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是周三吗?”边城问,“你怎么不去上课?”
“妈妈说,我不用去了,”男孩顿了顿,有些沮丧,“以后都不用去了。”
“你退学了?”
男孩点头。离开学校之前,妈妈带他去见老师,老师好像很高兴。班长说,这是因为他一直拖全班同学的后腿。这话他不太明白,他哪能拖得动全班人?
想起这件事,男孩的嘴角向下撇了撇:“我想上学。”
边城还是头一回听到这个年纪的孩子渴望上学:“为什么?”
男孩点头:“不上学,我只能在家里看电视,好无聊。”
“不出去玩?”
“爸爸不让,我出去了,爸爸会生气。”
“为什么?”
“他会吼我,”男孩回忆了一下,复述道,“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有个白痴儿子吗?”
边城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一直这么跟你说话?”
男孩向边城解释,在很久之前,爸爸还挺温柔的。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上学了,爸爸的态度就变了。几次考试之后,爸爸拉他去了一个地方,那里有一个陌生的叔叔,问了他好多问题,还给他打了分。他不知道这个分数意味着什么,反正爸爸说不好。
逐渐地,周围的同学不搭理他了,叫他也不说名字,说白痴。妈妈说,别人叫他白痴,他应该生气。可是,爸爸叫他白痴的次数最多,他总不能一直跟爸爸生气。
边城本来打算走的,他不喜欢寒暄,尤其是对不熟悉的亲人。但他最终还是转身走到长椅旁边坐下。男孩高兴地坐到他旁边——终于有人和他说话了。
“上学很有意思吗?”边城问。
男孩猛点头:“上学了,我可以擦黑板,倒垃圾,拖地。大家都很好,看到我来了,就把扫把、黑板擦让给我。”
边城屡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问:“上课的时候听得懂吗?”
男孩摇摇头,然后立即说:“老师说了,听不懂,就要多听,学不会,就要多练。”
他掏出一沓作业本,边城看了一眼,那些本子里有数学,有语文,还有思想品德,打开来看,里面都是东倒西歪的字。仔细看,其实就是把题干抄了一遍。
男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老师说,不会做,抄题目,也能拿分。”不过,他认真实行了,也没有挽救他的成绩。他又补充,“我美术学得好。”
美术课的老师不会打叉。不管他画了什么,老师都会印一朵小红花。不像其他科目,他拼命地往上写,把卷子写的满满的,发下来也全是叉。
边城把本子合上,再给他装回包里,问:“你接下来怎么办?还去上学吗?”
“妈妈说,要回老家,去另一个小学。”说着说着,他有点沮丧,“那我就见不到朋友了……”
“跟你说了很多遍了,他们不是你的朋友。”有个女声从走廊后面传来。
边城转身,看到一个女人朝他们走来。长长的黑发在脑后简单一扎,面庞很俏丽,只是眉眼间有掩盖不住的疲惫,在眼角压出了细纹。
女人走到男孩身旁,伸手保护性地揽住他,好像全世界都会伤害她的孩子。“你就是边城?”她警惕性地扫了边城两眼。
“是。”
“我是江云若。”她说着低头,从兜里掏出一叠发票,那些纸片都按照大小分门别类,叠得很整齐。“这是之前的开销,”江云若把发票递给边城,“手术,ICU,各种检查,钱是我垫着的……”
“好的,”边城接过来,“给我留一个联系方式,我把钱给你打过去。”
江云若点点头,撕下男孩的一张作业纸,写了一行数字给边城。她没说多余的话,只是拉起男孩的手,把双肩包背到自己身上,转身离开。
在她临走前,边城开口说了一句:“谢谢你把他送到医院。”
江云若淡淡地点点头:“以后的事都交给你了。”
母子俩一高一矮的身影渐行渐远。医院走廊里,咳嗽、低吟、辗转反侧的声音此起彼伏,手术室推车在其间穿梭。男孩时不时地回头,看长椅边那个高大的身影。
“怎么了?”江云若问,“你喜欢哥哥吗?”
男孩点头。
“为什么?”
