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我是你师父!—— by鹤归山南

作者:鹤归山南  录入:03-28
第1章 收养
“皇舅舅,我才十六岁,怎么照顾一个小孩儿啊?!”裴弃震惊地从金丝攒凤紫檀木椅上弹起来。
他口中的小孩儿正是旁边一袭素布白衣的秦叙,那素衣有些短了,他的手腕有一大截都露在外面,看着比衣裳还要白,只是露出的半边脸看着很是乖巧。
他站在那里,看到的人心里就剩下“孤苦伶仃”四个字。
裴弃想,秦叙孤苦伶仃关他什么事。
顺德帝揉了揉裴弃的脑袋,“朕想着小辈之中,只有你身份最为尊贵,能照顾秦叙一二,也算是皇室对秦家满门战死的体恤。”
裴弃干笑,“舅舅,后宫的娘娘们比我合适。”
顺德帝直接拒绝,“不行。”
“那凭什么要我养,秦家的女眷呢?”裴弃少年心性,只当这是他舅舅为了管束他想出来的法子。
问完这句话,御书房里几近无声。
裴弃看着到了秦叙抬起的头,和他眼底的红。
裴弃觉得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喉咙一阵发紧。
顺德帝眼神晦暗,“三个月前,秦家满门为了把匈奴拒守在阴山之外,满门战死,包括秦家女眷。”
裴弃这回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语调缓和些,问,“那他多大了……”
“陛下,我不用裴郡王照顾。”秦叙突然出声,声音冰冷,像是北境的风越过了阴山,直抵盛夏的上京城。
顺德帝一听裴弃这话就知道有戏,赶紧道,“他将将十四,比你小上两岁,可以跟你做个伴玩。”
秦叙的话被所有人忽略,他抿了下嘴,抱着他的佩剑站在一旁垂着头。
裴弃眼神止不住地打量着他,秦叙身上像是罩着一层看不见的东西,把他和外界隔绝开来。
“那你以后就住在我府上吧。”裴弃说,反正就是多双筷子的事情,我裴小郡王家大业大,还愁这个?
秦叙猛然抬起头,“我不去,我有家。”
裴弃差点炸毛,想说,你要是还有家,我就不会在这里看到你!
“你说什么?”裴弃磨牙,拎着领子扇风,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秦叙抬起头,眼眶通红,还是重复那一句话,“我不去,我有家,我不用你养我。”
裴小郡王要炸了,他看向顺德帝的目光满是幽怨,一屁股坐在旁边金丝攒凤紫檀木椅上。
“舅舅,你听到了啊,我可是问了他两次,他都不去!”
顺德帝转头,也有些不痛快,“你方才怎么答应我的?”
“但他也只有十六岁。”秦叙转头看着裴弃,一脸的不相信。
裴弃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放下茶盏,手指颤抖地指着秦叙,“你,你个……你个……”
你了半天,他还是把“逆子”二字憋了回去。
为国征战的人要尊敬,裴小郡王一向爱恨分明。
顺德帝摇头,“长公主和驸马六年前南征殉国,他一个幼子,朕又常在宫中,哪里能照顾得到他,他就是自己过来的,所以让你去他那里,朕放心。”
意思就是这是他走过的路,有他在万事都要顺利些。
秦叙没有说话,他看着裴弃听到顺德帝的话后,眼皮半垂着看地面,与刚刚进来时那个鲜活明快的少年郎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裴弃也没有,顺德帝方才说的长公主和驸马就是他的父母,现在的秦叙也确实很像当初的自己,但他刚刚拒绝了自己,他绝不会给秦叙好脸色看!
