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时间内, 乔明瑞没有再开口,只抬手轻缓又耐心地,在殷渠后背上拍了拍, 直到对方情绪稳定, 将拥抱又收紧几分,闷声闷气地问:“……您刚才, 是故意的?”
“还不算太傻。”乔明瑞笑了声,“只不过, 要你到今天离开都没反应过来,就说不准了。”
殷渠听出他没有撒谎, 刚勾起不到一秒的唇角, 又被恐惧压成直线:“……不要。”
“不要的话,就先把我松开。”乔明瑞将手按在他胸膛, 还未来得及用力,禁锢着自己的力道陡然消失,新鲜的空气将殷渠身上柠檬沐浴露的气息取代,只留下少许, 让乔明瑞蓦地有些怅然若失。
他眼睫微抬,看向正无措地捏着手指, 一眨不眨盯着自己的少年,忽然被对方头顶翘起的几根头发夺取注意力, 莫名其妙地将准备好的说词忘了个干净, 最终无奈地摇头一笑, 抬手在那颗总是爱钻牛角尖的脑袋上拍了拍, 将呆毛压下去后, 又勾着对方的后脑勺, 促使对方低头。
乔明瑞在那耷拉着的唇角落下一吻, 语气促狭地说:“傻坐着干嘛?还不快点把这儿打扫干净?”
“再多拖延一会儿时间,今天你上班就得迟到了。”
原本忐忑不安等着被训的殷渠,瞬间呆住,直到被乔明瑞又笑着揉了一把头,才在眼里重新点亮了光,欢天喜地张开双臂,又将乔明瑞抱了个满怀。
这一次,动作很轻。
“我马上就回来!”
乔明瑞将身子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扭头看着殷渠雀跃的身影,摇着头,悄悄地抚了一下心口,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真不知道在这段关系里被“吃得死死的”,到底是谁。
这个问题答案过于明显,乔明瑞并不想承认,便非常熟练地掏出手机,并打开朋友圈。
接着,就看到了来自时舟的最新动态。
【时舟:我们终于回来啦![照片]】
照片里,是时舟与他的父母,三个人脸上洋溢着喜悦,与显而易见的期待。
乔明瑞被他们的笑容感染,没做多想,便点了个赞,并破天荒地回了一句:【欢迎回家。】
阳光明媚的清晨,自行车铃声轧过青翠石板路,融入清风中,不经意间掀开一栋低矮房屋的窗帘一角,照亮了少许黑暗。
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年轻男子趴在地上,身体微弱地起伏,看上去生死未卜。
忽然,禁闭的房门被打开,一个中年女人猛地扑到男子身上,抖着手去拍男子的脸:“云天,云天你醒醒!是妈妈,妈妈来了!”
“好一出母子情深。乔夫人要是早点配合,您那宝贝儿子,也不至于遭这份罪。”
粗壮手臂上遍布猛兽纹身的男人,笑着让手下点了烟,叼在嘴里。烟雾弥漫开来,将他因遍布疤痕,而显得凶神恶煞的脸挡得模糊不清,却依旧能够从语气里听出奚落和冷意。
喊了半天也不见乔云天醒来,舒云不得不放弃,仰头看向对方,眼里又恨又怕:“我不是说了在筹钱吗?你为什么还要对我儿子下手?”
“乔夫人——哦不,舒云。”
男人吐了一口烟,居高临下地盯着她,嗤笑道,“你真当我陈星不知道乔家发生了什么?”
“现在上流社会,谁家不知道乔氏集团被你和乔振天两个蠢货搞垮了,现在正想方设法地筹钱填补公司账面上的窟窿,就差舔着脸,挨家挨户要饭。”
“这时候,你还敢骗我,说半年后一次性还清?”
陈金忽然一脚踩在昏迷的乔云天手上,足尖用力,顿时屋内便响起令人浑身发冷的,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云天!”舒云尖叫一声,扑过去拼命捶打陈金的脚,“你放了他!有什么冲我来!”
“冲你来?行啊。”
陈金眯起眼笑了,竟然真的移开了脚。
然而不等舒云查看乔云天的伤势,他又突然抬脚,对着舒云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狠狠一踹。
舒云痛呼一声,被踹了个仰倒,捂着脸放声大哭:“我的脸,我的脸!”
