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仙灵的形貌就有些奇异了,他竟是一位头顶着三根蜡烛,手捧数十蜡烛的书生,他瞧见考生前来时,竟十分高兴地摇了摇怀里的蜡烛,连头顶的蜡烛都燃起了白炽的光。
第三位仙灵的形态就更加特殊了,他竟是一个身长两米的巨大婴儿,圆润润的娃娃脸,白腻腻的身段,肥嘟嘟的四肢,仿佛是祥瑞画里常有的仙童,他穿着红锦赤绣的寿字肚兜,揣着一个装满各色奇异水果的篮子,笑呵呵地招呼着众人。
苏折原本还有些提防,可那叶清敏瞧见这三位仙灵,就微微仰首,一一介绍道:“这就是画中的三位接引仙灵,‘福婆’、‘烛生’、‘仙果童子’。”
苏折目光一闪:“叶兄怎知道得这样详细?”
“林宿,你想知道情报也不必与我套近乎。”叶清敏淡淡地拉开距离,“这三位仙灵常年驻守画中,从前落选的考生都见过他们,我一打听就能知道,这不是什么秘密。”
他虽是从头到尾揣着冷漠,但到底还是大方坦荡地给出了情报。
苏折只是笑着问下去:“既是接引仙灵,那是怎么个接引法呢?”
叶清敏尚未回答,就有几位考生前去接近了那福婆,红衣的福婆微微一笑,道:“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考生们面面相觑,有一个胆大地回答道:“回婆婆,累自然是累的,连翻了几座山又走了这些路,饭都没吃上几口呢。”
福婆慈祥一笑:“当真辛苦你们了,无论能不能选成画生,总不能累坏了你们吧。”
说完,她便把手中的福瓶轻轻一倒,一些清莹透亮的灵水就倾斜了几分,正巧倒在了其中一两个考生的伤口上。
这些伤口有些是陈年的旧伤,如今只留了伤疤,有些则是爬山过水留下的新鲜擦伤,血印子都还未退去呢,可无论新旧,不管深浅,只要这福水一倒,伤口伤疤竟然都愈合如新了!
几个考生们惊喜地拜谢福婆,有些人感觉到自己的陈年隐疾似乎都去了,不伶俐的腿脚也伶俐了。苏折看得也是一惊:“这福水能永久性地愈伤消疤?”
叶清敏仿佛终于扳回了一成,微微矜持地侧了侧目:“你才知道?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赶画轴山的大选?”
即便不能考上,能得到一些画中仙灵的祝福也是好的。
说完,叶清敏也上前接近了福婆,受了福水倾洒,身上疲倦似乎完全消失,整个人精神奕奕向前走,脖颈挺直、身板英直,步履轻巧如脚趾上生了翅,整个人傲慢冷峭得仿佛一只不食人间烟火的白鹤化作了人形。
冯灵犀皱了皱眉:“真不知道他哪儿来的这么大脾气,明明也没有领先我们多少。”
苏折只笑着拉过冯灵犀:“别管他了,我们也去受福水吧。”
说完,二人去福婆那儿被倒了几分福水,果然觉得疲惫全消,伤口少了,可苏折却感觉到越是往后,福水洒下来的分量就越少,愈合的效果虽然还在,但已经减弱了许多。
他继续加快速度拉着冯灵犀往前走,路过了“烛生”,从对方那儿接受了一根蜡烛。
烛生揣着一堆蜡烛笑道:“快点燃吧,你的好运就要来了。”
苏折当即使用火石点燃,感觉到火光一起的瞬间,自己身上的几处灵识似乎得到了增强,在视觉上,他似可以望得到极远之地,往小处看,可瞧得清细微如蚊蝇脚的部分。
他增强的是视觉,而一旁冯灵犀点燃火光后,增强的却是听觉,似乎能听得到万里万边的动静。
除他们外,有人点燃烛光后,增强了嗅觉,变得能嗅出十方的味道,辨出万种不同的颜料。还有人增强的是味觉,这就不知能有什么用了。
无论如何,冯灵犀是快活地四处乱蹦,到处听声儿辩响儿,试图分析出远处的声响是什么,苏折则利用这新得的“千里目”到处查看,可四处看的都是一片祥和景象,便拉着冯灵犀往前走。
只是走着走着,他意外地一回头,看见那灵烛书生在不断地给出怀中的蜡烛后,头顶的蜡烛似在加速燃烧,连烛身的赤红也有些渐渐消退之象。
这算是……把自身的生命力和灵性分给了考生么?