“好。”秦叙终于松了口,结果他又来了一句,“但我不去别的地方。我有家。”
裴弃倏尔笑了,但这个笑更像是嘲弄,“爱来不来,孤身一人守着的地方叫什么家。”
秦叙想要反驳,却被这话生生梗在喉咙上。
“裴弃。”顺德帝出声训斥他,“你府上也住久了,正好去别的地方解解闷,定国公府就很不错,你去那边正好把秦府打理一番。”
“不去。”裴弃张嘴吐出两个字。
顺德帝感觉自己嘴边要长燎泡了,但这是姐姐唯一的孩子,他在心底默念,不能发火不能发火。
秦叙也说,“我不用他看顾,我自己能行。”
顺德帝走到他面前,声音冷了些,“你自己能行?你这话是要把朕置于何地?以后朕百年归天之后如何与你父母交代?”
他这话说得重,秦叙不敢反驳,只是跪在了地上。
裴弃懒懒地抬眼,没骨头似的倒在椅子里,“舅舅,给他打理府上,您这是拿我当苦力使唤啊,不给点甜头?”
顺德帝见他答应了下来,神色缓和了不少,点点头说,“俸禄翻一倍。”
他疼裴弃不只是因为皇姐,更是他懂事,知道进退,像是给他挂个闲职,他就老老实实拿俸禄,从来不折腾人家府衙里的正经官员。
裴弃可有可无地点点头,然后指着秦叙道,“他一身刺,看着就不服管教,他拜我为师,我就答应跟着他去定国公府。”
顺德帝微微蹙眉,真是夸不得!他一句不妥尚未出口,秦叙就低头了,“师父。”
两人都震惊了。
还是顺德帝先反应过来了,“好,好好好。就是要这样听话。”
裴弃低声咕哝了一句,麻烦。
说完直接起身出了御书房,也不跟顺德帝道别,秦叙匆匆行礼之后也跟着他离去。
秦叙坐在裴弃的大马车里,抱着自己的剑,努力不让自己随着车子摇晃。
对面的裴弃就没有这么规矩了,他还是一副懒散的模样靠在美人榻上,中间的小茶几上放着一铜盒的冰解暑,上面还冰镇着酒水。
秦叙打量着铜盆,上面纹饰繁复,与茶几四个角相对的地方还有一丛竹子,碧色不绝,煞是漂亮。
“真是奢靡无度。”
“奢靡怎么了,又没花你家的钱。”裴弃冷哼一声。
秦叙这才发现自己不自觉说了出来,梗着脖子,“哦。”
裴弃心里其实不大痛快,他一点儿都不想管秦叙。
凭什么秦叙就碰上了好时候,有人庇护。
他裴弃却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趟浑水,他才不愿意救人于水火,他就要看着秦叙在泥泞里挣扎,最好和当初的他一模一样!
秦叙不是不愿意做他的徒弟吗?

那他偏偏要看着秦叙走投无路,跪在他面前喊一声师父,求他相助。
裴弃阖着眼眸,没打算再说话。
秦叙不擅长聊天,只能默默看着裴弃精致的脸,暗骂了一句小白脸。
裴弃怕热,出入皆是华盖,夏日里用冰更是要冷到披狐裘,冬日的炭火要烧得穿单衣,那没有被折腾过的皮肤白得堪比北境的雪。只是那左手腕上有一道疤痕。
秦叙想,怕是逗猫惹狗时留下的。
马车突然停下来,松墨打开马车门,“主子,到了。”
裴弃朦胧地睁开眼,就见秦叙一脸愤怒地盯着他。
裴弃没好气道,“看什么看,没看过小爷这么好看的啊。”
秦叙:“……”
秦叙说,“不是说了我叫了你,就不用住你家了吗?”
裴弃这才抬头看了看外面,眼珠提溜转了转,说出的话更气人,“我出尔反尔了,不行啊。”
秦叙哪里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气得脸都红了,双手握着剑,“我要告诉陛下!”
裴弃嗤笑,这话他当年不知道说过多少次,没有一次奏效过。
再看看秦叙,他那点同病相怜就消散完了,取而代之是有点嫉妒,当年他一个人摸黑往前走的时候,可没有人为他筹谋。
“好啊,你去啊。”裴弃舌尖抵着牙齿,“我倒要看看,陛下会不会给你换一个师父。”
“我不会再叫你了!”
