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文官武官,反应过来孟昔昭说了什么之后,都是虎躯一震:“……当真?!”
孟昔昭:“这事我骗你们干什么?”
从陆郎中到丁将军,此时都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每年跟匈奴买马,要花费四百万两银子、十万石的粮食。
每年运送白银和粮食的船队行在水面上,都吃水特别重,船队缓缓驶离应天府,带走的不止是钱粮,还是大齐国库十分之一的收入。
十分之一啊!
这些钱如果省下来,能做多少事,以后赈灾不用再扣扣搜搜的了,发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朝廷也发得起了,仁君时代提出来的养济院、施药局、慈幼局,后来因为没钱而搁置,如今也能再重新开办了!
孟昔昭一边看着他们欣喜若狂,一边从桌子上拿起一块点心。
咬了一小口,孟昔昭鼓着腮帮嚼嚼嚼,等咽下去以后,他才说了后面的话:“但是,答应我能降价的人是右贤王,右贤王是大王子的岳丈,估计明日他不会出席了,咱们只能跟左贤王谈。”
三个官员:“……”
刚高兴了没两分钟,就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浇的他们透心凉,愣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发出声音。
陆逢秋:“那孟少卿你看,左贤王会答应这件事吗?”
孟昔昭唔了一声:“有点悬。”
众人的心立刻高高提起,之前不知道这事也就算了,没有期待,现在他们都已经默认这件事能成、这泼天的功劳就要泼在孟昔昭头上,顺便也让他们跟着扬名了,却又得知这件事要黄,谁能接受啊。
陆逢秋顿时一脸焦急,还是臧禾比较聪明,他看了看孟昔昭的表情,总感觉如果真的希望不大,孟昔昭是不会这么郑重的把他们叫过来,专门说这件事的。
臧禾觉得自己懂了:“孟大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良策,需要我们来帮你?”
孟昔昭看向臧禾,眼中十分赏识。
不愧是跟自己爹一样考上了探花的人啊,这智商,跟他的颜值一样高!
孟昔昭这才笑起来:“良策,说实话,没有,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小手段,诸位大人明日也是要坐在谈判桌上的,希望届时,诸位大人可以信任我,不论发生了什么,都跟我共进退,咱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臧禾明白了,孟昔昭这是怕自己给他拖后腿。
他不禁笑了一下,孟昔昭此举,似乎有些瞧不起人,可臧禾也知道,从到了匈奴开始,桩桩件件,那都是孟昔昭主持的,他因为没有看清形势,也没走进孟昔昭的关系圈里,所以,一直都像个沉闷的边缘人,得不到消息,也发挥不出能力。
这还真是……
一下子就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当然,他的好胜心不是冲着压过孟昔昭去的,毕竟他也知道,很难压过。他只是想证明一下自己的能力,让孟昔昭知道,自己,也不差。
臧禾垂眸,陆逢秋则在听懂孟昔昭的意思以后,立刻拍着胸脯保证,明日他就看孟昔昭的眼色行事了,绝不会自作主张。
丁醇更不用说,他现在对孟昔昭十分佩服,此人有胆有谋,行事看似乖张,却又总能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丁醇自知自己只会打仗,在计策之上,他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所以,无脑听孟昔昭的,他举双手赞成。
搞定了同僚们,孟昔昭让他们都回去休息,等明日一早,就去匈奴王宫见二王子和左贤王,然后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要收拾东西,待到后日天明,一秒钟都不耽搁,直接启程!
他们三个走了,此间事短暂的告一段落,已经快十七个时辰未合眼了,困意来得如此之猛,几乎立刻,孟昔昭就快睁不开眼了。
习惯性的就要走向自己的床,中途经过,他的余光突然看到一个人影。
一个激灵,他反应过来,崔冶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呢!
楚国公主霸占了他的房间,大概是不会再搬出去了,而他也不能请崔冶再去另寻他去,那就只好自己搬了……
也不知道如今还有没有空房间,要是没有,他就只能去跟臧禾挤一挤了。
等等,臧禾好像原本就跟陆逢秋一起挤来着?
孟昔昭正思考自己能去哪睡觉的时候,崔冶抬头,也看了他好一会儿:“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去睡。”
孟昔昭:“……郁都头还没回来,我去他的房间凑合一宿。”
崔冶拧眉:“你去他那里住干什么?”
