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徒,我是你师父!—— by鹤归山南

作者:鹤归山南  录入:03-28

裴弃哂笑,修长的指尖勾着方辞礼放下的杯盏,慢慢拖过来,“辞礼,没用的。”
“有用!”方辞礼恨不得自己站起来替他操办,“当年的你才十岁,根本不知道这些繁复的礼节,那些人骂你不知道孝道,那现在呢,现在的秦叙肯定也不知道,那他为什么会办,那肯定是因为你啊!”
裴弃看着他,嘴角带着笑。
方辞礼更加激动,他原本想回来吓裴弃,但刚进城门就听了这么件事情,喜得他想跳起来!
“这就证明了一点,你是有这份心的,只是当年没有人指点你,到时候你再在灵堂上哭上一哭,自然会有人跳出来帮你的,就算没有,我找我老爹把门生借来用!再给你写一篇赞美的词作,说你不仅有孝心,还对徒弟有爱护之情!”
裴弃晃着手里的天青色绘竹茶盏,神色并没有半分激动,“辞礼,这一次,是你没用看清,欠我一顿酒了,记下。”
方辞礼横眉,慢慢冷静下来,半个身子趴在光洁的扶手上,“我如何没用看清?我这一招叫做一石二鸟!”
门槛的光影忽而晃动了下,两人都侧坐着没有看到。
裴弃摆摆手,长指上沾着点茶水,随手摁在茶几上,“诚如你方才所说,我如此做,那还会有一个说法出现,那就是我故意借着秦叙来洗清自己的名声,连带着秦叙办这一场丧仪的孝心和作用都折半了,我也不会捞到好处。”
方辞礼脸色僵住,但他还是不甘心,“……也不是全无用处,好歹会有人开始为你说话,说的人多了,那也比现在好。”
裴弃反问,“那秦叙呢?办这一场丧仪没了用处,我帮他的时候没想这么多,只是不想让他重蹈我的覆辙。我利用了他,他就变得和我一样了,有什么意义?”
“我管他干什么?!”方辞礼眼睛瞬间红了,“他又不是我朋友!”
裴弃起身,把椅子拖到他面前,“辞礼,我想试一下,万一我救下他了呢?当年方老太公不也是这样想的吗?老太公救我的时候也没有去想要借我向舅舅讨要什么赏赐。”
方辞礼双手捂着脸,啜泣声闷在喉咙上,“这他娘的能一样吗?我爷爷又不图什么,你这是刚好需要……”
“其实这个局面,从他来上京的那一刻就注定好了。”裴弃搭着他的肩膀,“辞礼,我如果不帮他,那就会有人说,我已经经历过一次,却还是不会帮他,真是个冷心冷血的人,不仅仅是没有孝心,更是连一点点的同情之心都没有。”
方辞礼嘴里冒出一句骂人的话,裴弃没有听明白,估计是他在江南新学的方言。
裴弃突然捶了下他的腿,“不必担心,我不想为国征战的亡者在自己的灵堂里还不得安息。裴小郡王天下无敌,他们那些人就是看我生得好,所以嫉妒我,自己的孩子在课业上又比不过我,所以才这么的愤愤不平。”
方辞礼胡乱擦了把脸,一拳捶上他的肩膀,“给老子滚!花孔雀,别以为我腿没一点知觉,你就能打了我就不知道!”
裴弃捂着肩膀,夸张地嚎叫,“啊……断了断了,方小公子仗势欺人了!”
“去你的!”