“哦。”
秦叙好气,好想把裴弃扔到战场上,让他骂死对面的主将!
裴弃施施然地伸了个懒腰,摸过他的折扇“唰”一下打开。
千金难求的墨玉镶嵌在扇柄上,蜿蜒曲折,像是竹子,又像是迎风招展的松柏,下方的扇坠也是一块拇指大小的墨玉,秦叙估摸着也是价值不菲。
裴弃却并没有下马车,而是吩咐松墨,“把我院子里的人都带走,再开我的私库取一万两白银,我要去定国公府住。”
松墨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我们都去吗?”
“你也可以不去,让青砚跟着我去。”裴弃的嘴对着谁都一样,“然后你再把俸禄也给他,你去墙头喝西北风。”
松墨委屈道:“主子……”
裴弃瞥着秦叙,“你府上现在有多少人?”
“十个。”秦叙声音很闷,他不想跟裴弃说话。
裴弃险些把扇子扔出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多少?!十个?”
秦叙点头,抱着他那把破剑,手指扣着上面的纹饰。
他心里都能模仿裴弃的语气了,才十个,太寒酸了吧!
裴弃确实是这样想的,他就算是最落魄的时候也没有过这样的生活,好歹是长公主的独子,没权但是钱多。
“这十个人是干嘛的?”
秦叙想了好半天,还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回来之后就遣散了家丁,留下的十个人,都是忠心耿耿的。”
裴弃:“……”
裴弃半晌无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说什么,你怎么就知道留下来的就是忠心耿耿呢?蠢得像是御花园那两只只会叫的鸭子一样。
这要是让皇后知道,又得是眼前一黑,那明明就是鸳鸯!
还是松墨硬着头皮又问了一次,“主子,那咱们带多少人去?”
“留洒扫和看管的就行,我院子里的都去。”裴弃收了扇子,“你家大吗?”
“大。”比在北境时他们住的小房子大。
裴弃白了他一眼,“多说两个字会死吗?”
秦叙看了他一眼,迅速低下头,“挺大的。”
裴弃:“……”
他感觉秦叙就是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你……”秦叙说了个开头又闭嘴了,裴弃想抽人。
秦叙看了看裴弃的脸色,意识到自己可能会被骂,壮着胆子问,“你院里有多少人?”
裴弃思索了一下自己那个院子侍候的人,“不多。”
秦叙点了点头,接着就听到裴弃补充,“大概也就一百人吧。”
秦叙:“……”
裴弃看着他冷冰的脸瘫了下,心情这才舒畅了些,马车外的夕阳落进来,裴弃这才看到他素衣下的脖颈上有一道伤口,像是抓痕,微微蹙眉却没有过问。
秦叙本来已经做好了看到一群人乌泱泱地跟在身后的准备,结果鱼贯而出的人还带着戏服。
他脸更瘫了,“这不止一百人吧?”
裴起伸手摁了下手边的镂空紫金莲蓬,茶几瞬间往一旁挪去,裴弃身下的软榻变宽了一倍。
他顺势躺下,“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秦叙已经不知道作何表情了,哪怕是裴弃躺下了,马车的空间也还是很大,再坐三个他都不成问题,心里再次给裴弃贴了个标签——
败家子。
裴弃才懒得搭理他,等马车再次停下的时候,夜色已经把街道笼罩了,松墨打开马车门,“主子,定国公府到了。”
裴弃伸了个懒腰,半个身子都钻出马车了,又缩了回来,一把薅过秦叙,“这是你家?”
秦叙被他一抓,毫不防备地撞进他怀里,面前全是裴弃好闻的气息,像是清早的细雨落在竹林上,味道清浅却萦绕在鼻间。
当然,如果能缝上裴弃那张嘴,那就完美了。
“你别碰瓷,撞小爷怀里这种事已经俗套了,你要是没钱花小爷可以借你,翻三倍还我就行。”
秦叙:“……”好想毒哑了他!