孟昔昭:这不是给你腾地儿吗。
他的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他在想什么,崔冶有心跟他逗趣,但却知道,他今日已经累坏了。
叹了口气,崔冶说道:“就在这睡吧,匈奴人的守卫恐怕直到咱们离开之后才会撤了,等你睡着了,我去郁浮岚的房间睡一晚。”
孟昔昭羞涩道:“这怎么好意思呢,哪里能让殿下换房间。”
但是刚说完,他就急不可耐的跑向自己的床:“那我就先休息了,殿下您自便。”
话音一落,他就利落的更衣脱靴,只剩一身白色的中衣之后,他快速上床,把厚厚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安全感袭来,孟昔昭刚满足的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就头一歪,睡得跟走了一样。
崔冶:“…………”
面露无语,然而片刻之后,他却忍不住的,轻轻笑了一声。
慢慢的,站起身,他来到孟昔昭身边,先弯着腰,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他是不是真的睡得这么快,正疑惑着,然后,他听到了孟昔昭打出的小呼噜声。
崔冶突然也有一种想对孟昔昭五体投地的冲动。
心眼比谁都多,思虑也比谁都重,可孟昔昭就是有这个本事,想完了、做完了、这事就过去了,继续好吃好睡,心大的让人心生敬意。
相比之下,崔冶可能这辈子都没睡得这么香过。
默默的直起腰,崔冶想了想,坐在孟昔昭的床边,给他掖了掖被子,然后才转过头,放空自己的思绪。
既然孟昔昭提了马匹降价的事,就说明他心里已经有章程了,他会办到的。
马匹、手雷、在单于暴毙的危境当中化险为夷、并取得匈奴人的谅解和友谊。
每一件单拎出去,都是足够震惊朝野的大事。
等回了应天府,不止孟昔昭会升官,其他人,凡是走了这一遭的,哪怕只是个普通太监,回去以后都能在内侍监里横着走了。
自然,也包括他,这个没有实权、只是因为父皇的恶趣味,才被推出来送亲的太子。
古往今来,功劳从来都不是记在臣子的头上,而是记在君主的头上。
在历史中,今日之事,会是天寿帝的功劳,往后的人们提起,都会说天寿帝那一朝如何如何,但他们不是还没作古吗,这是如今的事,那么在如今的人们眼中,就是他这个太子带领有方,此行的功劳,全都要算在他的头上。
孟昔昭在得知崔冶也要送亲之后,才给他送了那个代表着破冰的纸条,崔冶那时就知道,他对自己误打误撞的行为很满意,他也想让自己加入送亲一行来。
那时候他不太懂孟昔昭为什么这么想,现在他知道了。
他这是在给自己筹谋呢。
其实,身为太子,崔冶从小就不乏有人帮着谋划,小时候,有陌生的大臣悄悄来到自己面前,用一脸心疼的表情看着他,还搬出他的母后来,给他灌输仇恨和夺权的想法,幸好他虽然人小,但看人的直觉很准,一下子就看出来对方只是想利用自己,所以半个字都没跟对方说,而没过多久,那人就被流放了,如今坟头草都两米高了。
后来,他终于长大一点了,他试着跟谢家人互通书信,而谢家人在收到他的书信以后,顿时就激动起来,还在信里暗示他,需不需要帮助。
他这个位置,如果需要帮助,那就只有一种帮助的方式了。
陌生的大臣和谢家的亲属,虽然出发点不同,但结局都是一样的,那就是想让他争,想让他站起来,想让他和皇帝对抗,然而谁也不知道,其实,崔冶对皇权,一点都不感兴趣。
齐朝历经四代,没有一个正常的皇帝,仿佛不管是谁,只要做到那个位置上,浑身的特质都会无限的放大,优点放大,缺点也放大。
天寿帝如果不是皇帝,他也就是个和曾经的孟昔昭一样的纨绔,他的杀伤力,大约等于猪队友李淮,但他变成了皇帝,霎时,几十万条人命从他手上流过,悲剧成片的发生,最可笑的是,天寿帝自己却不知道这一点,因为那些人又不是他直接杀的,他才不觉得自己是罪魁祸首。
崔冶担心,自己也会变成这样。
人无完人,世上最了解自己的人,就是自己,崔冶深知,自己身上的某些缺点,在他还是一个无实权太子的此刻,毫无影响,可要是带着这些缺点,走上那个位置,崔冶是真的无法预料,自己又会变成一个什么模样。
搞不好就像现在的天寿帝一样,受万人唾骂还不自知。