陈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痛哭流涕,沉默地抽完了一根烟,头也不回地挥挥手,示意自己的手下关门离开,这才将烟头随手一丢,用鞋底踩灭,这才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舒云身边蹲下。
一只遍布疤痕、丑陋不堪的手,格外耐心地拨开舒云那被眼泪和汗水黏在眉眼间的发丝,看不出半点刚才的嫌弃与厌恶。
陈金勾着眼睛笑了,语气温柔中透着诡谲:“果然,还是待在有钱人家好啊。吃香的喝辣的,一张脸保养得能年轻十几岁。”
“难怪你宁肯没名没分地给乔振天当十几年的情妇,也不肯去找自己孩子的亲生父亲。”
舒云浑身一颤,登时止住了哭声不说,还将自己的脸捂得更严实,像是不敢看对方:“你,你提这个做什么?这跟我还钱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过随口一说。”陈金笑意加深,使得那张可止小儿夜啼的脸,显得越发面目可憎。
“不过嘛——”
他将声调拖得很长,像是将舒云大脑中绷紧的弦往外拉扯:“你儿子的亲生父亲是谁,还真和你还钱这件事,息息相关。”
舒云大脑空白一瞬,突然浑身一震,放下遮挡视线的手,看向陈星那张宛如恶鬼般狰狞的脸,好半天,才从那双写满恶意的眼睛中,看到一点熟悉的影子。
瞬息之间,她便跌坐在地,难以置信地拼命摇头:“你、你是连、连……连随星?”
“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真难得你还能从这张脸认出我来。”陈星,也就是连随星,感叹着说道,又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咬在嘴里,没有点燃。
“死?哪有这么轻松的事。”他歪着头,盯着恐惧万分的舒云,语气里的温度骤降,“不把你们几个先送下去,以慰我妹妹的在天之灵……”
“我怎么舍得去死呢?”
舒云双脚在地上死命地蹬,整个人紧贴着墙,瑟瑟发抖:“那、那把火不是我放的,你要报仇,找乔振天啊!”
“再说了,你舍得乔氏集团破产?那里面也有你妹妹的一份在呢!”
原本听了舒云甩锅的话,连随星怒不可遏,可当她用乔氏集团来诱惑自己“网开一面”时,又突然被逗笑。
“乔氏集团?要放在以前,你对我说这话,我可能还会听得进去。但现在的乔氏集团,跟我妹妹可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也好意思自作多情?”
“什么意思?”舒云一头雾水。
“哦,我忘了,这件事能瞒住你们,也有我的一份功劳。”连随星恍然大悟地一拍手,“好心”地和她解释,“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我那便宜外甥小明瑞,拿了我妹妹的秘密遗嘱,把所有她的产业都带走了,仅此而已。”
“你说什么?什么秘密遗嘱?!”舒云因为过度惊讶,说话的音调也变了,“连随月还有遗嘱?我们怎么不知道?”
这回,连随星没有再回答她,像是被触碰到痛处,抬手狠狠地打了舒云一巴掌,语气森然:“你也配叫我妹妹的名字?”
舒云被打得头晕眼花,甚至从自己嘴里尝到了铁锈般的血味,这才想起来,眼前的连随星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像是星辰般耀眼又高高在上的青年。
而是高利d集团的一把手,唯利是图、杀人不见血的陈星。
意识到这一点后,舒云后悔地开始再度哀求:“我错了,是我没有自知之明……当年都是我不知廉耻,缠着乔振天不放,介入了你妹妹的家庭,让她病情加重去世……”
“可,可云天是无辜的,他什么也不知道,是我做主要把他生下来的……他都不是乔振天的儿子!”
“哦,你倒是提醒我,忘了把刚才的话说完。”
陈星起身,像是一头不掩杀意的狼,冷冰冰地打量着自己即将死去的猎物:“要是我现在回到当年,一定不会喝下那杯酒,估计还会直接在床上,将你掐死。”
“绝对不会让你把它生下来。”
闻言,舒云先是惊恐地睁大眼睛,随后迸发出喜悦:“那、那天晚上,是你?”
旋即,她吃力地将昏迷不醒的乔云天抱在怀里,仰面对着陈星,质问道:“既然你知道云天是你的儿子?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他?”
“我的儿子?”陈星将这四个字重复一遍,猛地弯下腰,扯着她的头发,将她整个人用力往上提,怒目而视,“当年你找我借钱,要给这猪狗不如的东西整容的时候,难道不是已经知道,这小子长得既不像你,也不像乔振天,那么就只会像他那素未谋面的倒霉父亲?”
“我那时候可是问过你,是不是真要给他整容。而你和这小子坚持到底,还反过来问我知不知道哪家医院做得好?”
“怎么到这个时候了,又想起我这个‘父亲’的好了?”
