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同时,心中同样升起绝望与痛苦的还有姜楠。
他刚刚才因为叶家崩了而生出的希望,也随着这场发布会叶知秋的名字被念出来那一刻彻底化成了灰烬。
而叶知秋口中,所谓的“苍冷挺拔如松柏,清隽高洁如明月”,他一听就知道是谁。
他抖着手将齐鑫的电话调出来,又忽然意识到,叶知秋对齐鑫根本毫无感情。
明白过来的那一瞬间,他再难自控,发疯般重重将手机摔了出去。
只可惜,齐鑫却远没有此刻姜楠的觉悟。
他正被巨大的喜悦席卷冲击到不知如何是好。
一是惊喜于叶知秋对他“松柏明月”的形容,二是激动于,叶知秋竟然就是云开幕后的掌舵手。
既然如此,那么,他现在的危机岂不是可以迎刃而解了?
对叶知秋来说,那不过是杯水车薪的事情而已。
而叶知秋又怎么可能会不帮他呢?
齐鑫心头滚烫,激动到坐立不安。
不仅如此,就连齐瑞昌都一改过往的态度,对叶知秋称赞有加,催着他立刻打电话给叶知秋。
只可惜,电话一通一通拨过去,叶知秋却始终都没有接听。
“他肯定在忙,还不方便接电话。”他紧紧握着手机,被目前困境折磨到灰败的脸色难得溢出红光来,激动地对齐瑞昌说。
“这一次,你可要抓紧他啊。”齐瑞昌也难掩喜悦,谆谆叮嘱。
这一刻,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在吃瓜。
就连Q.L秘书室都一片欢腾。
“我的老天鹅,”潘枝花做惊吓状,“他们竟然吃瓜吃到了领导头上。”
正喝水的周同鑫一口水没忍住喷了满屏。
顾不上擦,他说,“他们一定不知道咱们领导是没感情的吧?”
“那倒是。”王姐噼里啪啦按着计算器。
周同鑫撸撸袖子亲自上场,匿名去泼网上正嗑CP嗑到疯魔的网友们冷水。
【不会吧,不会吧,竟然有人觉得Q.L总裁有感情?你们可真会想屁吃。】
只是,这一条刚发出去就被汹涌如潮的评论压了下去,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周同鑫:“……”
“没关系,”在众人同情的目光中,周同鑫缓缓道:“真理总是要经过血的教训与检验才能被正确认知。”
思想总是很快,一秒苍海,一秒桑田。
而发布会后台,叶知秋刚刚与锐意代表团握手告别。
他返回休息室,将包里的手机掏出来。
不知道多少条信息与电话进来,以致于他手机机身都微微有些发烫。
叶知秋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消息。
有难以置信,有真心恭贺,但更多的却是污言秽语。
来自于他亲生父亲的污言秽语。
他无动于衷地一一略过,只在群里回复了金宝宝和李少君信息,约二人次日见面,当面解释赔罪。
两人自然是不怪他的,顶多骂他锤他让他请一百顿大餐后继续爱护他。
只是,叶知秋却觉得,只有那样做自己心里才会好受些。
刚回完信息,电话再次响了起来,还是叶洪宪。
叶知秋接了起来,没听对面叶洪宪的咆哮,只淡淡道:“我现在回去。”
随后,他冷漠地将自己的白色西装脱掉,抬手扯松领带,只剩下一身冷肃黑装。
这边章冕不过取个车钥匙的功夫,再抬头时就不觉微微一怔,被叶知秋身上透出来的冰冷锋锐气息压得心头一窒。
“老大,”他将车钥匙递过去,“真不用我带人跟你过去?”