挨骂,崔冶不怕,但他怕自己死后,再见到母后时,会看到母后失望的眼神。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他所求的,还是独善其身四个字。
可是,他的命运在那一日撞见孟昔昭的时候,猛地就拐了个弯,如今,独善其身已然是岌岌可危的状态,他就像站在人生的岔路口上,进一步,再无退路,退一步,他就会失去现有的一切。
虽说,他现在拥有的也没什么,就是孟昔昭的信任和亲密而已。
垂下眼,崔冶习惯性的摸向自己的心口,这里有个月牙形状的玉坠,是谢皇后还未出嫁时就常佩戴的东西,后来,这玉坠留给了崔冶,只是从不拿出来示人。
摸着玉坠的形状,崔冶面露茫然,过了许久,他才松开这只手。
转过头,看着已经睡到连脸都变得红扑扑的孟昔昭,崔冶突然开口。
“二郎,是你带我走到这里的。”
“日后,可一定不要松开我的手啊。”
他的声音很轻,像呢喃,即使孟昔昭没睡,恐怕也是听不清的,说着,崔冶还伸出自己的手,将孟昔昭脸侧的一缕头发,替他拨到了耳后,孟昔昭觉得痒,顿时把脸埋到枕头里,还不高兴的哼唧了两下。
崔冶轻笑,这才站起身来,离开了这个房间。
第二天,崔冶披上大氅,带着孟昔昭等人一起去了匈奴王宫。
而在他们还没过来的时候,二王子跟自己的母亲,还有左贤王坐在一起,说楚国公主的事。
左贤王昨天答应了让他们把公主带回去,然而谁知道,转过头来,他把这事告诉大阏氏,大阏氏却不同意了。
“嫁进了匈奴的人,哪有送回去的道理?她如今也是王族的一员,必须把她留下!”
左贤王皱眉:“可单于就是跟她在一起时候出的事,难道你还想让她嫁给二王子?”
二王子在大婚当日见过楚国公主的美貌,说实话,有点想要,可是想起正躺在冰天雪地里等着埋的自己爹,二王子又一个激灵,拼命的摇头。
大阏氏:“……”
“我没说要让她再嫁给我的儿子,单于死的这么蹊跷,难道不应该留下那个女人吗?就算跟她没关系,也要惩罚她,不然,我们母子的面子要往哪里放?”
左贤王:“…………”
一大早就这么糟心。
你的面子重要,还是匈奴的利益更重要?!
那公主留不留的其实都不碍事,但是让她走,就可以卖孟昔昭一个人情,让他以后松松手,匈奴要是再想做点什么,也好有人说情;可要是让她留下,孟昔昭就会认为他说话不算数,同时,他还很有可能回去跟齐国的皇帝添油加醋,把所有过错都说到匈奴身上。
左贤王深觉如此,毕竟在他看来,孟昔昭就是这么一个阴险小人。
左贤王把里面的关系都讲清楚,但那大阏氏只是一转眼珠,继续坚持要把楚国公主留下。
然后左贤王才明白。
楚国公主只是一个借口,其实大阏氏是对他昨天不商量一声就做决定,越过了他们母子的行为感到不满,所以借机发挥。
左贤王顿时冷笑一声。
他这辈子只效忠过一个人,那就是老单于,连老单于的儿子左贤王都不怎么在乎,更何况一个联姻来的大阏氏呢。
两人针尖对麦芒,都是刚开始掌权,都热乎着、也心气高,半点都不肯让步,齐国人还没到,他俩先吵了一架,而且大阏氏十分憋闷的发现,她吵不过这个左贤王。
左贤王以前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召见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左贤王庭,不像右贤王几乎天天都在单于庭蹦跶,大阏氏就以为他是个低调的人,对权力也没什么兴趣,所以才一口答应了跟左贤王合作。
然而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看走眼了,这人改了性子,怕是以后要在单于庭常驻了。
大阏氏暗暗咬牙,顿感不可任由他肆意发展。
但这事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筹划出来的,正好,齐国人来了,大阏氏偃旗息鼓,不再吭声,她转身走了。
身为大阏氏,她是没资格出现在这种场合的。
而左贤王见她越来越势弱,这才轻蔑一笑,觉得不过如此。
把地方收拾收拾,然后叫上从刚才就不敢再出声、生怕自己遭殃的二王子,他们去找齐国人了。
还是那个老单于接见他们的大殿,只是这回主角换了,上面的单于之位是空的,左贤王跟二王子一起接见他们,两人的座位也分不出主次来。
孟昔昭看一眼他俩,正准备拱手行礼,然后余光瞥见一人,孟昔昭登时吃惊的看过去。
右贤王?!
