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天魔和仙人真的是同一个来源,同一种本质的话……
那么解救紫晏的方法,就是这个!
第113章 抱着你
苏折靠近那些星辰碎块儿的时候,心中默默想念着“诡梦天魔”的形态,果不其然,手上便冒出了一团儿墨黑色的雾气,这雾气犹如液体般流动,正是“诡梦天魔”未吃饱能量的初始形态。
所有天魔里,大部分都只能在梦外现身,唯有这“诡梦天魔”似乎是含有某种与梦境相关的权能,可以在梦中大展其身。
那黑色雾气的团块儿被他一阵心念口动,便忽的蠕动了几分,接着一团分成了几道,十几道,像四散而飞的黑色长虫似的朝那些星辰块儿飞涌过去,在那些植物般向外扩散的器官上方悬停着,像是蛆虫吸取着肌肉里的能量从而成长一样,它吸收了属于星辰土壤块儿中的能量,果然粗壮结实了几分,又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星辰块儿。
行幽立刻意识到:“你是在利用‘诡梦天魔’,吸收妖星的能量?”
苏折慢慢道:“‘诡梦天魔’本靠吸食人的梦境而成长,我大胆猜测,若天魔与仙人同源,这妖星气息与星仙的‘不老梦’也是同一个来源和组成,比寻常人的梦境更加‘好吃’,它自然愿意去吃。”
说罢,他收完气息,眼瞅着那黑雾继续壮大吸收妖星的力量,便转身看向了行幽。
“它虽不能吸光妖星的气息,但这样一来,也算是帮了紫晏一把,他胜算大增,必定可活。”
行幽见他如此笃定,不由笑道:“能活自然是好,只是他活了,算不算你欠本尊一个大大的人情?”
苏折忍不住横看了行幽一眼,眼见他面上并无讽意,想来心情还不算糟,便也跟着笑道:“我欠尊上的人情比山海还深,难道还差这一遭?”
行幽的笑容忽的一淡:“虽说不差这一遭,你也得想法子还上一还才是。”
苏折眉心一折,欲行大礼,却被行幽伸手遥遥一扶,阻了这单膝下跪的架势。
“我不是让你做别的,只是你到了画轴山也有一些时日,对这儿的人世环境也已了解,也有了几个追随的朋友,如今紫晏这小子也对你深信不疑,徐云麒也找不到证据疑你,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你也该替本尊做一些事了。”
这倒是正理儿,苏折遥遥一起,道:“这是自然,敢问这第一件事是什么?”
行幽笑道:“你已听了我说的这些故事,就该知道——这画轴山的七居士,就是这掌教的七条臂膀和七双眼睛,我可以不去追究丹希,只因为他当年受的罪不亚于我,可是其余六个人,他们必须死,你说对不对?”
此番既是试探又是拿捏,可见他心中对画轴山的仇恨一日未曾减歇,心中千盼万盼的是让苏折也理解自己、明白自己,与他站在同一边同一条线上,之前说仙家秘事,方才搭救紫晏,皆是为了这一时这一刻。
苏折自觉受了天大的人情,再推拒也是难了,只是笑道:“你想要我在画轴山内杀死居士,我并非不能去做,只是在山外杀人已是困难重重,在画仙的大本营里公然杀人,真的做得到吗?”
就算能做到,居士之死不是小事儿,丹希难道能视而不见?
行幽却似一眼看穿他的心思,仰头便只是冷笑:“你若杀别的居士,丹希或会过问,可是这一位……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手干预的。”
苏折沉默片刻,心中疑惑困苦渐渐明晰:“你说的莫非是——李墨花?”
行幽接了他的话:“这人与‘诡画派’有暗地里的联系,无论如何都是该死。”
苏折奇异道:“倘若他无论如何都是该死,为何不能设法揭发他?让画轴山在内部处置了他,岂非更好?”
行幽却反问他一句:“你可知之前画轴山出了叛徒,都是如何处置的么?”
