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庭立即来了精神,抖擞起来,他重新站起,端着香槟酒杯向场内走去,脚腕的疼痛已经微不足道。
一曲结束,黎梦圆本来还想和傅闻璟多说说话的,她好不容易见他一面,有许多事情想告诉他。
可黎重突然叫人过来,说有事要找傅闻璟。黎梦圆不满地跺脚,“爸爸能有什么事啊?他怎么这么会挑时间!”
管家礼貌地等她,“老爷正在书房等傅总。”
傅闻璟从她手中抽出手,“既然黎总有事那我先过去了。”
“好吧。”黎梦圆不满嘟嘴,“我在这里等你,你记得快点回来。”
傅闻璟跟随管家去了书房,进门时,黎重正坐在沙发上,衣袖上还沾了点蛋糕的奶油,他手肘撑着膝盖,俯身慢条斯理地用杉木火柴烧一根雪茄,看傅闻璟来了就邀请他坐下,“你们这两年在国外还好吧?罗青怎么样?”
傅闻璟在他对面坐下,“还行,妈妈她刚开始两年睡不着,不太适应国外的生活,一点声音就会惊醒,后来看了医生调节了就好多了。”
黎重叹一口气,“老傅当初就留下你们母子,但那时候我自顾不暇,没能照顾好你们,让你们被赶出自己家,对这事我一直耿耿于怀。”
傅闻璟脸色平静地说,“黎总严重了,是傅氏经营不善,与人无尤。”
“只是这次利星会对搏浪出手我实在是没想到,”雪茄终于彻底点燃,黎重甩熄火柴,把烧好的雪茄举到口中吸了一口,“为什么呢?战略发展需要还是跟沈良庭有关?”
傅闻璟顺水推舟地说,“是良庭的意思。良庭担心搏浪经营不下去,请我救搏浪,我也不忍心看搏浪重演傅氏的悲剧。后来沈总出事,我又不能让利星这么多投资打了水漂,董事会这么决定也是无奈之举。”
黎重意味模糊地轻笑了笑,“那傅总对良庭真是厚爱了,他好福气。”
“他小时候是我看着长大的,难免感情好一些。”傅闻璟轻飘飘地回答,“他还年轻,错了也不怕,既然有信心就让他去做好了。”
“年轻人,前途不可限量啊,我们这些老东西是该让路了。”黎重移开雪茄,呼出一口气,他抬手让管家拿了瓶酒来。
“其实今天约你来是想聊聊柳村那块地开发的事,上个月利星拍走了那块地,拍出了地王的价格。柳村面积大,成本高,一口气吞下去不好消化,傅总有没有想过联合开发的方式?当然在分成上,既然你们主导,一切都可以谈。”
黎重拔掉威士忌瓶的酒塞,给傅闻璟的空杯中注入酒液,“知道傅总威士忌只喝麦卡伦,尝尝我这杯合不合胃口?”
衣香丽影茫茫交错,光柱闪动刺人眼睛。
从书房出来,宴会已经进行到了后半场。越过人影幢幢,傅闻璟倚着二楼栏杆,看到沈良庭正和一个上了年龄的女人聊得开怀。
年轻的男人一手拿着香槟杯,一手撑着台面,身体向女人微微靠近,俊朗五官像冰山化了水,菱形精致的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没见他这么殷勤过……
傅闻璟眯起眼,认出来女人是紫山基金的高级经理。果然。
等到下一首曲子响起时,沈良庭放下杯子,微微躬身,向女人伸出了手。两人牵手步入了舞池。
傅闻璟挑眉,看着舞池间翩翩旋转的男女,突然起了破坏的心思。
他慢慢走下楼,站在舞池边缘等着这支舞结束,在乐曲转换时才缓步踏入舞池,步伐沉稳,身姿挺拔,走过成双成对的男女,他伸手拉过刚刚和女人分开的男人的手。
沈良庭猝不及防地被傅闻璟带入怀里,恰恰好下一首曲子接上,大提琴、双簧管和长笛开场齐奏。
“来都来了,跳一首再走。”傅闻璟低声说。
沈良庭只好跟上,他对女步完全不熟悉,手忙脚乱地跟着傅闻璟的脚步在跳。
被傅闻璟带着转过一个圈后,他眼睛一扫正看见一旁震惊的那位基金经理,再远处是瞪圆了眼的黎梦圆。
看着他花了半小时聊天交换名片的女经理,甩头提着小包头也不回跟避瘟疫一样地转身离开,沈良庭只感觉眼前一黑,他快要被傅闻璟气死了。
心里一急,脚上更乱了章法,再一个转圈后,脚踝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
沈良庭一个踉跄,站不稳,差点直接一头扎进傅闻璟的怀里。
傅闻璟终于发现他不对劲,搂着他的腰扶他站好,“怎么了?”
