不满情绪也有,只是被他习惯性地转化成了空茫的空白,他觉得这场罚跪就像是一场无妄之灾,莫名其妙又让他落了面子。
可现在他陡然转变了想法,面子貌似也没那么重要,如果他站在萧家人的立场上他大概也会觉得很生气,平常精心爱护连头发丝都照料得很好的小少爷突然被人咬了,啊不,被一个Alpha标记了,他大概会气得去拧爆那个Alpha的头。
秦段按了按眉心,他可能还是被易感期的占有欲影响了,不知道在发疯地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养尊处优的某人突然停了,停在客房门口,他来不及止步差点撞了上去。
萧越往后撤一步,手搭在门把上,他手指很长,秦段今晚一度觉得他的手比枪好看。
“跟着我做什么?”他扬了扬下巴,“一起睡?”
一起.....睡?
秦段愣了两秒,渐渐看到他眼里明晃晃的戏谑,明目张胆地发着亮,亮得像超大功率的能量灯。
一时间又感到有些憋闷,他莫名其妙:“谁和你一起睡。”
脚步不停径直路过,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走了一半发现走反了,只能硬着头皮兜回去,岂料萧越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出糗。
他加快了脚步,咬牙装作没看见看戏看得正欢的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