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二十有一,年纪居长,性情温和,一旦有个什么需要他顶上,皇位更迭造成的动荡必然最小。
三皇子十三岁,聪慧开朗,离及冠还早。
至于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年纪更幼,至少现在不在他考虑中。
兴元帝清楚,“无嫡立长”的观念深入人心,百官勋贵心中的储君人选必然是大皇子秀王。
可他立秀王为太子的心却没那么坚定。
再过十年,三皇子二十三岁,秀王三十一岁。
再过二十年,三皇子三十三岁,秀王四十一岁。
立谁更合适,不仅取决于两个儿子的年龄,也要看他的寿数如何。
还有一点他不得不考虑,就是阿柚。
这江山是他打下的,但也少不了欣欣的助力。偏偏阿柚是个女儿,她有能力,有勇气,有仁心,可是有再多优秀的品质也注定了与储君之位无缘。
兴元帝自觉亏欠妻子,亏欠女儿,储君的选择便把辛柚考虑进去。
秀王与三皇子,哪个将来继位会对阿柚好,关照阿柚一辈子呢?
阿柚救过三子,从这次出事来看,三皇子母子对阿柚是知恩的。而秀王也为阿柚求了情,算是有兄长的担当。
兴元帝在心中把秀王与三皇子比较来比较去,难以抉择。
百官勋贵从兴元帝的反应中揣测,皇上这是要立太子了,至于立哪位皇子就圣意难测了。
三皇子住在宫中,想亲近也亲近不着。秀王的府邸倒是都知道在哪儿,可也不敢去啊。
朝臣私交皇子,没有哪个天子不膈应。而他们的皇上砍起臣子脑袋来不眨眼,谁敢触这个霉头。
同僚好友私下的议论倒是无妨。
“秀王,必然是秀王殿下!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一直传下来的规矩。”
“但咱们皇上是开国之君,或许就不打算守以前的规矩呢?”
“你是说三皇子也有机会?”
“要不然今上迟疑什么?”
“可三皇子年纪还小——”
“今上也在壮年啊。”
对坐的人和兴元帝差不多年纪,捏了捏自己干瘦的胳膊,心道只是皇上特别壮,不是所有人。
群臣人心浮动,宫中暗潮汹涌。这时候什么新政、开海都被抛到了脑后去,大家的关注全放在了立储这件事上。
辛柚进宫求见时,兴元帝正在花园散心。
他第一反应是心虚,清了清喉咙,吩咐宫人把辛柚领来。
“臣见过陛下。”
初冬时节,皇宫的花园中依然一片绿意,大团大团鲜花怒放。
身量高挑的少女气质沉静,不似娇花,倒似一株翠竹。
兴元帝有一瞬恍惚,心中一叹:阿柚要是个男儿该多好,他不必为立储纠结,阿柚也不必受委屈。
在兴元帝想来,辛柚进宫见他,定是听说了要立太子的事来的,他可还记着当初阿柚问他能不能当皇太女的话呢。
是来“***”的。
“不必多礼。”兴元帝咳了一声,“阿柚有事么?”
“是有一件事,想与陛下说。”
“嗯”兴元帝一指不远处的亭,“去那里说吧。”
步入亭中,兴元帝负手而立,冲辛柚露出一个温和笑容:“阿柚要说什么事?”
“那日陛下提及打算再派使臣探访海外诸国。臣请求成为使臣之一,前往海外。”
辛柚选择这个时候来说,也是有意的。
要立储了,这人绝不会把她考虑在内,但或许会有些歉意,这样的话她的请求就容易实现些。
兴元帝大感意外:“你想出海?”
“是。”
兴元帝摇摇头:“阿柚,朕不能答应。”
辛柚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帝王。
“陛下为何不答应?”她问。
“海域广阔无边,风险难以预料,朕不放心。”
既担心阿柚的安全,也担心她一去不回。
“大夏多次派使臣出海,从未有过意外。之前臣前往广府巡视造船厂,我们的造船技艺十分出色——”
兴元帝打断辛柚的话:“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辛柚与之对视。
他们有着相似的眉眼,也有着相似的倔强。
于是她明白了,他就是不愿放她走。
这一瞬,她感到了深深的沮丧。
新政得到了推广,海禁有了松动,她想做的都做到了,却困在了京城这个樊笼中。
眼下,在他划定的范围内,他还算看重她,而将来呢?她能不能过舒心的日子,是靠秀王,还是三皇子?
由她血缘上的生父主宰命运的感觉已经够糟糕,那由其他人掌控她的生死呢?
