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西灵最顶尖的贵族,宝日亲王对大夏还是有所了解的。
当今品质最好的糖并不是产自大夏,而是漂洋过海来的。西洋糖在大夏贵重,在西灵就更难得了,他当然吃过,颜色可没白糖这样漂亮,味道也不如。
户部尚书胸脯一挺:“这糖是我大夏秘法制成,不是西洋糖。”
于尚书管着大夏的钱袋子,这白糖一出现,脑子就转起来了。
以前西洋人用白砂糖没少从大夏换回去好东西。以后要把白糖反卖到西洋去,把好东西弄回来。
至于西灵,连大夏的红砂糖都当好东西的地方,不信这白糖降服不了他们。
皇上说可以十五斤白糖换一匹西灵马,他觉得太亏了。
“这糖可售卖?”宝日亲王问。
不是宝日亲王容易上钩,而是他立刻意识到了白糖的珍贵之处。
“大夏与西灵是兄弟之邦,谈钱就伤感情了。”户部尚书连连摆手。
宝日亲王微笑。
不谈钱谈求亲吗?你们大夏皇帝一个都没答应啊!
“咳,这白糖是我大夏独有之物,恩,特产。贵国亦可以用特产来换。”
西灵的特产?
“战马?”宝日亲王试探问。
户部尚书顿觉眼前年轻人十分顺眼:“贵国的战马确实不错,若以战马来换,那就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西灵能拿出五千匹战马当聘礼,可见是有富余的。
果然宝日亲王微一沉吟,便问:“不知如何换?”
户部尚书伸出五指,见宝日亲王脸色大变,又默默添上一根:“六斤白糖换一匹马,贵使觉得如何?”
不能直接把人吓跑了。
“嘶——太贵了。”虽然做好了准备,宝日亲王还是难以接受。
这糖中仙品确实珍贵,可终究是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而战马是实实在在能在战场上发威的。
一番拉扯,最终定在十斤白糖一匹战马。若按一匹马十五两银来算,一斤白糖达到了一两半银。
双方谈好,皆露出满意的笑容。
“那等贵国大王回信,我们这边就可以准备了。”
宝日亲王纳闷看户部尚书一眼:“刚刚于大人不是说,白糖制作复杂,两个月后最多也就万把斤。”
“不错。”
“那还等王兄回信做什么,你们尽管开始准备,这糖卖给小王就是了。”
户部尚书眼睛都直了。
这小儿——不,这英俊的年轻人如此豪富!
“不过这白糖的事还是要和王兄说一声的,小王会交代明日回去的人。”
再然后,就是请了两边官员在场,立了契书。
户部尚书带着新鲜的契书匆匆进宫。
“陛下,成了!”
兴元帝接过契书一看,眼神猛地亮了:“十斤白糖换一匹战马?”
这比他心理预期要好不少!
其实白糖这种初问世的稀罕物,若是零售,卖上二两银一斤的价格不是不可能,甚至能更高,所谓奇货可居。
但要换取战马,就要大量白糖了。而作为调味品,成千上万斤的白糖足够西灵贵族消耗一段时间了。
“就立下契书了?”兴元帝继续往下看。
两国这样的交易,不应该是先由使臣带话回去,同时带上白糖,等西灵王尝过确定值得,再传信回来让宝日亲王代为处理后续吗?
这是不是有点草率了?
再看最后宝日亲王潇洒的签名,兴元帝沉默了。
看出皇上的困惑,户部尚书忙道:“这第一批白糖是宝日亲王个人买下的。后续再有,才是两国的合作。”
说到这,户部尚书下意识放低声音:“陛下,宝日亲王身家丰厚啊!”
兴元帝斜睨着户部尚书。
这老头子突然压低声音提醒他这个干什么?是想让他收了宝日亲王这个身家丰厚的上门女婿?
他是这种人吗?
