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烈白光从龙首之上传爆开来,甚至也影响到了巨人的挪移,使得对方的手掌停滞在了半空,一种强烈的睡意攻击像波浪一样翻了开来,直接刺入了在场所有生灵的灵魂深处。
陈小睡,自爆了!
苏折眼睁睁地看着光芒吞噬了这个少年,也看着玉色的巨人和黑色的巨龙一块儿渐渐陷入了迟钝与僵直,就连巨龙身上往龙身中心挪动的天魔,也跟着一并陷入了难得的迟滞。
而苏折自己,也因为这天地共感的沉睡攻击,即便意识保持清醒,四肢百骸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力,连身上的灵力也仿佛陷入了沉睡。
在绝望和希望并存的瞬间,他直瞪瞪地看着天空,整个人好像被一把刀来回地洞穿和切割了,先一刀还能品出些悲痛的味道,而后来的几刀完全不打招呼地劈下来,几乎让他悲痛到了麻木的地步,就连他的身躯直直从天上坠落下来时,他本人也没有半点躲避。
这样麻木到冰冷的他,却在半途被丹希接了下来。
被丹希扶住后,苏折哀凉而虚弱道:“小睡没了。”
丹希却异常冷漠道:“我知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刻。”
苏折猛地瞪向他,心中的痛苦与愤怒几乎要在这一刻倾泻而出,可却忽然无力地意识到,对方说得一字都没错。
因为只有这一刻,掌教和行幽才能因为这与天地同眠的莲华宝灯之力,而同时陷入死寂的状态。
他目光一颤,逼回即将出眶的眼泪,梗起心肠,冷声道:“现在他们两个都陷入了迟滞,要怎么做才能杀了掌教?”
丹希道:“你想杀他?”
苏折冷冷道:“我倒是想,但老师想不想?”
丹希沉默了一瞬,道:“就算他陷入了迟滞,你我也不可能杀得了他。”
苏折的声音几乎是杀气凛冽:“那就把他大卸八块,像画祖一样地分尸封印!”
“也做不到。”
苏折一愣,几乎气急道:“那你等这一刻是为了做什么?”
丹希却看向他,目光深沉道:“你愿不愿意赌上一赌?”
“您还用得着问这等话么?”
丹希提醒道:“行幽在与你决裂之前,一定给你留了一条生路吧?”
苏折一愣:“是那支笔!”
他立刻把那只透明到几乎要消失的笔从自己身上拿了出来,可左看右看都觉得这支笔连自身存在都几乎难以维持,说是一个纪念品都有些勉强,何来的生路?
丹希却凝视着这支笔,目光中有一缕难以形容的叹息。
“他给你这支笔,本来是在最后的关头,为你划开平行仙界的通道,让你可以独自逃生。”
苏折眉心一颤:“我能不能带他一起逃?”
丹希瞄了一眼天空中停滞的巨龙,道:“以现在他的状态,你已带不走他了,甚至连把他恢复到之前的状态都很难。”
苏折心头绝望地一沉,看向头顶悬停的那条巨龙,像瞬间就陷入了无可挽回的困局里,他高大的脊背被挤得几乎凝成了单薄脆弱的的一片,牙尖几乎咬出刻骨仇恨的血来。
“如果逃不了,那就用这支笔杀了他……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掌教!”
丹希却凝视着他:“还记得我说的话么?这世上没有谁能杀得了如今的掌教,他已经融合了画祖生前的大部分画作,而只有画祖能杀死这样杰出的作品。”
苏折警醒道:“可画祖如今已经被封印。”
丹希笑道:“被封印的是这个世界的画祖。”
苏折忽的感觉到了一阵穿透灵魂的惊愕,然后又瞬间像是抓住了一丝光亮似的,恍然大悟道:“老师是想要用这支笔,召唤出平行仙界的画祖!?”
