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这回答,郭嘉轻笑了一声也不再追问:“等着过了这个冬,你我就相识整整五年了。时间过得真的很快呢,初见你的时候,还是这么大,躲在鹿腹里面的小不点儿呢。”他比划了一下,然后又去比划如今白曦的身高。
说起当年的事情,白曦垂眼敛住了眼睛里的情感。
“哈哈,你还真是严肃啊小不点儿。”郭嘉笑着,“第一年我们失去了居所,第五年嘉有了新的居所,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不是么。”他看着已经冒出了花骨朵儿的梅,已经想象到了红梅盛开的灿烂。
第五年了啊……白曦转头去看园中的花,他也已经十六岁了。宫中如今的帝王小他一岁,如今也有十五岁了,而死去的刘辩若是活着,便刚好及冠,该有自己的字了。
至于郭嘉,他今年二十有六,正值青年,尚未娶亲。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时间线上理论讲吕布应该拜拜了,可是并没有(绝望)
第48章 离间
郭嘉找到白曦的时候, 他背对着自己低头,俯视着一个单膝跪地的大汉。郭嘉看着那男人,总觉得有几分眼熟,如同在哪里见过一般。
似感觉有人而来, 原本背对着他的黑衣小鬼一个侧身在挡住了那大汉的同时, 眼神凌厉的扫向了郭嘉所在的位置。那如同野兽一般狰狞的眼神,让郭嘉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然后举起手尬笑了两声。
发觉是郭嘉, 白曦身上的气势柔软了下来。从一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 变成了一只昂着头尽显骄傲的猫。这样的变化郭嘉只觉好笑, 想起他平日里软绵绵任他说叨的样子, 和现在天壤地别。
郭嘉对着白曦点了点头, 示意他先处理完自己面前的事情。
“接着说。”重新侧转身面对着跪地的男人,白曦将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在了郭嘉的面前。他的声音低哑无起伏, 带着阴冷与震慑。郭嘉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白曦, 像是小时候父母故事里的鬼怪,令人畏惧。
“人已经处理好了,不会让彘子怀疑。”趁着这个机会,郭嘉仔细的观察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看, 对方都是一个再普通不过,随处可见的庄稼大汉:“消息也已经传到了滑鱼之耳。”
郭嘉挑眉,转而看着白曦,只见他皱眉思考了片刻:“口鱼那里呢?”
“信已收到, 只是字迹被做变动,并不能拿来作为离间之物。”说到这里, 大汉似乎有几分不好意思, “绿狐向您请示, 下一步要如何动作。”
“口鱼那里暂且不急,还不到动他们的时候。想让他们停下动作,免得在这个时候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如果可以加大在数斯家眷那里的活动。近日也让红狐在他们身边多放些饵食,但是不要动自己人。”
大汉低头称喏,然后在白曦的示意下退了下去。
郭嘉看着白曦处理完了事情朝他走来,笑的特别愉悦:“原来你给他们都起了代号啊,听起来还蛮有意思的。”顺着白曦的动作,将手里的竹简全部交给了他,“主公送来的书简,讲的故事挺有趣,便给你看看。”
眼前的少年抬头看他,眼神明媚。这样的白曦与刚才那个眼眸阴暗的人很难再做联系,郭嘉心里愉悦,脸上却毫不显露:“滑鱼,其状如鱓,赤背,其音如梧,食之已疣。”他侧头思索,“可是袁绍?”
“是。”白曦对于郭嘉能够猜出他所定代号,是一副理所应当。
“口鱼,其状如鸡而赤毛,三尾六足四首,其音如鹊,食之可以已忧。乃是吕布,是也不是?”他挑眉,看着落后自己半步,像是一只跟着主人乖巧猫咪的白曦,“皋涂之山,有鸟焉,其状如鸱而人足,名曰数斯,食之已瘿。是刘备,是也不是?”