裴弃笑着搭着他的肩膀,“其实吧,这个徒弟也不算是全无用处,我觉得有个人给我养着还是不错的。”
裴弃嘴里的话辗转了一番,说,“有一种把曾经的自己养了一遍的感觉。”
橙色的斜阳落在门槛上,方辞礼缓慢吐出一口浊气,他还是不死心,却也找不到方法,听到裴弃养人,他挑眉看了眼,然后用怀疑的目光开始翻旧账,顺势岔开了话题。
“我不相信你能养好他,我还记得你小时候去徐二家看兔子,结果那一下午都给人家喂草,险些把人家兔子撑死。”
裴弃摆摆手,“那兔子也不懂事,我喂它就吃。”
方辞礼呵呵一笑,“是吗?那皇后娘娘养的鸳鸯呢?人家不吃你喂的草,你非要追着喂,还把人家捉住了,掰开嘴喂,要不是皇后娘娘来得及时,那鸳鸯就被你吓死了。”
裴弃摸了摸鼻子,拿过茶盏给他倒了盏茶,“谁让它长得像鸭子,还有花花绿绿的毛。”
方辞礼哼了一声,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行行行,你裴小郡王有理,反正不是你的错。”
“糕点好了,要端进来吗?”秦叙端着个糕点盘子,粉粉嫩嫩的,还是桃花形状。
“不要……”裴弃吓得当场坐起来
方辞礼一脸的鄙夷,“裴弃,多大了,你还吃这粉不拉叽的玩意儿。”
裴弃一脸黑,秦叙缩了缩脖子,“裴弃……”
“我不吃,你端走!”裴弃踱步到秦叙面前,偷偷藏了块糕点在袖子里。
秦叙低头忍笑。
方辞礼抚摸着脖子,缓了缓久坐的疼痛,道,“别藏了,我还不知道你,想吃就吃呗,不就是粉了点吗?不就是没有你裴小郡王的威武气概吗?”

裴弃差点噎死,拍了拍秦叙,“把他扔出去。”
秦叙探了个脑袋,学着裴弃的语气说,“把你扔出去。”
方辞礼双手抓着扶手坐起来,威胁道:“哦?扔我?知道我是谁吗?”
“你是上京城的小神童。你是风流倜傥方大少。”裴弃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搭在秦叙的肩膀上,“咱们方大少,五岁的时候,最爱的就是在明德大街口给那些下朝的老头背千字文!哈哈哈哈哈哈……”
方辞礼:“……”大意了,这狗东西跟他一块儿长大,小时候干的蠢事对方全部都记着呢。
用过了略早的晚饭,方辞礼放下从江南带回来的小玩意儿,赶在天黑之前回府去哄方老太公开心。
秦叙跟着裴弃一道出门去各个府邸报丧,每到一个地方,裴弃都站在台阶下,让秦叙独自上去,秦叙想起方辞礼下午的话,他想和裴弃一起上去见人,但裴弃每次都是沉默不语地推一把他。
也不知道哪些是跟他爹娘有交情的,只能把京中有品级的官员府邸都去了一遍。这一趟弄完,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看,秦叙坐在马车上回忆,那些叔伯婶娘们的眼里的泪水是真切,他心里也止不住的发酸。
但今晚的裴弃是沉默的,他几乎没有说话,像是送走方辞礼,两人准备去报丧开始,他就失去了平日的光彩。
到了府上,秦叙还是没有组织好语言,他想说,他愿意帮裴弃洗清这个名声,他们可以商量一个好的方式,但是他左思右想,却还是没有一个能逃过裴弃的预言。
秦叙揪着袖口发愁,人就长了一张嘴,却能说出截然不同的两番话,真是叫人烦躁。
“愣着干嘛?你想睡大街?”裴弃被白色的灯笼照得更加冷清,半挽的长发落在肩头,整个人轮廓利落,带着少年人独有的单薄。
秦叙回神,默默跟着下了马车。
“青砚,以后你就跟着他了,定国公世子秦叙。”裴弃声音有些发闷。
秦叙想,可能是今日中暑又见故人,情绪大起大落导致的,回去睡一觉可能会好一点。
秦叙看着在自己面前跪下的人,绷着脸点点头,他还没有学会怎么面对下属,更不知道怎么说话,裴弃和松墨的说话方式自然是不适合他们的。
好在青砚不是个多话的,行礼之后就隐身在黑暗中了,和松墨一样。
翌日一早,定国公府的哀乐和香烛味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先于王公大臣来吊唁的是百姓,他们在外设的香案前虔诚地上香,口中念念有词,秦叙看得眼圈都是红的。
他看着爹娘的牌位,在心里默默说话,爹娘,你们守护的人没有忘记你们,值得!