陈星压低声音,轻声说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啊,你说对不对?”
接着,他松了手,任凭舒云跌落在地,只掏出一张消毒湿巾,擦干净手后,随手丢在地上,正要离开,脚踝却突然被人抓住。
“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放我们走?你真的不管我和你儿子了吗?”
陈星只是冷笑,连头也没低,只轻描淡写将自己的腿□□:“你就好好住着吧。放心,我会马上让你们一家三口团聚的。”
门在他离开后,被重重地关上。
舒云浑身疼痛,摸着被打肿的半边脸,双目无神地盯着陈星离去的方向,嘴里不停念叨:“他是你的儿子,他怎么是你的儿子……”
半晌,她止住絮叨,呆呆地说:“我要知道他是你的儿子……我怎么还可能选乔振天?”
眼泪顺着肿得高高的脸颊流下,没多久,便在地上冲出一小片夹杂着灰尘的水渍。
脏乱不堪。
陈星在走出房间后,便吩咐手下:“看好,别死了。”
手下先是点头,又有些不理解:“可是老大,他们还不上钱了,还留着干嘛?”
陈星神色不悦地瞪他一眼:“话这么多,要不你进去替他们?”
手下将头摇成光速模式的拨浪鼓,不敢再问。
陈星这才抬步离开,回到车上时,没好气地对自己的心腹吐槽:“要不是为了那便宜外甥,谁想这么麻烦。”
这女人要真死了,那乔氏集团剩下的股份也就都到了乔振天的手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乔氏集团眼下摇摇欲坠,可未必不会被乔振天找到一丝生机。万一他又和当年一样,哄了像自己妹妹那样单纯的女人来给他送钱助力,到时候,岂不是便宜他了?
还不如将人留着,以防万一。
心腹是他还叫“连随星”时,曾经从地下拳场花钱救出来的人,从此对他忠心耿耿,就算他变成了陈星,也不曾背弃。
听他抱怨,心腹挠了挠头:“您上次让我们把鬼鬼祟祟的殷有财哄去找殷渠要钱,故意让他被小少爷发现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您当时说,‘就这种小喽啰也敢来打扰我外甥谈恋爱’……”
陈星无语地按住太阳穴:“……闭嘴,开你的车。”自家心腹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在这种事情上揶揄他。
烦得要死。
心腹“噢”了一声,忍笑开车,直到将车开出去有段距离,才收起笑,“您打算什么时候脱身?”
“卧底了这么些年,别真的陷进去了。”
陈星闭目养神,闻言,平静开口:“你放心,等收拾完乔振天,就收网。”
作者有话说:
陈星让人把殷有财送到乔明瑞和殷渠面前的这件事,在第九章 有提到。
讨债团队其实就是陈星手下的,借/讨,一条龙。
这本书第一个版本的时候,舅舅其实在第三章 就出现,新版本挪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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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一夜之间便入了秋, 一大早醒来,乔明瑞就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便不太想起床。
但想起今天必须得出门, 他心情骤然变差, 整个人都有些低气压。
听见动静,从外头走进来的殷渠, 看见正仰躺着,用手背遮住眼睛, 仿佛浑身散发着黑气的乔明瑞时,眼明手快地掏出手机, 用快捷键启动相机并拍下这一幕, 随后趁着乔明瑞还未看过来之前,先一步把手机举到耳边——
“这种事情, 下次没有必要再跟我汇报。”
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后,殷渠佯装挂断电话,神情自若地将手机放到口袋中,便半跪在床边, 上半身趴在床沿,对一脸不高兴的乔明瑞撒娇道:“我真的不能跟您一起去吗?”
乔明瑞见他耷拉着眼尾, 语气幽怨,不禁被逗笑, 伸手戳住对方嘴角, 将其往上勾了勾:“只不过是去给老师帮个忙, 很快就结束。这么担心做什么?”
“可您要给别人拍照……”殷渠顺势小心地握住他的手指, 放在唇边亲了亲, 压着眉毛, 一脸的不情愿, “不想您一直盯着别人看。”
“再说了,谁规定,给老师帮忙就不能带家属的。”
乔明瑞挑眉,眼里闪过了悟:“想让我介绍你给老师?”