男孩想了想,说:“他叫我江羽。”
作者有话说:
过年啦,所以周四开始的一周日更~
或许是感应到了儿子的归来,边城回国当天晚上,边怀远恢复了意识。
眼皮沉重如铅,几度开合,终于,意识在模糊的视线中缓缓浮上海面。病房光线昏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阻滞感。耳边回荡着医疗仪器稳定的滴答声,那是他与世界的维系,规律的声音告诉他,他还活着。
术后的疼痛像深埋海底的暗流,他能感受到它的存在,但现在,镇定剂的温暖波浪把它掩盖住了。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检查生命体征,确认心率和血压的稳定、四肢活动能力。
意识进一步清晰,边怀远试图动一动手指,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医生询问他是否明白现在的情况,四肢是否有麻木或刺痛感。
边怀远摇摇头,把目光投向医生身后——边城在那里。
医生记下他的回应,转身告诉边城:“目前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还需要继续观察12个小时。”
边城点头致谢,走到床边,挪了一张椅子坐下,问父亲想不想喝水。
边怀远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他:“我梦到了好久以前的事。”
他的手停在水杯上方。
“你还记得你十一岁的时候吗?”边怀远说,“IMO决赛,你在南京集训,当时你只有这么点大。”他的肌肉还处于麻痹状态,没办法做手势,只能用表情来展现往事的追忆。
边城当然记得,他对所有事都记得很清楚。
“前两年国家代表队都拿了金牌,教练要保住三连冠,你压力太大了,整夜整夜睡不着觉,”边怀远说,“我每次去看你,你都板着脸,一点笑容都看不见。我当时想,你那么喜欢数学,怎么能让热爱的事情变得这么痛苦,就用车把你偷渡回来了。”
“结果教练打电话来一顿痛骂,我又回去了。”
“是啊,”边怀远说,“但好歹在玄武湖玩了一天。”
要说美好的回忆,那还是留下了很多的。
“之后我就不干这种事了,”边怀远说,“想找别的办法让你开心点,我们家没什么幽默的基因,我只能在网上找各种笑话,去看你的时候讲给你听。可惜你这个孩子太难哄,一次都没笑过。”
“那些笑话真的很无聊。”
边怀远叹了口气,望着天花板:“然后我就醒了,感觉这个梦好像是上辈子的事。”
边城默默把手收回来,放在病床边沿,距离父亲插着软管的手只有一寸之遥。
边怀远微微侧过头看着他,头发和枕头摩擦出窸窣声:“我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个话题是达摩斯之剑,掉落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床上的病人主动割断了绳索。
“我是在你妈妈去世之后,才遇到她的,”边怀远说,“我不知道你怎么会那么想我。我跟你妈妈一起上的大学,二十多年的情分,你觉得都是假的?”
边城望向床边的心电图监测器,绿色弧线缓慢地划着:“我那时候在气头上,说话不过脑子,爸别放在心上。”
“我对你妈妈不好吗?对你外公不好吗?”边怀远呼吸急促,手指弯曲着颤抖起来,“一个人演戏能演二十几年?你怎么想的?”
边城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手。无论如何,这是自己的父亲。虽然中间有断裂的十年,有谎言,有怀疑和芥蒂,但小时候一起拼乐高的手,床边朗读的声音,草坪上滚动的足球,那些都是真的。
对自己而言,绝大多数时间,他确实是一位好父亲。
“爸,别激动,你才刚缓过来,医生说要静养,”边城放缓语速,语气带着一点安抚,“我说了,那都是气话。”
“爸只是个普通男人,”边怀远说,“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凑上来,难免会动心……我也不奢求你理解,但是……你不能……就这么……把我当成个罪人,不能不认我……”他缓了一会儿,“我听到你说的那些话,就像心里被捅了一刀,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我倒在地上的时候就想,是不是我死了,你才能原谅我。”
边城垂在身旁的手忽然颤抖了一下。
他望着刚从死神那里回来的父亲,突然意识到,他结婚这件事,大概永远都无法说出口了。
“谈不上原不原谅,”他说,“我们都有各自的生活,你早点告诉我就好了。”
“我让你相亲,也是希望你幸福,”边怀远说,“我这身体,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临死前,要是能看到你结婚生子……”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边城打断他,“医生说了,手术很成功,只要好好歇着,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边怀远叹了口气:“我知道,我又不会逼着你跟谁结婚,你找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不行吗?那么多优秀的女孩子,你一个都看不上?”
边城决定不再争论性向的问题了。
“爸,”边城说,“我们做个君子协定吧。”
边怀远看着他:“什么协定?”