右贤王佛坎站在一旁,依然是一脸带笑的看向齐国人,注意到孟昔昭吃惊的眼神,他也没露出异样的神色,只对他客套的笑了笑。
孟昔昭顿时就感觉很复杂。
左贤王啊左贤王……该说你是太自大了,还是太慷慨了,正主你关起来了,却把他的智囊放出来了,这叫什么道理?!
难不成右贤王还能立刻就转过弯来,觉得可以放弃大王子,转而辅佐你吗?
孟昔昭无法理解这种脑回路,看看泰然自若的左贤王,再看看笑得越来越和善的右贤王,孟昔昭感觉,以后匈奴王庭的每一天都会很精彩。
不过,那也就不关他们齐国人的事了。
坐在谈判桌上,双方都没废话,直接就提起关于马匹价格的事。
虽然这事之前一直是右贤王在负责,但今天说话的人,全是左贤王。
“不知道齐国想要降价几成?”
太子坐在正中,不说话,只漠然的看着眼前的茶杯。
孟昔昭笑:“这不应该来问我们吧,还是匈奴先说,你们希望我们购入马匹时,要价几何?”
二王子嘟囔:“我们自然还是希望原价购入。”
左贤王笑了一下,显然,也默认这种说法。
孟昔昭点点头,“我明白了,那就是八十两银子?”
左贤王:“……我们说的是原价,二百两银,五石粮食。”
孟昔昭还没开口,坐在最边上的臧禾突然笑了一声:“我们说的也是原价,二十年前不管是齐国,还是月氏,还是南诏,乃至高丽东瀛,每个国家风物志上记载的马匹价格,都不超过一百两银子。”
左贤王皱着眉看向臧禾,眼睛还在臧禾的脸上打量一圈。
……没办法,臧禾之前实在是没什么存在感,左贤王都快忘了齐国送亲队伍里有这么一号人。
“那又如何,这个价格是你们的先皇跟我们单于定下的。”
臧禾抬眼,对着左贤王皮笑肉不笑:“先皇仁慈,为了帮助当时的匈奴,在马匹价格一事上,让匈奴占了好大的便宜,但如今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先皇也已登极乐世界,再让匈奴占下去,我们齐国成什么了?”
臧禾说话忒不好听,左贤王眼看着就要发火,孟昔昭眨眨眼,赶紧出来打圆场:“息怒息怒,左贤王殿下息怒,请您见谅,臧员外郎这个人心直口快,其实他本意是好的,就像他说的那样,当年齐国是为了帮助匈奴,也是为了巩固刚刚和平下来的两国关系,帮扶了二十年,齐国已然仁至义尽,如今齐国和南诏战事不断,这马匹,我们还是要买的,如今是不是该让匈奴,来帮扶我们一把了呢?”
左贤王冷笑:“是帮扶?还是趁火打劫?八十两银子,就想买匈奴的好马,不如继续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孟昔昭:“您别急呀,八十两银不过是跟您开个玩笑,都过去二十年了,怎么可能还用这个价呢,物价本就年年上涨,您看这样如何,一年多一两银子,今年,我们就用一百两银子跟匈奴买马,明年,我们用一百零一两,这样一年年的叠加,如何?”
别说左贤王了,连二王子听了都皱眉。
一年年叠加,叠到二百两的原价,还得再等一百年?
搞笑呢,一百年以后他儿子都死了!
而且齐国不是刚研究出可以代替马匹的武器吗,过几年,他们撕毁合约,不买了,那要怎么办?
二王子坚决不同意这个方案:“不行!要定价就直接定,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
孟昔昭啊了一声,看着有些不情愿:“好吧,那我们也不可能接受二百两的价格,如果还是这个价,我们宁愿不再买马。”
说到这,在桌子底下,他踹了崔冶一脚。
崔冶:“……”
接收到暗号,崔冶突然抬起头,仿佛听到了自己感兴趣的内容,他眼露精光,看向对面的左贤王。
左贤王突然心里一突。
这齐国太子什么意思,刚刚砍价的时候没动静,怎么一说不再买马,他就抬头了。
难不成,他其实跟齐国皇帝一样,都更加赞成不买马?