“我没有碰瓷!”秦叙咬牙切齿道,“而且,我还没有看,我怎么知道是不是!”
裴弃低头一看,“哦,快看。”
说着把人推出去,秦叙险些没稳住身子滚下去,他更想把裴弃打一顿了,最好再套一个麻袋,打成一个木瓜,让他一辈子都娶不到媳妇!
秦叙稳住了身形,抬头一看,“定国公府”四个大字就在匾额上写着呢。
他正想回头骂一句裴弃是不是眼瞎,就看到裴弃眼里带着的隐隐期待。
于是秦叙用肯定以及确定的语气,坏笑地说,“裴小郡王,这里就是定国公府。”
裴弃脸色显而易见地变差了。
裴小郡王看着秦叙故意侧身,让他能更加清晰地看到秦府的荒凉——
匾额不知多久没人打理过了,字上的描金都只剩下了两笔,蛛丝结满房梁,连带着那朱红的门都褪了色,门两侧檐下那两个破了的红灯笼看着就瘆人,青石台板铺成的台阶就更别提了,年生久远已经出现了裂缝,甚至长出了草。
秦叙心口的气终于舒畅了,他看着裴弃,挑衅地问。
“小郡王是要去找陛下给我换个师父吗?”

第3章 小郡王喜当爹
裴弃看着他,浅色的眼珠再度打量了一番门口的荒凉,开口奚落他,“你说你府上还有十个仆从,这十个人在哪里呢?我们在这里已经有一盏茶的功夫了吧,这就是你忠心耿耿的仆从,连主人家回来了都不知道?门房也没有一个?”
接二连三的问题砸得秦叙闭了嘴,他低声说了什么裴弃没有听清楚,也没有兴趣,他更想把秦叙扔出去。
裴弃扶着车辕下来,嘁了声,道,“小样。”
松墨看着这萧条的国公府也犯了难,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贵极人臣的府邸模样,“主子,要不咱们先回府?让人先留在这边收拾,明日再过来不迟。”
“我不走。”秦叙还是一句话。
裴弃忍无可忍,一脚踹在他屁股墩子上,“闭嘴!”
秦叙听话地闭上了嘴,只是一双眼睛还是倔强地盯着裴弃,大有你敢要我走,我就敢一头撞死的架势。
“先不管这些,进去,本郡王累了,要吃饭休息,其他的事情,等明日再说。”裴弃今日是从马场上被叫走的,早就饿得前胸贴着后背了。
松墨带着人迅速把府上打理了一遍,把堪堪能住人的笃行院收拾了出来。
其实也没有其他院子,定国公夫妇有两个儿子,但长子早年就战死了,现在只剩秦叙。
整个府上能住人的院子也只有两个,又不能去住人家父母的院子,只能在秦叙的院子住下了。
裴弃强撑着眼皮吃了两口,洗了把脸倒头就睡,秦叙站在床头盯着他,“这是我的床。”
裴弃睡得半梦半醒,只觉得聒噪,扯着被子翻了个身,把声音隔绝在外。
秦叙:“……”现在打他一顿会被发现吗?
松墨把戏班子送了回去,又把带来的护卫安置了,刚刚一踏进院子就看到裴弃睡的屋子房门大开,有人站在床头!
一瞬间他汗毛倒竖,蹑手蹑脚地靠近,手里的剑已经出鞘一半,秦叙突然转过头来。
两人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松墨松了口气,拽着他往外走,压低声音道,“我说世子,你站我们郡王床头做什么?”
秦叙别过脸,“没事,看他好看。”
松墨:“???”