他像是瞬间抓住了希望似的,死死攥住了丹希的袖子,但丹希却道:“但这支笔在千年来被使用了太多次,已经远远不如之前强大,就算它是崭新被造出来的,其蕴含的力量也远远不够召唤一个八阶的画祖。”
苏折沉默道:“如果这支笔缺的是本源灵力,我可以把分|身献上,四阶的画仙之力全部灌进去,够不够?”
“不够。”
“那就把我体内的时间之线切割出来,把行幽的一部分本源之力灌入笔中,够不够?”
“还是不够。”
丹希沉默而悲伤地看了看苏折,其目光竟是有些怀念的,而苏折忽然醒悟到了一个可怕而尖锐的事实。
可还未等他说出那句话,丹希却只冲着他微微一笑,然后无视了苏折惊恐的注视,他一把攥住了那只笔,将笔尖捅向了自己的心头!
“老师!”
苏折惊恐地想把笔夺走,却发现丹希的胸膛已渐渐和那支笔融合在了一起,而他的面上居然还在微笑着。
“你的分|身加上一小节时间之线的确不够,可若加上我,一个六阶的画仙,那就足够召唤画祖了。”
苏折摇了摇头,惊愕到了几乎失语的地步。
“不,不可以……老师你不能够……”
他曾经因为行幽的遇险和丹希旁观的冷漠,产生了极强的不满和怨愤,可此刻全抛了下来,只剩下即将失去的恐惧和悲伤死死地攥住了灵魂。
可丹希却以温柔而坚定的目光扫了他一眼,身上的颜色都在以一种极为恐怖的速度在流失,他整个人都在向黑白过渡,仿佛一幅七彩的画渐渐转化成一种缺色的底片。
“我怯懦旁观了整整一辈子,从头到尾未曾被行幽瞧得起,也未曾对抗过掌教的锋芒。只有今日做这一件事,才算对得起这画祖创物的名头。”
“能在这一生的最后关头遇到你,收了你这个徒弟,还真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幸事啊。”
在他说完这句话的最后,丹希身上几乎所有的颜色都已纳入了胸膛的这支笔,整个人只剩下了黑与白,就像一只不属于人间的幽灵盘踞在空中,他朝着苏折虚弱地笑了一笑,以近乎透明的手掌,递过去了一只幻彩瑰丽的笔。
而在苏折颤动地接过那支笔的时候,心底同样映入了一些远古的符文,使得他迫切地闭上双眼,紧急消化着这海量的知识。
仿佛是集中于这最后的传递,他闭上眼的时候,只闻到空气中还飘着丝丝缕缕的熟悉墨香,耳边好像还残留着那一声声温柔的嘱咐。
可等到他睁开眼睛之后。
丹希已经彻底消失了。
只剩下了停留在他手掌中的,一只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神笔。
第172章 点睛
眼看着属于丹希的一切痕迹都消失在了这个世上,只留下一只熠熠发光的神笔,苏折只觉心头似被这笔尖狠狠戳动了一下,留下的痛像烟雾一欲散而不散。
可事到如今,他抬眼看天,眼见着那一青一黑的两个巨大身影盘踞在天空,仿佛两把刀子把这苍穹一分两半,可若再不行动,今后的天只怕就不会再有分明的黑白界限,只有一片悲哀的混沌了。
他只能强忍悲痛,咽下酸楚,狠狠擦了一把眼角的热泪,拿出神笔,在虚空之中划出许多咒文,再以层层叠叠的的小咒文,描绘出一个隐约的人形。
那个人形是在他接过笔之后,就直接印刻在了他的脑子里的,好像是丹希的记忆也留在了这笔上,然后传递给了他。
所以苏折一笔笔画来,那空中的人形渐渐地清晰。
然后慢慢地,他眼前的世界忽然像是一道镜子似的出现了无数道裂纹,这纹路和裂口渐渐如潮水一般无数条地向外崩散,最后彻底破裂,从中溢出了难以形容的彩光与神辉。
在这种目眩神迷的光彩中,一个人形隐隐出现在了光团的中央,好像是从里面跳脱出来的一抹影子,他竟从中走了出来,显出了隐约的轮廓、接着是不断涌现的色彩。
在苏折无比惊异和愕然的注视下,一个身着神仙道衣,周身遍布华彩的年轻男子,站在了他的面前,其面容身形就像是一副兼具了天地精华的画,无论是比例线条,还是光影深浅,都接近完美中的完美。这世上根本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出这一人所代表的美感。
可与之相对的,他的眼神却透出穿透万世的苍冷漠然,突兀地抛过来一眼,苏折就彻底怔住了,好像自己所有的欲望感情都被这一眼给看空了。
“异世的小金乌,是你召我来此的么?”