“我不公开我的性向,保证圈子里没人知道你的儿子是同性恋,”边城说,“你也不要试图让我结婚。”
边怀远看着自己的儿子,对方迎着他的目光,毫不动摇。
他往下望去,当初可以一掌包住的手,如今轻松地握着他。
“好吧,”他说,“好吧。”
暂时休战。
边怀远扭头,看到病床旁边的水杯。边城拿过来,把吸管递到他嘴边。水流缓慢地沿着管子传送过去,边怀远想抬手握住水杯,手抬到半空又颓然落下。这一瞬间,床上的人忽然苍老了许多,这种脆弱感让边城知道,自己已经输了。
身体虚弱,聊了一会儿之后,边怀远又沉沉睡去。边城走出病房,坐在弟弟之前坐过的长椅上,想起了自己的新婚丈夫。
他就这么不告而别,远赴大洋彼岸,也没有留下联系方式。等那个人在旅馆醒来,发现身旁空空如也,丈夫人间蒸发,会是什么心情?
边城烦乱地抓了把头发,把脸埋在手里。他得找到这个人,可除了对方叫闻笛,还有个烂大街的英文名,他一无所知。
他想起那个年轻人稚气未脱的脸庞,熟睡中散乱的头发,空巷中高声的叫骂,赌场里温热的吻。这些回忆太过鲜活,就好像死寂荒原里一闪而过的焰火。
对于那个人来说,这些回忆是什么?大概是从天而降的一场厄运吧。
某种程度来说,这个理解没错。闻笛醒来后,确实哀嚎了整整二十分钟。
“他劫色就劫色,劫财干什么?”闻笛抱着衣服痛哭失声。“我的房租,我的伙食费……”
冷眼旁观的蒋南泽腿站酸了,伸手把他提起来,拎出宾馆,丢进出租车:“行了行了,人家虽然骗财骗色,好歹把你的内脏全须全尾地留下来了。”
闻笛凄楚地望着他,丝毫没有得到安慰:“他还拿走了我的手机!那种破烂机子有什么好拿的?那里面还有我好多话费呢……”
蒋南泽叹了口气,把自己的手机掏出来:“我的给你,你先用着。”
闻笛盯着手机,蠢蠢欲动,出于礼貌又有些踌躇:“真送我?”
“反正我想换部新的,扔掉也可惜。”蒋南泽把手机丢到他怀里,“那男人是我让你去撩的,这事有我一半责任,就当我补偿你的损失。”
闻笛吸了吸鼻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机揣了起来。他现在真的很需要这个。
“生活费要是不够的话,我借你一点。”蒋南泽又说。
闻笛想了想,不客气了:“我尽快还给你。”
一夜春宵是暂时的,痛苦的绵延无尽的。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他找了份在线家教的兼职,用疯狂上课充实自己的留学生活。出游计划也全部取消,伙食费也一减再减。
他一边计算被机构克扣之后的课时费,一边在心底疯狂诅咒那个不知名的男人。
他算是看明白了,男人就他妈都不是好东西,从今天开始,他要是再看上哪个男人,就让迅疾的闪电射瞎他的眼睛——他这不知悔改、无可救药的恋爱脑!
作者有话说:
终终终于……回到现在了
第38章 现在您被迷住了,完全变了一个人
如果在电视剧里,主人公恢复记忆后,应该一头冲出大门,跌进漫天大雨里,一边奔跑一边嚎啕大哭,直到另一个主人公追上来,在后面大声喊他的名字,他再转过身来,两人深情拥抱。头发都湿漉漉地搭在额前,即使大雨倾盆,发型也带着精心修饰过的美感。
然而北京二环外万里无云,皎月当空,闻笛也情绪稳定,毫无发疯迹象。
他松开了边城的衣领,沉默了一会儿,问:“我醒来的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是去拿钱了吗?”
“是。”
“之后你回来了吗?”
“我父亲急病住院,所以从酒店直接去了机场。”
“伯父身体还好吗?”