殷渠连连点头,脑袋蹭了蹭他的头发,眼睛很亮:“可以吗?我绝对会表现得很好,不会给您丢人的。”
在乔明瑞老师面前过个明路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还能再宣誓一波主权。
他早就在乔明瑞的调酒师学长那儿打听到了,这次的帮忙,有一半的原因都出在“模特”身上。
开学在即,不少社团摩拳擦掌地等着招新,而学校里的模特社团,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突然求到自己的老师那儿,想让自己老师向乔明瑞的老师说,请乔明瑞出山,给他们拍一组照片,招揽人气。
乔明瑞的老师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便给乔明瑞打了个电话,问他要不要去。
有老师出面,乔明瑞当然不假思索地便同意。而殷渠想去,无奈沈昭几人在城东项目上吃了亏,又听说了乔家发生的事,哪儿还不清楚这里面有乔明瑞的手笔,却自欺欺人地不愿意将其怪罪在乔明瑞头上。
自然而然地,当初安静看他们三家争先恐后地抢着进入城东项目的殷渠,就成了绝佳的“罪魁祸首”。
三个人开始对殷渠的公司进行围追堵截,以致于殷渠不得不严阵以待,昨晚回家时都差不多是晚上9点。
因此,即便昨晚殷渠缠着想要,都被乔明瑞以“你需要休息”为由,毫不留情拒绝。
最后,殷渠只能沮丧地压着他亲了半天,在身上留下大片痕迹,这才抱着人难过地睡着。
这种情况下,乔明瑞更不可能同意他陪着自己去学校,参加拍摄。
因此殷渠只能采取这种折中的办法。
不能全程陪同,好歹最后露个脸,吃个饭吧?
当然,要是可以当着所有人的面接乔明瑞“下班”,那就再好不过。
乔明瑞本来就有些愧疚,此时见他满心期待,不忍心再拒绝,于是点头同意:“那,今天你忙完就给我打电话。”
“如果时间充裕,就叫上老师和师母一起,吃个饭。”
“好!我一定尽快赶过来!”殷渠的表情一秒由阴转晴,飞快地在乔明瑞嘴上亲了一下,又欢快地蹭了蹭他的脸,“饭已经准备好啦,今天出门的衣服我也给您搭配好了!”
“您路上注意安全,我会尽快结束今天工作的!”
说着,他便在乔明瑞的注视下,健步如飞地离开,与刚才那蔫头蔫脑的模样截然相反。
听着关门声传来,乔明瑞后知后觉地皱眉。
看这反应,好像殷渠对“提前完成工作”一事,相当有信心。可昨天对方并不是这么说的。
……总觉得,好像被这小子,摆了一道?
乔明瑞拧眉思索片刻,最终发觉自己似乎对此无计可施。话都说出口了,总不能反悔,这不是他的作风。
再说了,真这么做,殷渠怕不是真的哭给他看,到时候自己一内疚,还不知道会答应些什么离谱的事。
将所有可能出现的后果考虑清楚,乔明瑞只得叹着气认了。他看一眼时间,发现再拖延就可能迟到,连忙起床洗漱,抓紧时间吃完早饭,匆忙换好衣服,便抓起摄影包出了门。
所幸今天运气不错,没有再遇到堵车,他顺利地赶在约定时间之前,抵达了目的地。
“乔学长来啦!”
刚推开门,一群坐在两边,各玩各的学生们,听见有人说了后,连忙抬头。确认是乔明瑞后,便纷纷扬起了笑,一窝蜂地围了上来,这个替他端凳子,那个帮他倒水,还有人殷勤地问他需不需要吃早饭,可以帮他准备。
乔明瑞端着水杯,没有喝水,顺便谢绝对方好意:“谢谢,但是不用了,来之前已经吃过。”
提出这个请求的男生身材高大,样貌出众,站在身高差不多的那一群人面前,俨然是今天的模特。他听了乔明瑞的回答,一开始有些失落,但很快又振作起来,笑道:“也是,您家里肯定有厨师,一大早就准备好了。不过等拍完之后,我们可以请您吃个饭吗?”
“不然白白让学长您帮忙,我们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他身后的模特们迅速帮腔:“就是嘛,学长,让我们请您吃个饭!”
另一边,摄影社团的人也反应过来,不甘示弱:“对啊对啊,学长您肯定很久没来学校周围吃过饭了,开了好多好吃的馆子呢!”
在学校周围吃饭?
乔明瑞下意识地便想拒绝,但面对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他深觉现在不是拒绝的好时机,万一打击了众人的积极性,影响了今天的拍摄进度,就糟糕了。
因此,他故意抬手看了眼表,含糊其辞道:“先拍完再说吧。”
见乔明瑞没有明着拒绝,众人心里觉得还有戏,于是一个个热情高涨,状态好得出奇,没多久就结束了拍摄作业。
乔明瑞低头边收着相机,边想着要不要给殷渠打个电话,假装马上就要过去找对方时,突然肩膀被人猝不及防地搭了一只手:“乔学长,我——”
来自陌生人的触碰,让乔明瑞第一时间便心生厌恶,毫不犹豫地排开这只手,并立刻选择后退,用警惕的目光看向对方:“你有什么事吗?”