当然,要是阿柚喜欢,他也不反对。
兴元帝再次召集重臣,宣布了户部尚书与宝日亲王谈成生意的事。
众臣既酸户部尚书轻易捡了一个功劳,又震惊宝日亲王的身家。
与户部尚书一样,众臣不由生出一个念头:宝日亲王愿意留在京城当大夏的上门女婿也不错,那样连白糖都省了!
“能谈成这样的合作,于爱卿当记一功。”
户部尚书忙道:“臣没有做什么,是咱们的白糖确实珍贵,西灵人识货。要说有功,也是辛待诏的功劳。”
他算看出来了,辛待诏就是聚宝盆,摇钱树。有她在,他这户部尚书当着定会轻松多了。
“辛待诏确实有功。”兴元帝看向辛柚,“辛待诏想要什么奖赏?”
众臣暗暗吸气。
皇上对辛柚真是疼爱啊,居然直接问她想要什么。
辛柚站出来:“眼下制糖坊还未建,需要交付的白糖还要等一两个月后,臣不敢现在居功。”
兴元帝却不这么想:“你向来稳妥,不必等到那时候。”
早就想弥补阿柚了,可阿柚连夏国公主的封号都不要,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奖赏她,大臣们也不能有微词。
辛柚再次婉拒,推脱不过,想了想道:“臣不愁吃喝,有屋栖身,实在想不出需要什么赏赐,可否换成一个请求?”
“什么请求?”
不怕皇上赏良田豪屋,金银珠宝,就怕这种未知的请求。
这丫头要是请求皇上弄死他们这些反对革新的大臣怎么办?
辛柚不管别人怎么想,抬眼对上兴元帝看不透深浅的眸光:“暂时还没有,只是想以后需要了,陛下能答应臣一个请求。”
这话的意思,要的奖赏是“请求”本身。
礼部尚书露出了然的神色。
果然这丫头贪心又狡诈!
什么叫以后需要了,请皇上答应一个请求?她要是请求皇上把皇位传给她,难不成皇上也答应?
望着那张明明与兴元帝如出一辙的脸,礼部尚书却有唾一口的冲动。
兴元帝在听了这话后,眼里也有了为难。
君无戏言,他现在答应了,将来这请求若太离谱就为难了。
再然后,他看到了少女微微勾起的讥笑。仿佛在说,看吧,无论为皇家、为大夏做了多少事,帝王能付出的都是有限度的。
“好,只要不违背纲常,朕答应你。”
“谢陛下。”
虽然加了条件,总比没有强许多,谁知哪日就能用上呢。
兴元帝吩咐孙岩取来一柄玉如意,交给辛柚:“将来你有所请求,就把这玉如意还给朕。”
扫一眼神色各异的大臣,担心这些人惦记一些有的没的,兴元帝淡淡道:“只有辛待诏拿着玉如意才作数。”
第二日,西灵使臣返程,副使随身带着的是一小罐白糖。
作为正使的宝日亲王留了下来,去找辛柚却扑了个空。
一番打听,还是户部尚书告诉他:“辛待诏近期没时间去翰林院了,制糖的事由她负责。”
宝日亲王惊讶不已:“辛待诏懂制糖技术?”
户部尚书笑呵呵道:“我们辛待诏擅管人,陛下信得过她。”
宝日亲王这才觉得合理了些。
“那去哪里能见到辛待诏?”
“制糖坊便是老朽都不能进去,贵使想见辛待诏恐怕只能等她休息的时候了。”
“这样啊。”宝日亲王叹口气,想娶到辛柚的心却越发坚定了。
原本只是一见钟情,没想到越了解,越觉得辛姑娘不只有美貌,还有才干。他的王妃就应该是这样的女子。
与宝日亲王暂时被忽悠住了不同,百官勋贵间开始流传一个秘闻:出现了一种叫白糖的糖中仙品,白如霜雪,美味无比,是辛柚制出来的。
人们第一反应是不相信,既不相信有这种糖,也不相信辛柚能制出这种糖。
直到越来越多的人被宝日亲王问:“白糖你们吃过吗?”