好吧,裴小郡王除了嘴贱,其他实在没得挑,尤其是那张脸,一看就是个风流公子。
“好吧,你睡哪里?”松墨问,问完他才想起来,好像……他家郡王睡了人家的床。
秦叙看了眼院子,闷声道:“偏房尚有床榻。”
松墨点点头,把人送进去,临走时秦叙问他,“松墨,裴弃以前过的是个什么样的日子?”
顺德帝今天跟他说裴弃以前过得不好,可是他觉得裴弃这样的金贵都是被娇惯出来的,怎么会不好呢?
皇帝的外甥,长公主独子,简直就是天之骄子。
松墨身形微微一晃,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裴弃对这些一无所知,他在定国公府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一睁眼秦叙就站在他床头,吓得他差点喊救命,气得他坐起来掀了薄毯,直接跳下床榻给了秦叙一脚。
“大清早的你干什么?吓死我好继承我府上的万两黄金吗?!”
秦叙没躲,指着外面的烈阳道,“不是大清早了。”
“不是大清早是什么?”裴弃又躺了下去,半晌又觉得闷,“我的冰呢?怎么这么热?谁在院子里放蒸笼了?”
秦叙昨天已经见识过了裴弃的金贵,赶紧指着角落的铜盆说,“有冰,冰在那里!”
裴弃只瞟了一眼,脸就黑了,再次掀开薄毯起身,“松墨!”
松墨不明所以地探头,“主子,怎么了?”
“我们郡王府是没钱了吗?怎么连冰都只有半盆?那等到大中午我怎么解暑?上吊吗?”裴弃说完听到一声笑,很短很轻,让他几乎以为是错觉。
他回头看了眼低着头抖动的秦叙,他确定自己没有幻听,他裴小郡王被人嘲笑了!
裴弃的脖颈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泛起红,迅速蔓延到耳朵上。
松墨顶着骂,指了指天说,“主子,已经午时末了,这是一个时辰前刚换好的冰。”
裴弃震惊,一看门口毒辣的太阳,瞬间闭嘴,转身后又故作镇定地道,“中午又怎么了?还不赶紧把冰给我换了。”
松墨脚底抹油赶紧跑,“是!”
裴弃看着还站在他床前的秦叙,照样先凶一顿,“你来做什么?你不用练武啊?”
秦叙道,“练完了。”
裴弃板着脸,“吃饭!”
“也吃过了。”
“那就再吃一次!”裴小郡王在外人面前犯了傻,现在哪哪都不顺气。
秦叙也许是被他那再吃一次震惊到了,直到裴弃被鱼贯而入的侍从包围,收拾好了行头,又变成了那个矜贵的裴小郡王。
秦叙才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他,“你不是我师父吗?你教我什么?”
裴弃听得好笑,他拿折扇指着自己,“哟,小世子又要认我做师父了?”
秦叙墨黑的眼珠微微抬起,“嗯。”
裴弃冷哼一声,“我裴小郡王纡尊降贵来照顾你就算了,你还要我教你东西?”
裴弃还没有把话说完,秦叙就不怕死地点头,“嗯。”
裴弃体验了被气得想吐血的感觉,默默把“做梦”二字吞了下去,然后再次指着自己,问,“你觉得我能教你什么?”
秦叙看着他,真诚地说,“就是因为想不出来才来问你。”
裴弃在他看傻子的目光里怒了,把折扇“啪”地打开,想了想,又默默关上了。
最后沉吟片刻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可以教的,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教。反正国子监的老先生会教。”
秦叙:“……”
裴弃舒坦了,哼着小调,往外走,饿着肚子在抄手长廊上转了一圈,越走越荒凉,裴小郡王收回他开屏的尾巴,停下脚步问,“你回来多久了?”
“昨日一早刚到。”
合着是刚到就被马不停蹄地扔给他了。
裴弃体验了一把当爹的感觉,假装慈父的目光看他。
最后把自己恶心得不轻,咳了一声,一阵风吹过来,顿时清爽了不少。
他盯着院子里飘摇的落叶,终于知道不对劲是哪里来的了,转头就问,“府里为什么没有挂上白绸白幡?”

