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就是詹不休给他开的门。
詹不休有些发愣:“你怎么来了?”
孟昔昭:“我来接我家娇娇,她人呢?”
詹不休:“半时辰前便回去了,说是要回去用晚膳,怎么,你不知道?”
孟昔昭:“……知道。”
詹不休的眼神变得更加纳罕:“那你怎么不早些来?”
孟昔昭:“…………”
“有事耽搁了,罢了,没接到就没接到吧,我也是临时起了主意,并未跟她说过。你……”
孟昔昭看看他,然后又看看里面的院子:“你今日要和你家人一起过节,拜织女吗?”
詹不休:“……”
拜织女是乞巧节的传统,通常是在月光下,彩楼前,摆一长案,供奉瓜果巧果,然后向织女祈求,让自己的女工技术更好一些。
这种活动他怎么会参与!哪怕往年,他也只负责买足供奉的东西,如果拜,那都是詹茴要去忙的事。
要是别人问这个,詹不休肯定会认为对方是嘲讽他,但孟昔昭这表情,真不像是嘲讽,反而像是认真发问。
沉默了好半天,他说道:“不。”
孟昔昭听了,顿时高兴起来:“那好,找个饭馆,咱俩喝一杯,你升了官,可还没请我喝过酒呢。”
詹不休当然答应,虽说,孟昔昭也升官了,而且也没请他。
别的酒楼今日都人满为患,倒是这外城里的一间卖饭食的小馆子,还有几个位置。
外城的饭馆连雅间都是半个,一道半垂着的帘子,就把外面遮住了,私密性几乎没有。
不过他俩也不在意这个,推杯换盏,风卷残云,孟昔昭是真的饿,而詹不休,他是真的能吃。
两人很快就把饭菜一扫而光,都吃完了,这才开始聊天。
“我要建府了,等建好之后,请你过来暖居。”
詹不休问:“何时能建好?”
孟昔昭也不清楚,工部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的,恐怕还排不上他。
想想自己之前建别苑的经历,孟昔昭斟酌着回答道:“一个月左右吧。”
詹不休:“那我恐怕赶不上了,让阿茴去吧,给你带一份厚礼。”
孟昔昭一愣:“怎么,陛下要你出征?”
詹不休摇头:“未曾,但我得了这样一个官职,怎么能久留在应天府呢。”
孟昔昭沉默下来。
这倒是,从天寿帝给詹不休封了这么高的一个官,孟昔昭这心里就隐隐的有些不安,他或许是用提拔詹不休,来膈应孟昔昭,但,他也有可能,是存了别的心思。
如今南诏是丧家之犬,谁去都□□,一路砍瓜切菜般简单,如果天寿帝想让詹不休回去,继续攻打南诏,用不着让他升这么快。
怕就怕,他是尝了甜头,所以又盯上别的地方了。
南诏被攻破,全民欢呼,可他们欢呼的不是打了胜仗,而是打胜仗之后,大军就能回来,那些年年被征召、年年音信全无的青壮们,总算是能卸甲归田,从此回家了。
已经有了这样的期待,而突然之间,陛下下令,说要攻打另一个地方,又把大军拉走了,那这落差之下,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呢。
孟昔昭垂眸,片刻之后,他笑起来:“倒也不必如此忧虑,战事消失之后,众将军都是要回应天府来的,如何部署各位武将,想来枢密院也要仔细斟酌一番,再有一两个月,便入秋了,秋季不宜出兵,大家都知道这个道理。”
詹不休:“……”
是,大家都知道,可陛下他不知道,去年,他就是在腊月,跟着大军一起征伐南诏。
这里不适合说太私密的话,所以詹不休一个字都没蹦出来,只是默默的喝酒。
而孟昔昭也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了,只是问他:“你如今已经是归德将军了,是不是该搬回内城去了,若不想让朝廷给你建府,买个宅子也好,你如今的俸禄,可比我高。”
想到这个,还挺心酸的,孟昔昭领着三份俸禄,却不如詹不休的一份,没办法,武将的工资,本就比文臣高出好多倍来。
从根本上讲,是因为文臣贪污,基本动摇不了皇室的统治,可武将要是贪污,那国家就守不住了。
就比如耿文锦……大齐打不过南诏,有诸多方面的因素,而他克扣军备和军饷,就是其中之一;而那尚西关,更缺德,把阵亡将士的抚恤金吞了下来,有时候嫌死人不够多,他就把伤残人士也报成阵亡,然后让跟他穿一条裤子的将军们,把这些伤残的丢在一个地方等死。
他不出征,只坐下家里,就收获了无数的血汗钱。
嗯,沾着别人血汗的钱。
晃晃脑袋,把这俩人的面孔从自己脑袋里晃出去,孟昔昭见詹不休不回答,还以为是有什么难题:“怎么,你祖父和你妹妹不愿意回去吗?”