将近午时,下了朝的大臣们才结伴前来吊唁,裴弃为了避免跟人碰上,索性就不出门,坐在笃行院里。
松墨站在他手边,眉头皱成了个“川”字,“主子,徐二公子说,参你的折子现在满天飞,外面不少文士也跟着写起了长篇大论来骂您,这和……”
“和六年前一样。”裴起接了他没有说完的话。
松墨在一旁干着急,他觉得那些人的目光穿过了层层院墙,最后落在他身上,煎熬又恶心,盛夏的烈阳都晒不干。
裴弃可有可无地笑了笑,“被同一批文人口诛笔伐两次,我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松墨叹气,他明白裴弃这是接受了的意思,不打算报复,也不打算还击,其实他不明白,这样好的机会为什么不用。
裴弃坐了好一会儿,他突然饶有兴致地问,“你说我现在进去他们会不会指着我骂?”
松墨浑身一僵,他好半晌才说,“主子,算了吧,这些人骂得太难听了。”没有计划地冲进去只会被骂得体无完肤。
裴弃之前为什么要养打手,因为他不只是被骂,还被人打,更有甚者极端起来在赌场里面开盘,要杀了裴弃,替长公主清理门户。
裴弃哂笑,他也就是说说,他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
“裴弃。”
他听到声音微微偏头看向门口,一身白衣的秦叙就冲进来,眼眸依旧明亮,他是一路跑进来的,额角上还带有薄汗。
“裴弃。”
裴弃感觉后背漫上了一层不妙的感觉。
秦叙上前牵他的手,“你能给我爹娘上一炷香吗?”
裴弃像是被烫着了似的,猛然收回手,然后默默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再乱说话,老天爷听见了就乱安排。
“不去。”裴弃板着脸起身,不愿意跟人解释那么多,说我为你做了多少多少,你要报答我,别人又没求着他做,“我裴小郡王金贵得很,不去!”
他恶狠狠地重复了一遍,秦叙却只觉得心脏牵连着指尖,发出轻微的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痛,秦叙知道他是害怕被人指摘,可是他不愿意踩着裴弃变成一个忠孝两全的人。
秦叙上前抓着他的手不松,“裴弃……”
“裴小郡王当然金贵!”讽刺的声音在院门口传来,秦叙回头一看,是个白白胖胖的男人,抱着肥大肚子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一堆人,方才他没有见过这些人,那这些人就是现在才来的,无意间让她们听到了裴弃的话!
秦叙脑子里闪过这两个字。
“毕竟连生身父母的丧仪都懒得办的人,怎么可能去给旁人上香。”
裴弃这两年过得有点太滋润了,顺德帝惩处过骂他的人后,他就很少听到这些话了,没想到今日有人还敢到他面前说。
裴弃回头见是徐尚书,便也就见怪不怪了,只是反问,“徐尚书也不愧是礼部尚书,在旁人的灵堂前破口大骂就是你徐家的家教?”
徐尚书的脸色很难看,“谁教你这么说话的?老夫记得你十岁前是有爹妈的。”
裴弃冷笑,撑着茶几起身,“我爹娘战死了,所以没有家教。依我看,你还是早点乞骸骨回去养老,别那天失心疯了,在祭奠上指着先帝骂,怪他留下的血脉没有孝心。”
“你本来就没有孝心!”他身后的左成骂人就相对直接了很多,“我要是你,早就寻一根白绫把自己勒死了!”
徐尚书鼻子里哼了一声,“我等会儿就进宫跟陛下进言,你这种人,怎么配教定国公的世子!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第10章 上香
裴弃不想跟他们在灵堂前吵架,后面的秦叙先开口了,他上前两步,站在烈阳下,声音像是亭子里的冰,冒着冷气,“你们说什么?”