分出去后,还能收回么?
苏折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接着去看了看最后一位仙灵,也就是那位巨大的童子。
这位可爱圆润的巨童给他的感官有点违和,可冯灵犀和其他人却觉得这巨婴是一种吉祥的仙灵,他们毫无防备与戒心地靠近巨童,一时想亲近,想触摸,却不知如何开口与做声。
那巨大的仙童反而吃吃一笑,把篮子里的水果分了一个给每个路过的考生。有些考生起初不愿接,他就笑呵呵地把水果直接递到了考生的嘴边。
考生有些犹豫地当场吃下,可立刻就像得了神通,有些人瞬间变得身轻如燕,能一蹦十尺之高,轻飘飘地如一根羽毛似的飞上天,有些人脚步变得奇快无比,还有些人的力气比之前大了十倍,更有些人仿佛开了神窍,竟能感知到一些不可感知的灵力了。
冯灵犀惊呼道:“这,这真的是仙果!”
他刚想去吃上一颗,却见苏折眼神不变地盯着这仙童和他手里的篮子,似乎没有开吃的欲望。
冯灵犀疑道:“林兄,怎么不讨个仙果吃?”
苏折只是淡淡道:“我不太喜欢这个仙童的笑声,太吵了。”
他甩下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驻足不前,也不去讨那仙果吃了,倒是让冯灵犀好生不解。
但出于直觉、信任,以及一路上林宿的优异表现与沉着冷静,他也笑了笑,摊手道:“好,你不吃,我也不吃了,我陪你一块儿。”
苏折却苦笑道:“小冯这是何必?错过这些仙果可能会让你错失一些神力,在速度与力气的较量下,你或许会落后于其他的考生。”
冯灵犀却笑道:“我想画轴山比的是智与才,不是力与速,真要有什么需要力气和速度的地方,我让他们帮我不就成了么?”
这话未免过于天真了些。
可是苏折听来,却是听出了些与君共行日月霜雪的潇洒随意,他竟也生出了一些难得的轻松与惬意,转头对着冯灵犀道:“既然你肯陪我,那能不能陪我更久些?”
冯灵犀好奇道:“如何更久?”
苏折便淡淡道:“我们这一路比玉板上的那一批和纸船上的那一波要早,我想等到他们都过来,都接受了福婆、烛生、仙果童子的祝福后,我们再走。”
冯灵犀疑道:“你要放弃我们的领先,等这些落后的人?”
苏折却道:“我等的不是这些落后的人,而是一些变化。”
一个拥有着天魔的画卷,又怎么可能真的一成不变?
就算是一成不变,他也还是得更加小心、谨慎。
这话说得明明是模棱两可,他的语气却仿佛是充满信心与坚定,倒叫冯灵犀的缪然之心消减了大半,平心而论,他是想走的,他更想带着林宿一路领先,追赶上那傲慢无比的叶清敏,叫对方也服个气、低个头,省的每天每科臭屁个没完。
可这一路的经验都在告诉他。
有时领先未必就真的是领先。
那些在悬崖之间的画桥上抛下他们先走的人,最后还不是被同样的悬崖和流水给拦住了么?