自幼受娘亲教导,她从不觉得自己比男子差。现在也是如此,她不怨投为女儿身,只怒这不公的世道。
兴元帝从少女沉沉的目光中感觉到了她的愤怒,以手抵唇咳了咳:“再者说,你都十九了,总不能到二十几岁还不出阁吧?朕瞧着长乐侯还算稳重,难得你又喜欢,等忙完这阵子给你们赐婚如何”
辛柚静静听着,紧紧抿唇。
这是要以准许她和贺清宵在一起,换她放弃自由。
只要她点头,就能光明正大牵住心上人的手,在京城这膏梁锦绣之地共赴白首。
这样的诱惑,她不免心动。可想想失去的自由,又不甘心。
兴元帝把辛柚的沉默视为默认,呵呵笑了。
本来他也不打算再反对,没想到还能借此打消阿柚去海外的念头。
“阿柚,陪朕走走吧。”兴元帝认为关于出海一事父女间达成了默契,便准备问问辛柚对秀王和三皇子的看法。
第426章 礼法
辛柚走在兴元帝身侧稍稍靠后的位置,跟随的宫人在兴元帝示意下落在后边有一段距离。
“近来大臣们的提议,阿柚你听说了吗?”
辛柚脚下微顿,没有装糊涂:“陛下是说立储的事?”
兴元帝喜欢的就是辛柚的直接,这是其他子女所没有的:“嗯。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辛柚垂眸,语气冷淡:“臣没有看法。”
要问她真实看法,她觉得她最合适。
可什么见识、才能都不必看,哪怕是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只要是男丁,她就彻底输了。
不,在世人眼中,她从未上过桌,何谈输赢。
辛柚眼底闪过讥笑,刚刚因眼前的人画的大饼而动摇过的心重新变得坚定。
权力与自由,这位自认对娘亲情深一片,对她偏爱有加的生父,一样都舍不得给。
“阿柚,你在怪朕?”
辛柚摇头:“臣不敢。太子乃国之根本,立谁为储君,陛下心中自有决断,臣岂有指指点点的资格。”
兴元帝沉默下来。
阿柚果然在怪他。
可阿柚是女子啊,他再看重她,也不可能选她当继承人。真要这么做,就算他是开国之君,在百官心中有足够的威信,那些大臣宁可死谏也不会接受。
“见过父皇,辛姐姐。”
还带着稚气的声音传来,打破了父女间的沉默。
辛柚抬眼看过去。
十三岁的三皇子看起来比上次见面高了一些,脸庞还是稚嫩的。
兴元帝有些意外:“佑儿,你怎么来这里?”
三皇子出生时兴元帝已经接受了辛皇后的出走,后宫气氛不再是乌云密布,宽松下来的氛围令三皇子不似秀王那般面对兴元帝时小心翼翼。
他笑道:“儿子去甘泉宫,给母妃折了几支茶梅花。”
父亲对子女不冷不热的结果便是大半子女对母亲更亲近、依赖。
看着三皇子手中红如火的鲜花,兴元帝有些不是滋味。
一个个,对生母倒是孝顺。
“去吧。”
三皇子却没立刻走,看了辛柚一眼。
“怎么?”
“父皇,儿子能与辛姐姐说几句话吗?”
“嗯。”
三皇子走近几步,因兴元帝在场有些拘束,声音不觉放低:“辛姐姐,《西游》都看完了,青松书局还出新话本故事吗?”
“会出的。”辛柚对三皇子本就观感不错,之前宫中遇险得贤妃暗暗相助,对母子二人印象就更好了。
“那是什么故事啊?”
“与《画皮》差不多的志怪故事。”
三皇子面色一喜:“那等新书上市,辛姐姐可要告诉我。”
“好。”
三皇子对辛柚拱了拱手,再对兴元帝行礼:“父皇,儿子告退了。”
兴元帝点点头,等三皇子走远,对辛柚笑笑:“老三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辛柚语气转淡:“本来就是孩子。”
兴元帝看出来辛柚确实不愿在立储一事上多言,不再勉强。
父女二人各有所思,没滋没味散了。
转日上朝,又有不少大臣催促立太子一事。
散朝后,兴元帝召集文武重臣二十余人,在乾清宫继续商议此事。
“在场的都是朕的肱股之臣,朕想听听诸卿的意思。”
众臣先是安静,观察一下皇上情绪很平稳的样子,吏部尚书便试探着说了:“立嫡立长,是自来的传统。臣以为,当立大皇子秀王殿下。”
“臣附议。”
“臣亦附议。”
随着吏部尚书开口,数名官员陆续站了出来。
兴元帝神色没什么变化,静静听完,视线投向安国公:“安国公觉得呢?”