他说话不急不缓,但一字顶着一字出来,好像一张旨意牢牢顶着苏折。
苏折压下心中的澎湃,尽力冷静地解释道:“画祖,您在这个世界的分|身遭到了其他仙祖的围剿和徒弟的背叛……如今这位徒弟已然篡夺了画祖的位置,要对画仙一脉的战龙赶尽杀绝……还请您出手……”
画祖却摇了摇头:“本尊不能干预此世诸生的命数。”
苏折一愣,惊道:“可这不是别人,是您在另一个世界的对应体!有这么一个欺师灭祖的徒弟,您难道还能看得下去,您莫非不该出手管管么?”
年轻的画祖依旧摇头:“即便如此,本尊也不能干涉。”
苏折心中一痛,眼泪几乎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却被他瞬间狠狠地擦掉。
“为了召唤你,丹希老师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光亮和色彩去修复这支笔,如今你却说自己无法干涉!?我们虽非同一世界,却也在维护道统、剿除天魔,您怎么能见死不救!”
年轻的画祖微微一垂眉,他的面容虽然年轻,可眼角眉梢的每个部分都有很深的资历,随便一动就是一副历史。
“本尊知你所忧,可本尊也不过是一抹在此世的投影,不能杀死天空上的那位。”
苏折的眉头微微一搐,冷声道:“你不能杀死那一位,难道连限制和封印他也不能么?”
“不能,也不该。”
“若您一开始就决定了袖手旁观,那您还受召过来干什么?”
年轻的画祖微微挑眉,却没有半分人气儿,只像一个完美的佛像被一个工匠利落而干净地在脸上刻了一小刀。
“小金乌,你可知自己是在和谁说话?”
苏折的表情沉了下来,似乎是彻底失了恭敬:
“若你真不能干涉此世诸生的命运,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即便我攻击了你,或者想法子夺取你身上的一点精华颜色,你也不能对我怎样?”
年轻的画祖居然笑了,他笑起来就好像把整个世道的笑容都汇聚在了唇角,显得一种弧度透出了千万种味道。
“你这后生晚辈的胆子,实在是比天上那位还要大几分。”
苏折冷声道:“如果你不帮忙,等到陈小睡的睡意散去,那位掌教苏醒过来,我迟早也会被撕碎,反正都是鱼死网破,为什么不现在就做呢?”
“最起码,能在死前冒犯一回异世界的创世仙祖,也不算是白白活了这一遭,不是么?”
这种话放在平日,简直是大不韪的冒犯,可如今到了生死关头,苏折觉得自己简直有了用不完的狠劲儿和勇气,他也做好了对方恼羞成怒、愤然离开的准备。
而就算对方离开,他也可以再行召唤一次别的世界的画祖,只是这一次,他可能就得用尽自己身上的灵气了。
年轻的画祖看了一眼天空,叹了口气,然后忽然又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看向了苏折。
“在我的那个世界里,也有一只名叫苏折的金乌,先前被你召来的时候,本尊还看不出你的心性如何,如今倒是能确认……你虽然修为浅薄了些,年岁年轻了些,但确实和他的心性一致。”
他顿了一顿,道:“如此,我倒可以放心施为了。”
苏折却被他的话给吸引去了全部注意:“你的世界里也有我?不对,你对平行仙界的我很熟悉?”