看着被问愣的大夏官员,宝日亲王满意了:于大人果然没有骗他,这白糖是很多大夏贵族都没尝过的。有了这个噱头,等把白糖运回西灵,他反手卖给那些追捧大夏物产的傻货,他的马匹牛羊又能增加了。
被宝日亲王问住的百官勋贵则感到了屈辱:大夏的好东西,大夏人还没尝过,就先送到西灵去了?
他们也要吃白糖!
“一两半银一斤。”户部尚书气定神闲。
“那也行,好歹要尝尝!”
户部尚书摆手:“有市无价,目前没得卖。”
“二两!”
“三两!”
听着报价越来越高,户部尚书哭着去找辛柚了。
“辛待诏啊,咱们这白糖什么时候能成啊,就不能多出一点吗?你不知道,好多人愿意出五两银买一斤白糖尝尝”
户部尚书说着,起了心思:“要不到时候给西灵少交一部分,等下一批再补足?”
辛柚笑了。
这些日子户部尚书总往她这跑,一来二去熟悉了,倒是个可爱单纯的老头儿。这里的单纯主要指对填满国库的执着,对金银的纯粹热爱。
“尚书大人不必被他们动摇心态。他们愿意出到五两银,是尝新鲜罢了,最多买上三五斤。还是与西灵的交易为先。”
“一人买上三五斤,挡不住人多啊!”户部尚书一想有钱不赚,心里难受。
“那就等第二批,需求压抑越久,说不定到时候买的越多。”
户部尚书抚掌:“还是辛待诏看得透彻!”
老头儿背着手美滋滋走了。
这制糖坊的支出虽出自内帑,却说好了以后的收益四分归皇帝私库,六分归国库。
这也是户部尚书格外上心的动力。
辛柚忙于制糖时,京城这边的信贺清宵收到了,还收到了两封。
第一封信,写信的锦麟卫仔仔细细描述了西灵来的宝日亲王对辛姑娘的死缠烂打。
贺清宵把信看完,只是笑笑,再看第二封信。
第二封信的内容就有些离奇了,宝日亲王竟然不走了,愿意当上门女婿,且身家巨富。
贺清宵盯着这封信许久,心头酸酸涩涩,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充斥胸腔。
白日里,他不经意间就走了神。到了夜间辗转难眠,走至窗前仰望着灿烂星空,听着虫鸣蛙叫,便出神更久了。
他隐隐约约明白这种情绪叫嫉妒。
嫉妒这世上总有许多如宝日亲王这样的人,有所依仗,无所畏惧,轻易便能表达喜欢的事,宣示喜欢的人。
他们不怕失败,也承受得起失败。
而他的心思却只能压在心底,不敢宣泄丝毫。
对于辛柚是否会对宝日亲王动心,贺清宵却看得明白:她不会的。
他们其实是一样的人。
认定的事与人,就不会被外物所扰。
夏粮的征收已经开始,等回京城至少到七月了。这一次分开太久,他很想她。
六月时,贺清宵收到了辛柚的信。
信不长,简单说了近况,随信来的还有一个小瓶。打开来,里面霜雪堆砌,正是信中提到的白糖。
他认真品尝了白糖的滋味。
冰盘荐琥珀,何似糖霜美。这白糖比之诗句中的糖霜,味道还要更胜一筹。
是阿柚制出的白糖。
七月的一日,制糖坊一片欢呼。
一个多月的反复脱色,终于成了!