安国公开口道:“臣是粗人,对无嫡立长的传统不怎么清楚。在臣看来,除了皇后之子,其他皇子没什么区别,立哪位皇子为储君还是看陛下的打算”
兴元帝不觉露出个笑容。
其他大臣看在眼里,心头一跳:看样子,皇上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不是秀王。
在场这二十多大臣中,有一心守着礼法的,也有一心听兴元帝的,有了这个判断立刻就有大臣站出来附和安国公的话。
新上任的礼部尚书听不下去了:“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正统礼法。难道放着正法不守,要立子以爱吗?”
所谓立子以爱,就是皇上喜欢哪个立哪个。在士大夫心里,这差不多能暗骂一声昏君了。
兴元帝看向新任的礼部尚书,语气凉凉:“石尚书觉得朕偏爱哪位皇子?”
礼部尚书一下子被问住了。
凭良心说,皇上还真没对哪位皇子表现出特别的喜爱。庆王还没犯错时,百官认为庆王成为太子的可能更大,不是因为皇上疼爱庆王,而是对秀王太冷淡。
对秀王太过冷淡——礼部尚书想到这一点,突然有些泄气。
秀王与三皇子几位小皇子的年龄差距让他们忘了,皇上一直都不喜秀王。
礼部尚书能想到,其他大臣自然也能想到,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
这样看来,皇上是属意三皇子了。
众臣各种猜测,兴元帝却没道出心中人选,只说改日再议。
立储的事牵动着前朝后宫的心,关注此事的眼睛无数,就有风声说昨日辛柚进宫去,与三皇子见了面。
秀王府中,几位幕僚聚在书房,气氛凝重。
“皇上看重辛柚,立储之事很可能会询问她的意见。三皇子曾被辛柚所救,辛柚在宫中遇险贤妃请来太后。他们双方有来有往,关系愈深。殿下,您对此不要大意啊。”
秀王神色平静:“父皇是开国之君,英明神武,小王相信父皇的选择。”
“可从传出的风声来看,皇上可能更属意三皇子——”
“先生不要妄加揣测圣意。”
秀王府书房的灯直到夜深才熄。
甘泉宫中,兴元帝屏退宫人,问已升为贵妃的贤妃:“你若为后,会如何待阿柚?”
贵妃心头狂跳,用力攥拳:“阿柚救过佑儿的性命,恩同再造。无论妾是何身份,永不敢忘。”
“爱妃当记住今日所言。”
兴元帝深深看贵妃一眼,转身离去。
翌日众臣再聚乾清宫,等到的不是储君人选,而是皇上欲册立继后的消息。
第427章 册立皇后
这种立储的敏感时候,秀王最大的优势就是年龄。许多大臣不一定与他私下交好,就因为他占了“长”字,便会无条件支持他。
他们支持的不是秀王,而是规矩礼法。
皇上选择现在册立继后,意味着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后位空悬多年,贵妃周氏,毓秀名门,恭谨淑德。朕欲立其为后,诸卿觉得呢?”
兴元帝问出这话,众臣神色各异。
本来就无条件支持兴元帝的当然不会反对,看重规矩礼法的早就因后位空悬多次请立过,而真心支持秀王的想反对,却没有反对的理由。
后宫无主,皇上要立后天经地义,而三皇子生母从出身、位分、德行都让人挑不出短处来,立其为后可以说是毫无争议。
支持秀王的大臣暗暗交换眼神,却没人敢吭声。
总不能说三皇子的母妃贵妃不合适,秀王的母妃安嫔合适吧?
要知道安嫔多年被皇上冷落无视,直到秀王年满十五出宫开府,才升了嫔位。他们说安嫔合适,连自己这一关都过不去。
兴元帝环视群臣,满意点头。
“既然诸卿无异议,那就,行册立之礼。”
随着众臣离开皇宫,三皇子生母周贵妃要被立为继后的消息就传开了。
辛柚坐在办公房中,就见画待诏几人探头探脑,欲言又止。
她走出去,笑问几人何事。
“辛待诏,下衙后有事么?没事的话咱们聚一聚。”画待诏语气还算自然,眼神却有几分小心翼翼。
辛柚明白几位待诏是听说了贵妃要被封后的事,以为她不高兴,喊她吃酒宽解心情。
“今日不巧有事,改日我请几位兄长。”
画待诏见她神情平和,目光沉静,看起来不像特别难过的样子,笑道:“那好,我们几个天天有空。辛待诏你忙吧,我们也回西厅了。”
辛柚目送几人进了待诏厅,转头看看整洁安静的办公房,干脆往翰林院外走去。
一路上,收获异样目光无数。
走出翰林院没多久,辛柚就看到了站在路边树下的贺清宵。
她走过去,问:“是在等我吗?”