画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以最轻描淡写的语气说了一句极为恐怖、且不合时宜的怪话。
“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被谁召到这个世界的么?为什么每个平行仙界都会有你在?”
苏折顿时觉得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像是接触到了一种形如深渊的真相边缘,以至于浑身都有些战栗起来。
他刚想问点什么紧要之事,年轻的画祖却忽然话锋一转:“本尊虽不能直接干预这个世界的生死运转,但倒是可以把一件事提前。”
“什么事?”
“这个世界的我虽然遭遇了分割,但他迟早都会复活的。”
在苏折的惊异中,年轻的画祖笑了一笑,五官继续透着近乎完美的神异,眼神里竟透出了难得的一丝儿人味儿。
“如今我便把这复活提前,让他收拾这个烂摊子吧。”
说完,他大袖一挥,好像挥动了一种无形的巨笔,彻底搅乱了天空、云层、气流的动向,使原本凹凸有致的苍穹渐渐化为了一张二维化的画布!
然后,画祖便以这苍穹为画布,手掌轻动间,就好像在上面描绘出了一个被分割的人像,可渐渐地,随着他的画笔酝酿,被分割的残肢轮廓们渐渐地往中心靠拢,而不远处的天空与大地也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引力所吸引。
在千万里远的某一处云层之中,忽然吐出了一道金光。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沧浪海深处,忽然裂开了一道巨大的缝隙,又是一道金光从中逃逸出来。
而在某座天上仙岛的底部,一阵地震的山崩地裂,一道金光从岛心的法阵中逃脱,如同一只鸟逃离了困禁千年的牢笼!
苏折立刻意识到,这是年轻的画祖把被封印的画祖碎片一块块儿地召唤出来!
而这匪夷所思的一切,竟然仅仅是凭借一幅画的引力!
他愕然地看着几道巨大的金光如归家入鞘的巨剑一般,冲着画布刺来,却乖乖地回归了画布上的肢体位置,而紧接着,一个充满光亮的人形终于在画布上接近完整了。
而年轻的画祖,也在这时画下了最后一笔。
终于,亮彻天地的光芒在此地汇聚,虚幻与现实的界限不再分明,过去与未来的交替之中,一道神幻的光直接从画布之上打到了人间大地。
苏折愕然地看向眼前,那道光渐渐化成了一个人。
一个虚弱、苍白、道服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老人。
年轻的画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眼前的人,竟有些嫌弃道:“居然被搞得这么难看?未免也太失风度了。”
……你对一个被切割过刚复活的自己有什么期待啊?
苏折默默地吐槽完这句,便看向了新鲜复活的老画祖,想解释几句,那苍白而虚弱的老人却默默地点了点头。
“不必多言,本尊已从另一个自己那边知晓了前因后果,自当将这孽障处置妥当。”
苏折终于松了口气,大喜过望道:“画祖高见!”
他全身已然紧绷到不能再紧绷,几乎一辈子的冷静和克制都用到了这一刻,如今才等到了句话,便如见了救星听了天籁一般。但他很快发现另外一边的年轻画祖已经渐渐失去了颜色的厚度,身形面容都开始透明了几分。
苏折立刻记起自己尚未问清楚的话,急问:“我为什么会被召唤到这个世界?”
可对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然后就原地消失了。
苏折只好拱向苍老的画祖行礼,催道:“老画祖,还请您在收拾孽徒之前,先救救行幽,他现在就快不行了,还有丹希老师,他还能回来么?”
苍老的画祖只是瞅了一眼天空,瞧见那条被腐蚀了大半身躯,和抹除了些许身形的残缺巨龙,眼中竟难得地出现了叹息与悲哀。
“终究是苦了这孩子了……”
苏折一听,竟难得地生出一些委屈和心酸,仿佛行幽如今睡着了感觉不到,他便必须代替对方去感受这些情绪似的。
可画祖不等他的委屈心酸,立刻伸手,在天空上抹了一抹,便像阳光按倒一片阴影似的,竟然把那些鳞片中躁动不安的天魔黑光进行了抹除,像橡皮擦一样,把这些乌黑的东西擦掉了!