兴元帝大喜,带着几位重臣亲自去看。
糖仓重兵把守,与制糖坊隔着一道墙,中间有门可供人穿行,这时候却是紧锁的。
在辛柚示意下,仓门缓缓打开。
仓中一只只大桶,揭开桶盖,白茫茫一片,在这炎热的七月里如见了雪景。
少女平和沉静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响起:“糖须避光、防潮,这个不单是白糖,所有糖都是一样的”
兴元帝看着一桶桶白糖只觉神清气爽,吩咐人取糖让众臣品尝。
盛在白瓷碟中的白糖看起来就清爽,众臣品尝的动作一个比一个快。
听说不少同僚愿意花数银买一斤白糖,咳,也包括催促他们弄些白糖回家的老母亲、黄脸婆们,现在多吃一口就是赚的。
“味道如何?”兴元帝目含期待问。
“回禀陛下,与那日尝过的一般无二。”户部尚书高声道。
其他人纷纷拿眼斜他。
这么大声干什么?
特别是礼部尚书,看着户部尚书格外不顺眼。
都是新政的受害者,老于这个叛徒!
“陛下,请品尝。”试吃后的孙岩把白糖奉到兴元帝面前。
兴元帝亲自尝过,朗声大笑:“好,可以交货了!”
众臣纷纷道贺:“恭喜陛下。”
离开时的大臣一人得了一斤糖,宫中有脸面的嫔妃二两到一斤不等,昭阳长公主得了两斤,太后那里送去五斤。
经过除夕的事后,兴元帝冷了太后一段时日,随着后来太后称病,自然而然就缓和了。这就是那句老话,母子间没有隔夜仇,虽然兴元帝心知太后这病可能是装的,也不可能与年近古稀的老母亲计较个没完。
慈宁宫那边,太后瞥了一眼装糖的瓷罐,脸色淡淡:“这就是那丫头鼓捣出来的白糖?”
心腹嬷嬷怕太后再与皇上闹不快,忙道:“听说好多人想尝这白糖,拿着银子都买不到呢。还是皇上想着您,一送就送来这么多。”
太后神色缓了些,抬抬下巴:“打开让哀家瞧瞧。”
罐子揭开盖,露出白如霜雪的糖来。
太后一脸惊奇:“这么白的糖?”
宫婢拿来碟子取了些白糖,伺候太后品尝。
上了年纪的人味觉退化,口味就会重一些,沁甜的糖一入口,太后就露出满意的表情:“去用水化了,沏一杯糖水来。”
很快白糖沏的糖水端来,太后一口饮尽,评价道:“这糖水甜得纯粹,比蜜水好喝。”
再想想是辛柚制出来的,太后嘴角的笑收了收,淡淡道:“和她娘一个样,倒是会鼓捣。”
她突然想起儿媳鼓捣出的东西换来的金银,乃至后来儿子越混越好,越混越好
太后收回思绪,不愿再想下去。她有今日,靠的是儿子能干,最烦有人提起少不了儿媳的功劳。
一个逃难女还不得了了,当初要不是他家收留,还不知道沦落成什么样呢。
收到白糖的昭阳长公主,抓着儿子一顿念:“你天天瞎折腾,那日险些把自己炸了,不如学学你表妹,无论是话本子还是白糖,都是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东西。”
孔瑞一脸无辜:“儿子不会那些。”
表妹懂得多,或许他那火器坊可以拉表妹一起
昭阳长公主一瞧就知道儿子在琢磨什么,当即一拍桌子:“不许拉着你表妹胡闹!你折腾的那些,万一伤着你表妹怎么办?”
孔瑞只好收了心思:“儿子知道了。”
“再有——”昭阳长公主看不争气的儿子一眼,恨铁不成钢,“我听说宝日亲王每日都往你表妹面前晃,你就不能学一学?”
原本她是期待一对小儿女相处久了能两情相悦,后来猜测阿柚心悦长乐侯,心中很为儿子感到可惜。
可时间久了,她也没看出阿柚与长乐侯之间有什么,盼着儿子与阿柚能成的心思又起来了。
结果宝日亲王一来,立刻让她意识到了木头儿子与人家的差距。
要是让一个异邦小子娶走阿柚,真是痛心疾首!