沈良庭忍着痛,鼻尖渗出冷汗,他抓着傅闻璟的上臂,用力到骨节凸出,表情扭曲地说,“脚。”
傅闻璟向下一看,看出他站立姿势不对,右脚几乎无法用力,大半个身体都靠着自己。
傅闻璟揽着他慢慢穿过人群走到角落的沙发上,然后蹲下身卷起他的裤管,看了看他右脚。脚踝红肿发亮,表面都出现了淤血,“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扭的?”
“医院的时候。”沈良庭坐下后,浑身就像脱了力,其实从之前聊天时他就一直在忍,连着两首舞曲不过是激化加重了疼痛,到达了忍耐边缘。
“都这样了还跳舞,你也真不怕把脚跳折了。”
听他恶人先告状,沈良庭沉了脸,“不是你要我来的吗?”
傅闻璟捏了捏他的脚踝,判断他骨头有没有出问题,随后给他把裤管放下,站起身,“骨头没事,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回家涂点药油就行。”沈良庭虚弱地靠着柔软靠垫缩起来,因为事情被傅闻璟搞砸,他对一切都有些倦怠,眼皮恹恹地搭着,“你先走吧,我打电话叫人来接我。”他可没奢望傅闻璟会愿意再多开一趟送他回家。
“这儿离市区要开两个多小时。”傅闻璟说。
沈良庭眼神怔了怔,他都忘了傅闻璟开过来时开了多久,只记得地方是有些偏。
傅闻璟看他这副烦恼的样子,好像笃定自己会把他扔在这里,“我把你带过来的,怎么会这样把你丢下?”
沈良庭这才看向他,眼睛眨了眨,淡淡说“那麻烦你了。”
傅闻璟有些想笑,是嘲讽的笑,觉得他明明心里憋屈得要死,还要这样伪装着,得有多累。
傅闻璟不再多说什么,勾着沈良庭的腿弯把他拦腰抱起来,避开灯光明亮的地方,从宴会厅昏暗的边缘穿过,避免沈良庭太过丢脸。
沈良庭没想到他是这个抱法,吃了一惊,但又不敢挣动,一挣动只会更惹注意,只能侧头抬手遮住脸,希望没人能认出自己是谁。
傅闻璟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原先搂他肩膀的手向上伸,按着他的头把他的脸藏进自己怀里。
等到了外面,有人将车开过来,傅闻璟把沈良庭放进车内,自己再绕去驾驶座。
扣好安全带,黑色大奔在夜色中驶出喷泉、前庭、铁门,开上山道,逐渐远离这片暖风袭人,灯火辉煌的庄园。
第15章 隐私
路上,沈良庭有些新奇地搭着车窗向外看。别墅群是建在半山腰的,他们正绕着山路往下开,岩木顺着山坡倾斜而生,下面是海,上面是星空,海面泛着粼粼波光,无边无际地向远处延伸直到和星空交汇。
“这里是哪里?”
“青山峰。”傅闻璟漫不经心地回答,“你没来过这吗?”