苏折还未发话,他便已自顾自地接下去,道:“这些人虽是叛徒,可他们已修成了第三或第四的仙阶,身上的骨骼筋脉皆已异化成仙骨仙筋,可谓是——绝佳的绘画材料。”
苏折头皮一麻,脚下忽的高高低低、硬软不平,仿佛他踩的不是结实的星辰土,而是千年万年来仙家积累的白骨与尸肢,眼前看见的不是星仙的天空,而是晦暗不明又令人绝望的真相,而自己昔日手中握的画笔,仿佛也不是仙金玉贵的法器,而是带有仙君尸肉的骨殖!
“难道画轴山如此富庶奢侈的作画材料里,有一部分……有一部分是……”
行幽只是讽刺地笑笑:“是他们自己人的遗骨奇筋,甚至是灵脂仙血……不过你还算幸运,你如今不过是一阶的承笔郎,还用不到这些高阶材料。这些东西还算珍贵,总得三阶以上才能用吧?”
苏折深吸了一口气,只觉体内一股寒意直冲胸腔:“这……这实在是……”
“画轴山在弟子的培养上可谓尽心尽力,自然也不会浪费他们的尸体……”
“从前渡劫失败了的仙人尸骨,还有一些被处置的弟子尸骨,都是会被二次利用的……”
苏折觉得喉咙一干渴,像是刺又如同刀刃的东西抵着喉结上的肉。
“画仙是如此,那星仙所居住的星宫仙府呢?”
行幽道:“也有一些星宫仙府,是星仙的遗骸所化……不过那也算少数。”
苏折松了口气,可脑子里各种奇怪的念头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滚溜出来,似乎自从行幽揭开了这巨大黑暗的一角,露了里头最赤|裸恐惧的部分,他便再也不能像从前那样看画轴山的一切,或者是瞧星月道的一切了。
原来如此富贵奢遮、璀璨光华下,竟是世代血骨积累、脏腑叠加?
所以到了这一刻,他似乎也隐约可以明白。
仙君与天魔的分别,又究竟有多少?
而行幽在这一刻,也终于可以坦明心迹。
“我虽然不喜李墨花,觉得这人千刀万剐也不足惜,可若他被内部处置,他的尸身骨肉就都会二次处理,然后出现在画桌之上,给下一代升阶的弟子用……这岂非给画轴山的宝库添了几抹好材料?”
“我偏要你去杀了他,最好是用天魔去污染他的仙身,又或用你金乌的灵火,焚烧尽他身上的一切灵骨仙筋,最好一点有用的材料,都不要留给画轴山那些人!”
他厉声厉色地说完这一切,杀气响震这梦境的天,恨意延绵这虚幻的土地,连眸间都隐隐泛着尸山血海般的诡异猩红。
苏折心头突突如跳,胸腔莫名胀得厉害,一时间除了紧张、震惊,却又忍不住猜度到了几分……行幽一直未曾提起的真相。
那就是他当初身为画祖麾下的战龙……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你当初离开画轴山,是否也被视作过叛徒?”
行幽忽的一愣,收拢了震天杀气与恨意,回头看向苏折,眼神竟是有些柔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倘若不是和平出走,必然是经历过一些惊天动地的大战,方才能走脱的,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苏折叹了口气:“你当初应该也有七阶的仙阶,没道理只与他们战过一场,就降成了如今的六阶,是不是……你在他们那边,受了和丹希一般的待遇?”
“他们是不是……也对你做了什么?”
“否则……为何你如今没有一丁点儿画轴山的气息?你的龙形,为何只能在梦里面显现出来?”
