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冶不出声,就只是温和的看着孟昔昭,随便他怎么欺负天寿帝。
药效太猛,孟昔昭很难看出来天寿帝的反应,好在,他的手指正在疯狂抖动,看起来还是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孟昔昭这才高兴了,继续说道:“虽说我没读过什么书,但你不觉得,我写的很好吗?我认为,在这方面,我应该是有天赋的,所以我想,我要再写一个东西,你说,我替你写个罪己诏怎么样?”
孟昔昭体贴的问:“你要是同意,那你就抖抖手。”
天寿帝眼皮和手指一起抖,但刚抖两秒,突然,他不动了,孟昔昭疑惑的看过去,发现他已经气晕了。
眨眨眼,孟昔昭转过头,看向崔冶:“不管了,我就当他是同意了。”
崔冶:“……”
嗯,都听你的。
孟昔昭有点怕天寿帝就这么被气死了, 起身之后,他问崔冶:“御医在哪?”
崔冶回答:“大部分都在太医院,窦院判在偏殿。”
在大齐, 御医全是太医,太医不全都是御医, 而院判, 必然是御医。
沾上御这个字,就代表了是皇帝和皇后专属, 其余人想让御医给自己看病,都得先找皇帝要个旨意。
天寿帝刚刚生病的时候, 太医院是全体出动的, 几乎所有御医都来了,后来确定了是卒中, 有的御医很疑惑,因为天寿帝平时身体挺好的,怎么会突然就得了这个病呢。
医学一道深奥至极, 大概就跟哲学一样, 永无尽头,哪怕是院判, 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 这世上的疑难杂症他都能解,那遇上这种匪夷所思的情况, 也就不是那么让人惊讶了。
再者,只有御医才会这么想,而其他人, 上到文武百官,下到贩夫走卒, 听说皇帝病了,大家根本不去想他是怎么病的,第一反应全是,啊~那个诅咒又应验了。
好惨,熬过了三十九,却熬不过这不惑之年呀。
当天寿帝的病情趋于稳定之后,给天寿帝看病的人就变成了三个,以窦院判为主,两个副院判为辅,论医术,还是窦院判最高明,所以诊脉、开方,都是他来,那俩副院判基本等于摆设。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而窦院判又不是尚西关那种水货,那他自然会发现,里面有蹊跷了。
所以,在众人觉得崔冶带人过来却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其实他还是做了一件事的,那就是,把窦院判给软禁起来了。
孟昔昭问:“他是什么态度?”
崔冶:“一言不发,也不敢看我,怕是已经把我当做了豺狼虎豹。”
孟昔昭:“……”
不能怪人家,谁见了这个阵仗,能不害怕呢。
孟昔昭叹口气,站起身来,“我去见见他吧。”
崔冶点点头,然后叮嘱了他一句:“窦院判已是耄耋之年,二郎不要把他欺负的太狠了。”
孟昔昭:“…………”
什么话!
我是那种人吗!
有的时候,孟昔昭的认知会出现一些错乱,比如,他觉得崔冶脾气特别好,再比如,他觉得自己特别和善。
把战战兢兢的窦院判吓到老泪纵横、涕泗横流之后,孟昔昭又赶紧把人扶了起来,对其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中心思想就是一句话,不是他们窝藏祸心,而是这天下,真的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孟昔昭还把自己两次离开应天府,在路上看到的风景告诉了窦院判,并试图用年轻时的理想来勾起这位老人家的愁绪,学医者,哪个不是一开始抱了救死扶伤、拯救苍生的念头,能当上太医院院判,这就相当于是医者的天花板了,可待在深宫当中,整日只给皇帝、还是那样一个皇帝请平安脉,窦院判,你心里真的就一点怨言都没有吗?