“嗯。”
傅闻璟扭头看他一眼,抬手降下一点他那边的车窗。
海风吹进来,沈良庭顿时被舒适地吹眯了眼,风吹在面上是微微的凉,能嗅到潮湿的水汽,吹乱了头发,搔过额头有一点顽皮的痒。沈良庭不自觉地笑起来。
傅闻璟看到他笑,刚刚烦闷的心情平静一些,他很自然就放慢了车速,让车绕着半段盘山公路慢慢地开。
等开上平地,海在两旁黑幢幢的树木间若隐若现,冲击裸露礁石,哗哗地泛起波涛,空气中时而是海水的潮湿时而是泥土的清香,长堤一路延伸连绵不绝。
沈良庭把脸贴在透凉的玻璃面上,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眼睫向下,弯出一个纤长的弧度。
车厢内的一切都静谧,只能听到海浪、风声、林木簌簌声还有汽车引擎沉闷的震动。
傅闻璟单手扶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看沈良庭靠着玻璃,因为车辆颠簸时不时地撞到额头,就伸出手扶他想让他靠着座位睡。
但刚一碰到他,沈良庭就警觉地睁开了眼,“怎么了?”
傅闻璟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睡着了吗?累了?”
“没有。”沈良庭揉揉眼睛,重新在位子上坐好,看向前方,“不累。”
“你喜欢海吗?”
“什么?”沈良庭不解。
傅闻璟说,“下次带你出海怎么样?白天潜水,夜里出去海钓,有海鲈、白眼、石斑。还能看到日出。”
“日程安排这么满了,什么时候睡觉?”
“累了的时候就睡,醒了就起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傅闻璟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支着头,嘴角翘了翘,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吧。”
沈良庭看着傅闻璟的侧脸,那丝轻薄的笑意镌刻在他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柔和很多,眼睛偶尔会被车外的月光照亮。沈良庭有一刹那恍惚,好像这个时候的傅闻璟和二十年前那个少年重合了,浑身散发着一层温润的光芒。
“你刚刚在跟她聊什么?”傅闻璟突然问。
“什么?”
“那个女人。”
“哦。”沈良庭烦恼地后靠闭了眼,一切又被扯回了现实,“投资的事,恐怕不成了。”
“失望吗?”
“也不是第一次了。”
傅闻璟快速地侧头看他,“怎么了?”
沈良庭扭过头看窗外漆黑的夜色,眼神转冷,远处,风下涌着海浪,“没什么,其实你可以放心,我永远不会做出损害利星的事,它对我有特别的意义。”
声音略显疲惫。
傅闻璟望回前方,挡风玻璃印照出他锋锐的脸廓。他其实想问沈良庭为什么要这样说,扪心自问,他对他并没有很差,但张了张嘴又没有开口。
车驶出青峰山,开向市区,层峦起伏的山体转换成片片农田,再过去就是高低错落的钢铁建筑,亮着星星点点的灯光。
等到了小区楼下,傅闻璟按照老办法抱着沈良庭上了楼。这时候沈良庭已经自暴自弃随他去了。
他把头靠在傅闻璟胸前,双手老老实实地叠在自己的小腹,绝不要做出搂人脖子的举动。他虽然不配合,傅闻璟抱起人仍旧很稳,手臂结实,下盘扎实,身上还有股好闻的木质香味,手掌箍着沈良庭的上臂,很用力。
两人挨得这样近,沈良庭轻易能听到一阵心跳声,规律,沉稳,响亮。他不禁闭上眼,屏住呼吸,自己的心则难以静下来。
五层楼的距离,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也憋出了他微微的汗。
在门前站定,傅闻璟说,“是这里吗?”