行幽目光怔怔地看他,不知是感慨还是困惑,心内蠕动着一分分微妙情意,转过头,脸上存了一些矜持的冷硬,身形姿态却忍不住软了几分。
苏折自然明白,似行幽这等把尊严捧得高高在上的魔尊,即便受伤再多也不肯露一分软,露了软便怕惹了同情,好像他得了别人的同情,便要矮了威风,消了气势,低上别人一个头似的。
在他心中,是宁愿要别人怕,要别人惧,也不肯惹半分怜悯的。
可苏折偏不要他得逞。
他只轻轻拍着对方的肩,五指轻动如转弦,掌心慢抚似动琴,所有动作都似平静而有节奏地安抚——好像要把对方骨子里的那股生涩倔强给抚下去。
“你告诉了我这许多,从未告诉过你当日的经历……你若不说,我时时刻刻也会去想,想得多了,怕会忍不住去问丹希,倒不如你此刻就告诉我吧?”
梦境晦暗的星光把行幽的面庞照得七零八碎,块儿不成块儿,黑白也不是黑白,一切都模糊难解时,一切也都没了边界限度,他不动不说话,如雕塑如木像,便是在思索犹豫。
苏折便干脆走上前,迎上他。
他立刻瞧见行幽那眼神,忽一愣。
这双眼微微眯起,似刀锋攒聚起当年的回忆,像暗暗发酵着什么冰冷的恨。
果然当年是受过极大委屈痛苦,才会连龙形都凝聚不了的吧?
可片刻,那双含恨的眼看向了苏折。
像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地裂开,它们忽然就变得温柔了。
“别人听我讲这些往事,只懂得惧怕紧张,怎么到了你,偏生就想东想西,还要问我这一些旁枝细节?”
苏折苦笑:“因为我不问你,就再也不会有别人来问你了……”
行幽似嫌似厌,却也只是叹了口气道:“我当年确实在他们手下受了些伤,身上龙鳞大多已失去鳞形,甚至连画祖亲赐的五色神光,来自于灵域的虚实之色,也一并被他夺了去,因此才降到六阶,不得在梦外现出龙形。”
苏折眉间一颤,正要问上更多,却见行幽异常严厉地看他一眼:“这些陈年伤疤,我本不欲与你说。我带过这么多妖官,个个晓得分寸是非,只有你这一个……咄咄逼人,半点不懂尊敬上司。”
苏折按下心虚,酝酿几分,再度抬头看他,目光却难得温和。
“可此刻你究竟是我的上司,我的恩人,还是我的恋慕者?”
行幽笑了一笑,忽的一伸手,直接揽住了他那纤细挺拔的腰,苏折忽的一愣,想动,竟拽不开,对方再是低低一笑,发力一拽,贴得更是无比近,苏折便觉得自己的腰部好像要长在对方的掌心上了。
“就不能三者都是么?为什么非得分个彼此?”
行幽忽把面庞靠近他几分,近到几乎不能再近,近到苏折的心跳忽比枪花更急,双眼比热泉还熏人,连这梦境星空的光芒往下一照,都照不出他们彼此的界限,只能照出一团凝在一起的微光,照出两个透着微弱光芒的人形。
“那你呢?你是我的妖官,我的知己,还是一个喜欢我的人?”
苏折的喉间微微一动,终究说不出那一句要紧的话。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表达喜欢的人。
柔情腻意,素来与他无关的。
行幽却目光深深地看他,言语带了一种极端梦幻的诱惑力。
“有时言语不能表达的事,行动也是可以的。”
苏折眼神微微一颤,半晌后,终究还是闭了眼。
却把自己的脸送了上去。
十年来第一次如此主动。
主动送出了一个轻到不能再轻,却能搅动风云、动摇天下的吻。
一点儿蜻蜓点水都不为过的羞涩之吻,却叫对方如狼似虎般地激烈起来,大团大团的热气从行幽的眼中升起,那股欣喜与贪婪之态,得逞与狂放之姿,使他更加无所顾忌,竟双手抱拽,狠力无余地地亲吻起来。
他一口咬住一一口,每一口都无比结实,竟能亲的对方一阵子呆软无力,而行幽竟还有余力暼向那天空上漂浮的一些星辰土壤,瞧着那几只瞪大的眼珠子,他唇角一勾,似品味似得意,竟炫耀似的投去一分狂妄不可一世的笑。
紫晏啊紫晏,你再如何蛊惑人心,再如何亲近苏折。
你还不是要亲眼看见,他在你的梦境里,与我主动欢好?