想通之后,冯灵犀是爽然一笑道:“好,你既然想等,那我就奉陪到底。”
苏折立刻拉了他,到了一处隐秘的林木之下观察,果不其然,在他们之后,一波又一批的考生爬上了岸也路过了此地,接触了福婆等三位仙灵。
而苏折观察了许久,发现福婆的福水虽然愈合效果在减弱,但依旧是有益的,烛生头顶的蜡烛在不断燃烧,颜色也在慢慢消减,但始终没有到临界点,仙果童子给出的仙果分量体积都越来越小,但也没有出什么错,都是好处与增强。
冯灵犀见他如此细致地观察,忍不住问:“你是觉得这三位仙灵会有什么不妥?可我看到现在,他们给出的福水仙果虽然比之前少了或小了,可也没让考生们吃了太多的亏啊。”
本来就是白得的祝福,还能亏到哪儿去?
苏折也叹了口气:“你就当我是个天底下最多心多疑的人吧,我就是想再看看,看看这些考生们全部走完,行不?”
冯灵犀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看你不是最多心多疑,你是最心善心好的林宿,到了这儿还担心其余考生的安危?你是来参考拜师的,还是来当菩萨小佛的啊?”
这话打趣揶揄得让苏折都答不上来,只是揉了揉肩。
忽的,他似乎看出了一些奇怪而微妙的细节。
那福婆在给出了许多福水后,身上的赤红衣衫渐渐开始退却了一些颜色。
这种褪色的趋势在一开始并不明显,而且集中在背后而不是身前,以人的肉眼本是极难察觉。
偏偏苏折这会儿安了一双“千里眼”,能见千里也能见微处,立刻察出了这细微难觉的褪色,而在这种趋势开始之后,就像是坚固大坝上出现的第一道裂痕,又似是钢铁建筑上的第一个破口,越来越多的裂痕和破口接着出现,颜色退却的速度竟越来越快。
渐渐的,又路过了几个考生,那福婆给出了几些福水后,背后的衣色竟已从赤红消减成了粉红,又成了淡红,最后竟渐渐完全地不可见任何颜色,这衣袍竟成了前面是赤红,后面竟是惨白。
冯灵犀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儿?”
还未等他察觉出什么,那半红半白的福婆,依旧挺着红色的正面衣衫,对着下一个等待愈合的考生露出丝毫不变的笑意:“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那位考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摸了摸脚跟上的擦伤,苦声道:“累,当然累,婆婆赏我些福水吧,这伤口再不好,我就很能跟上大家了。”
福婆却接着笑:“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考生听得一愣,疑心是福婆没听清,只好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很累,真的很累,脚还划破了,拐了,婆婆给我福水吧。”
福婆还是维持着那不变的笑容,机械似的重复道:
“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这没有任何感情的询问声回荡在这林木之间,无端端地多出了几分寒意。
考生莫名打了一个寒颤,而苏折也终于看到,福婆背后的素白颜色开始完全蔓延开来,侵蚀了前面的红色。而在这侵蚀发生的同时,福婆那慈祥温和的神情像是也跟着一点点退去。
最后一整件完全褪去红色的素袍,穿在了毫无生气、笑容阴惨的福婆身上,宛如一件死人的寿衣!
一种未知的可怕异变在仙灵身上产生!
“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问候的话语被念得如同催命一般阴冷僵硬,考生听得面色一白,身上发颤地赔笑:“不,不用了,我不累……”
他再迟钝也感觉到了不对,还未说完,转身就跑,可还未等苏折阻止,那福婆此刻已经把福瓶一倒。
里面竟然倒出的不是清莹透亮的灵液。
而是带有尸体般的腐败臭味儿的黑液!
那黑水浇了一些在考生的腿上,像是一千吨腐金的王水似的,顿时腐蚀了鲜肉活血,瞬间只剩下了森森白骨,那考生先是一愣,随即在剧烈的痛苦中扭曲搐动着,在惊声尖叫中跌摔到了地上。
救人于无形的福水,转瞬成了杀人与无形的腐水!
而就在他尖叫的同时,那仙果童子也吃吃笑着,从水果篮子里拿出了一个腐败生蛆了的烂果子,直接塞进了一个吓呆了的考生的嘴里!