秦叙被他问得也是一个怔愣,“为什么要挂?丧事在北境已经办过了。”
裴弃一脚踹在他屁股墩上,“放屁!在外面办了,那京中那些……”
说到一半他停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说。
应该按照他预想的那样,就看着秦叙和当初的他一样在泥泞里挣扎数年。
最后变得面目全非,凭什么帮他。
“京中什么?”秦叙捂着屁股墩子仰头问。
裴弃刚想说没什么,低头就看着他身上的粗布衣裳,和脖颈上、手腕上的伤口,话又说不出口了,脑海里辗转又浮现出国子监那些老头送他书的画面。
现在的裴弃想轻嗤一声,故作轻松地说一句,书有什么用。
可是他说不出来,因为当年那个孩子感恩戴德。
秦叙以为他热到了,怕这个金贵的郡王又有什么幺蛾子,急忙抽走他手里的扇子,使劲儿给他扇风,“裴弃,你没事吧?裴弃?”
“没事,别喊了。”裴弃声音闷得很,像是被琉璃笼子罩住了。
秦叙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要不要给你叫个郎中?”
“不要!”裴弃真想捂住耳朵,秦叙真烦人!
再絮叨他就真的要心软了!
太烦人了!
秦叙摸不准他的脾气,也不知道他怎么了,只能一直给他打扇。
裴弃被扇得也清醒了不少,他看着秦叙,似乎要看出他内心的想法。
裴弃因为没有在京中再办一次丧仪,导致后来满朝言官指着他骂不孝,又说羔羊尚且知道跪恩,而他身为人子却不知道为考妣办一场丧仪。
也因为这一件事,父母生前的许多老友都与他断了来往,逢年过节也不肯收他的礼,还要教导家中孩子不要与他为伍。
多么可笑啊,他当年才十岁,比起现在的秦叙还小了四岁。
当时的顺德帝刚刚即位,前朝后宫一团糟,哪里分得出心思给他这个外甥。
等他反应过来,裴弃已经把自己打成了上京城的小霸王了。
秦叙被他看得发毛,“你,你不会饿了吧?我不好吃的……”
裴弃扑哧一下笑了出来,秦叙却在他低头的瞬间看到了他眼底亮晶晶的泪水。
秦叙心道,还是这里太烂了,裴小郡王真难逗。
他梗着脖子道,“你要是真的不愿意来这里也没有关系的,你走了就是,到时候陛下问起来,我就说是我……是我天天气你,所以你才回去的。跟你没关系的。”
裴弃叹了口气,心道,这小子遇到他真是有福气,他裴弃就做一回善事吧。
就一回,算是报答定国公夫妇为国尽忠,让他能在上京潇洒的恩德。
“你为什么不在京中再办一场丧仪?”裴弃飞速抹了下眼睛,偏头看他,
秦叙抿了下嘴道,“没钱,办一场要花很多银子,边境百姓都吃不饱,我……”
“你办丧仪花他们钱了?”裴弃打断他的话。
秦叙抬起头,木木地点头,“是啊,都是百姓凑的钱。凑了十两银子我才安葬了家父家母。”
裴弃一肚子话全部卡在嘴里,他想起来昨夜睡的木板床,再抬眼看看这萧条的定国公府,和当年的长公主府相去甚远。
其实他已经不大能记住长公主府的模样了,他辗转多方生活,却都不长久,越想记住,那些岁月里的东西却依旧避无可避地褪了色。
他声音闷闷的,“我有钱,要办,你父母留下的人必须要走动,无论是现在请他们来吊唁,还是往后年节走动,都是你以后进入朝堂的助力。”
秦叙不说话,他不愿意欠别人。
裴弃撑着满是灰尘的圆柱子扶手抬头,浅色的眼眸注视着他,像是在看很多年前的小裴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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