“嗯。”叶知秋淡淡应了一声。
章冕轻轻叹了一声,片刻后说,“你车里的东西,我已经全都让人放进新车里了。”
在聂凤君的操作下,原先要等大半年的车子从国外加急运了过来。
章冕昨天才刚上好车牌,今天就亲自驾了过来交到叶知秋手里。
至少,他去叶家,该开一辆和自己身份匹配的车子才对。
“好。”叶知秋淡声,接过车钥匙,在酒店安保人员的引领下,和章冕一起乘专属电梯下到地下车库。
章冕在前,驾他原来的车子吸引了大批未能进入内场,正在出口处蹲守的娱记们的视线。
叶知秋从容脱身,往叶家驶去。
一路前行,叶知秋格外专注。
直到在叶家门口停下时,他略略沉思,才又将手机掏出来,低头给秦见鶴发了条信息。
【一叶知秋:去超市买点东西,晚点才能到叶家,你半小时后到就好。】
他不想他那么早过来,不想他听到那些让人恶心的过往,污了他的耳朵。
那些东西,他一个人承担就好。
只是,大概因为太过专注,他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小路尽头,秦见鶴经常等他的那个位置,已经停了一辆极低调的黑色车子。
而在他弯过来不久,那辆车子便跟了过来。
车厢里,放在身畔的手机一震,秦见鶴垂眸看了过去。
他解锁,低头回复。
【秦见鶴:好。】
看到秦见鶴的回复,叶知秋没再停留。
他微微仰首整了整衣领,随即神色冷肃地驾车入内。
叶家已经乱了套。
此刻,就连平时一直躲在楼上的陶若晴和叶知夏也早已下来。
原本分崩离析的家庭因为叶知秋终于再次团结到了一起。
陶若晴泪流满面,一边痛骂叶知秋恩将仇报,一边不切实际地幻想,是不是可以将云开也收到叶家来。
她又哭又说,一会儿恨,一会儿怕,一会儿又满腹希冀,疯疯癫癫,烦得叶洪宪恨不能将客厅给砸了。
叶知夏则怔怔坐在沙发上,因为强烈的嫉恨而满脸扭曲,一言不发。
只叶铮情绪最为复杂,他站在窗前喷云吐雾,既想要叶知秋回来,又担心他会回来。
直到外面车子的声音传过来,室内才终于安静下来,陷入冰一般的沉凝中。
只叶洪宪快步来到落地窗前,面目狰狞地往外看。
看清叶知秋开的车子,他神色更是一沉。
他在这里捉襟见肘,他却开着三千多万的车子……
呵,可真威风。
看他等会儿怎么教训他!
只是,看到叶知秋推门下车,他又不觉微微一愣。
虽然是在夏日的阳光下,可他一身黑衣黑裤,却格外冷锐。
与往日气质大不相同。
叶家的庭院并不大,不过愣怔间,叶知秋便进了回廊,推开房门。
无视满屋的狼藉,无视全家人的狼狈,他平静地站在了门口。
“你还敢回来?”憋了大半天,似乎所有的情绪都集中在了这一声尖利的嘶吼质问上,叶知夏率向他扑过来。
他的事业没了,叶鼎也完了,连怎么活下去都成问题。
而叶知秋却万众瞩目,坐拥巨大财富……
强烈的嫉恨让叶知夏恨不能杀了他。
叶知夏一向泼辣,以前,每每两个人打架,叶知秋都占不了他的便宜。
本以为今天也同样会轻轻松松,可眼看已经扑到叶知秋面前,但不知怎么,他只轻轻松松一侧身,叶知夏就扑了个空。
不仅如此,因为蓄了全身的力量,他一时收脚不住,整个人扑倒在地,实打实地摔了个狗啃泥。
手掌被地上的玻璃碎刺伤,鲜血一下就染红了雪白的瓷砖地面。
陶若晴惊呼一声,忙过来扶叶知夏,一边检查他的伤口一边哭骂:“你怎么这么狠的心,明知道地上全是玻璃碎,还要把弟弟推下来。”
闻言,叶知秋鄙夷地笑了一声。
“是吗?”他说,明明不是他推的,他却故意顺着陶若晴说下去,“我不仅想推他,我还想打他,怎么,不是他应得的吗?”
“混账玩意儿!”叶洪宪冷喝一声,额头青筋爆突,“这个家里要教训谁,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他快步向叶知秋走过来,气势汹汹,“把云开交出来,向你弟弟和妈妈道歉,我就还是你的父亲。”
像是再忍不住一般,叶知秋笑出声来。
“父亲?”他问,“我何尝有过父亲?”
叶洪宪喉头一窒,嗓音微哑:“你说什么?”
叶知秋淡淡地看着他,那双极像母亲的浅棕色眼眸此刻却化成了灰黑色,冷漠的让人心惊,也让人害怕。
就连叶洪宪都被他的气势逼得心头一跳。
“我没有父亲,”不理他的气急败坏,叶知秋一步步强势地逼上去,与叶洪宪四目相对,讥诮如刀,“你也配做父亲?”