那烛生停止了分发蜡烛,头顶的蜡烛却在猛烈燃烧中,从红色变成了惨白!
就在冯灵犀彻底吓呆,眼看着那福婆就要把侵肉蚀血的剧毒腐水倒在那考生面目上的时候。
那福婆忽的身上僵住,倒瓶子的手也停顿在了半空。
是苏折。
他不知何时已经冲了出去。
用一只沾满了人血的画笔,在福婆的背后点出了一抹红。
红色扩散的瞬间,似乎挽回了一些可怕的异变,福婆短暂地恢复了一丁点儿神智,茫然地看着四周,问了接引仙灵的固定语句。
“好孩子们,此行前来历经险阻,你们累是不累啊?”
苏折沉声道:“我不累,婆婆还是收了福水吧。”
说完,那抹背后的红色瞬间被诡异的素白所吞噬,福婆的脑袋如机械一般转了半个圈,脊椎像是直接转断了似转了一百八十度,她用那张惨白的死人面,看向苏折,维持着空洞恐怖的笑容。
“不,你很累,让婆婆喂你福水吧。”
苏折眉心一颤,忽瞧见对方顷刻间就要倾倒腐水,头皮直接一发麻,当下要躲,却被冲过来的冯灵犀直接撞倒在了地上,滚到了一边。
而原本他们滚过的位置上,福婆把瓶子里的腐水倾倒了一大片,直接在青色的土地上烧出了滚滚的青烟!
而在倒完这些腐水后,那产生了可怕异变的仙灵福婆,终于陷入了静止与僵硬,只是唇角依旧微微上扬,维持着一副诡异而空洞的笑容。
而在画外等候的紫晏,忽然抬眼瞥过去,身上一僵,双眉猛地一震。
“画上三个慈眉善目的仙灵,怎么其中一个……变得像是恶鬼!?”
第77章 猫猫魔尊再登场
眼见仙灵发生了如此诡异的变化,紫晏当即瞅向徐云麒,正要问个究竟明白,却见对方不等他反应,已经冲到了那画轴面前细细查看,整个人神情变幻莫测,犹如警惕震惊,又似不敢置信。
“怎会……如此?”
不止是他,另外几位在考场守候的画仙,此刻也一并冲到了出事的画轴面前,一看那诡异狰狞的仙灵面孔,顿时勃然色变,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可怕之事。
紫晏忍不住质疑道:“不是说这几百年来你们的画轴从未出过事儿么?到底怎么一回事儿?这慈眼善相的仙灵怎会变得形同恶鬼?”
徐云麒沉声道:“仙灵是被污染了……我不知是什么污染了它,但此刻也没时间与你解释了,我须得亲自进去中断选考,把考生们捞出来。”
说罢,他直一伸手,五指触碰到了画轴,指尖似乎凝了某种不可思议的灵光,似乎是要进入画轴。
可指尖碰到画轴的时刻,却似遇上了一堵横在面前的墙,一种拦在身前的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无法进入,而且画轴像是似乎被激发了什么机制似的,玉润雪白的底色开始蔓出了血一样交错密集的丝纹,像是人的脉管一寸寸地出现在了这画卷之上,又像是一个隐藏多日的魔物,开始终于显现出了它原本狰狞可怖的面目。
这是怎么回事儿?
徐云麒心头一惊,道:“它拒绝让我进入……这从未发生过!”
能让一个画仙无法进入画轴的,要么是画轴的主人亲自下的咒令,要么就是——这幅画里匿有天魔!
只有天魔之力,而且是一只极为强大可怖的天魔,才能阻得了一位堂堂五阶的画仙神师。
一众画仙瞧得面上惊惧,徐云麒则深吸一口气,又接着试探了另外四副画,发现剩下的四副里也有两幅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诡异变化,一副被黑浓犹如墨汁的雾气所笼罩,另一副的底色上也出现了密密匝匝的裂纹与丝路。
如此大规模的出事,只能是一种可能。
徐云麒以利眼扫向周边,冷声道:“这些画作在不久之前才被补过颜料,把当时补颜料的画仙弟子请过来!要快!”