被母亲嫌弃,孔瑞摸摸鼻子:“儿子想请表妹参谋参谋,您又不许。哦,突然想起衙门里还有事——”
孔瑞一溜烟走了,留下昭阳长公主气得翻白眼。
马蹄哒哒,贺清宵进城后看到前头格外热闹,隐约有“辛姑娘”之类的字眼飘入耳中,拽了拽缰绳,吩咐随行手下去打听一下。
不多时手下回返:“回禀大人,是新开了赌局,赌宝日亲王什么时候能赢得辛姑娘芳心。”
贺清宵握着缰绳的手一紧,声音很淡:“这样的事,全京城都在关注?”
“宝日亲王是西灵人,为了辛姑娘不走了,而辛姑娘在京城又鼎鼎大名”
贺清宵望拥挤的人群一眼,换了个方向加快速度,直奔皇城。
“陛下,长乐侯回京求见。”
兴元帝一听,立刻命人进来。
“微臣见过陛下。”
“快快起来。”兴元帝打量着单膝跪地的青年,心情迫切。
这是南边新政试点的税收有结果了。
贺清宵起身,从怀中取出一本账册:“南边几地的夏粮征收已经完成,请陛下过目。”
孙岩很快接过账册,呈到兴元帝面前。
兴元帝看到税收总额,瞳孔一缩:“这么多?”
南边作为试点的几地,本就是良田肥沃之处,是历年税收的重点。往年这几地的夏粮税收在百万两银左右,几乎能占全国夏税的六一。而现在兴元帝看到的数目,将近四百万两!
“速传户部尚书等人进宫,还有辛待诏!”
等着众臣过来的时间,兴元帝反复确认,唯恐空欢喜一场。
“臣先行一步向陛下禀报,何御史等人护送税银在后,晚上数日就到了。”
“好好好,清宵你辛苦了。”
兴元帝心情大好,突然发现眼前年轻人确实生得好。
高大挺拔,清俊不凡,嗯,只比他年轻时差一点点。
之后各部长官陆续赶到,发现贺清宵在都吃了一惊。
长乐侯回来了?
这时通传声响起:“辛待诏到——”
众人不由望向门口处。
贺清宵在众多目光的掩护下,小心翼翼向那穿着绿色官服,绾着简单发髻的少女投去藏着思念的眸光。
“臣见过陛下。”
行过礼后,辛柚起身,冲贺清宵大方一笑:“贺大人回来了。”
辛柚眸光微转,看向兴元帝。
兴元帝拍了拍账册:“传诸卿前来,是要说一件事。南边试行新政的几地,夏粮税银收完了。”
众臣看到贺清宵时就猜到了,听兴元帝说后并无意外,当然虚伪的恭贺还是要的。
兴元帝一眼就瞧出了这些人的冷淡。
想想也是,这多收上来的税银,不就是从那些豪门大族身上薅下来的,其中就有他们的家族。
但兴元帝才不在乎大臣心情,笑呵呵喊户部尚书:“于尚书,你管着咱大夏的钱袋子,你先看看。”
户部尚书早就好奇收上多少税银了,兴元帝一发话,劈手拿过账册打开,眼睛就直了:“四百万两!”
在场的都是各部***,对各种账目虽远不如户部尚书了解,但一些重要数据都了然于心。
“这,这只是那几地夏粮的税银?会不会弄错了?”礼部尚书失声问。
其他人亦议论纷纷,不敢相信。
“税银很快就会归入国库了。”兴元帝淡淡道。
这话就是说,数目不可能有错,除非贺清宵这些人不要脑袋了。
兴元帝欣赏完众臣的震惊,笑问:“诸卿觉得新政如何?”
户部尚书迫不及待开口:“陛下,等北边试点几地的税银收到,若数目同样大增,那说明新政确实是利国利民还能开源的良策,应该全国推行!”