窦院判:“…………”
八十来岁还眼不花耳不聋,在这个世界,简直就是大熊猫一般的存在,天寿帝也是看他这么老了还这么精神,才让他当了院判,因为他无比的希望,窦院判能把这种本事,用在他的身上。
这位老人精知道孟昔昭是想要忽悠他,可又忍不住的顺着他说的去思考,孟昔昭见状,立刻趁热打铁:“晚辈并非需要您做些什么,多余的事,由我、由旁人来做,您老只要醉心于医学就是了,您大概不知道,太子殿下十分关心民生,待到元宵之后,他便会向天下百姓,颁发农书,当中有这些年他命我研究的农时、肥料、育种、农具等等价值连城的内容,只要百姓们照着农书去做,收获的粮食必然会增长好几成,窦院判,咱们大齐的日子,当真是要越过越好了啊。”
窦院判:“……”
他看向孟昔昭,欲言又止,孟昔昭仿佛知道他在纠结些什么,他微笑道:“世上很快就会出现一个和农圣贾思勰齐名的人物了,他们会被百姓千秋万代的感恩、惦念,同是走在这救人、医人的道路上,窦院判难道不想让自己的名字,也被后世广为流传吗?”
“不光是农学与医学,还有算术、体术、官课,这些往后都要著书、改革。窦院判,我孟昔昭可以在此指天发誓,太子殿下会是个明君、也是仁君,他心有抱负、且雄心勃勃,盛世就在眼前,晚辈无比希望,窦院判也能借上这股东风,让您精湛的医术,造福全天下的百姓。”
窦院判:“……”
不行了。
他这深沉,已经装不下去了。
窦院判呼吸都粗重了,这大饼,太香了啊!
他都忘了答应孟昔昭的前提是,对于他们干的事,他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他现在就好奇一件事。
“可是此事劳民伤财,若真要做成,怕是会耗费许多……”
孟昔昭安抚的笑了笑:“不怕,如今国库有的是钱呢,即使国库的钱都花完了,依咱们太子的仁德,他会把内藏库也贡献出来的。”
窦院判:“……”
你说的好像内藏库已经归太子了一样。
可皇帝不是还在吗???
窦院判看向孟昔昭的眼神顿时惊悚起来,看他这模样,绝对不是今天才想出来的这些计划,而是老早以前,就想好要怎么花天寿帝的钱了。
好恐怖……
不久之后,孟昔昭带着窦院判出来,这个小老头不止不敢看崔冶,如今也不敢看孟昔昭了,跟个受气小媳妇一样,给天寿帝诊了脉,确定他没有生命危险,然后才在张硕恭的陪同下,离开了华宁殿。
至于之后去哪,张硕恭会给他安排好的。
华宁殿里一股药味儿,还不是清苦的药香,而是跟发酵了好几天的药汁一般的臭味,而且这里特别热,连孟昔昭都受不了这的温度,因此,找人把苏若存叫回来以后,他俩也走了。
回到东宫,关上门,孟昔昭这才终于放松了下来,而崔冶坐到他身边,问他:“我心有抱负、且雄心勃勃?”
孟昔昭:“……”
崔冶又问:“我关心民生、且要著书改革?”
孟昔昭:“……”
眨巴眨巴眼睛,他转过头来,脸上写着愤怒二字:“你居然偷听我讲话!这可不是一个好太子的作为!”