詹不休沉默一瞬,说道:“不是,祖父是想回内城居住的,这会让他觉得扬眉吐气,而阿茴……她住哪里都可以。”
“那你这是……”
詹不休摇摇头:“我只是不想随随便便找个宅子,若真的回去了,我想让他们住在我家原来的府邸当中。”
孟昔昭怔住。
詹家被抄家之后,所有财产都充入国库,至于房子,自然也是回到了工部手中,原先的骁骑大将军府邸,可不是一般人能住得了的,据孟昔昭所知,那府邸在若干年前,被天寿帝赏赐给了尚西关,但尚西关没去住过,只是将它租赁出去了。
听说,还是租给了一个开暗门子的,里面如今也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这消息连孟昔昭都知道,詹不休不可能不清楚。
都这样了,他还想搬回去,那肯定就不是特别喜欢这宅子,而是,心中憋了一口气。
孟昔昭看着他从未改变过的沉稳模样,突然发现,有时候詹不休太听话了,指哪打哪,都让他忽视了,其实,这人是这个世界的男主角,他可能是不爱说话,但他绝非是个没有个性的人。
詹不休察觉到孟昔昭的视线在自己脸上时间太长了,他疑惑的看过来,而孟昔昭眨眨眼,笑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只是低下头,又喝了一口酒。
第106章 捡漏
孟昔昭回到家里的时候, 已经很晚了,别人都睡下了,空气里弥漫着燃香的味道, 也不知是从孟娇娇院子里传出来的,还是别人家的燃香, 飘到了他家里。
回到自己的卧房, 孟昔昭洗完澡,等待头发干的时候, 就半靠在床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紫藤替他把东西都收拾好了, 然后抱着他换下的衣物, 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走。
孟昔昭:“……”
默默转过头, 他问:“有事?”
紫藤:“郎君,我好久没见到金珠姐姐了。”
孟昔昭:“她在外面替我办事呢。”
紫藤闻言,哦了一声, 孟昔昭以为她还有问题, 便等着,谁知道, 她顿了顿, 转身走了。
孟昔昭:“…………”
他就没看懂过这姑娘的操作。
接下来的日子就还是这样,参知政事和三司使的战争始终都维持在口水战和商战这两个层面上, 好像两方人马都有默契,不愿意让事态升级,一开始, 天寿帝看着还是觉得挺有意思的,毕竟上朝总是很枯燥, 看着他们吵架,他也不至于总是犯困。
但总吵总吵,天寿帝的耳朵就渐觉聒噪。
没多久,就又是一个各打五十大板,孟旧玉被罚回家闭门思过三日,邱肃明的大学士之职则被撤了。
对,所有高官,基本都是身兼数职,一个实权职位,再加上两三个荣誉职位。
荣誉职位被撤也不算什么大事,因为皇帝一生气,就拿这种方式撒气,等他气消了,过段时间,还会再给邱肃明恢复的。
孟旧玉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并不觉得高兴。
书房中,孟家的三个男人坐在一起,孟旧玉和孟昔昂眉头紧锁,孟昔昭则咔咔吃点心。
亲爹和胜似亲爹的大哥:“…………”
孟旧玉被孟昔昭折腾出经验了,根本不出声,倒是孟昔昂,痛心疾首的对他说:“二郎,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有心思吃东西!”