“恢复得不错。”
闻笛点点头,说:“幸好没有让你等。”
他的余光捕捉到何文轩,对方从他们的只字片语中窥见了惊天大瓜,比当事人还震惊,神思涣散,像是游离于场面之外。
这提醒了闻笛,他还在同学聚会呢。
“我有事先走了,”闻笛对前男友说,“你替我跟蒋南泽说一声。”然后他转向边城。“你,先别跟我说话,等我静下来理一理。”
“我送你回去吧。”边城说。
“不用,我坐地铁回去,”闻笛看他有跟上来的意思,做出阻止的手势,“离我远点。”
手机争气地正常运行着,给他提供了一条两转的路线。地铁进出站的轰鸣声,乘客的嘈杂,马路上的车笛阵阵,听起来像荧幕上的背景音,与他无关。陈旧的水泥楼梯,门上破洞的福字,像是遥远的、另一个人的生活。他打开门,觉得自己不小心闯入了陌生的地方,茫然四顾。
他用手摸索着,找到椅子坐下,脑子就像古早的轧布机,吱吱呀呀地,一点一点往外吐出封存的记忆。庞大的信息量让他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抱住脑袋,慢慢把久远的碎片拼在一起,试图从中摸索出连贯的前因后果。
他这么一个人呆坐了好久,腰背酸痛也浑然不觉,直到10点,门外响起钥匙碰撞的叮铃声,于静怡回家了。
她走进门,看到闻笛神色凝重地盯着桌面,心里一惊:“出什么事了?”
闻笛抬起头,机械性地回答她的问题——他正需要理清思路,向另一个人叙述经过似乎是个好方法。他从酒吧初遇开始,说到抢劫、老虎机、德州扑克、直升飞机。于静怡的表情也跟着从意外,到震惊、疑惑、紧张、最后变成了呆滞,情绪走马灯似的在脸上滑过。
“所以说……”于静怡总结,“那个骗财骗色的恶棍就是边教授?”
这一声像是把迷失在过往的人唤醒了。闻笛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忽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于静怡一个激灵:“怎么了?”
“神经病!”闻笛用手指着空气,大叫,“我们都是神经病!”
妈呀,于静怡下意识想找捆大蒜挂他脖子上,这不会是中邪了吧?
但闻笛面色红润,眼神澄澈,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他庄严地示意了一下自己对面的座位,让于静怡坐下。
于静怡惶恐地坐下了。
“你说他这人是不是有毛病?”闻笛问。语气不像征求意见,像下了定论寻求附和。
“啊……”于静怡还因为离谱的故事发展而晕眩,“这是因为……?”
“他早就知道我们结婚了,”闻笛又拍了一下桌子,“三个月!我们认识快三个月,见了那么多次面,这么重要的事,他竟然一直不告诉我!”
“哦,”于静怡恍然大悟,点点头,“确实。”
“天哪,”闻笛捂着脸,觉得头痛欲裂,“我居然在追自己结婚五年的老公,世界上哪有这种事?”
“这个……”于静怡拧眉苦思,最终也只得摇头,“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
“还有我,”闻笛怒气冲冲地说,“我疯了吗?”
“对自己下嘴轻点儿……”
“我居然跟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陌生男人结婚!我恋爱脑到脑残的地步了吗?”
于静怡几度欲言又止,用噎住的声音安慰他:“别对自己那么苛刻。”
“他要是个跨州通缉的罪犯怎么办?他要是把我卖到缅甸去搞传销怎么办?他要是骗婚的,想给我上人身保险,再谋财害命怎么办?”闻笛捂着心脏,好像自己已经在平行世界死于非命了,“我从小认真接受普法教育,努力提高防范意识,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这人太有自我批判精神,于静怡觉得应该把这段拍下来,交给教育频道做宣传。
“他还不喜欢莎士比亚!”闻笛大叫,“他当着我的面贬低莎士比亚,我居然还跟他私奔!”
“这四个是能并列的吗?”
“就算他是好人,我也不能直接结婚啊!”闻笛机械地用手指梳理发丛,“还有财产分割、抚养义务、税收申报……”
“好了好了,”于静怡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是想想现在怎么办吧。”
闻笛茫然地看着她,明显还没从记忆里挣脱出来。
“美国领证在国内有效吗?我搜搜看……”于静怡点开手机浏览器,滑动了一会儿,“哦,你得向大使馆报备,不过我国不承认同性婚姻,报备也没用,所以在国内你还是单身的。”
“法律上是这样,但是……”
于静怡把手机放到桌上:“你找他聊聊吧,你不是很奇怪他为什么不告诉你吗?问问他是怎么想的。”
闻笛思考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通电话,过了三秒,突然又暴起:“正在通话中?这家伙居然还有心思和别人打电话?!”