第114章 晋升二阶
本来在紫晏的梦中做这些亲密之事,是大大地不妥,可行幽难得示出脆弱,苏折心中也多了一些宽悯与慰藉之情。
不妥便不妥罢,可遇上一个能把身家性命的秘密都透给你的上位者,一份真心都让他捧到了跟前,难道还能让苏折生生地推开?
再如何谨小慎微、提防难信,这份高不可攀的堤坝,终究给这日复一日的柔软磋磨,给磨出了缝隙、磋出了裂口。
自从那次梦中交欢之后,他似乎再也推拒不了更多了。
似乎他在改变行幽的同时,也在被行幽一步步地改变。
于是相亲相摩,相拥相触,也变成了不那么越矩和反常的事儿,比如行幽那双不老实的手,一次次地攻城略地,一寸寸地深剥浅开,苏折当然都知道,可是却没有反抗的意思。
即便是小小的退让反抗,也只是增加这场博弈的趣味,让行幽更加兴奋和投入罢了。
也幸好,紫晏如今并不是清醒的状态,即便在梦中看到,大概也只会如发烧烧迷糊的人一样,把这种交欢与亲密,当做怪异梦境的一部分吧?
“劈咔”一声!
苏折忽的身上一震,从行幽的怀抱中侧目看去,眼见那漂浮于半空的十几道巨大星辰土石,其中一镶嵌有眼珠子的土块儿,忽然显现出了几道狰狞而又可怖的裂缝。
等等,紫晏的眼珠子,裂开了?
这种突兀而奇怪的变化,使苏折大感不妙,赶紧把还在浅笑回味的行幽推开几分,指着那裂开的石块儿,问:“这是怎么回事?方才不是还好好的么?”
行幽像得了天大的逞似的笑了一笑,道:“是他自己不能容人,看了别人欢好,自己就心如针扎、眼如刀劈,这样小气的星仙,裂一裂也无妨的。”
人家都物理意义上地裂开了!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苏折忽然醒悟过来:“等等,紫晏是有清醒意识的?”
那刚才他们的种种欢好亲密,甚至包括行幽的真实身份,还有杀李墨花的对话,岂不都被这家伙听了去!?
行幽却是伸了个懒腰,毫不在乎道:“他如今的器官都被自己分割开,镶嵌了眼珠子的那道石块儿裂开了,镶嵌有耳朵的那道石块儿却还安好,说明他只有视觉,没有听觉,只看得到我们在做什么,却不能晓得我们说了什么。”
“你若是还担心的话,等他醒了,自己去问便是了。”
苏折心中急恼,竟大胆到把一拳锤在他的肩头:“你是故意叫他看到的!”
亏他还以为对方是一时脆弱情动、难以自抑,怎么竟然还存着这样刁钻可恶的心思!
他这一拳可谓是力道十足,却对行幽毫无用处,只是叫他身上震了一震,如同被一只猫咪挠过的大象晃了晃耳朵似的,苏折冷瞪他一下,正欲收回手,却被行幽一把捉住了手腕,他挣不过,也只能气急,对方竟还是笑的。
“这是十年来你第一次气得主动打我,你能这样大胆放肆,是不是已经把我当成道侣了?”
苏折一怔,一时间忘了烦恼。
可他听到那星辰土的持续震裂之声,又记起了方才的气急。
“我难得一次主动,你却只把这主动当做炫耀的资本,把我当作去气紫晏的道具么?”
行幽忽的收回笑,低头看他,眼神适当含了几分冷肃。
“我若不顾忌你,你以为那紫晏还能安安心心在这儿当土块儿么?我若不指点你,带你来此,只怕他连意识魂魄都被妖星吞噬,连裂开的机会都不会有。”
苏折心下一虚,原本的气势矮了一大半。
毕竟紫晏和白源师徒曾经要封印行幽,毕竟他们曾是内奸苏折的背后之人,以行幽的性情手段,不杀死他们已是万幸,如何能指望他轻易地放过了这人,什么都不做?