一位青衣画仙颔首作揖,竟直接以一只画笔在虚空中投下几笔,他运笔如刀,下锋似剪,竟能直接在空中破出了一个空间褶皱,他本人立刻钻了进去,褶皱就瞬间关闭了。
徐云麒继续回神观察画轴,紫晏在这时从星星上跳了下来,一路跟紧,他也不管别人,也不问其余画仙,只紧盯着徐云麒问道:“你认为是修补颜料的弟子做了手脚?”
徐云麒冷声道:“如今还不能确定是什么人做了手脚,但一定是那个环节出了差错纰漏,才会这等异象发生。”
紫晏凝眉肃问:“是在补画的颜料里掺杂了天魔的碎屑?还是有人在那个环节放了一只天魔入画?”
徐云麒沉声道:“都有可能,但最好是前者。”
倘若是前者,仙灵只是被污染,考生们只需躲避仙灵。
倘若是后者,那就意味着一只近乎完整的天魔入了画,考生们除了躲避几只暴走扭曲的画中仙灵,还要在封闭的画轴里,在没有任何支援和帮助的情况下,直接对抗一个杀人法则未知的天魔!
这几乎是一场死局!
饶是徐云麒这等冷静多谋,此刻也不禁咬紧了银牙,一腔的云淡风轻此刻都化作了愤恨与担忧,他试图再度接触其中一副画作,想以自身的灵力注入画中,影响那纹路的继续扩散与蔓延。
可指尖稍一碰触,他就从那一幅画作上听到了无数声凄厉的惨叫与濒死般的哀嚎。
无论是仙灵还是天魔,它都已经开始杀人了。
徐云麒眉心猛地一颤,看向身边的诸位仙人,冷声道:“诸位同门,汇灵聚力于三幅化作上,争取在天魔的隔绝封闭中打出一条画中裂缝来!”
只要有了裂缝,他们就能进去。
只要能够进去,无论如何也要阻止仙灵或者天魔的继续杀戮。
不能让这场为了长生修仙而起的考试,成了速死受戮的刑场!
画仙们也知事态严重,此刻不容有失,结印的结印,祭宝的祭宝,输灵力的输灵力,都想要以自身的力量稳定住画中仙灵,并慢慢逼退或削弱这脉管的血路、墨汁似的雾、与半透明的裂痕。
紫晏见状,也不得不沉下心神,在心中慢慢呼唤。
“苏折,你在里面吗?”
两种仙种两种救法,而在屏幕之外的行幽,此刻忽然失去了直播的一切影像,更是联系不上苏折本人,稍加推算,便晓得了画作上出了何等问题。
慕容偶急道:“魔尊,如今苏折的人身被困画中,显出妖身是否能脱困?”
金乌的火或能破开空间?在天魔的禁制之中烧出一条路来?
行幽却冷声道:“现在这种情况,他若烧出了路,逃到了外面,立刻就会面对众多画仙的围攻,他又不是傻子,岂能做这等事儿?”
孟光摇也急了眼,问道:“那我们就什么也不做?这么干等着么?”
行幽沉默片刻,凉凉一笑道:“你们是得等,可本尊不能。”
忽的,他在墨玉榻上盘坐起来,闭眼闭口,似陷入了某种千里万里之遥的意识链接。
片刻后,在没有人注意到的一处画轴山山脚下的林荫处,一只团卷如墨碳、翻滚如黑云的野猫忽的从沉睡中苏醒。
它哈欠一声,伸了个长长地懒腰,接着便如一道黑球似的,直接从林荫处滚到了山石台阶,再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奇异速度,再从石阶上一路翻跳挪跃,直接冲着画轴山的山门而去!