苏折当场愣住,可仔细一看,发现那些乌黑没有被完全擦掉,而是被缩小成了无限微小的一个黑点,就好像是一粒粒尘埃而不是一团团雾气。
随手的一抹,就让大部分天魔直接倒退回了原初形态?
刚刚复活的画祖就有这么恐怖的实力!?
苏折楞楞地看着,又见画祖再是轻吐一口仙气,好像吐出了一抹气体形态的精华颜料似的,他拿了苍老的五指沾惹了颜色,隔着千万里的距离,在天空上涂涂抹抹,竟然在那条空白的巨龙上点出了鳞次栉比的团团颜色!
那些残缺的鳞片,正被他慢慢地补齐、涂抹,增上了厚重繁复、华贵凝彩,且蕴含天地精华的颜色!
而这些颜色,直接来自于画祖的本源!
终于,一条瑰丽浓艳到令人无法直视的神龙初具了形状,只剩下了一双眼睛,仍旧是空白而苍冷的。
而画祖这时却看向了苏折,慢慢道:“这双龙目,不能由我给他点,命中注定,该是你来点。”
苏折一愣:“我?”
他刚想说他怎么能有这资格,可一看见对方那双充满着古老智慧的眼睛,脑中就嗡嗡地一响,好像忽然多出了无数条难以形容的知识,把他的小脑瓜塞了个满满当当。
然后,鬼使神差,又仿佛命运使然一样,苏折下定决心,把胸口的那条时间之线注入掌心,然后拿起了那只以丹希的色彩凝成的笔。
往巨龙那空白的眼眶上,填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虚幻光芒。
仿佛他填的不是凡间可见的色彩,而是一种可以操控时空、倒转生死的权能。
这种权能通过丹希的笔流入了眼眶,被无限地放大和扩散,终于充满了一双巨龙之眼的眼眶!
画龙点睛,就此成了!
紧接着,苏折感觉到那条巨龙好像是一副被完成了的新鲜作品似的,原本陷入静止的龙身猛地抖动了一下,好像一个沉睡了千万年的人终于迎来了睁眼的一刻。
行幽,醒了。
巨龙摇摆着五彩华光的身躯,以不敢置信的神情张望四方,最终定格在了地上的一仙一妖身上。
“老头子?还有蠢鸟?”
画祖沉默着不吭声,而苏折则是笑着笑着红了眼圈:“你还有闲心思骂我蠢鸟呢,要不是我拼着命闯进来,你这条命就交代在这天上了。”
巨龙微微搐了龙须,仿佛才注意到自己的眼睛被填上了,又瞧见了地上的景象,像是在狂喜和委屈中迎来了感动,被多种情绪夹杂得不能自已。
“我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和你划清界限,你又眼巴巴地赶来,差点丢了命,幸好你活下来了,臭老头子也活了……可丹希没了……”
苏折面上一酸,像心脏被这句话勾的弯了一弯,伤口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旁边的画祖也微妙地叹了口气,他便攥紧了手中的笔,正想说点什么,身上却忽像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似的一惊,苏折抬头看向了那玉石质地的巨人。
他惊道:“是掌教要醒了么?”
巨龙开口道:“他是要醒了,但我得先做一件事。”
说完,龙身的行幽飞到了巨人的手掌之处,然后伸出龙爪,仿佛拨动琴弦一般,拨起了一条看不见的时间之线!
时间开始倒转!
一分钟,两分钟,十分钟,渐渐十五分钟后……先是陈小睡的身形从光团爆炸中恢复了过来,苏折在惊愕中迎来了狂喜。
可是仍旧不够,龙爪上的时间之线继续倒转,接着是众多被撕碎抹去的小人偶渐渐重新出现在了天空,其中一抹灰色的小人偶特别显眼地扑在众偶身上。
苏折惊喜地叫道:“慕容!”