左成提着袍子走进笃行院,“小世子,你刚来京都,还不知道裴弃的为人,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你等我们帮你讨回公道。”
秦叙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公道需要讨回,他看着这群道貌岸然,功成名就的大臣们,这些人赤手空拳,却对着他的师父挥出了最致命的屠刀。
帮了,他们说,秦世子小小年纪就孝顺懂事,顺便还要说裴弃不如秦叙。但若是秦叙站出来帮忙说话,那这话就是裴弃教的,是用来洗清自己名声的
可是秦叙要真的一句话不说,那日后就该说秦叙没有心肝,无论旁人是出于什么理由来帮他,好歹都应该回报一点恩情。
若是裴弃不帮忙办丧仪,世人就会说,看,我们就说是这样吧,裴弃就是一个不知礼仪,不懂人情世故的人。经历过了这样的痛苦,却不知道去帮一把别人,真是冷血无情,不配做长公主的儿子。
秦叙深吸一口气,“我没有公道需要在我师父身上讨回,我初来京都,是我师父收留了我,迁就我,搬来了这里照顾我,还帮我……”
左丞呵呵一笑,“秦世子,那你可就太天真了,这若非是陛下的旨意,这金贵玉贵的裴小郡王能来您府上?”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秦叙眼圈瞬间泛红,一拳头直接招呼到了左成脸上,“你有多大的脸啊?敢说我师父不孝?今日若没有师父,我也不可能办这一场丧仪,这明明就是师父当年年幼无人指点,才没有办!你们竟然拿着年少不懂事来责难他!你凭什么说他?!”
他每一拳都精准地抡到左成的脸上,旁人想上去拉,裴弃的打手全部从犄角旮旯翻出来,把两方隔开,又把徐尚书一行人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裴弃!你做什么?!”
“裴弃,我可没有说话啊!”
“冤有头债有主,裴弃你围我做什么?!”
跟着来的大臣都开始不满,他们就是顺路看看,把他们围起了算怎么回事?
松墨上前皮笑肉不笑,“别吓着大人们了。”
裴弃脸上有一瞬间的错愕,他没有想到秦叙会对着来宾大打出手,这小子若是做戏,那也未免太过了。
徐尚书皱眉,好心帮忙,却被秦叙下了面子,他面上本就不好看,想起来前日吃酒的时候听人说起这位秦世子很是麻烦,陛下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人接手,他一直觉得十陛下在有意帮裴弃,想让裴弃借着这个机会洗脱名声。
而后续发展也确如他所料想的那样,裴弃出手了,只是还没有听见帮裴弃的声音出现,那些折子先跑到了陛下的案头。
今日早朝陛下一通发火,他更加笃定了裴弃这个小人学聪明了,先让人上奏把自己骂一顿,然后再装无辜跳出来。
好深沉的心机!
而且这个秦叙还真是不懂礼数,蛮横无理,没有在门口接他就算了,居然还要帮着裴弃说话!
“秦世子,我们这是在帮你。”徐尚书冷了脸。
“你也闭嘴!”秦叙从左成身上下来,手却死死捏着他的后脖颈,左成两眼翻白,眼睛被迫往上看。
人群里有人发出惊呼,“别把人掐死了!”
秦叙被这话一惊,手上松了些力道,回头对着徐尚书也是一顿骂,“你一个礼部尚书,却不知道骂一顿这个不知道礼仪的猪狗,反而对着真正难过的人骂,你们是什么?是官官相护吗?”
如果忽略他抖得不行的身体,那确实还有模有样的。
裴弃站在后面,华贵的袍子泛着点点金光,他整个人却冷得可怕,抬手摁在秦叙的肩膀上,“闭嘴。”
秦徐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地挡在裴弃身前,“我不!凭什么你要受这么多的委屈?你裴小郡王不是最厉害了吗?为什么要任凭他们骂你!”
