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上将的金丝雀—— by良北桑

作者:良北桑  录入:03-16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临祁弯下腰,半蹲在他的面前。
他的面部神情冷漠到极致,又带着点威胁意味,眼神迸发出阴森森的芒色,那股不可言诉的恐怖气息,刹那间萦绕包围着勤佑然的四周。
勤佑然边咳血边惨烈的笑着,他用手抓着临祁的大腿,攀了上去,用气若蚊蝇的声音,没心没肺说了句,“你可不能杀我.......”
“我是你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还活着的亲人了.....”

临祁不知道勤佑然在胡言乱语什么,他何曾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亲人。
勤佑然的眼眸亮晶晶,罩着朦胧的雾,也不知道是因为被打的太疼了,才泪眼婆娑,还是由于什么原因。
穆久对眼前正在争执的男人视而不见,冷声驱赶,“行了,你们都给我滚。”
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己如此倒霉,一次又一次的遇人不淑。
临祁想问清楚缘由,便将勤佑然拖着身子,扔到了外面。
啪的下,穆久将房门锁上,又是陷入一片黑暗。
勤佑然用手捂着自己的肚子,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起来极为狼狈凌乱。
“你什么意思?”临祁不解。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勤佑然诡异一笑,并没有对此解释,然后弯着腰身稍有踉跄的离开了。
临祁皱眉,转身看着那扇被关起的门,更加心烦意乱。
他握起拳头,想要去敲敲,但三思过去,还是制止了自己的行为。
临冯风病危,时日不多了,临祁听闻他得了不治之症,极为平静淡漠,也没有任何大仇得报的爽快感。
从几年前开始,他就开始派人在临冯风的饭菜里下毒,只是剂量特别特别少罢了,需要时间日积月累后,才能逐渐起效果。
毒逐渐侵入血液,骨髓之中,开始损坏其五脏六腑,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无药可治。
他深知临冯风的性子,脾气古怪,又犟又要强,一直对自己的身体素质深信不疑,觉得小毛小病不足挂齿,不值得要去医院检查治疗。
临冯风生病的时候,特地以传染病号称,即使是快死了,也要维护自己不堪一击的傲骨自尊,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惨败苍老虚弱的模样。
就连自己的妻子,儿女,都将其拒之门外。
可唯独,在快死之前,他让人去请了临祁过来。
临祁有点发笑,忙完了手头的事情,就去了临冯风的府邸。
一个外表看上去华丽,装潢辉煌的房子,但内部确是无比的迂腐,封建,陋俗。就像一个斯文败类的人渣,金玉在外,实则败絮其中。
临冯风住在他花了半辈子精心打造的庭院里,但物是人非,真正想留的人,留不住,不想要的人,又非得跟蛆虫似的,黏在身边。
他躺在藤木椅子上,上边挂着是昏暗的灯,恹恹的,没什么生气和色彩。
跟此刻他的状态如出一辙。
他仰面朝上,身躯僵硬,瘦骨嶙峋,毫无血色的苍白面孔上,透着一股隐约的青灰色,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眸,此刻却显得那样恍惚,濒死。
临祁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个快要病死的中年男人,曾经威风凌人,不怒而威的气势都被病痛折磨到荡然无存。
听到临祁的脚步声后,临冯风沙哑虚弱的开了口,难掩憔悴,“你来了。”
“嗯。”临祁惜字如金。
他迈着步子,跨越阶梯,重新站到临冯风的面前,倨傲的下巴微微垂着,眼帘半阖,盯着对方。
“你还是很恨我。”临冯风笑道,依旧还是那个恶人。
恶人老了,也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不恨。”临祁毫不在意的回应道,坐到他前方的椅子上,双腿交叠,很是洒脱,漠视一切。
“我知道你会死,所以我不恨。”临祁又说了这么一句。
临冯风笑的咳嗽,喉腔泛着散不去的血锈味,“在我这些儿子里面,我亲生的没有一个像我的,你跟我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却最像我。”