崔冶:“我都要成为明君和仁君了,何必还在意要不要做个好太子。”
两人对视,谁都不说话,最终还是孟昔昭先沉不住气,他对崔冶讨好的笑笑:“这种小事以后再说,明日是你的大日子,看我为你准备了什么。”
说完,他就借口跑出去了,崔冶看着他一溜烟的背影,轻笑一声,倒是没跟他计较。
片刻之后,孟昔昭带着一个小太监回来,小太监举着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新制好的太子冕服,天寿帝对崔冶不好,连带着宫廷里的人也是看人下菜碟,给崔冶准备的服饰,总是最低规格,历朝历代储君的待遇都不同,显然崔冶得到的,都是最差的。
而孟昔昭提前准备的这一身,哪怕是天寿帝当太子的时候,都没穿过如此华丽的。
太子冕服一般都是红色,正红是标准,深红就有点擦边了,而这一件,深的都有点发黑了。
乍一看上去,有点像龙袍。
崔冶望着这套冕服,愣了愣,然后问孟昔昭:“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孟昔昭耸肩:“这你就别管了,我可是太子詹事,东宫的管家,制一件衣服,还不是简简单单。反正明日,你就悄悄的穿这个去,然后惊艳所有人。”
崔冶:“…………”
惊艳,恐怕是不行了,但惊吓可以。
他穿上这个,估计所有官员都会疯狂的猜测,他是不是已经按捺不住,连接下来的这点时间都等不了,决定直接篡位了。
崔冶不太明白,他们筹谋了这么久,并不缺这一时半会儿,此时露出马脚,倒是多生事端。
孟昔昭一向谨慎,他不像是得意忘形的人。
不明白,于是他就问了:“为什么想让我穿这个?”
孟昔昭一顿,似乎没想到他会问自己这个问题,毕竟崔冶从来都是无条件听从他的话。
抿了抿唇,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把眼睛转到一边:“因为我感觉,你穿上以后会很好看。”
说完了,没听到回应,孟昔昭一转头,发现崔冶已经不见了。
他愣住,立刻问向旁边的小太监:“太子呢?!”
小太监:“……去更衣了。”
由于提前让孟昔昭过了眼瘾,他就不再坚持太子必须穿那件衣服亮相了,第二日,太子还是穿着普通的常服来到文德殿,如今他确实需要展露一些野心,好让决定追随他的人放心,但也不至于一上来就搞这么大。
孟昔昭的想法是让他从细节上向皇帝靠拢,而崔冶的想法是,他要从任人唯亲上下手。
于是,他的第一个下马威,是给孟昔昭再添一个职务,除了他本身就领着的太子詹事、还有应天府尹,如今又多了一个左散骑常侍,官升一级,且正式进入三省六部,可以和其他人一起议政了。
太子要展现权威,别人肯定要拦着,官员没有取而代之的心思,不代表他们没有打压太子的心思,太子弱了,他们行事才会更加的方便。
然而对于这个问题,太子根本寸步不让,还拿出孟昔昭曾经立的功劳说话,说他之前根本就没得到过公正的奖赏,如今不过是补偿而已。
至于孟昔昭这个臭不要脸的,更让他们生气,他居然一点都不谦虚,一听太子要给他升官,立刻高高兴兴的答应了,要不是别人拦得快,他都已经鞠躬谢恩了!
你升迁速度怎么样你心里没数吗?哪个年轻人能像你似的,给啥都接着!矜持,大齐的官员要矜持!好生气,大齐的官场,就是被你这种不知礼数的人给败坏了!