“少爷,要进去吗?”门内的争吵声隐约传过来,李叔站在大门口的短廊里略显焦急。
“不用。”秦见鶴垂眸。
叶知秋练了大半年,在他看来虽然是刚刚入门,但对付几个普通人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竟然他不希望他早到,那么,他就听他的。
“畜生!”门内,叶洪宪气得直抖,对着叶知秋抬手欲打。
只是这一次,他重重落下来的巴掌却被叶知秋稳稳接在了掌心里。
伴着咔哒一声响,叶洪宪痛呼出声,腕骨生生被叶知秋卸了下来。
“小秋!”叶铮吓了一跳,忙过来扶住叶洪宪。
一连两人吃亏,瞬间,陶若晴和叶知夏也又惊又惧地齐齐看了过来。
“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叶知秋问。
“你!”叶洪宪疼得额头冒汗,条件反射抬起另一只手来指向叶知秋,但很快他又想起了什么,迅速将手收了回去。
“原来你也怕?”叶知秋微笑,“我还以为,你这么爱打人,根本不懂的什么是痛呢。”
“畜生,你这个畜生!”叶洪宪骂,气得脸色紫胀。
“乖乖把收购合同签了,”叶知秋冷漠地看着他,对他的辱骂无动于衷,“否则,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的痛。”
“小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陶若晴消瘦了许多,满面泪痕,情真意切。
叶鼎是叶知夏的,她不容许他动它。
“你有本事,家里人只会为你高兴,”她问,“可你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成立别的公司,为什么有好的创意要和别人合作,而不是为自己家谋利益,为什么要用这样狠毒,这样羞辱性的手段来收购叶鼎?”
她抽咽着缓了口气,更见凄切,“从小,我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我们是你的家人,你为什么这样恨我们,把我们当做仇人来对待?”
“你问我?”叶知秋看向她,唇角笑意冰冷,“你不是很清楚吗?”
他从小就漂亮,长大后更漂亮,就算上一世,被折磨了足足十年,形容枯槁,也遮不住他五官骨相上的俊美漂亮。
可现在,这么漂亮一个人,只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心底生寒,情不自禁地心生惧意。
陶若晴抖了抖,一时语塞。
“我妈清楚什么?”叶知夏一向吃不了亏,此刻咬牙切齿道,“你自己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恨只恨我妈当年没有掐死你?还让你有机会来问到脸上。”
闻言,叶知秋又笑了。
“她当然想掐死我,只可惜,她太过贪心,什么都想要,既想要叶家的产业,又想要外面的好名声,”叶知秋微笑,笑意冰凉,“虽然没能真的掐死我,但却千方百计想用别的方式杀死我。”
他刚说的话有些拗口,但懂得却都懂。
“这么多年费尽心机想尽办法地PUA我,”他看着陶若晴,“过得也不容易吧?”
“你……你说什么?”陶若晴自认自己做的天衣无缝,任谁都不可能看出端倪来,闻言虽心底巨震,但仍矢口否认。
“我说你啊,”叶知秋微笑,“原本被你养废也就罢了,但偏偏我在设计上还算有一点天分,所以你便和齐鑫联手,想要把我骗进感情和婚姻里继续你的PUA计划,将我彻底毁掉,不是吗?”
“叶家的财产,我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你想要给叶知夏就给,可你却用那么阴毒的手段对待我?”叶知秋继续逼近,一字一句似淬了毒的针一样,“你说我的手段狠毒,只是,又哪里及得上你的万分之一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
这么隐秘的事情,他不可能知道。
除非,是齐鑫受不住他这张脸的诱惑,将真相告诉了他。
难不成他们真的站在了一起?
陶若晴头脑中蓦地嗡鸣一声,想到了自己投在齐鑫那里的那笔巨款。
那不仅仅是她的养老救命钱。
甚至,其中还包含一大笔银行贷款。
陶若晴心头大乱,一时忍不住惊问出声:“齐鑫告诉你的?”
她这句话一出,无异于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所以啊,”叶知秋轻笑一声,“现在,就算我不想要,也要把属于我的东西拿过来,就算扔了,也绝不会给你,给叶知夏。”
闻言,本就震惊的叶洪宪大喝一声:“毒妇,我让你进门是为了照顾孩子,你竟然这样对他?”
“小秋,”叶铮的脸色也白了起来,“你说的……是真的吗?”
他知道陶若晴为了叶家的财产想要把叶知秋养成个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
只是,他没想过陶若晴还有更深层的打算。
更不知道齐鑫竟然也是陶若晴下给叶知秋的套。
“是不是真的,你问问你的好母亲不就知道了?”叶知秋笑着看他,目光同样冰冷,“还有,你母亲第三者插足,在我母亲产后过来找她,将她逼到自杀的事情,我想知道你清不清楚?”