孟昔昭:“不吃东西吃什么,总不能像爹似的,吃亏吧。”
孟旧玉:“……”
小兔崽子,我吃亏是谁造成的!
孟昔昂也就是心里着急,才说了这么一句,很快他就不管孟昔昭了,还把放在自己手边的那碟点心,也给孟昔昭端了过去。
他一边神色如常的这样做,一边对孟旧玉说:“爹,要我说,咱们还是应该拿个章程出来,再拖延下去,此事便会不了了之,三司使不会一直待在应天府,他这次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了。”
孟旧玉默不作声的撩起眼皮,看向吃的嘴角上沾了好几枚点心渣的孟昔昭,见后者依旧专心致志,他抽了抽嘴角,索性问大儿子,“那你想怎么做?”
孟昔昂:“仇已经结下了,就不能放过他,不然的话,以后年年咱们都没清净日子过,旁人不比邱肃明,他位高权重,且经常和陛下有私下的书信往来,如今还是明着斗,等他走了,来暗的,咱们怎么知道,他会在书信里说些什么,届时咱们不就成了瓮中的鳖了吗?”
孟昔昭突然疯狂咳嗽起来,孟昔昂吓一跳,赶紧伸胳膊拍他的背,等再回过头的时候,孟昔昂看见自家爹的脸色漆黑无比。
孟旧玉:“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大王八,带着你们两个小王八?”
孟昔昂:“…………”
“额,这个,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昔昭偏过头,肩膀一抖一抖的,看得孟旧玉更加生气:“我怎么就生了你们两个不孝子!大郎,你这举人到底是怎么考上的,我都要怀疑你舞弊了!”
“还有你,二郎,别笑了!没心没肺,你还笑得出来?没听见你也是王八之一吗?”
运了运气,孟旧玉沉声说道:“罢了,大郎话糙理不糙,事实确实如此,但这章程不是那么好拿的,邱肃明背景深厚,若不能将他一下子就按下去,再也起复不了,那就会留下后患。”
说到这,他威严的眼睛盯向孟昔昭:“说吧,你到底有什么主意?”
闻言,孟昔昂也看向自己弟弟,被这俩人同时盯着,孟昔昭眨眨眼,把点心盘子放下了:“爹,你问我有什么主意,可我根本就没有主意。这邱肃明当初是怎么起来的,是陛下喜欢他,宠信他,所以他起来的速度就跟下过雨的竹林一样,是节节高啊,咱们三个,比得过陛下的一根手指头吗?比不过,所以,无论咱们几个如何努力,都打不到邱肃明的七寸上,他大肆敛财,送了陛下这么多的好东西,他就是陛下的心头好,哪怕他犯了再大的错,只要陛下还念着他的好,他就不可能被咱们按下去。”
孟旧玉和孟昔昂听得有点愣,照孟昔昭这意思,他们家不是没戏唱了吗。
可他俩又觉得有点不对劲,互相对视一眼,然后再看看甜甜一笑的孟昔昭,孟旧玉率先反应过来:“哦,我懂了。”
孟昔昂:“……爹,你懂什么了?”
孟旧玉有点嫌弃大儿子,明明从小就是神童,怎么长大了,这脑袋反而不灵光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崽,所以孟旧玉还是很耐心的给他解释:“二郎的意思是,打蛇打七寸,不论是邱肃明玩忽职守,还是邱肃明鱼肉乡里,这都不是能扳倒他的关键,关键在于,要让陛下厌恶他,要让陛下觉得,邱肃明给他赔的东西,比给他赚的东西,还要多。一旦陛下意识到这一点,你我都不用再做什么,邱肃明自己就会倒下去了。”
孟昔昂恍然大悟,可是思考了一瞬,他又皱起眉来:“那如何才能让陛下意识到这一点呢?”