贺清宵坦然点头。
“怎么不叫门人给我传信?要是我下衙再出来,要等好久。”辛柚走到他身边,二人一起往前走。
“今日正好无事,等一等就当打发时间。”贺清宵打量她神色。
“没有难过。”辛柚猜到他担心什么,直接开口。
贺清宵脚下一顿,深深看进她的眼。
辛柚微微抬头,在他面前没有遮掩情绪:“今上要册立继后的消息好像全都知道了,大概人人以为我心中不快。”
她往前走了几步,远处有人往这边好奇张望。
“娘亲不要的东西,其他人得到,我没什么感觉。”
只是进一步让她看清了那人的决定而已。
她反而好奇,秀王听说后是什么心情。
秀王此时正被幕僚们围在书房,面对一张张焦灼凝重的脸。
“殿下,一旦皇后册立之礼正式举行,那三皇子就拥有了嫡子身份啊!”
秀王看向说话的人。
皇子出宫开府,就会配置一套班底,这些属官注定了与他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他理解这些人的心情,却没有力气在意他们的心情了。
“殿下——”
秀王冷眼看过去,语气也冷:“难道要小王去和父皇说,不要册立继后?小王的话若有用,那父皇也不会在此时册立继后了。”
几位幕僚都沉默了。
本来大皇子与势不小,可以说立大皇子为太子在群臣心中顺理成章。就算皇上青睐三皇子,也会有不少阻力。
可皇上压根没提立三皇子,不给百官争论的机会,而是先立后。
这无异于釜底抽薪,堵住了大皇子的路。
一位幕僚叹息出声。
做亲王属官其实也不差,可殿下明明是最合适的人选,有最大的机会,这样的结果真让人不甘心啊!
“几位先生出去吧,小王累了。”
几人起身行礼,默默离去。
秀王枯坐书房中,一动不动。
天一点点黑下来了,书房中没有掌灯,秀王闭了眼,一滴泪被黑暗掩藏着悄悄流下。
之后钦天监要选吉日,以礼部为主的一些衙门把这当成头等大事,开始准备起来。
一般来说,这样的大典至少要准备一个月,钦天监给出的吉日就在一个多月后。
秀王再出门,就见到处忙的是封后大典的事,到处谈的也是封后大典的事。
“见过秀王殿下。”正谈论的两名官员发现秀王路过,忙停下来,紧张行礼。
秀王颔首回礼走过去,就听身后传来松了口气的声音。
短短几日的工夫,储君的最有力竞争者就成了百官勋贵眼中的小可怜。
宫中,兴元帝问起秀王的反应。
“秀王殿下情绪看起来有些低落,但没有表达过不满。”
兴元帝听了点点头,又问辛柚如何。
“阿柚公主一切如常。”
兴元帝不太信,又不好意思召辛柚进宫来,吩咐孙岩往辛宅送去许多赏赐。
三皇子有储君之位,辛柚有宠爱,这一对比,显得秀王越发可悲了。
秀王却在低沉了几日后恢复正常,与群臣打交道时温和谦逊,令人暗暗惋惜。
三皇子如何还看不出来,秀王宽厚平和,当一位守成之君是很好的。
可惜无论百官如何想,封后大典的准备事宜按部就班推进,并不因一些人的惋惜而停下。
册立礼前一日,鸿胪寺设节册宝案于奉天殿中。当日,百官叩首,皇后受册完毕拜谢太后,受贺仪。
次日,按照章程,亲王入宫庆贺。
当朝亲王只有秀王一人,便以他为首,带众皇子来拜见周皇后。
礼仪官请皇后升座,秀王跪下来:“小子陈平,谨率诸弟恭贺母后殿下。”
一拜,再拜,秀王规规矩矩行八拜礼后带几位皇子起身,之后是璇公主带着两个妹妹向新后行八拜礼。
秀王默默看三个妹妹叩拜皇后,其中并无辛柚。
没有记入皇家玉牒的她不出意料避开了这种场合。
他再用余光看向三皇子陈佑。
第428章 不要不开心
秀王与三皇子差了八岁,几乎没有相处过,他一直以来的印象中这个弟弟只是个小娃娃罢了。
如今,三弟还是一张尚未褪去稚气的脸,可他已经成了嫡皇子,成了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存在。