只是在紫晏面前亲亲苏折、抱抱苏折,上手上脚什么的……已经是轻微到不能再轻微的手段了。
苏折咽下一口闷气,淡淡道:“人也救了,气也气了,也该走了。”
“是该走了,只是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说完,他竟不打招呼就一把揽住了苏折的腰,笑着低头,竟在对方白皙纤长的脖颈上补了一记。这一吻倒似咬似亲,似标记似吞噬,实让苏折一时身软心动,一时又觉得对方这是又在灵魂上标记了。
七日之后。
徐云麒传出了紫晏仙君伤势稳定下来的消息,总算让苏折送了一口气。可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则喜事——再过半月,他便可晋升仙阶,从一阶的承笔郎晋为二阶的掌卷人了!
连带着立了功劳的冯灵犀、梅洛洛,也可以一同晋升为二阶。
画轴山自立派以来数千年,当然也曾出过一夜升三阶的天才,也曾为了恩典而为弟子接连晋升,但像林宿三人这样,以功劳和人望迅速晋升的倒是头一例!
画仙与星仙一样,只有四阶才是真正的仙身,一阶到三阶顶多就算是个半仙之身,因此想要晋升,只需授予灵药、灵宝、灵器,甚至可以从炉鼎之中吸取一部分的功力,连渡劫都不需要渡,可以说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而画轴山的弟子,从一阶熬到二阶,一般都需要几年的光阴,有些资历浅的资质薄的弟子,熬上个十几甚至数十年都有可能!
可这几个人才一年不到,一年不到就晋升为了二阶!
如此迅速惹眼的拔擢,自然招了不少人的议论,只是这次对于林宿,更多的是心服口服,那些嫉妒难听的言语,倒是大多数奔着冯灵犀和梅洛洛去了。
理由是——他们两个更像是蹭林宿的功劳,而不是自己真做了什么经天纬地的大事儿。
冯灵犀竟也受了些许影响,日常有些不悦,甚至还想请求徐云麒收回这推荐,幸好被梅洛洛给劝了回来。
“我们就算是蹭的功劳,也是我们辛苦努力才蹭来的,这蹭功劳的机会顾将欢那些人也有,他们自己没把握住,才给我们机会了,你有什么好推辞的?”
梅洛洛笑颜如花,言辞更是落落大方得很,说话时的步伐欢快灵动得很,像在跳一场突降人间的灵舞,倒叫冯灵犀一时看得失了神,没了反驳的话。
可是他眼见得对方正在翻越一本书封上长了毛的古籍,就又有些古怪面色了。
“这本书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好像是上次藏书阁里咬了人的那本?”
梅洛洛笑嘻嘻地吐了吐舌:“你说错了,这本书性情好得很呢,我把它从藏书阁里借出来后,它可从来没咬过我。”
冯灵犀古怪地看了一眼,就见梅洛洛把书封一翻开,瞧见书页里长了一张人一样的大嘴,登时想起那些长了脚趾和手指的书,像蜘蛛一样四处乱爬的古籍,一点儿打趣的心思都没有了。
苏折眼见得这二人交好,也是上前拍了拍冯灵犀的肩,笑道:“不必妄自菲薄,若非你们二人的协助,我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在古籍里查到星象的记录,这代的新弟子入派本就不顺,如今有了功劳,大家一起受封,也算是为新弟子涨涨脸面,增增喜气!”