裴弃浅色的眸子扫过众人,与他目光相接的人都低下了头,谁敢说这些年没有在茶余饭后拿他说笑呢。
裴弃倏尔笑了,“小徒不懂事,让诸位见笑了,今日诸位都是为了来吊唁定国公和夫人的,岂能因裴某一介外人而坏了两家的情分,诸位不要见怪,这是小徒有孝心,无论是对其仙逝的父母,还是对我这个刚认没两天的师父。”
这话已经是裴弃能说的最大限度的软话了,要是顺德帝听见了,能高兴地多吃两碗饭。
“行了。既然人家不领情,我们何必上去帮忙,说不定在别人心里,我们还是破坏他们师徒情分的人。”徐尚书却对此嗤之以鼻,甩袖就想走,“我看这香也不用上了。”
裴弃都放弃了自己能捞到的好处,真心帮忙,还说了软话,怎么可能让他走。徐老头前脚出了府门,后脚秦叙就要落得和他一样。
他居高临下地站在凉亭里,四周的冷气缓慢地上升,将近正午,冰化得更快了,他快速抬手示意,打手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门锁了。
“裴弃!”
“裴弃!你想做什么?!”
“裴弃。这里的都是朝廷命官,你……”
裴弃走下台阶,华盖马上拿过来撑起,裴弃笑着走到他面前,没什么语气的开口,“本郡王知道你们是朝廷命官,也没有想对你们怎么样。但是这里是定国公府,是定国公夫妇的灵堂,诸位难道不是诚心来吊唁的吗?”
“可惜有人不领情。”徐尚书还是那一句话。
裴弃嗤笑,“既然来了,那就上了香再走也不迟,毕竟今天诸位有功夫在这里耍嘴皮子,是因为有定国公夫妇这样的人戍守边疆。”
众人脸色僵了,这话的意思不也是暗暗在说他的爹娘也是吗?
“还有。”裴弃走到左成面前,脚尖踩在他的脚腕上,左成痛得一个激灵,竟然疼得从秦叙手里挣脱出来了,抱着自己的脚嚎叫,“裴弃,你大爷!”

第11章 争辩
“我大爷前些年死了,你要是想见他,建议出门直接撞死。来人,把这个扰乱定国公夫妇灵堂的狗东西拖出去,扔到门外跪着,给他细细垫上一层碎瓦块儿,让他好好反省一下,身在御史台,要怎么说话才不会丢了御史台的脸面!”
“裴弃!”徐尚书上前两步,抱着把因为愤怒而颤抖的肚子,“你哪来的资格教训御史台的书令史?!”
秦叙倒是被唬住了,他险些忘了这里是上京城,是连裴弃都受过苦的上京,现在裴弃还在朝中为官,虽然没有去上朝,但是与人交恶……
“恐怕尚书大人觉得我无礼的地方…怕不是我教训的这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御史台书令史,而是因为这是你的女婿吧。”裴弃的嘲讽落在脸上,徐尚书被戳穿心事,脸上红了一片,他想走又走不了,只能抱着肚子站在人群里,看着很是滑稽。
裴弃见他不说话了,冷哼一声,伸手捞了一把秦叙,“时辰到了,上香。”
秦叙狠狠点头,粗粝的麻布衣裳揩掉脸上的泪水。
打手们一拥而上,逼着徐尚书一行人不得不往灵堂走。
“给本官滚远点!本官自己会走!”徐尚书气得口不择言,“本官今日一定要去陛下面前好好分辨一通!”