“是。”白曦的回答简洁利落,“公子尽数说对。”
“哈哈哈,这些比喻倒也形象,不过那个男人好像是专门给咱们府邸送菜的农户吧?”盯着那男人看了好半天,郭嘉才从自己记忆的角落里扒翻出了那男人的痕迹,“而且,好像还是这附近的一户大户吧。”
有些惊诧的抬头去看郭嘉,好像奇怪他怎会知道。白曦难得的惊异成功逗乐了郭嘉:“只是忽的想起好似你每日这个时候都会消失一阵儿,说是要去核对菜粮。今日算算这时间,想想你往日的去处,便亲自寻来了。”
只要不是他们在隐藏方面出了问题就好:“公子慧眼,那人是在城中传递消息之人。也是各家大臣府邸里,送菜粮之人。”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只要他们想,那么各个大臣府邸里的八卦杂谈,只要他们有心探之,对他们来说便都不是什么秘密。小皇帝才驻入许昌不到一年,能有这样的结果,却是在郭嘉意料之外。
“做的不错。”郭嘉停下脚步抬手去掐白曦的脸颊,“今日找你却有一事,除却你我并不放心他人。下月主公出征袁术,只是吕布驻扎徐州,若再如当年攻城略地,在兖州兵将倾巢而出时,会是主公心腹大患。”
白曦看着郭嘉:“主人吩咐。”
“嘉要你挑拨吕布与袁术。”郭嘉的眼睛里闪着冷光,“要怎么做,你来处决。”
“主人?”白曦瞪大了眼睛去看郭嘉,这么重要的事情……
“嘉信你。”郭嘉一手按着白曦的后脑勺,弯腰与他额头相抵,“白曦,嘉,只信你!”
曹操欲图率天子令征讨称帝的袁术,唯一的心腹大患便是与之相邻的狼虎吕布。而他人,诸如公孙瓒,意不在中原。而有意征伐的又有曹洪他们相抗,所以郭嘉需要做的,便是想法子,制住吕布。
自张绣之前,曹操的日子过得一帆风顺。从发诏讨董,驻扎济南县,到了后来招兵买马,压制黄巾,而后英雄来投,挟天子以令诸侯,他的日子可以算得上是无一败仗,自然也就水涨船高自诩英雄。
可宛城之战,却给骄傲的曹军,重重一击,尤其是不可一世时曹操,差点儿死在了那里。可即便是他逃脱了,他最喜欢的侄子还有最看重的贴身护卫,却都折在了那里。这样的悲伤,让他从百战百胜的自傲中,清醒了过来。
郭嘉哼着小曲进入议事厅的时候,曹操正对着一张平铺的地图思考着什么。听见声音抬头去看,便瞧见了一脸愉悦的郭嘉:“奉孝有何喜事,不若说来让操也欢喜一下。”
“的确应该与主公说道,”他笑着上前,“吕布的事情,解决了。”
“哦?”这的确是个喜讯,“奉孝做了什么?”
“这个嘛,虽然不至于离间陈宫与吕布,不过吕布那人生性多疑,”郭嘉大笑着,“等到了时候,主公说不定要收到一份大礼呢。”
曹操看着洋洋得意的郭嘉:“奉孝这样,可不足以说服操,将事情全部交给你啊。”
“好吧,”看出来曹操除却玩笑之意外,掩藏底下的认真,“嘉叫文若拟了几封书信,是关于主公与袁术之间,谋略共讨吕布,分食徐州的。并且劫刘备给他家属的信函,稍作修改,一并寄了出去。”
刘备的家属还在吕布手中,这点曹操还是知道的。
“哈哈哈哈,奉孝倒是好计谋。”曹操转眼就明白了郭嘉的想法,这方法虽然冒险却并非没有可能,“只是奉孝就那么肯定,这方法管用?”
郭嘉笑眯眯的看着曹操:“主公可听说过,儒家鹿门?”