这话倒是让冯灵犀宽慰不少。
倒是他一抬头,瞧见远处的叶清敏。
这人看上去是想靠近林宿三人,可又一副犹豫踌躇不敢靠近的样子。
从前他眼高于顶,不受任何人的招徕,自然也是一个人用膳一个人学习。
可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他受了这三人大大的恩惠,再怎么清高也矮了人一头,可又偏偏拉不下脸来亲近,就只能这样左顾右盼、装作四处看风景了。
苏折便冲他招了招手,笑道:“躲在那边做什么?都是同门,过来一起用膳吧。”
有这话,叶清敏才算放下些许犹豫。
他过来用膳,依旧保持了一定距离,但言辞间还是客气了不少,甚至还提到了一则重要的消息。
“我听说晋升二阶的掌卷人,你们就会被赐予更高级的‘灵符画卷’,而且还能凭‘卷’召唤出神将、仙兽,甚至呼风唤雨、引导天气变动。”
苏折苦笑道:“哪有这么快?我们这些人虽说能够晋阶,但灵力低微,就算能成功召唤出这些神将仙兽,也只能维持极短的一瞬间,用处不大,也就看着威风罢了。”
叶清敏沉默片刻,提醒道:“我还听说,二阶的弟子,就要去外面巡逻驻守了、猎杀作乱的小妖、协助三阶的弟子封印低阶的天魔了。”
冯灵犀一愣,道:“怎么会这么快?”
苏折奇异道:“你从哪儿打听来的消息?”
叶清敏脸色一沉,道:“根本不需要打听,早在入山之前我就查过,天魔在各州作乱频繁,近年来又有大妖滋扰百姓,画轴山派遣外州的驻守弟子就死了好些,所以他们在加紧拔擢新晋的弟子,让二阶的弟子去辅助三阶的弟子。”
画轴山这么家大业大的,竟然也会有人才短缺的时候?
苏折眉头微微一皱:“天魔作乱倒是常态了,可是这近年来滋扰百姓的大妖……是什么族群,何方的妖类?”
冯灵犀也奇怪道:“大妖不是都有‘盗天宗’的魔尊盯着么?”
叶清敏忽的横了冯灵犀一眼,再看向苏折,道:“‘盗天宗’领域内的大妖自然有魔尊镇压,不敢造次,可‘盗天宗’的领域也只是占了四州,那领域之外的妖物若是作了乱,魔尊可伸不出手来对付他们,可都得咱们仙门来对付。”
苏折点点头,叶清敏又道:“而且,我听说那位魔尊最近似乎力有不逮,他麾下有一位妖官似乎生了异心,跑到领域之外去生事了。”
苏折眉头一皱。
这不会是在说他吧?
冯灵犀也有此困惑的时候,叶清敏又沉声道:“有位打更的更夫在曲明镇上看到一个人,他大半夜走在道上,忽把自己的脑袋揪下来扔了,脑袋滚了下去,无头的躯干却转身就跑,当场吓坏了更夫……那之后,没有躯壳的脑袋在镇中飞飞荡荡,去撞普通人家的窗,去敲店家的门,无头的躯干又四处行走,如僵尸一般徘徊于城镇之中,一连几天都是如此,吓坏了好些个无辜路人。”
苏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你说的莫非是……?”
叶清敏沉声道:“没错,有人认出,那就是与‘盗火妖官’齐名的四大妖官之一,‘占水妖官’孟光摇。”
苏折彻底愣了。
孟光摇没事儿又把自己脑袋揪下来搞什么啊!?
叶清敏的消息来得快,可掌卷人的晋升典仪似乎来得更快。
上次受封还是两个月前的事儿,那时苏折等三人还是区区一阶的承笔郎,获了执笔便喜不自胜,围观的也只有一阶弟子和新入门的画生,数目不过一百,这次却请了二阶三阶的弟子来,近两百人浩浩荡荡聚在“凝辉殿”,看着林宿、冯灵犀、梅洛洛等三人的受封典仪。
这架势,不可谓不隆重,不可谓不盛大。
几百双眼睛看着自己,鸦雀无声的肃静和穆然笼罩着空气,一迈进这殿堂,就惊得冯灵犀一颤一紧,他低头压气,步伐有点僵硬,唯恐失了礼数,丢了颜面,还时不时地看向苏折,想从他身上找出一些镇定从容来增强自己的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