单单南边那几地,税银就翻了两番,这还只是夏粮,而按惯例,秋税比夏粮数目要多。便是其他地方不及南边那几地富饶,只是翻倍,最终的税收总额也会是惊人的数目。
到那时他这个户部尚书再也不会因为没钱而愁得掉头发了,而是发愁该怎么花。
真是幸福的烦恼啊!
户部尚书畅销将来,嘿嘿笑出声。
其他大臣:“”老于疯了。
兴元帝不但不怪户部尚书失态,反而感到欣慰。
这些人要是都像于尚书这般少一些私心,何愁新政推行艰难。
“既如此,那就等北地的税银到了再详议。不过南边可以再加几城,先把丈量土地之事做起来”兴元帝有条不紊安排着有关新政的种种事宜。
辛柚默默听着,悄悄看向贺清宵。
他明显是长时间赶路没怎么好好休息过,面上难掩疲惫,衣衫多有污损,一双眼却亮如寒星,让人不自觉忽略其他。
贺清宵察觉到了辛柚的注视。
关乎她,他总是更敏锐些。
但他没有投去目光与之相触,而是垂了眼,克制着急促的心跳与翻涌的思念。
辛柚默默收回视线,听兴元帝道:“明日宝日亲王便要带着这批白糖回西灵,今日的饯行宴长乐侯你也参加。”
“是。”
兴元帝看向辛柚:“能顺利完成此次交易,辛待诏当记首功。这些日子你也累了,便好好休息吧。”
虽然他对宝日亲王当上门女婿并不反对,但这种场合也不能让阿柚露面,免得旁人误会他这个当皇帝的急着嫁女。
之后包括辛柚在内的众臣都离开,只留贺清宵单独与兴元帝叙话。
辛柚没有回翰林院,而是先回辛宅换了一身衣裙,再去了青松书局。
“东家今日气色真好。”刘舟一见辛柚,张嘴就夸。
辛柚面不改色“嗯”了一声,抬脚走向书架处。
陪着辛柚来的小莲掩嘴偷笑。
刘舟这傻子看不出来,姑娘今日淡扫了胭脂么?
“小莲姐姐今日心情不错啊。”
“当然了,制糖坊那边的事忙完了,姑娘能好好歇歇了。”
最重要的是,贺大人终于回来了。
她看着姑娘下意识摩挲贺大人送的小猴子摆件,就替姑娘与贺大人着急。
明明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怎么就只会闷在心里呢?姑娘是这样,贺大人也是这样。
“小莲姐姐,有个事问你。”
“你说。”
刘舟把小莲拉到一旁,声音压低:“姑娘对宝日亲王,到底怎么想啊?”
“一边去,姑娘怎么可能喜欢宝日亲王。”
“那就好。”
小莲眉一拧:“你一个大男人,关心这个干什么?”
“问问,就是随便问问。”
还好他没下错注。
日头西移,回府沐浴更衣换上朱色官服的贺清宵按时赴宴。
宝日亲王到了后,打眼一扫,顿感失望。
“于大人,怎么不见辛姑娘?”
在京城这些日子,大夏官员中宝日亲王除了礼部与鸿胪寺的一些官员,最熟悉的就是于尚书。
他声音不小,理直气壮,引来不少视线。
贺清宵总算知道了宝日亲王的模样。
信中描述的直接到有些鲁莽的异国亲王,却是眉眼出众的英俊青年。因为年轻、俊美、磊落、自信,略有出格的言行反透出令人着迷的朝气来。
是绝大多数大夏男人没有的热烈。
酸涩的情绪又起,盘旋着不敢冲破心房,只在封闭的一方小天地里横冲直撞。
贺清宵突然意识到,经历了丧母之痛的阿柚,其实更适合这样的人。
宴未开始,他便端起美酒,一饮而尽。
户部尚书被宝日亲王拉住,只好回答:“辛姑娘最近忙制糖坊的事,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