秀王又想到了二弟,陈熠,熠熠生辉,熠熠发光。
三弟陈佑,少灾少难,得上天庇佑。
只有他,名“平”,平平无奇的“平”。
他早该认清的,而不是等到今日,叩拜过新皇后。
周皇后此时也在不着痕迹观察秀王,见他虽关注儿子,神色还算平静,便弯了弯唇角。
身在后宫,育有皇子,要说不在乎当皇后,不在乎儿子当太子,显然是骗人的。但她也不愿做赶尽杀绝之人,只要秀王安安分分当他的亲王,将来该有的体面都不会少。
真说起来,因为兴元帝对后宫态度冷淡,嫔妃们根本没有争宠的机会。这带来的好处就是各宫犯不着死去活来,嫔妃们也没磨练出铁石心肠。
拜贺结束,引礼引秀王等人离去,三皇子回头看周皇后。
周皇后冲儿子点点头,示意他注意言行。
三皇子忙回过头去,规规矩矩离开。
之后几日再有一些章程,至此后位空悬近二十载后,后宫终于迎来了新主人。
接下来兴元帝没有提立储的事,而是继续忙碌一年一度的冬至祭天大典。
冬至祭天是一年中非常重要的典礼,也要提前开始各项章程。等到祭天前一日兴元帝还要离开皇宫,入住斋宫。
祭天当日,寅正一刻兴元帝便要穿上祭服,前往祭坛。
如此一通忙碌下来兴元帝瘦了好几斤,再处理一些政事就到年底了。
眼看除夕宫宴的日子要到了,太后命人把兴元帝请来慈宁宫。
“母后叫儿子来,有什么事?”
“再过不久,就是除夕宴了吧。”太后抬抬眼皮,“哀家就是问问,今年那丫头还不来?”
许是宫中出事那日受了惊吓,太后这些日子恹恹的,就连册立继后都没怎么关心。
兴元帝担心母亲的身体,时常叫太医来把脉,却不见什么效果。如今听太后问起辛柚,不觉有些高兴。
母后这是恢复精神了?
“哀家从未见过脾气这么倔的小姑娘,皇帝你就由着她没名没分这么混着?”
“儿子这一直忙着,等回来好好说说她。”
“也别说回来,今年的除夕家宴让她必须参加。宫中都有皇后了,她一点规矩不讲,将来能有什么好处?”
兴元帝听出来,太后这是想缓和关系,又抹不开脸。
第一年拔腿走了,第二年不来,这第三年宫中有了新后,正好是个台阶让阿柚下了。
兴元帝想,今年确实是个机会,总不能阿柚年年不参加除夕宴。
“儿子会对她说。”
太后这才满意:“皇帝去歇着吧,这些日子都累瘦了。”
“母后也好好休息,儿子看您近来有些没精神。”
太后眼神闪烁,并不承认:“哪有,哀家精神着呢。”
兴元帝离开慈宁宫时想,母后确实有些不对劲。
要知道平日母后有个头疼脑热,恨不得敲锣打鼓让他知晓。
莫非有心事?
兴元帝闪过这个念头脚下一顿,随后恢复如常,返回乾清宫。
“传长乐侯进宫觐见。”
兴元帝闭目养神,手指轻轻敲击着宝座扶手。
没等太久,贺清宵到了。
“臣贺清宵见过陛下。”
兴元帝睁开眼,盯了下方跪地的青年一瞬,语气温和:“平身吧。”
贺清宵站起。
兴元帝闲聊几句,转入正题:“宫中出事那日,太后幸亏被阿柚救下。原先太后对阿柚有些误会,经此一事也看到阿柚的好了。朕想着,今年的除夕家宴正是个机会,让她们祖孙从此融洽相处。”
贺清宵默默听着。
兴元帝咳一声:“朕知道你的话阿柚能听进去。清宵啊,你替朕去劝劝她吧。”
自打册立继后,兴元帝面对辛柚就有些心虚,不认为会听他的话。
不过有贺清宵在就不担心了。
兴元帝这般想着,又有些不是滋味。
这就是女生外向吧?
“清宵?”
贺清宵垂眸拱手:“是。”
出了皇宫,贺清宵去见辛柚。
二人沿着翰林院外的河道边缓缓走,河面结冰,光滑如镜。
“贺清宵。”走了好一会儿后,辛柚停下,唇角微弯,“你怎么突然成了锯嘴葫芦?”
她把身边人一瞬的紧绷看在眼里,有了猜测:“是不是与今上有关?今上要你来找我说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