“因为我要学你的心狠手辣,铁石心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所以我最像你。”临祁的语调没有起伏,倒是显得无比轻松肆然,就像在跟临冯风在聊家常,今天吃了什么,干了什么事。
但是不可能,他和临冯风本就势不两立,不共戴天,不会这么心平气和的谈论这种话题。
临冯风将身上盖着的被子褥了褥,接着与他交谈,“一直以来,往我的饭菜里下毒的人,就是你吧。”
“我想,这个世界上最想我死,但是又离我最亲近的人,非你莫属了。”
临祁不再解释,反正大局已定,临冯风如今也翻不了身,奈不了他何,干脆将事实皆数抛出,“是我,都是我,在你身边安排亲信,给你每天都下毒,直到你五脏六腑都被毒侵染,腐烂发臭到无可救治的地步。”
“哈哈.....”临冯风再次大笑,像是很满意对方的做法,一点也不稀奇。
“只有我想去死,不然谁都杀不了我。”
“临祁,你还是自作聪明。”
临冯风是自己想去死的,才会心甘情愿的在得知临祁在下了毒之后,还会去吃那份有毒的饭菜,他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早已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这些年,经常噩魇缠身,宛若被鬼附身,下了诅咒似的,反反复复折磨的他,生不如死。
时常临冯风会很想念那个戏子,又或者是穆正远。
“我死后,你也要把我碎尸万段吗?”临冯风的话语,有点故意想激怒临祁。
但出乎意料的是,临祁表现得极为漠视。
他冷不丁,“怕脏了我的手。”
“你最好下十八层地狱,不要上天堂,我怕你在死之后还玷污了我娘的清白。”
临祁放下狠话,没有再与临冯风交流。
临冯风两眼一闭,逐渐陷入睡眠之中。
等临祁一走,第二天,就传来临冯风去世的消息。
临冯风就算为人龌龊,但好歹生前也是个威风的军爷,也有不少位高权重之人,前来为他吊唁。
临府就站在不远处,一身黑,里面的人都是一身白,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只是往那个灵堂若无其事的瞄了一眼后,他就离开了。
毫无波澜,轻描淡写的一眼。
临渊哭的悲天动地,撕心裂肺,看到临祁的背影后,疯了似的冲了出来,朝着他大吼大叫,“都是你,都是你杀了我爹,扫把星。”
临祁没有转头,依旧是那样安稳,沉着的脚步,淡定的往前走去。
“都是你害的我爹.......”临渊还没说完,就被他的母亲拉了回来。
大堂前的人看着这一出闹剧,直呼晦气。
临渊猫哭耗子假慈悲,在临冯风死后第三天,他得知对方立下的遗嘱后,脸色大变。
他便将眼泪重新收了回来,变得一脸阴沉,黑气。
临渊手捏着上面具有法律效应的遗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甩到了对面顾问的身上。
他一把抓住顾问的领口,蛮横不讲理的怒火中烧,“你他妈的是不是拿错了,临冯风那混蛋,怎么会把所有手下所有的军权都给了临祁,还有将近三分之二的遗产,给了穆久。”
“为什么!?那个老混蛋,老人渣,为什么要这样安排自己的遗嘱!”
临渊在发狂过后,逐渐冷静下来,开始去反思一切有迹可循的事物。
他开始搜查临冯风所有的遗物,最终在书房的秘密黑屋里,找到了真相。
里面,有本临冯风写了一辈子的日记。
临渊越看越抓狂,在最终知道了真相的来龙去脉后,笑的狼心狗肺,连泪水都流了出来。
原来临祁并不是临冯风的亲生儿子,甚至一点点的血缘关系都算不上。
而穆久,却意外的是临冯风开枝散叶后的私生子,真隐藏了好多年。
真是令人发指的结果,临渊怎么也想不到。
宛若杀人罪犯抛尸后,遗弃在土里多年的骸骨,被风吹雨打后,最终还是露出蛛丝马迹被挖了上来。
恐怖阴森,匪夷所思,令人毛骨悚然。
戏剧化,荒诞到极点。
临渊合上那本日记,然后手上捏着个打火机,点燃了它,一把扔进火炉里面烧至成灰为止。
从小到大,临渊对临冯风一直都很恐惧,甚至年少时期,他还想过辱没道德伦理,去杀了对方。
如今竟然死了,也待他如此苛刻刻薄,简直良心丧尽。
那也别怪他,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情。
临渊得知穆久早已离开临祁,两个人分道扬镳,不再有所关联。
穆久不在临祁的眼皮底下管着,自然他办事就好干多了。
于是他便找了几个职业杀手,在三更半夜将穆久迷晕抓到一个隐蔽的仓库去。
穆久搞不清楚状况,眼前一片黑漆漆,他差点以为自己眼睛又坏的更深了。
他用手探了探前方,一只脚却踩到了自己的手背上,狠狠地拧了几下。
很用力,使劲的力度,要把他的手掌都碾碎了似的。
临渊一把将他头上的罩子扯掉,扔到地上。
穆久不知道对方到底是谁,这样瘆人的周遭,让他不禁想到上次悍匪绑架自己索要宝藏时的情景。