这锅边城背的冤枉。闻笛离开饭局后,他满脑子想的也只有五年前那场闪婚。何文轩让他解释清楚事情的原委,他习惯性给了没有教养的回答:“跟你有什么关系。”
他开车回到荷清苑,在302门前站了半晌,几度想抬手敲门,最后还是退了两步,走进自己家门。
次卧传来隐约的卡通片的快乐曲调,江羽大概在看电视。边城坐在客厅,理了一会儿思绪,决定找不靠谱的发小商量一下。
宋宇驰到的很快,一进门就四处张望,问他法定配偶去哪了。
“还在对门。”边城说。
宋宇驰看他像在看疯子:“人家都想起来了,这会儿你们不是大打出手,就是抱着大哭,怎么就这么回家了?”
“我有点乱。”
“这可难得了,”宋宇驰坐下说,“哪里乱?”
边城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语带怨愤地说:“他这个人有什么问题?”
“啊……”宋宇驰摸不着头脑,“这是因为……?”
“我用了那么多方法,”边城说,“我放了我们初遇的曲子,他没想起来;给他发红岩峡谷的照片,他没想起来;去我们住过的套房,他没想起来,结果说到七百美元,他想起来了!”他的声音带着积怨,“这段婚姻在他心里的分量还不如七百块钱!他是为了七百跟我结婚的吗?”
“谁说的,”宋宇驰反驳道,“人家明明是为了气前男友。”
边城沉默了下来。宋宇驰难得在他脸上看到心痛的表情,拍照留念的冲动很强烈。
过了很久,边城终于开口。“是,”他说,“是为了前男友。”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不知为什么,宋宇驰总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电话提示音的滴声像是定时炸弹的倒计时。
过了几秒,边城又把手机放下,眉头紧皱:“他竟然还在和别人打电话?”
“哦,”宋宇驰幸灾乐祸,“可能是前男友呢。”
边城看了他一眼,宋宇驰从未见他这么阴冷的表情,刚想站起来逃跑,边城的手机就响了。
边城的注意力迅速集中到手机上,宋宇驰瞟了一眼屏幕显示,又坐下了。
趁着边城接电话,他偷偷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亲爱的,我觉得他们俩要出大事。】
对面很快回复:【又来??】
作者有话说:
大家除夕快乐!祝新的一年工作学习顺利!
第39章 他不说话,表明他的爱情是有限的
两人在不解与怒气达到顶峰时,通上了电话。事实证明这不是个好主意,波峰和波峰相遇会形成海啸。
滴声刚结束,两边就同时开口。说的太急,声音都叠在一起了,完全听不清对面的话。隔了两秒,又同时吼了一句:“你说什么?”
边城深呼吸一口气:“你先说。”
“你到底在想什么?”闻笛气冲冲地说,“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跟我说?”情绪激动时,过去的记忆就像潮水一样翻涌上来,闻笛看着过往的一幕幕,忽然抓住了一条清晰的线索,“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拿了U盘转身就走!你这家伙从一开始就打算瞒着我!”
“你看起来不记得我了,”边城说,“我摸不清状况,不知道你是因为我没有回去找你生气了,不想提之前的事,还是真忘了,没想好怎么办。”
“那接下来呢?你知道我酒精性失忆了,为什么不说?”
“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一个没见过几面的人吗?我突然跟你说我们结婚了,这种离谱的事,你能信吗?”
闻笛叹了口气,缓缓坐下,空着的手撑着额头:“一般人可能不会信,但我喜欢你啊!如果知道喜欢的人和自己有这么美好的回忆,会很高兴的。”
对面沉默了一瞬,忽然用惊讶的语气说:“你喜欢我?”
闻笛忽然感觉全身血液沸腾起来,恨不得像那张有名动图里的土拨鼠一样,对着田野大吼——“啊???!”
什么??!他都像松鸡似的,连续跳求偶之舞跳了仨月了,恨不得把“花痴”写在脸上,对面居然不知道??!
“我不喜欢你,我吃饱了撑的追了你三个月??!”闻笛大叫。
对面这次沉默得更久了,再开口时,语气比之前更加震惊:“你在追我?”
闻笛望向天花板,在他的想象里,他已经往脖子里套上了绳索,挂在灯柱下面晃来晃去了。
“我不在追你,为什么请你吃饭,请你听音乐会,还跟你去酒店开房??!”闻笛吼道,“我又不是闲着没事干,我又要写论文,又要干杂活,还有一堆助管的破事,我不喜欢你,我一天到晚上赶着给你发微信,跟你聊天,约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