这时候,孟昔昭突然插嘴:“自然是要从陛下的心思上下功夫,大哥,你说,咱们当今陛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孟昔昂:“…………”
他看向弟弟,陷入沉默,显然是不敢说,但看看周围只有自己家里人,忍下心中的一点不适,他开口回答:“自私自利,小肚鸡肠,恩将仇报。”
孟旧玉:“……”
孟昔昭:“……”
倒也不必如此实诚。
孟昔昭无奈的扶了扶额:“我指的不是这些,而是陛下好面子,好大喜功,他一心想做千古一帝,且十分重视自己的皇位是否稳定,后面这一点似乎平时不太看得出来,但大哥,你想想看,若不是特别特别在意自己的皇位,他当初那么想要废谢皇后,立甘贵妃为后,可他最终还是没这么做,世人皆知陛下有多爱重甘贵妃,总是宣扬他们之间的深情,可若是真的深情,遇上此等阻碍,怎么又半途而废了呢?可见,陛下真正深情的,不是甘贵妃,而是他的皇位。”
孟昔昂轻眨眼睛,表情一瞬间产生变化,满脸都写着一行字——悟了悟了,我悟了。
孟昔昂平时还真没往这方面想过,此时他是既佩服,又觉得好笑,连垂髫小童都知道当今陛下是个痴情之人,可只有他弟弟,看出来陛下的痴情,也不过如此。
既然有了方向,孟昔昂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他笑起来:“我明白该怎么做了,而且做起来也简单,邱肃明在任上致使百姓民不聊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事,只是因为甘太师在,之前没人大胆的说出来,那我便来做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
孟昔昭见他一脸斗志昂扬,好像今晚回去就能写一份书札出来,孟昔昭赶紧拦住他:“等等,不要这么急,大哥你贸贸然的提出这件事,陛下是不会相信的,说不定还会觉得你闲着没事干,咱们得弄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一桩桩来,一点点推,把陛下的心当做容器,慢慢积压他对邱肃明的不满,到了瓶颈的时候,大哥你再提出这件事,猛地推一把,呵呵,到时候我也会尽力争取,最好让这邱大人,能入我应天府衙的大狱,届时,我一定好好招待邱大人。”
孟昔昭和孟昔昂对视,两人想象着那个画面,同时不怀好意的笑起来。
孟旧玉:“……”
坐在一旁,看着自己两个儿子商量如何扳倒一个鼎鼎有名的大贪官,孟旧玉心里怪复杂的。
尤其是看着这两人的对比。
孟昔昂显然没想那么多,他完全是被孟昔昭引出来的事端,给裹挟进去了,满心满眼都是为了家里好,而孟昔昭,他看似在这事里参与度不高,除了一开始跟邱肃明产生龃龉,后面几乎就没他的事了。
但从他那晚未卜先知,突然告知自己,他要得罪邱肃明了,全家可能都会被邱肃明针对开始,孟旧玉就知道,这事没有这么简单。
到了如今,孟昔昭的目的似乎已经十分明显,他就是想让邱肃明倒台,然而孟旧玉心里,依旧不怎么安稳。
因为有个疑惑他始终搞不懂。
为什么孟昔昭要把自己摘出去?
惩治贪官污吏,陛下或许不会开心,可百姓们知道了,一定是振臂高呼,孟昔昭又不傻,他为什么不想要这种好处?
别说什么他只想做纨绔,只想做宠臣,之前他从匈奴回来,可是找人造了好大的声势,应天府里差一点,可在其他地方,尤其是离匈奴近的地方,那边的人对孟昔昭可是十分有好感。
所以说,为什么呢?为什么之前还努力经营自己的名声,如今,却放弃了这么大的好处,只龟缩于幕后呢?