“如何没听说过,”说起这个儒家鹿门,曹操的口气不怎么好,“沽名钓誉之徒。”他对鹿门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年我父想要我拜于郑玄门下,却被辱没是阉狗子孙,不配与他们想提。”说起当年是,曹操仍有几分愤怒。
“鹿门自来看不起武夫与寒门,”郭嘉轻笑着,眉眼弯弯,“而吕布……”
吕布出身寒门,又是一介武夫,更不用提他接连弑父,犯了儒家大忌。
“你认识鹿门中人?”曹操倒不觉得郭嘉来于鹿门,只以为他与鹿门之人相识,“陈宫也出生于微末,他们二人的确是鹿门所看不起的类型。”
郭嘉也不辩解,只是笑着去看曹操:“说起来,主公找嘉有何事?”
“随军之事。”既然吕布的事情解决了,曹操也不再继续挖掘。对于郭嘉,除却眼缘之外,他这几月的办事能力他也看在眼中的。对于这个比他自己儿子大了没几岁的青年,曹操更多的还是放纵与溺宠。
更何况随着他的身份日益升高,也很久没有人与他如此自在的相处了。
“说起来,你身边那个小跟班呢?”说到随军,曹操才注意到一直以来形影不离,或者说单方面跟着郭嘉不走的小家伙不见了,“终于断奶了?”这话里多少带着打趣。
“小白啊,去替嘉做事去了。”郭嘉笑的意味深长,“别看他小,还是很有用处的。”
对于一个尚不及冠,看起来发育不良还阴测测的小鬼能做什么,曹操还是抱着质疑态度的。更何况那小鬼往日里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跟在郭嘉的身后完全没有存在感,如果郭嘉不对他说话,安静得如同死去。
并不是没有看出曹操不相信的态度,不过郭嘉并不在意。
他只是笑,毫无芥蒂。
【作者有话说】
备注:曹昂还活着哦
第49章 刺杀
吕布很高, 放在现代怎么说也有两米的高度。四肢健硕有力,光是站在那里就会让人感到无形的压力与杀气。只是当白曦见到他的时候,他正弯腰护着一个粉衫女子,脸上尽是小心翼翼的笑容。
白曦将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像是逃荒而来的饥民, 慢悠悠的跟在两个人的身后。他看着吕布因为女子随意一句话呵呵的直乐,看着他因为拥挤的人群皱眉, 却又在女子拉着他手的时候舒展。
很不一样的吕布, 看起来不像是百战百胜的将军, 而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农夫。
期间吕布曾回头回看了一次, 白曦便知自己被怀疑了。武者强如吕布, 他的潜藏能力再怎么完美, 都抵不过对方的直觉。想到如此,白曦揉了揉自己的脸, 加快步子放飞自我一般的不再遮掩自己。
“小鬼, 跟着某作甚!”不再遮掩的结果,便是吕布从怀疑变成了确信。
白曦不说话,他直勾勾的盯着那粉衣女子,弓着腰看着她手中拿了一路的糕点。那样直白的眼神, 就连女子都意识到了:“你饿了么?”女子说话的声音很轻,像是春日潺潺的流水,“给你吃。”
指甲带着粉嫩的颜色,就连手都是白皙细腻, 看不见一点儿粗糙。这是一个大家小姐的手指,没有过颠沛流离, 没有过粗衣农活, 享尽生活的大家小姐。
白曦像是抢一般的夺过对方手里的糕点, 转身就跑。
可吕布怎么可能让他跑走,他用更快的速度拎住了白曦的领子,仗着身高直接将他提到了空中,一双锐利的鹰眼打量着他:“没人告诉你,什么叫做礼节么?”他的话语带着讽刺,却不是为了自己,“对姐姐说谢谢。”
这却是在意料之外的,白曦抿起嘴唇像是不乐意:“你们又不吃,”他的嗓音干哑,“与其让你们扔了,还不如留着救命。明明你们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凭什么要感谢你们。”强词夺理的表情,虽然盖在了脏兮兮的脸下,却把粉衣女子逗笑了。
“奉先,都是多大的人了,还与小孩子计较。”她抬手覆上吕布的手掌,“小弟弟也没有恶意,那糕点左右婵儿也不吃,给他,也算是糕点不错的一个归处了。”
“某……某不就是觉得……那是某买给你的么……”比起拎着白曦时气汹汹的样子,吕布现在更像是被挠下巴的家犬,隐约好像还在甩尾巴求夸奖,“你不吃就扔了,给别人这算什么啊。”小声的嘀咕。
可惜作为一个武将,他的小声只不过意味着不再说话如撞钟。在场的两个人却都是听的清清楚楚,一个因为不敢相信这就是当年战场上驰骋的吕布瞪大了眼睛,另一个习以为常的微笑然后顺毛:“可是妾身更在意的,是奉先的心意啊。”
“只要奉先想着秀儿,秀儿就很满意啦。”她轻笑着,“小家伙看着都快要饿死了,奉先不是答应秀儿,不再多造杀戮么?”