“穆久,你和临祁还真的是臭虫啊,讨人嫌弃。怎么哪里都有你们,阴魂不散。”
是临渊的声音,传到了穆久的耳中。
“你为什么要绑我来这里?”穆久将自己被对方踩得生疼的手,缩了回来,指尖止不住的颤栗。
“你要是不知情啊?那就更有意思了.....”临渊意味深长的坏笑,在他的旁边踱步。

“你什么意思。”穆久不懂他的言外之意,愣怔在原地,甚是茫然。
“哈哈哈哈哈........”临渊见他看似一概不知的懵懂模样,愈发猖狂起来,疯了似的从胸腔震起起伏不定的笑声。
“傻子,真是个大傻子。”临渊揶揄嘲弄的蹲下身子,然后用手指死死掐住穆久的齿鄂,盯着他无神空洞的眼眸,好像瞎了般。
“你还喜欢我吗?穆久,你还喜欢,我吗?”他再次提问。
穆久不知道临渊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觉得不怀好意。
曾经年少时他炽热疯狂的爱,是真的。
但是此刻当临渊再次站在他的面前,问自己还爱不爱,穆久却再也没了回音。
好像,心里早就没了临渊的位置。
“放我走。”穆久嗓音低沉,冷静了下来。
“你做梦,我辛辛苦苦把你抓过来,肯定是有大事,你还想走?我不杀了你就不错了。”临渊的口吻颇为无情。
“我不明白,我们到底还有什么瓜葛,你要把我抓到这里来。”
“你不明白,我就慢慢跟你讲,在临祁来到这里之后,我再一一跟你说明,真相。”
穆久听到临渊的这番话后,总有种不好的预感,那种代表着厄运的归属感,油然而来,束缚着他喘不上气。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穆久就趴在那冰冷的地板,刺骨寒气侵袭而上,将他本就孱弱的身子,折腾的更加难受。
直到,从门外传来一阵又一阵棍棒,敲打到人体骨肉的声音,终于才打破了这原本死寂,沉闷,阴森的空气。
沉重的庞大身躯,被扔到与他相隔不远的位置,黏腻的血腥味卷着发霉的气息,以一种极为剧烈,浓重的味道翻卷到穆久的鼻腔中。
他错然,盯着面前狼狈,凌乱的身影,红黑交缠了起来,消磨殆尽的胸口麻痛。
“好了,人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讲了。”临渊盯着这两个苦难鸳鸯,啧了两下,然后坐到了面前的椅子上。
“穆久,你应该很想知道,为什么临祁要把你往死里整。你以为只是因为年少的时候,你欺负过他?其实是有一个更大的原因,而且,再说了那段时间,更多的时候,也是我去挑唆你,去这么对临祁。他也犯不得这么记恨你....”
临渊丑恶的嘴脸,让穆久有种很遥远的错愕感,他此刻表情麻木不仁,脸上煞白的厉害,没了血色。
接着等临渊有下文。
“那是因为临祁的父母,都被临冯风这个人渣,亲手用残忍的手段杀死了。而这一切的缘由,都是你的父亲引起的。”
在旁边的临祁听到这些话后,像是要维护什么东西,他猛地抓地而起,想用手挣脱开身上紧绑的锁链。
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的无力,无助。
“住嘴,你个混蛋。”临祁边吐着字眼,驱动的嘴角就顺着这些话语,流出滚动而出的血液。
“你看看你现在连狗都不如的样子,有什么资格跟我提要求。”临渊满是不屑,产生了更多的征服感,还有逆骨。
“不让我说,我非要说。你的父亲穆正远,就是临冯风见不得人的地下情人。穆正远喜欢临祁的母亲夏芝,于是临冯风就娶了夏芝当姨太太。在那之间,临冯风还强/奸了穆正远,生下了你!”
“你为什么没有母亲,因为就是穆正远生的你啊,其实你的父亲就是临冯风。你、一个不被承认的,上不了台面的私生子。但是你还不算惨,最惨的是你身边这位,死了爹又死了娘,从小还得在杀父母仇人的身边,寄人篱下的长大。”
穆久听到这些话后,全身都像是被丢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潭,被浸泡的连骨带肉,都如针刺过。他崩溃,绝望的微微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喑哑的气声。
“......你说的,都是真的?”喉咙卡着把绞动的刀刃,切割着他的声带般,痛到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些从临渊口中说出的话语,是那么的荒谬不堪,听起来比精心编过的谎还要假。
“是不是真的,你问问你身边这位就好了。”临渊又走过去毫不留情地踹了脚穆久,挪动的弧度将他和临祁之间的距离,更近了点。
临祁哽着嗓子哑声道:“都是假的,你别信,穆久。”
“都是假的。”他又重复了一遍,安慰着对方。
穆久趴在他的手心,黏糊糊,湿热的泪水止不住的从眼眶中,倾泻翻滚而出。
被死绝的窒息包裹着,让穆久的大脑不再清醒,他再次不死心的询问,“都是真的.....”