时间继续再往前倒转,雪狼妖的血肉碎末一点点地从四散的状态慢慢聚拢到了中心,从被捏紧四肢的状态,渐渐倒退到了他还未冲上巨人手掌的状态,最后定格到了刚刚从人形化成雪狼妖的一瞬间!
至此,三大妖官全部复活!
而在他们三个的记忆中,自己上一秒还在拯救遇险的黑色巨龙,此刻却被一条从未见过的五色神龙捏在了爪子里,三妖一脸惊懵地彼此对望,却听得龙口里传出一阵得意的笑声,还有地上传来一阵震耳欲聋、欢欣鼓舞的惊呼声。
“光光!慕容!小睡!你们三个刚刚全都死了一遍,又全都复活了!”
三人一脸震惊地不敢相信,可却立刻转入了到了战斗状态,连苏折那边即将涌出的狂喜也跟着变成了警惕。
因为时间倒转之后,他们三个确实复活了。
可是那玉色的巨人,无限接近八阶的掌教,也恢复了清醒状态,此刻正以一只巨大的手掌,从苍穹之上直接拍来,势要拿捏住这条五色神龙的龙尾!
巨龙行幽却是冷笑一声,直接一个翻飞卷身,死死卷住了这山一般高大的玉石臂膀!同时发出的,还有一声猖狂肆意、响彻天地的笑意!
“如今本尊有了一双笨鸟画下的神眼,你这没面没脸的东西,以为还能像方才那样拿捏我么!?”
第173章 最初人
凡人之间的斗争,朴素点的便是你一拳我一脚,超凡些的也不过是武器上见真招,再来就是人海对上人海,一个集团对另一个集团的□□打击和碾压。
可到了神魔的境地,这些拳脚身体上的摩擦便显得过于低级了。
所以下一刻,五彩华光的神龙以庞大而璀璨的身躯卷住了玉石质地的巨人,二者便就此陷入了死寂。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搭、一接触、一静止,二者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从外表上看,仿佛是一只钻石蛇安安静静地搭在了巨大的玉山上,非但没有半点激烈的战争气象,还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美感。
可是,在平静的外表之下,两个神话生物之间的斗争却已经到了极为恐怖的地步。
苏折可以清晰地看见,神龙的部分鳞片开始出现了玉石化,而玉色巨人身上也涌现出了些许神龙的华光,仿佛两者的接触,就是为了互相污染和侵蚀,把彼此的颜色与意识注入对方的体内!
到最后,谁的侵蚀完成得更深,谁就能占有对方的身体,融合对方的颜色!
苏折忍不住看向一边的画祖,焦急道:“这种时候,我们可以做些什么?”
画祖只是平静道:“你已经完成了整场决战中最重要的一步,安静看着便是。”
他的话像强风按倒了一片劲草似的,死死地按住了苏折内心的骚动。
但苏折虽然可以不上场战斗,却有些话必须要问。
“掌教若是融合了万千画灵的精华本源,理应呈现出与神龙相似的姿态,为何看上去却有如此……异态?”
画祖道:“天下十成颜色,五成在我,他至多能融合剩下的五成,所以仅仅是融合颜色,不足以让他飞升八阶,他如今以这般姿态现身,应该不止是融合了画灵……应该也融合了其它仙种的源体。”
“什么是源体?”
“源体便是构成仙人和飞升晋阶的灵材宝料,对于画仙来说,源体是天地间流动的颜色,对于星仙月仙来说,源体是来自于世外的星辰星壤,对于符仙,源体便是灵符,对于剑仙来说,源体则为兵刃。而十二仙祖之中有一位金身仙祖,创立了金身道,以强化体肉而肉|身成仙为著称,金身仙的源体,便是这世间最坚固稳定的金玉宝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