沈良庭回过神点头,傅闻璟将他放下。
打开门,沈良庭一瘸一拐地走进去,弯腰换鞋,又从玄关的鞋柜多拿了一双拖鞋给傅闻璟。
傅闻璟本来没想进门,可看着这双拖鞋,灰色的棉拖鞋,很柔软的感觉,鬼使神差地换下皮鞋踩了进去。
傅闻璟一米九的身高在这间小屋内是有些突兀了,他环视了房屋的布局,实在是小,所有东西一览无遗,卧室甚至还充当了书房的功能,摆了书桌和电脑,厨房和餐厅也几乎是一体的,收拾的倒很干净,台面整洁。
卧室门上钉了一个圆形的飞镖靶。他试图想象沈良庭眯着眼睛射飞镖的样子,发现那会很飒又很可爱。
傅闻璟想再参观一下这个地方,可这里又狭窄得让他无从看起,是完全敞开式的,一览无遗,只好在客厅的空荡处徘徊。
他看着沈良庭翘着只脚费劲地从冰箱里找出冰袋,于是问他,“你的药油呢?我帮你揉一揉,淤血要散开才好得快。”
沈良庭背对着他,心不在焉地说:“好像在书桌的抽屉里。”
傅闻璟就转身朝卧室的书桌走去,卧室没有关门,但这是个很私密的空间,其实有些过于私密了,走进去就有一种窥视别人生活的感觉。
他扫视一圈,单人床,灰色的床单,折叠好的被子,简陋的衣柜,衣架上有挂起的领带,床头柜上有一本夹了书签的书。
傅闻璟径自朝书桌走去,靠窗,拉着百叶帘,书桌上摆着台笔记本电脑,还有两三本书,《定位》、《逻辑的引擎》……传媒广告和计算机科学,沈良庭学的很认真,书页间夹着便签,他在学着转换身份,适应新的工作。
拉开第一个抽屉,只有些凌乱的照片、钱币和纪念章。
再拉开第二个抽屉,他看到了剪刀透明胶等杂物。
再是最后一层。傅闻璟蹲下来,拉开了最底下的柜子,映入眼帘的是很多杂志和报刊,堆叠得很整齐,还贴着备注用的标签纸,在杂志的最上面放着一个红色的宠物铃铛。
而这时,沈良庭突然从客厅那儿冲进来,扭了脚还要跑,着急地在房门口站定,同时说,“我记错了,药油不在那儿,你不要动。”
然而已经迟了。
傅闻璟站起来,望向他,书桌的第三个柜子敞开,露出里面的秘密。
所有的杂志,无一例外封面上都是傅闻璟,所有的报纸被剪裁过,只保留了傅闻璟的专访或报道。
沈良庭扶着门框,盯着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些东西,好像被揭露了一个羞耻的隐私,脸色苍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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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厅的窗户没有关,夜里忽然起的大风吹得窗户重重砸上了窗框。
沈良庭心被震得一跳,他收回视线,转身看向窗户,纱帘被吹得在半空翻飞,不知什么时候下了雨,绵绵的雨丝飘进来,地上湿了一块。沈良庭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探出半个身子去关窗。
等他再转身回来,傅闻璟正拿着那个红色的项圈铃铛端详,“这是臭臭的?”
沈良庭点头嗯了声,“我有一次在宠物店看到它,瘦了好多,拼命冲我叫,就把它买回来了。”
臭臭是从前傅家养的一只血统纯正的金毛犬,大名叫公爵,小名叫臭臭,因为成长期有段时间肠胃失调,吃什么拉什么,又活泼好动,笼子一开,身子飞奔出去,后头就一路遗落不明物体。
沈良庭追在它后头给它捡屎擦屁股,抱着它的脑袋警告它不准乱跑,它什么都不懂,快活地摇尾巴冲他怀里乱拱,舔了沈良庭一脸口水。沈良庭拿它没办法,逞口舌之快,给他取了个小名叫臭臭。
傅闻璟收紧手掌,“什么时候?”
“有十年了。”
沈良庭找到臭臭时,臭臭已经是条八岁的老狗了,宠物店的环境不好,它身上长了藓癍,带回来后厌食、腹泻、精神差,检查才发现得了犬瘟,十岁不到就安乐死了。
死后烧成了小小一坛骨灰,那么大那么重的身子变成了很轻很轻的一捧。沈良庭买了宠物医院里最好的骨灰盒装着,要上千块。后来有一年在网上看到一样的,发现只要29.9包邮。
他很努力给了它最好的,但还是好像不够好。
傅闻璟把铃铛放回去,碰到桌子时,铃铛久违地发出了叮的一声,声音清越,好像在跟以前的主人打招呼。
沈良庭的眼睛有些潮意,他想到了臭臭,那是一条可爱又真诚的大狗,傅闻璟不应该抛弃它。
铃铛下面的杂志和报纸,傅闻璟甚至没有拿起来,只是简单扫了两眼,“你收集了很多利星的资料,都看了吗?”