…………
其实孟昔昭心里也想骂街,领三个实缺,就是生产队的驴也没有这么往狠里用的,崔冶根本就没跟他商量过,完全是报复他昨日的先斩后奏,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孟昔昭又不能跟他对着干,男人嘛,在外都是要给他点面子的。
等回去以后,他再慢慢的算账。
崔冶迎着孟昔昭想刀人的眼神,面不改色。
应天府尹这个位置,对于当下的他们来说,必须握在自己人手中,孟昔昭不信任别人,所以他绝对不会交出去,而太子詹事,孟昔昭愿意交出去,但崔冶不想让他交,因为他此时还住在东宫,没了这个职务,孟昔昭来这里找他的次数,必定大大减少。
如此一来,崔冶也是挑挑拣拣,才决定再多给孟昔昭一个左散骑常侍的职务,虽说看起来有点累,但他可以把职务分出去嘛,比如太子詹事,崔冶就不在乎谁来管东宫的内务,他只想让这个职务,成为孟昔昭的通行令而已。
这是一场君臣的初博弈,哪怕孟昔昭心里骂骂咧咧,也要努力的帮崔冶争取,最后自然是他们赢了,看见太子如此抬举孟昔昭,大家心里十分微妙,也有点担心,这只是个开始,紧跟着他还要提拔谢原、詹不休等人,把他的人全部放到重要的位置上,幸好,在这件事定下来之后,太子就微笑起来,像往常一样,继续温和的看着他们。
这时候大家才明白,这就是个下马威,也是一个信号,太子在借用这件事告诉他们,他不是傀儡,更不是天寿帝那种好糊弄的货色,往后在他面前,你们的小心思都可以收一收了。
第136章 弱点
崔冶的强硬让一部分人感到失望, 也让一部分人感到激动,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文德殿中有三十个男人, 这大戏,也是天天都在上演。
孟昔昭之前说过他们会很忙, 他可不是杞人忧天, 如今不止是他和崔冶,几乎他们这一系的人, 全都忙飞了。
丁醇手握重兵,几乎每日都要进宫来晃一圈, 展示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然后就要出城去,操练大军, 原先拨给他的十万人,从南诏回来的时候还剩下八万,然后又被解散了三万, 如今就剩下五万了。
五万看起来很多, 可跟高达二十万的侍卫亲军比起来,那就是个弟弟。
齐朝皇帝都怕死, 天寿帝更是无比自私, 即使这么的穷兵黩武,这么想要把南诏打下来, 但他一直都把最好的将士留在自己身边,拱卫京城。原先侍卫亲军和殿前司是分开的,应该由两位将军分别管理, 殿前司主要护卫皇帝,而侍卫亲军护卫皇城。
在天寿帝登基以后, 他把这条改了,侍卫亲军成为殿前司的一员,皇城不用管了,全都去保护皇帝。
……只能说他是真够幸运的,碰上闻士集这个一根筋了,要不然的话,闻士集但凡有点反心,他连三十岁的生日都过不了。
孟昔昭当然不希望应天府出现流血事件,所以擒贼先擒王,他让郁浮岚拖住闻士集,把他往宫外引,古代查案哪有这么简单,稍微耽搁一会儿,就足够皇宫这边尘埃落定了。
而等闻士集回来之后,孟昔昭也没打算像对付窦院判似的,把他软禁起来,然后再给他洗脑。
毕竟闻士集愚忠,这种人的脑袋就是个大号铁球,彻底封死了,根本找不到缝隙往里灌水。
哪像窦院判,人家可是历经八朝,两个国号!真真正正是吃过见过啊……
这还真是不夸张,每个封建皇朝到了快灭亡的时候,都有子嗣上的问题,皇帝死的早,还没孩子,政权不断更迭,就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五十年前,越朝灭亡,换成齐朝,那个时候,窦院判都三十二岁了,孩子都说亲了。
等天寿帝没了,他还能再多经历一朝,要不是这时候没有吉尼斯世界纪录,孟昔昭都想给他报个名了……
有这样的过去存在,窦院判打根上就不可能有多忠于天寿帝,搞不好人家内心深处,还在怀念越朝呢。所以孟昔昭一上来就走的收买政策,窦院判也没让他失望,他对孟昔昭和崔冶的抗拒,主要是在他们二人有可能伤害自己上面,而不是他们有可能伤害天寿帝上面。
窦院判这边都已经改变思想了,那边,闻士集才刚刚听说宫中出事,策马赶了回来。
在他发现摔倒是人为之后,皇帝又突然不能开口说话了,连他去见皇帝,后者都昏睡不止,即使听见了他的声音,也只是动了动眼睑,然后就没别的动静了。
闻士集要是能坦然接受这一切,那尚西关的第一草包位子,就该让给他坐了。
他自然是不能接受的,甚至深深怀疑这就是太子干的好事,然而那又怎么样呢?