然后白曦就见证了凶猛的藏獒,到底是怎么变成了一条二哈。直到看着那两人携手离开,白曦都没能从吕布带着炫耀与得意的眼神之中回过神来,话说吕布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吕布与白曦想象中的样子,截然不同。如果硬要说,那边是从高高在上的王座,跌落凡尘。只是这样的吕布,更像是一个活着的人,有着自己的爱恨情仇,有着自己的故事。不像是历史上短短的几行字,也不是他人口中的三姓家奴。
他在貂蝉看着吕布的眼神中,看见了依恋。在吕布看向貂蝉的眼神中,看见了爱情。他们像是一对儿再普通不过的情人,如同他们之间那些纷繁复杂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如同他们深爱着彼此。
那些活着的,死去的,即将消亡的,仍在挣扎着的人们……
张角的面容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该送的信函都已经被送达,等着在需要的时候发挥他们的作用。白曦已经伪造了鹿门的痕迹,并不担心陈宫不上当,只是在这些接二连三倒下的桩柱上,还剩下最后一根压垮决堤的稻草。
当收到曹操发兵许昌的时候,已经在城中呆了小半月,一直冷眼旁观的白曦终于有了动作。他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潜入了吕布如今所在的宅邸。
白曦夜间视物的能力很好,他能够清晰的看见夜晚生物的痕迹。大概真的是艺高人胆大,吕布的府邸中并没有多少侍卫,白曦很轻松的就潜入了主宅,并且找到了侧卧在塌,怀中圈着美人儿的吕布。
多年前白曦曾与郭嘉站在联军的城墙上眺望吕布与他人的交手,那时郭嘉问白曦,若是交手他能否胜过吕布,而那个时候的答案是不能,如今的答案依旧是不能。
只是他的目的并不是无力战胜吕布,而是将这个刺杀的锅,嫁祸给鹿门与氏族。
乌黑的匕首在月光下并无反光,可当白曦倒挂在屋梁上将匕首射向吕布的时候,那个男人随意的掀起被子,借力在空中重复画圈,就将去势汹汹的匕首卷入其中,化作了入鞘无害的工具。
一双鹰眸盯着白曦,令人心生寒意。
鸡皮疙瘩顺着皮肤攀延而上,白曦握着自己腰间的短剑腰部用力翻上了房顶。他的动作很快,可是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还没等白曦在房顶站稳,他就直觉性的向下一跳,重新跌回了院落中。
也就在同时,他原本站着的地方砖瓦横飞,一柄银木仓插在了那瓦片之上。落地站稳的白曦压低了自己的忠心,双腿岔开一手按在身后,一手执着短剑横在身前。他抬头看着房顶,那里站着一个身着玄甲的男人。
“高顺。”这样的铠甲,除却负责吕布安全的高顺不做他想。
“倒是摸得很透彻啊,”披着外衣的吕布从房间中走出来,身后跟着一个陌生的,没有见过的面孔。比起这些时日见过的粉衣女子,这个女人长得稀疏平常,甚至当白曦看过去的时候,惊慌失措的向后跌了两步。
吕布哼了一声,摆手:“滚下去吧。”他的口气像是在驱赶害虫。可是被动当做害虫的女子却像是得了赦令,跌跌撞撞的朝着另一个方向逃走了。
真的直面吕布,白曦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天真。不要说是以前的他,哪怕是现在他都不是吕布的对手。对方或许的确不擅长暗杀之道,或许也的确对于暗处的东西不了解,可是武道终归是想通的。