左贤王沉默片刻,直接开口:“既然都已经坐在这了,我也不会临时反悔,只要你们把降下的价格,用别的东西补足,这马匹的定价,我们最低,可以给你降下两成。”
两成,就是四十两银子,从二百降到一百六,已经不少了。
左贤王说的十分肉痛,因为昨晚他想的是,只降一成,不管齐国人怎么说,都咬死了一成。
孟昔昭听了,却没有立刻搭话,他只是看着左贤王的脸色,似乎在斟酌他是不是说了真话。
半晌,也不知道他斟酌出了什么结果,孟昔昭微微一笑,“看来,匈奴的诚意不过如此。”
二王子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
孟昔昭看他一眼,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像是在压抑着怒火:“月氏国的上等马,一匹要价一百五十两,还不需要给粮食,中等马,一匹要价一百二十两,若是本国人去买,价钱能更低,最差的下等马,则只要七十两,几乎跟我们齐国的马匹价格一样。同是在北国之中,月氏也有肥美的草场,养出的马匹跟你们的差不了多少,他们连最好的上等马都只是一百五十两,匈奴却要价一百六十,你们能保证送到齐国的马,全都是匈奴最好的上等马吗?哦不好意思,我险些忘记了,匈奴不给马匹分类,每年都是一起赶到齐国来,优劣混合,还要我们的人自己筛选。”
二王子听得暴脾气都要上来了:“月氏的马怎么能跟我们的马比!”
孟昔昭轻哼一声,没有回应。
左贤王则沉默的盯着孟昔昭:“你怎么知道月氏马匹定价的。”
孟昔昭转过头,朝他笑了一下:“月氏大将军的女婿,与我常来往。”
这话一出,别说匈奴人了,连齐国人都吃惊的看了过去。
陆逢秋十分震惊,仿佛在说,孟少卿,你还有什么小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而丁醇则一脸的疑惑,月氏大将军的女婿,怎么会跟孟昔昭有来往,那人不应该远在月氏吗。
只有崔冶,凭着一个过目不忘的脑子,隐隐约约的想起来,月氏使臣沮渠慧觉,好像挺有后台的,他娶了月氏将门贵女做妻子,却因为得罪了自己的妻子,被派到大齐当了好多年的使臣。
崔冶:“…………”
这同一个身份,用不同的说法说出来,居然还有此等妙用。
学到了学到了。
这时候,二王子又是一个不服气,张口说道:“别以为能用月氏来压我们,没有匈奴的准许,他们才不敢卖马给齐国!”
孟昔昭听了,脸色更加不快,“是啊,就是因为匈奴这些年一直威胁其他国家,不让他们卖马给我们,所以,我们才不得不开始研究可以减少马匹需求的武器。”
丁醇嗖的转头,看着孟昔昭的眼神几乎可以用火热来形容,后来想起自己还在谈判桌上,他才克制住了自己瞬间迸发出来的热情。
右贤王坐的位置跟臧禾一样边缘,此时就当自己看乐子了。
匈奴人据理力争,但他们每想出一个理由,都会被孟昔昭轻描淡写的挡回来,顺便再嘲讽一波,匈奴人不愿意再降价,孟昔昭也不同意一百六十两的定价,眼看着就要在这僵持的时候,崔冶看了一圈这些人的表情,然后突然起身。
他这一站起来,把所有人都弄得愣了一下。
崔冶也不看匈奴人,只语气不耐的看向孟昔昭:“既然谈不下去,那就别谈了,别说一百六十两,哪怕一百两,齐国也不愿意出,如此正好,明日直接回大齐去,若父皇怪罪,有我去给你们说和。”
大齐的三位官员:“……”
殿下,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也是张口就来的。
崔冶在天寿帝面前什么地位,这几人还不知道么,他们默默抿唇,都不说话,这看在匈奴人眼里,就是他们也默认了崔冶的说法。
匈奴人一惊,见那个太子真的要走,而且其余人都作势要跟上了,他们还没出声去拦,孟昔昭却一脸焦急的走到齐国太子面前,然后小声对他耳语几句。
崔冶听完,却冷笑一声:“不行!”
孟昔昭拧着眉,看起来也对崔冶有了些意见,转过头,看看那边的匈奴人,孟昔昭又凑过去,对崔冶耳语了一番。
这回,崔冶的表情有所松动,但他的眼睛还是看向宫殿大门,似乎依然想要离开这里。
孟昔昭见他同意了,赶紧请他坐回来,同时对匈奴人说道:“对不住,其实再继续拉扯,也没什么意义了,不管大齐还是匈奴,都是想继续合作的。”
崔冶听到这,发出一声嗤笑。
孟昔昭:“……”
这么被落面子,连孟昔昭的表情都有点挂不住,他顿了顿,才客套的笑起来:“明日我们就要回去了,今天无论如何都要商量出个结果来,这样,我们齐国的底价,也直接报给你们吧,我们想降价四成,同时,不再赠送粮食和布匹。”
对面的几个匈奴人听了,顿时嚷嚷起来。
降四成?!那就是一百二十两,还不再给粮食了,连赠品里的绸缎都不给了,这落差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