听他这样问,沈良庭勉强自然了些,“看了大部分。”
傅闻璟把抽屉关上,“有什么可以直接问我,这种采访经常断章取义,内容也不完整。”
外头风急雨骤,枝条被暴雨抽打的哗啦作响,客厅的电灯接触不良得闪烁了下,在一明一暗的灯光中,沈良庭望着他,少见地讽刺般笑了下,苍白的脸在刹那间被点亮,又很快消失在昏暗中,“嗯,知道了。”
“药油放哪了?你去坐着吧。”傅闻璟向他走过来。
沈良庭退回到客厅里,“电视柜里有红花油。”他坐到沙发上。
傅闻璟从电视柜的最底层找出小瓶,这个抽屉放着些家用药,归置得很整齐。
最多的是外敷软膏,傅闻璟想到沈良庭身上的疤,平常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那个晚上他摸过,像破碎后粘好的瓷器,遍布细细的裂痕。每摸到一处,这个男人都会敏感地缩一下,小猫一样的呜咽。
傅闻璟拿着药转过身,看到沈良庭低着头坐在沙发上两只手平放在膝盖上,很规矩的坐姿,像学校里最听话的优等生。
窗户紧闭着,风雨被隔绝在屋外,屋内只有寂静,是风浪中的小船。
傅闻璟走过去,蹲下来,握住沈良庭的右脚,沈良庭却往回缩躲开了。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沈良庭朝他伸手去拿红花油。
傅闻璟把红花油递给他,“用点力,不然揉不开。”
“知道了。”沈良庭蹲下身,卷起裤管,脱下袜子。
摘手套的时候他犹豫了下,但还是假装不在意地脱下来了一只。反正他最糟糕的时候,傅闻璟也见过。
那双手是常年不见光的惨白,纵横交错着凸出的、颜色不一的疤痕。丑陋狰狞到让人侧目。
傅闻璟看了眼问他,“现在还会疼吗?”
“不会,只是有时候会有些痒。”沈良庭把药油的盖子拧开,一股刺鼻的辛辣味道传出来,倒在掌心,双手搓热,然后覆盖上脚踝涂抹。
虽然没抬头,却能感受到来自上方的注视,让他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沈良庭就只管低着头。
傅闻璟垂眼看着沈良庭,视线从他低头时后颈露出的一小块骨头,很自然地移到他受伤的脚上,脚很白很瘦,脚面上浮着浅浅青筋,脚趾秀气,第二只脚趾比大脚趾长一些,听说是聪明人的特征。再往上是受伤的脚踝,白皙的小腿有着漂亮曲线,卷起来的裤脚空荡荡垂着。
沈良庭弓着背费力地自己按摩,他的手动作僵硬迟缓,使不出很大的力。
傅闻璟看不下去,他坐到沙发另一边,强硬地抬起沈良庭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在沈良庭挣扎前扣住他的膝盖,“我帮你吧,你这涂法,睡一晚上,明天床都下不了。”
傅闻璟一只手覆盖了沈良庭的脚心,另一只手摁住了他的膝盖,抬了他受伤的右脚搁在自己的大腿上。
沈良庭就感觉一股热力从脚心传过来,掌根处薄薄的茧,还有些敏感的痒,痒的人心惊肉跳。
沈良庭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傅闻璟用一只手握住了他的脚,就好像把握了他脆弱的命门。全身的血液与知觉都朝下涌去,集中到那一处。
傅闻璟拿过红花油,在掌心搓热,然后给他按摩。第一下就让沈良庭始料不及,痛的叫出了声。刚出声觉得不好意思就咬住下唇,又忍了下去
“不用忍,疼就叫出来,这里没有外人。”傅闻璟垂着眼睛,落下的眼睫像一把小扇子,手法娴熟,掌根按压着揉,再用拇指用力把他的淤血推散。