那时候叶铮六岁,正处于懂点事儿但又不怎么懂事儿的年龄。
而且,毕竟是大人的事儿,他不知道也算正常。
但叶知秋还是想要问清楚。
“我……”叶铮瞳仁黑得渗人,满是绝望地摇头,“我不太清楚。”
幼年时,他确实不太清楚。
但随着年龄渐长,在慢慢知道叶知秋生母的事情后,他心底其实多少已经有了些猜测的。
只是,他却也并不知道,陶若晴来找过蓝月。
叶知秋安静地看他片刻,许久,终于慢慢移开视线。
“还有你。”他重新看向叶洪宪,“她为了你放弃一切,一片真心待你,依赖你信任你,你呢?你做了什么?”
看着叶洪宪被冷汗迷蒙了双眼,剧烈喘息如脱水的鱼一般,他一字一顿地加重砝码,“你害死了她。”
“我……”叶洪宪嘴唇开合,声音低的几乎听不到,“她是产后抑郁。”
“舅舅照顾她坐月子时,她都尚且对未来充满期盼,怎么可能会突然抑郁,”叶知秋声音抬高,字字如锥,“你告诉我!”
叶洪宪有些透不过气来,胡乱地扯着衣领,听叶知秋继续说下去。
“害死了她还不够,还要把她的孩子交到杀人凶手手里去,告诉他,自己的母亲是因他而死,”叶知秋冰冷地看着他,“这么多年,你也快活够了吧?外面情人不断,对自己的孩子却不管不问,非打即骂,可真威风啊。”
“你连条狗都不如,也配被人称为父亲?”叶知秋问,眼底笑意染上了悲怆愤恨之色。
叶洪宪脸色紫涨,眼看一口气就要透不上来,叶铮忙忍住心底的烦乱上前按揉他的胸口。
“小秋!”他喊,“别闹了,别闹出人命来,求你。”
闹出人命来,叶知秋自然也脱不了麻烦的。
闻言,叶知秋冷笑一声,不躲不避地看向他。
“人命?”他满眼讥诮,“你肯定不知道吧,如果杀人不犯法的话,我倒是真想要了你们的命。”
过去种种皆不可追,他们的罪行又何止这一星半点。
叶知秋抬腕看看时间,半个小时竟这么快就要过去。
他还有后招,足以让他们在深渊底部还会不停地再次坠落。
“叶鼎的收购书尽快签了,否则,你们将会知道,之前那些不过是我闲着无聊给你们的开胃小菜,至于正餐受的受不了,就要看你们的造化了,”他冷漠道,“还有,半个月后,从这座我妈住过的房子里滚出去。”
他曾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搬出这套房子,为的就是要在这里狠狠羞辱他们。
“房子也是你……”陶若晴问,问了一半儿后又停了下来。
事已至此,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庭院里有沉稳的脚步声响起,叶知秋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话已至此,我对象来接我了。”
“你对象?”陶若晴立刻想到了齐鑫,“是齐鑫?”
“你觉得他配么?”叶知秋似笑非笑地看她,“如果他那么好,不如你收了给叶知夏二婚用。”
“哼!”叶知夏冷笑,“是之前来给你送解酒药那个吧?”
叶知秋没说话,淡淡地笑了一下。
“秦家老管家的孙子,”叶知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你啊,也就配个下人。”
门口处光线暗了一下,一道高大的身影缓步而入,秦见鶴走了出来。
他没说话,只垂眸紧紧握住了叶知秋的手。
空气瞬间变得安静,像被冻实了的厚土,将所有人裹成了没有生命的化石。
在场没有人会不认识秦见鶴。
当日,叶洪宪一心想要叶知秋攀上的人,如今,他们真的站在一起,却是这样的境况。
而叶知夏更是在反应过来后,紧紧握住拳头,牙关紧咬,嫉妒愤恨到眼底一片血红。
怎么会是他?
怎么可能?
那么高高在上的一个人,换了他,估计也只是敢偷偷想想,连靠近都不敢。
因为在任何人眼里,这都该是一个死局。
凭什么?
凭什么老天爷把什么好东西都给了叶知秋?
苍冷挺拔如松柏,清隽皎洁如明月……
原来是他!
原来是他!
叶知夏恨得银牙咬碎,连舌尖都冒出了血腥气来。
只是,他虽然恶毒,但毕竟年轻,所以比起陶若晴来还是差了点。
同样的嫉恨与不甘,陶若晴则立刻就跪在了地上,冲叶知秋爬了过去。
她无比可怜,无比卑微地趴伏在叶知秋脚下,将叶知秋在秦见鶴面前衬托得恶毒而残忍。
“小秋,求求你,看在我从小把你养大的份儿上,不说别的,至少你给弟弟留条活路吧,毕竟你们是亲兄弟。”她冲他磕头,额头重重地砸下去砰砰作响,“你连车子都几千万,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就能养活他,就当妈妈求求你好不好?”