皇帝口不能言,人还没精神,偶尔睁一下眼,连个眼神都没露出来,就又疲惫的睡过去了,太子没有软禁皇帝,谁想进去看他都行。早在这事发生之前,卒中会有什么后遗症,太医们就讲过,第一次发作时,皇帝就出现了口吃、右臂右腿麻木、近乎偏瘫的症状,若严重了,也的确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闻士集只是一个臣子,而太子,是太子,天寿帝生病之后,对太子如何,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明显能看到他软化,而且默许了太子一日三次的来看望他,偶尔的时候,还会留下他一起用膳,也就是在摔倒之后,天寿帝才再次发怒,针对上太子。
不过……这事也只有闻士集知道,外面的大臣,根本没听说过。
所以在大臣眼里,天寿帝对太子已经不是过去那番态度了,至于在变成哑巴以后,他不愿意让太子监国,这也能理解,毕竟天寿帝就是这么一个小心眼的人,他的权力被别人分走了,他肯定不高兴啊,但国家大事,总不能也让他这么任性吧。
总之,满朝文武都认定了天寿帝是小心眼才生气的,完全没有往天寿帝可能遇害这方面想,闻士集倒是想了,可他一没有证据,二放不开手脚。
他要是想解救天寿帝,首先就得动用自己的人马,然后把太子,以及朝中一干人等拿下,天寿帝已经是那个德行了,假如他真的这么做了,谁信他是想救皇帝,估计全天下的人都要认为,他这是要造反。
拿下一个皇子还好说,拿下太子,这跟揭竿而起有什么区别?
至于秘密联合宗室……呵呵,看看外面的情况吧。
三皇子和六皇子被流放了,二皇子修仙达人,不问世事,四皇子胆小,太子没权的时候他绕着太子走,现在太子有权了,他第一个俯首下拜、恭敬的就快替太子扇扇子了,七八不用提,年纪太小,唯有五皇子似乎看不出态度来,但他年底刚刚大婚,他的王妃是田太尉之女,而田太尉,是所有朝臣当中,第一个正式宣布站在太子这边的。
比孟旧玉和孟昔昭还快,因为他俩自知自己和太子的关系如何,用不着这么高调,而田太尉不行啊,他看太子如此强势,怕他因着五皇子的缘故,排挤自己,所以才来了这么一出。
五皇子有没有被呕死,别人不知道,反正太子挺喜欢他这个态度,最近商讨政事的时候,还对他多笑了几下。
皇子没戏了,亲王呢?应天府的亲王不少,有三个,但这三个全是袭爵的子孙,正主都死得比天寿帝早,袭爵的王爷水分有多大,这就不必赘述了。
真正算是太子长辈、可以压他一头、而且被众人认可的,数来数去,居然还只能数到郡王身上,其中,曾经跟天寿帝关系很好、也同许多朝臣有来往的梁郡王,更是上上之选。
然而还不等闻士集去探听这位郡王爷的态度,梁郡王就以宗正寺卿的身份,联合太常寺卿,向太子严肃的提出请求,希望能拨出银两来,修缮早就定下的天寿帝万年吉地……
万年吉地,即皇帝陵寝的所在地。
闻士集:“…………”
这位铁血硬汉,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绝望。
不仅梁郡王如此,几乎有点发言权的皇室人员,都在催这个事,这也没办法,孟昔昭喂的那个药,让天寿帝从早到晚都起不来,也睁不开眼,看着就跟昏睡差不多,而很多人在病重时期,离去世不远的时候,都会陷入昏睡。
大家一致认为天寿帝这是活不长了,某些朝代或许会特别忌讳在皇帝还活着的时候就准备后事,但齐朝没有,毕竟大家都习惯了,皇帝这东西,就是几年一换的。
早点准备,也免得到时候抓瞎。