孟旧玉其实大概猜得到原因,但他不敢真的这么想。
因为一想,他就心惊肉跳,就恨不得棍棒教子,让他赶紧打消这种念头。
龟缩于幕后,是不想让某些人注意到他,而某些人注意不到他,他就能继续藏于暗处,攻其不备,从背后给那人下刀子。
而需要他这么谨慎对待的人……这朝中,真的没几个。
孟旧玉端着茶杯,心里无限苍凉。
胆子大啊,真的是胆子大。
现在唯一能让他得几分安慰的,就是等孟昔昭折腾完了,这大齐朝,估计也没人能让他折腾了,等到那时候,他应该就能安分下来了吧?
孟旧玉发着呆,连孟昔昂叫他都没听见,好不容易听见了,回过神,只见两个儿子都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孟昔昂问:“爹,你怎么了,没事吧?”
孟旧玉愣了一下,摇摇头:“没事,哦对了,有件事要跟你们两个说一下,夫人准备给娇娇寻找如意郎君了,待夫人和娇娇选好了人,你们二人便帮着出去打听打听,尤其是大郎,你不是正好开了好几间酒楼吗,那里人多嘴杂的,肯定能听到不少小道消息,你可要好好替你妹妹把关,不能让她去了腌臜的人家。”
孟昔昂一听,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爹,这事你不吩咐,我也是要好好办的。”
一旁的孟昔昭,却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娇娇才十五……”
孟旧玉:“再有三个月就十六了,这么大的女孩,也该开始相看了。”
孟昔昭:“…………”
确实如此,能拖到现在就挺不容易的,相看之后定亲,定了亲还要走六礼,等真正结亲,孟娇娇就十七十八了,这年龄……孟昔昭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但总比十三四就成亲好。
一晃妹妹也要成亲了,孟昔昭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想想看,孟娇娇在家里也没待几年,就要成了别人家的新妇。人总是在快失去的时候才开始珍惜,孟昔昭也不例外。
他顿时就开始反思自己,太忙了,总是不着家,经常连着很长时间都看不到孟娇娇,他申请了建府,孟娇娇知道以后,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她脸上失落的神情,可是十分明显的。
还有前一阵子,说着要去接孟娇娇,结果半路为色所迷,等他到了,孟娇娇都回去了……
孟昔昭陷入沉默。
他这个哥哥,做的也太不称职了。
抹把脸,孟昔昭立刻出门,连跑好几家酒楼,买了孟娇娇爱吃的菜,亲自送去小院儿。
孟娇娇倒是不觉有异,很开心的对他道谢,而孟昔昭一脸纠结的看着她,欲言又止。
孟娇娇不禁疑惑:“二哥,你总看我做什么?”
孟昔昭:“……娇娇,听爹说,阿娘要给你找夫君了。”
愣了一下,孟娇娇笑起来:“这事啊,嗯,是我跟阿娘提的,不过我觉得,就是我不提,阿娘也该张罗了,日子还没热起来的时候,阿娘总去找舅母,还不带着我,八成就是要给我偷偷相看呢。”
孟昔昭惊讶的看着她:“是你提的?”
孟娇娇点头:“是呀。”
孟昔昭更惊讶了:“你有意中人了?!”
不会还是临江王吧,可临江王不是已经定亲了吗,跟田太尉家的二女儿,明年就该结亲了啊!
孟娇娇有点不好意思的摇头:“没呢,只是我都这么大了,好郎君就要快些挑,不然等我再大一些,就是别人挑我了。”
孟昔昭一听这个,顿时霸气的拍桌子:“谁敢!娇娇,要是因为这个的话,我觉得你不必如此着急,你可以再等上一两年,真的,一两年足矣!”