恍然间,他想起小时候以儿童的眼光,盯着穆正远肚子上的深深伤痕,不明所以的问着,那是什么?
穆正远却说,那是为了救人,被人砍了一刀,才留下来的。
原来,一切都是冥冥注定,有迹可循。
确实是救人,不然的话,他就不可能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
早就不知道死在了哪个角落。
或者也跟曾经的他一般,亲手狠心扼杀腹中。
想到这,穆久哭的更加伤心了。
原来,眼前这个自认为十恶不赦的坏人,恶魔,也不是真的那么坏。
真正该死的,其实真的是他自己。
父债子偿这几个罪恶的字,化为虫子渐渐啃食过着穆久的心脏,大脑。穆久毫无反驳之力,就那样瘫软在他的手掌心,整张脸更深的埋了进去,哭到自己的鼻腔只剩下稀薄的空气。
穆久惨痛的呜咽着,“你瞒的我好苦啊.....”
宁愿让自己恨他,那么的怪他,怨他,也始终不肯坦白一个字。
这一刻,到底谁更可怜点?
临祁吐着滚烫的气,压着浑浊的呼吸言,“对不起……”
血海深仇,在那一刻,倒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冤冤相报何时了。
最该死的人,不是已经死了。
临渊从旁边的皮夹,拿出一叠文件,还有红印盖。
他捏起穆久的手指,往红印盖上撵去,然后再往白纸黑字的地方揩下专属的指纹。
一下又一下。
“你要的不过就是这些身外之物,弄完放他走吧。”临祁面色凝重,生怕临渊说话不算话,毁尸灭迹。
“走,当然得走,你们一起去黄泉走。”果不其然,临渊这畜生不如的家伙,不会放过他们,此刻他精神矍铄,难掩心花怒放之情。
“你以为我没带人过来?”
临祁威胁道。
“带就带,我这一辈子就没什么赢过你的事情,除了年少时,穆久对我的爱以外,让我赢了你。但是现在想想现在的你,马上就要被我弄死了,简直大快人心啊。”
临渊弄完这些合同后,用手弹了弹厚厚一叠的纸张,像是在挑衅。
他一副小人得志后,得意洋洋,趾高气扬的模样。
临祁得知穆久在临渊这里,确实是以最快的速度赶了过来。临渊耍手段,提要求,他不能带人,但三思而后还是留了一手。
再过半小时,就会有人来救他们了。
总是能再撑一下子的。
临渊干完自己想干的一切后,将屋子里的油倒在了角落的位置,然后把口袋里的打火机,潇洒的扔在了上面。
火苗原本只是小小的一点,立马又蓄势燃烧了起来。
临祁的手上还被铁链锁着,根本没法挣脱开,他开始借着这幽暗的光,巡视到放在墙边上的工具盒里。
他挪动着身躯,来到那个地方,背着身子,用力反手握着锋利的刀子,磨损着链子空隙的地方。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这烟火味呛到神志不清了起来,才把链子割断掉。
他靠着超强的意志力,用手捂着口鼻,重新回到穆久身边。
临祁将穆久身上的绳子解绑,拍了拍他的脸,呼唤着,“别睡着,你要活着出去。”
“回家了……”
“穆久......”他从来都没有像那些人一样,亲昵地喊过他的小名,永远都是连名带姓的喊。
穆久迷迷糊糊,虚弱的呛着气,临祁将自己的衣服脱下,覆盖到他的脸上,企图能有一点效果。
火越来越大,愈发的大,浓烟滚滚弥漫起整个空荡荡的仓库,烧得他们四周都是滚烫到极致的高温。
临祁使劲踹着仓库的门,却发现上面缠着不止一个锁,但也看不清到底有几个。
他有点溃散地用手扒拉着仓库里剩余的箱子,堆积成一排,头顶的天窗,是他们现在唯一能逃出去的出口了。
穆久踉踉跄跄起身,帮他一起推着箱子。
他们爬着箱子,很是艰难的往上,底下就是装着放烟火的盒子,火逐渐燃烧了起来。临祁用手砸破那块玻璃,他用满是鲜血淋漓的双手抱着穆久的腰身,先扶了上去,确定对方安然无恙,才紧跟其后。
穆久差点昏迷了过去,他在闭眼前,只见临祁底下的箱子,轰然坍塌了般,一下下的往后倒了下去。
他还来不及伸手抓住对方的手掌,那具身体,沉沉的,重重的摔了下去,直到坠落在那一片火树银花,烟花璀璨中。
穆久那张惨白的脸,被火光照的亮堂通明。
晶莹的泪水,被打的炫彩,掉落而下宛如泡沫,最终支离破碎的消失不见。

再次醒来,穆久是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昏迷了将近一个星期的时间。
他模模糊糊睁眼,眸中含着不知道何时就开始积攒的朦胧泪珠。
还没从那夜胆战心惊,生离死别的场景中回过神来,穆久口齿不清的嗫嚅道:“临祁呢.....他人呢......”