拍他肩膀的不是别人,正是一开始那个同他搭话的模特。在后面的拍摄中,对方非常自来熟地全程和乔明瑞聊天,即便乔明瑞冷淡又敷衍地随口回着一两个字,也毫不气馁。
在交谈中,乔明瑞知道了他的名字,张启,并非本校学生,而是隔壁大学服装设计系的大二生,这次是自告奋勇来帮朋友的忙。
乔明瑞对这些信息并不感兴趣,无奈对方一直说个不停,这才被迫记住。
原本乔明瑞只当这人是个自来熟话唠,没有放在心上,可刚才将手搭在他肩膀的动作,再怎么自来熟,也做得太过了。
这是乔明瑞绝对不能忍受的。
张启没料到乔明瑞的反应这么大,尴尬地放下手:“我只是想问问您,中午想吃什么,我好去订餐……”
随后,他一脸愧疚地垂首,挠着头,语气低落:“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高高大大又好看的男生这么一道歉,旁边有人忍不住站了出来,帮他说话:“乔学长,对不起啊,小启他这个人就是有点傻乎乎的,碰到感兴趣的人就会特别热情,像只自来熟的大型犬,就老是容易被人误会。我们也劝过,他就是当时‘嗯嗯嗯你说得对’,之后又忘了。”
张启的朋友叹气,旋即一巴掌拍在张启后脑勺上:“傻站着干嘛,还不给乔学长道歉?”
又飞快地,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提醒道:“别忘了季少爷交给我们的任务!”
“噢噢噢!”张启经他提醒,仿佛现在才回神,点头如捣蒜,在众人的催促声中,试探着挪步到乔明瑞面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乔明瑞的表情,“乔、乔学长,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分寸的。”
气氛都烘托到这儿了,再表达自己的反感,就显得不怎么礼貌。
摄影社团里不少都是乔明瑞老师的学生,他并不想节外生枝,给老师添麻烦,因此按捺住心中的烦躁,挂上一个虚假的温柔笑容,温声说:“没事,既然不是故意的,那以后注意就好。”
接着,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又一脸为难地对着众人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刚刚看到消息才想起来,上周就和男朋友说好了,今天在外面约会吃饭,不能陪你们一起聚餐。下次要是有机会的话,我请你们重新吃一顿?”
“男、男朋友?”张启将这三个字在嘴里艰难地重复一遍,表情愕然,“您什么时候——”
他话没说完,就被自己朋友拽了一下手,打断了话。回过神来,才发现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奇怪,而乔明瑞更是收了笑容,冷冷地盯着自己。
乔明瑞一个学妹,眼神不善地抄起手,语气微妙:“你不知道啊?我学长早就有男朋友了。”
另一个学弟假笑着补充:“对,还特别般配。真的恨不得他们原地结婚。”
又是一个学妹,直截了当地问:“同学,想追认之前,能不能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单身啊?还是说,你就想第三者插足?”
张启的朋友被迫跟着承受了压力,恨铁不成钢地瞪一眼一言不发的张启,陪笑着给众人解释:“没有没有,他就是一个单纯的颜控,见到一个好看的人,就想做好兄弟,真的没有你们说的那种意思。”
说着,他赶紧又拽了一下张启的手臂,暗含威胁地问:“是吧?”
听出好友压抑着的怒火,面对众人充满质疑的视线,以及这下一秒就会被“群起而攻之”的危险感,张启不得不垂下眼,默不作声地点头,只是嘴角绷得很紧,看不出半点真心。
见状,本校的人自然还是有些不满,但一切还是以乔明瑞的意愿为主。因此他们一边瞪着这两个人,一边问乔明瑞:“乔学长,您觉得呢?”
站在原地,单手插.进衣兜,安静和人聊天打字的乔明瑞,听见学弟学妹的询问,这才舍得掀起眼皮,随意地瞥一眼密切关注着自己的张启。
对上视线后,张启不自觉地揪起衣服的下摆,显得十分紧张,眼睛也瞪圆了。这么一看,倒是有几分像殷渠。
这个联想,却只是让乔明瑞对他更为厌恶,同时觉察出了些许异常。
他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抬起头,正式地将张启从头到尾仔细打量一番,最终垂下视线,好笑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