一两年之后,不管你看上谁,我都能叫新皇给你赐婚!
孟娇娇:“…………”
她惊愕的看着孟昔昭,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就这么激动,歪了歪头,孟娇娇缓缓说道:“其实……也不止是因为这个,在家里,看着大哥和嫂嫂琴瑟和鸣,我有些羡慕这样的日子。爹娘互相扶持,一路相濡以沫,才走到如今,哥嫂眼看着,也步入了同样的道路。至于二哥你,有时是个多情浪子,有时,又仿佛不近女色,不过二哥你有你想做的事,我猜,那些事,便相当于你心中温柔可意的娘子。”
孟昔昭:“…………”
还真不是,他有娘子了,就是这个“娘子”,看着比他还魁梧一些。
孟昔昭不吭声了,主要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妹妹自己想谈恋爱了,难道他还要阻拦么。
而这时候,孟娇娇继续说道:“二哥你出事的时候,我仿佛看见天都塌了,若不是有这样一遭,我还不知,自己竟是那么的扛不起事,在那时,爹和大哥为你奔走,阿娘一面照顾家里,一面去外祖家,要他们仔细准备出征的军备,连大嫂,都能回娘家去,让郡王爷在朝上为你说话,而我,就只有我,除了哭,什么都做不了。”
孟昔昭愣了愣,他下意识的就说:“可你只是个小娘子啊,我出事不是你的错,我也不希望你因为我,牺牲自己的终身大事。”
孟娇娇点头:“我晓得的,况且我说这些,也不是要二哥你感到愧疚,我只是想说,类似的事,或许未来还会发生,人这一辈子,哪有永远顺风顺水的呢,我也是孟家人,我得立起来,若真的有一日,家中遇到了麻烦,我希望自己也能帮上忙,而不是除了哭,毫无用武之地。”
孟昔昭:“……那也不必急着成亲啊。”
孟娇娇抿了抿唇,看向孟昔昭:“二哥,我仔细想过了,成了亲,我便是正头娘子,可以管家,可以打理自己的家业,至于夫君,我要找个听我话的,地位目前不如我,未来却十分可期的,此人最好家庭简单,婚事艰难,让我能得一个雪中送炭、同甘共苦的名声,既是决定要嫁过去了,我便会倾我所有,以心换心,如此一来,他们全家都能被我笼络住,笼络小人,会有被反水的可能,可我若能笼络一个君子,那得到的好处,可是我一辈子都用之不尽的。”
孟昔昭:“…………”
他呆滞的看着孟娇娇,见她说的眉飞色舞,显然不是思考了一天两天了,而且,听着听着,他突然有种很微妙的感觉,仿佛孟娇娇说的这些条件,他在哪里听说过一样。
孟昔昭心里惊疑不定,而孟娇娇见他一直不出声,只好自己问:“二哥,你看我说的这些,怎么样?”
孟昔昭:“……”
“娇娇,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仪的郎君了,你问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算他俩关系好,孟娇娇也不该问他这个吧,连女郎之间互相讨论未来夫君,都是羞红着脸的,哪有妹妹跟哥哥讨论这个的。
被他猜中了,孟娇娇的脸顿时染上一抹红晕:“二哥,你与房陵郡公家的谢原,关系很好吧?”
孟昔昭:“…………”
他反应一秒,噌的一下站起了身:“你想嫁他?!不行,绝对不行!”
孟娇娇一愣,“为何不行?”
孟昔昭:“他比你大十岁!!!”
孟娇娇:“大九岁,我打听过他的生辰,九岁零八个月。”
孟昔昭惊呆了:“你知道你还想嫁给他?他这个年纪,等你俩成亲,他都奔三了!”
孟娇娇:“……”
沉默一会儿,琢磨明白何为奔三,孟娇娇才小声道:“这不是很好吗?年纪大,会疼人,而且我心甘情愿的嫁给他,他一定感恩戴德,对我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