秦叙转头看着暴怒的徐尚书,和他身后跟着的面色如菜的官员,小声问裴弃,“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裴弃脚下微微一顿,继续若无其事地往前走,“就算没有你,他们还是会找到机会骂我的,别再跟他们争辩了。”
秦叙想,那就是添麻烦了。
如果裴弃年岁再大一些,也许他能找到一个更妥帖的处理办法,但是十六岁的裴弃,他只能用打来隔绝不愿意听到的话。
横冲直撞是少年人的本性,没有过多的纠结和瞻前顾后,只有愿不愿意做。
裴弃用钱堆出来的灵堂虽然不宽阔,但内里的布置都是低调奢华的,让定国公夫妇这最后一程能走得舒坦。
灵堂供桌上的长明灯火苗正旺,两侧是宾客带来的挽联和祭幛,原本一身戾气的众人抬头瞧见挽联,万千的话语都在嘴里化成一声叹息,裴弃的打手不知何时也退回了暗处。
裴弃和秦叙走在最前面,入目是两块用金线描边的牌位,左右两边高挂挽联,其中有两句,裴弃看得眼酸——
横枪劈风雪,阴山拒戎狄;长子葬阴山,幼子负魂归。
众人上了香又叙了一回话,送到门口了,前日里还推辞的人此刻却拉着秦叙的手不停叮嘱,“世子啊,你若是过得不顺心,可一定要来找我啊,老夫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人物,但也见不得忠臣之后受苦!”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说裴弃对他不好,裴弃懒得搭理。
秦叙挣脱那人的手,“多谢大人挂怀,小子今日能办丧仪,能请诸位大人前来,都是因为师父恩泽,小子不会受苦的。”
那人哼了哼,眼睛斜斜地瞟着裴弃,“知人知面不知心,世子怎么知道旁人安的什么心。”
裴弃走到他面前,把词穷的秦叙捞到身后,这一场丧仪他忍了很久了,既然结束了,那就可以开始骂人了,“我就是不安好心,准备把人煮了吃,你待如何?抢过去养你府上?”
“我……”那人前日才在顺德帝跟前哭得鼻涕横流,好容易才没有接手秦叙,此时更不可能把人要过来,瞬间就哑了火。
“说真的,我始终觉得你这个脑子还是长在手上比较合适,遇到人就甩出去,还不用说话。”裴弃骂人一向都是从骂人脑子开始。
那人没了面子,抹了把脸爬上马车落荒而逃,剩下的人原本打算上来客套两句,看着这个场面还是收了心。
裴弃瞥了眼门前的碎瓦渣滓,上面还有点点鲜血,心下冷笑,徐尚书估计是把人抬进宫了,看来他要准备一下进宫了。
一回头就看到秦叙通红的双眼,“裴弃……”
裴弃独自走过的这六年里只学会了骂人和谋算,他不会安慰人,尤其是秦叙这样,和他经历几乎一致的人。
“回去吧。”裴弃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叙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裴弃,对不起,我搞砸了。”
裴弃站在原地,午后的日头是最毒辣的时刻,裴弃感觉背上已经有了点点薄汗,“你又管不住别人的嘴,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裴弃把人推开自己进了府,他暗自琢磨,这下丧仪办了,来了的人也上香了,秦叙未来的路应该是跟他的不一样了吧,不会被人追着骂不孝了吧。
长风万里,送他回该回的北境。
秦叙站在烈阳下,青砚从暗处出来,“世子,先进去吧。”
秦叙没有动,他抬手把身上的外衣脱了下来,走下台阶把左成跪过的碎瓦渣滓包起来,青砚不解,“世子?”
“别告诉他,”秦叙手心被扎得生疼,他一定会还裴弃这个恩情,这包碎瓦,他迟早会还给左成的,迟早。
裴弃原本是坐在笃行院里等顺德帝的人,但架不住凉气幽幽,日头渐渐西沉,正是小憩的好时候,等他醒来已经是晚上了,秦叙练完了武,规规矩矩地坐在一旁等他。
烛火在这一隅照出一点静谧,秦叙在一旁攥着笔写什么东西,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裴弃的脸,心里感叹,老天爷真的是把最好的色彩用在了裴弃身上。
裴弃的好看是浓墨重彩的,仿佛女娲造人的时候特意问月亮借了一半清辉给他。
秦叙看着总觉得看不腻,他在北境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上京城也没有,虽然上京的人他还没见着几个,但他就是笃定,没有人比裴弃更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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