太子深以为然,让户部拨出一千万两,来给天寿帝修建皇陵,户部尚书差点被他这大手笔噎死,赶紧拦着,同时做出一脸感动的模样,一边说着太子殿下真是太孝顺了,一边求他收回成命,毕竟国库再有钱,也禁不起这么造啊。
一千万两最终被砍成了三百万两,主要是因为那皇陵从天寿帝刚登基的时候就在建,到了现在,其实已经很豪华了。这三百万两拿出去,也不知道有多少真的能用在那没用的皇陵上面。
不过,不用慌,太子需要用这种方式表达他的孝心,而孟昔昭需要用这种方式,把这钱要回来。
到时候不管谁敢贪这笔银子,都别想跑,而等他们东窗事发,正好,太子还能靠着愤怒的抄家,再表达一次自己的孝心。
由于想要钓鱼执法,这事就没交给梁郡王,孟昔昭可不想把大哥的老丈人抓进去。梁郡王管的宗正寺,职能等于宗人府,管理所有皇家成员,以及皇族的所有红白喜事,就算修缮皇陵被分出去了,他也不能闲着,白绸,该准备了吧,灵堂怎么摆,他得去问问族里的老王爷吧,金丝楠木的棺材倒是早就打好了,但这擦拭保养,他得亲自查看吧。
一个字,忙啊。
太子如今监国,梁郡王又忙着天寿帝的身后事,后宫和小皇子陷入了没人管的境地,原本苏若存是帮着管的,但自从天寿帝卧床不起,她就再也没出过华宁殿,不论醒着还是睡着,全都守在天寿帝身边。
为此,太子还把宫外的楚国长公主请进来了,让她帮忙管理后宫。
楚国长公主也是一张特别好用的牌,唯一被封为长公主的天寿帝亲女,在不明原因的人看来,这就是她备受天寿帝宠爱的证明,她听太子的话,与太子交好,也能成为太子的加分项。
孟昔昭不好去对楚国长公主道谢,便托了他大嫂,让县主帮忙,自从长公主可以走出公主府了,她们二人的关系就亲近了起来,县主有孕,长公主还亲自来看过她。
稍微闲下来的时候,孟昔昭想起有几天没去过华宁殿了,就过去看了一眼。
苏若存坐在天寿帝身边,正在闭目养神,她的精神看起来非常憔悴,这可不是装的,而是真的,她这几天根本没睡过好觉。
他一走进来,苏若存就警醒的睁开了眼,孟昔昭看看她,问:“闻士集呢?”
苏若存摇头:“午时过后就没有来过了。”
这边如今全是他们的人,关娘子也挪了过来,照顾苏若存,见孟昔昭看了她一眼,她立刻心领神会,走出去,然后轻轻把门带上。
孟昔昭这才说道:“他不敢轻举妄动,你没必要把自己累成这样。”
苏若存:“我并非只为这个,朝臣们来来往往,我看上去越疲惫,他们对我的印象才越好。”
孟昔昭:“……”
她一向如此,为达目的,什么都能做,只是累一点,就能获取朝臣的信任,让往后的事情变得更加顺利,她当然会这么做了。
孟昔昭理解,就是替她觉得不容易:“假传圣旨也是要看时机的,罪己诏和升你为皇后,不能连在一起,中间至少要隔一两个月,我的想法是,让你做个一日皇后,毕竟崔琂对皇后之位十分敏感,只有在快死的时候,他才会突然想开,决定不再沉湎于过去,而朝臣对于皇帝的遗言,也会格外的宽容,只是升你为皇后而已,你又从未干政,朝臣不会反对的。”
所以,即使你不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这事也能成。
苏若存点点头:“我明白孟大人的好意,只是,我想要尽善尽美。”
孟昔昭不禁笑了一声,“原来是强迫症。”
之前孟昔昭给苏若存设置剧本的时候,给她上过好几节心理课,关于怎么抓住男人的心,强迫症一词,那时候他就解释过,苏若存想起这是什么意思,也不好意思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