沈良庭疼的额头出了热汗,手撑在身体两侧,身体绷紧,腰直的像一根弦,放松不下来。
“你轻一点。算了,不用擦了,就这样吧。 ”沈良庭声音哆嗦着,还带了点赌气,身体往前探,伸手去推开傅闻璟,要打退堂鼓。
实在太疼了,他其实是很怕疼的人。虽然他能忍,但不用忍的痛,他能躲就躲。如果不是这人是傅闻璟,他早就不干了。
“不疼好不了,我快一点,你再忍一会儿。 ”傅闻璟不许他半途而废,为了不让他乱动,又空不出手固定,抓了他的足心抵住自己的腹部,用腿夹住他的脚。
沈良庭倒抽气,又是热又是刺激又是疼,没一会儿就憋出了眼泪,逞强不肯叫,拳头捏得泛白。
脸上都没血色了,还是一声不吭。
等好不容易结束,沈良庭整个人松一口气,后背都湿了一层。傅闻璟一松开他,他忙把脚缩回来,人在沙发内蜷起来弯成了虾子。
傅闻璟离开沙发去厨房洗手,沈良庭则朝沙发内侧躺着,弓着腰夹着腿掩盖自己的生理反应,他低低喘息,从眼睛到脸颊都是红的滚烫的。
脚踝舒展了没那么疼和紧绷,可残留的触觉还在,被一只手握着,手不是养尊处优人的手,有不平的粗糙,足心贴上的小腹有明显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小起伏。
沈良庭侧脸贴着沙发巾粗糙的纹路,无声地张开嘴,有什么躁动从身体深处涌出,脸越来越烫,呼吸也越来越急。
他听到厨房的水声停了,玻璃移门拉开,软底拖鞋走起路来悄无声息,“还好吗?抱你去床上休息? ”
沈良庭眼睫抖了抖,咬住唇,后背绷紧,整个人向沙发内侧陷得更深。
“不用了。”他闭上潮湿的眼,“ 今天麻烦你了,我缓一会儿就好。”
身后没声音,过了会儿一只手落在他被冷汗打湿的头发上,“记得睡觉时把脚架高,不要让血液往下流。”
“知道了。 ”沈良庭感觉喉咙很干,身体的水分都蒸发出去。
手离开他的头,“那我先走了。 ”声音说,沈良庭闭着眼睛,只想他快点离开。玄关处一阵琐碎的换鞋声,一秒都被拉得很长,直到铁门合上。
屋内安静,沈良庭松了口气,整个人瘫软下来。他翻了身,在沙发上仰面摊开身体,闭着眼,用手背遮着眼睛,另一只手向身下探去。
金属皮带撞击一声,解开西裤,沈良庭的下颌上扬拉紧,嘴里发出喘息,衬衣卷起,露出一截细瘦的紧绷的腰,身体像被抛上岸的白鱼。
迷糊间他听到一声很轻微的锁芯扭动的声音,但他的意识太混乱了,没有在意。
动作越来越快,他咬紧牙关发出一声闷哼,脑海里一闪而过的是昏暗酒店的大床上。
他被人从后面抱住,手臂交缠,炙热胸膛紧贴后背,火蛇般的呼吸汹涌,抚摸他身体的手,无名指戒指有着冷硬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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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傅没有抛弃狗狗哈,以及谢谢五千海星~
第17章 余地
烟花炸裂般的空白后,沈良庭睁开眼,捋顺呼吸,茫然看着天花板发了会呆,慢慢从沙发坐起来,抽了纸巾擦拭整理。
不顾外头下雨,推开窗户换气,又去厨房倒了杯冷水喝,给自己降温。
沈良庭握着玻璃杯站在窗前,窗户外的树吹得歪七扭八,冷风刮着他的脸,风声呼啸,屋里变成了寒窑。骤热骤冷,他小小地垂下睫毛,打了个寒噤,身体越冷,心中越静,乱七八糟的思绪不转了,头也不再昏昏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