管家唉声叹气了下,他看起来精神状态也很不好,眼眶周边都黑了一圈,无比的疲倦劳累。
“我做了个梦,一直周而复始的在我的脑海中循环。我看着临祁,摔在了火海里......我的手,怎么也抓不住他.....”穆久有点自艾自怜的哽咽着,喉腔满是酸楚的苦水,在里边翻滚着,却只能往回倾倒。
身体里像是被泼了硫酸,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直到钻出一个个洞来。
“这应该只是个噩梦吧....”穆久不死心的看着管家,却发现对方的眼眸也无比猩红,沧桑面容上满是掩盖不住的悲伤。
“节哀,穆少爷。”管家用苍老的手掌握住穆久瘦削,骨节细长的手,接着强撑说道:“一切都是命数。”
“你什么...意思?”穆久五味杂陈地听着管家的话,似乎心里早已有了答案,但是却还是不敢再去相信这个事实。
过于残酷。
“火太大了,找到尸体的时候只剩下骨头了,肉都烧没了。”管家带着沙哑的哭腔,悲不自胜道。
穆久背脊弯曲,无助地用手捂着脸,神情无神,麻木到极致,泪腺却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去献祭这惨绝人寰的结果。
不敢再听下去。
见惯了生死永别。
但这种阴阳两隔的场景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却还是一如既往的会痛不欲生。
连骨髓都泛着被蚕食,嗜咬过后的疼。
曾经穆久恨透了临祁,可在得知他变成了一堆惨败,没有虚体的灰烬时,那份恨却随之转换成了另一种不可言喻的东西。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只觉得原本跳动的心脏,随着那个人的彻底消亡,变得空荡荡的,好像跟着他一起死了。
简直要了他的命。
穆久抱着那个从火葬场里推出的骨灰盒,不撒手。
宛如下了逃不出的魔咒似的,出现在他面前的,又只能是一个冰冷冷的骨灰盒。
他就呆在那个小小的杂货间,死死地盯着面前的两个骨灰盒。
临祁死亡的消息在全城都传开了来,电报,报纸上满满的都登记着这条新闻,在哀悼的同时,他名下的房屋,参股的商会,公司,还有所有财产都被冻结了,以上交国家的缘由交予那些图谋不轨的官员,分刮了去。
在那之前,管家打开了临祁私密的柜子,那里有专属给予穆久还有孩子留下的资产,但是他并没有过多去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穆久握着从柜子里拿出的遗物,里面有一个被扎的千疮百孔的小人娃娃,是他五年前曾经为了泄愤做的,背面还故意写了对方的名字。
这么恶毒,带着诅咒的东西,为什么要留着?
还有那个他做毁了,扔进了垃圾桶的红豆链子。
竟然是他,捡走了......
穆久是怎么也想不到,这些残破的玩意,还能被人当成宝贝似的珍藏了这么久。
一边那么残忍的伤害,折磨他,一边又偷偷摸摸在背地里,掖着藏着对他闷不吭声的肮脏爱意。
他全身颤抖不止,失神崩溃地握着那两个东西,临祁啊,你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么自损一千,伤敌八百的事情。
他还来不及缅怀,从悲痛中抽离出来,就被那些恶毒的家伙拿着棍棒狠狠地赶出了临府,那个临祁废了好大精力和心血,才建好的家。
这次,是真的没有家了。
他们化身为强抢豪夺的强盗,没有任何人性和仁义道德,眼中只有利益,不顾任何情面。用一身伤痕累累换来的功名利禄,江山荣耀,以他的死亡告终,被销毁泯灭的彻彻底底。
偌大的临府,此刻被封条贴的严严实实,周边都是警戒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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