她的额头砸在地上,一下又一下。
但叶知秋却只冷漠地看着她,心安理得地受着她的跪拜。
直到额头快要出血,陶若晴演不下去,不得不自己停住抬起眼来。
叶知秋在看她,眼底冰冷讥诮。
而如出一辙地,秦见鶴眼底是同样的冷意。
男人上位已久,外加那双凤眸本就威严,此刻看向她的视线倒是比叶知秋还要冰冷,还要无情,锐意在那双眼睛里,不像利箭,倒像漆黑无底的深渊。
下意识地,陶若晴双腿一软,整个人瘫了下去。
陶若晴瘫软在地,手臂软到几乎支撑不起自己的身体。
她的身形半伏着,微微仰首抬目,不偏不倚,视线恰恰落在面前两人紧紧交握在一起的双手上。
之前一片混乱,她一直没有注意到,可现在这个角度下,所有的细节都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秦见鶴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握住叶知秋细白的手掌,拇指指腹还在下意识般安抚地摩挲着他的手背。
明明那只是一个极简单极简单的动作,但陶若晴还是一眼就从中看出了那个动作中的温柔,珍爱,与小心翼翼。
嫉恨与不甘犹如万蚁噬心一般,瞬间将她心底因恐惧而升起的那点理智吞噬一空。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可那双紧紧交握的手却怎么都挥不去,避不开。
它们在她面前疯狂肆虐,毫不留情地刺激她敏感的神经。
而之后,那双手变成了叶知秋停在外面的车子,变成了叶知秋手里握着的云开,变成了发布会上,聂凤君看向叶知秋欣赏柔和的眼神,还变成了秦见鶴俊美无俦的面容与Q.L和锐意所掌控的,让她根本无法想象的巨大财富……
陶若晴心口绞痛,有一瞬间,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双耳处响起了极尖利的爆鸣声。
情不自禁地,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不该是这样的。
她茫然地想,急切地想要找出事情走到如今这种地步的缘由。
从叶知秋还在襁褓之中时,她就已经开始有计划地对他灌输一些错误的观念和理论,以便将来更容易对他进行掌控。
他像一张雪白干净的纸张,任她在上面涂满她想要的符号,画上她需要的工具,让他绝没有反抗的余地。
他的世界单薄脆弱,而她始终牢牢占据着他整个世界的中心位置。
所以,即便蓝桦为了他远离家乡来到京中工作,她也可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自然而然地让他和舅舅保持距离。
即便叶洪宪是他的亲生父亲,可家庭矛盾中,她也可以让他毫不犹豫地站出来为她出头。
她掌控他,让他依赖她,但又通过各种小动作小手段对他进行心理暗示与操控,让他极度缺乏安全感。
让他在心底深处既依赖这个家,又清楚地知道,相对于他们而言,他只是一个外人。
甚至于,为防万一,她还留好了一切后手。
这个孩子,若真的彻底养废在她手里也就罢了,但如果还有其它变故,她完全还可以通过感情与婚姻来掌控他。
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就算之前,他展现出了在服装上的超人天份,她也从来没有慌过。
毕竟,只要拿出备选方案,四两拨千斤的将齐鑫王鑫张鑫之流推到他面前去就好。
一个他不喜欢,十个他或者也不喜欢,可一百个呢?
总有一个能够让他看进眼里,放进心里。
更不用说,她手里还牢牢握着他的所有弱点,足可以让X鑫们事半功倍。
她苦心筹谋,经营了那么多年,他绝不可能逃出她为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才对。
她早已为他挖好了坟墓,也早已为自己的孩子铺好了鲜花着锦的坦途大道。
得到云开,得到秦见鶴,得到聂凤君那种站在世界之巅的人欣赏目光与认可的,本该是她的孩子才对。
可现在,为什么会变成了叶知秋?
就好像,世界一夕之间彻底颠倒扭曲了一般,而她多年的心血也一朝成空。
强烈的不甘冲击着内心,陶若晴的喘息声渐渐粗重。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如果按照她原先的计划,叶知秋早该与齐鑫步入爱河。
甚至于,她说不定已经在为他们准备婚礼。
头顶有低低的交谈声传过来,叶知秋轻声:“走吧。”
“嗯。”秦见鶴低应。
明明是低到几不可闻的交谈,可落在陶若晴耳畔,却像惊雷一般,让她终于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