它就像是生了无形翅膀似的一路飞跃,竟能数次越过悬崖断口,翻过高山峻岭,淌过大川小河,终于到达了画轴山的山门,然后,它无视了众多守山弟子的捉拿,灵活无比地从他们的围捕下撕咬出去,总算到达了考场附近的一处小山坡,居高临下地瞧见了徐云麒和紫晏等人。
它在原地蕴了几番力,一阵神速的助跑过后,重重地在高地上蹬了一蹬,然后直接化作一道黑球似的奇光,在众人不可置信的惊呼之下,钻入了其中一幅画轴!
画轴之中。
那福婆在耗尽了瓶子中的腐水之后,立刻陷入了诡异的静止,仿佛一个卡了壳的木头人,又似一个颜料耗尽无所作为的素白纸片人,死死寂寂地没了动作,不看正面的话还好,若是对上她那空洞的眼神,再对比起方才她的慈眉善目,在场的所有人心中都充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寒意与恐惧。
苏折在地上轻轻推开抱着他的冯灵犀,站起来,举目四望,发现那烛生和仙果童子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无踪了。
冯灵犀也从地上直起身,奇异道:“他们这是趁乱逃跑了?”
说话间,他还是警惕地看向那福婆,防着她忽然动弹起来。
他还在细心盯凝、小心观察的时候,苏折倒是大着胆子,先去查看两个中招的考生。他们一个是在离福婆不远的地上惨吟,原本就受了擦伤的腿,已被那一瓶子腐水腐蚀得几乎没了血肉,只有森森白骨露在外头,整个人颤搐狠叫、痛苦难堪,另外一个倒霉的考生是被仙果童子强行塞了一颗发烂生蛆的果子,此刻正在不断地呕吐,但所幸把大部分果肉都吐了出来,似乎没有真的吃下去。
苏折先是好生安抚了那断腿的考生,把他从福婆脚下拉出来,放在一旁的树下,好生包扎断口,再从交谈中得知,这位倒霉考生叫宫亮晨。
他又去瞧了瞧那位呕吐得似乎连内脏都要吐出来的考生,等人吐得差不多了,黝黑的脸都吐得白惨白惨了,他再上去谈上几句,得知这位由黑变白的壮士叫巫云山。
他便让身材较为健硕高大的巫云山,在此地照顾那断了腿的宫亮晨,再嘱咐他们,此地仙灵皆已异变生乱,恐怕这画轴世界也不会再安全,他们理应守在此处,倘若还有落后的考生从后方赶过来,想要继续往前走,他们应该说明情况,及时劝阻。
倘若他们只顾自己逃跑,画中仙灵杀的人越多,能得到的人力支援就越少,到时只怕大家都活不了,全得葬送在这画中世界!
苏折软硬兼施、好话歹话都说,直说得那巫云山连连点头,宫亮晨也不住答应,最后二人互相搀扶、如难兄难弟似的一起问:“我们守在这儿,那林兄和冯兄待如何?”
苏折正要回答,忽然发现那福婆似乎动了一动。
仔细一看,不止她在动,连她手里的瓶子也在晃!
冯灵犀吓得脸色青白,苏折背部一阵鸡皮疙瘩都翻了起来,赶紧跃步上前,从那僵尸一般的福婆手中把瓶子一把夺了过来,仔细一看,发现瓶子里果然有黑色不明的液体在不断地生出,似乎有某种特殊的力量在补充失却了的颜料。
苏折赶紧把瓶子一歪,把里面的腐水一倒光。
那福婆立刻就陷入了静止。
似乎她的本体就是福水瓶子,她的行动完全取决于瓶子里的水。
他松了口气,把瓶子递给了两位互相靠着的考生,嘱咐道:“你们带着这瓶子,一旦发现里面生出了新的腐水,就赶紧把水倒光。”
宫良晨都不敢接,巫云山也颤声道:“这玩意儿太邪门了,我们都不如林兄机警睿智,要不还是你带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