境界强如吕布,在战场上能够以一当百,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便更加入不了他的眼。他很自信,对自己实力的自信,对自己本领的自信,所以才只披着外衣,连盔甲的懒得穿,裸着上半身出现在刺客面前。
白曦心下转了几转,右脚用力蹬地冲着吕布扑了上去。
高顺从房顶跳下挡在了白曦与吕布中间,用剑挡住了白曦的匕首,以力抵力扛住了白曦的攻击。
高顺的力气很大,比起之前使用的略有生涩的长木仓,此刻他手中的剑好像才是他最熟悉的武器。挥舞起来如同他自己的手臂,明明近身战中短武器更胜一筹,可他却完美的抵挡了白曦所有的攻击。
这让白曦多少有几分焦急,驾着对方长剑的匕首向上划了几分,在这个安静的夜晚发出了尖锐的摩擦声。高顺一眯眼用力一抵,却依旧是迟了一步,白曦的右手已经将从袖子中滑落的另一柄匕首,插O入O了高顺的身体中。
因为突然而来刺伤,高顺的身体与攻击产生了一瞬间的空白。白曦恰好借着之前高顺的力度,在空中做了一个翻身,铁篱撒花一般的全部甩了出。趁着高顺抵挡暗器的时候,翻上树枝准备从树枝上跳出院子。
只是与之前准备逃走的情况相同,他攀爬上树枝就感觉到呢树枝的晃动。低头看去,吕布不知何时握着他的大刀,一刀砍在了树干上,硬是将粗壮的树干砍断了一半。看见刺客正低头看自己,吕布一声冷笑:“起!”
他的声音伴随着挑刀的动作,随着树枝被劈断的声音,将树半人高的地方向上,一分为二。白曦也失去了落脚之处,只得试图冒险逃离,顾不得稳固用力一蹬,在空中跃起,朝着不远处的墙壁飞去。
刺啦——
“恩?”郭嘉低头看着从桩子上掉落在地,摔得七零八落的酒盏,“啊,果然缺了小白,整个人就变成了废人了。”他叹了口气,不知道今天第多少次怀念起自己万能的,随叫随到的小书童。
没有美酒,没人叫起床,没人帮他收拾东西,更重要的是没人对他说三道四……
略微寂寞啊。
郭嘉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斗,贪狼星光芒璀璨:“早点儿回来啊……”
“嘉的小曦!”
沉闷的密室里阴冷潮湿,血腥味掺杂着发霉的味道,令人作恶。
“你倒是坚持,”男人盘腿坐在他的面前, 他单手撑在下巴上看着眼前的人, 已经换上了当年白曦初见他时的一身红色铠甲,威风凛凛, “不过你们这些人嘴巴倒是真硬, 一个两个的活的像是个死人, 哦, 应该说你们就是个死人?”
白曦抬眼去看吕布, 走到这个地步他倒是没有怨恨。技不如人却自视武功高强, 才是他败掉的真正原因:“虽然很想说要杀要剐随意,但是你想要知道些什么吧。”留着他的性命到现在, 吕布有什么想要问他。
“问你你会说?既然不会说, 布废那个功夫做什么,吃力不讨好。”吕布看着被困住手脚的小鬼,“不过话说回来了,小鬼你及冠了么?”他随意得如同在聊家常。
手脚被困, 身上有的武器也都被扒光了,白曦看起来就像是自暴自弃。
“男孩子?”
拒绝回答这样弱智的问题。
“知道女人是什么滋味么?”吕布的笑容很坏,“不尝一尝就去死,太可惜了?”
战胜吕布原来是个话唠啊。
“知不知道大晚上的扰人清静非常讨厌, 因为你,布已经好几日没有和秀儿一起睡呢。”
战神吕布还是个离不开女人的。
“更重要的是, 你和忠义有什么深仇大恨不成?捅的那一下看着就很疼啊。刀子竟然能够直接穿破铠甲, 倒也是锋利。难得的好品, 当年曹操刺杀义父的那把传说中的七星宝刀,也就不过如此啊。”
白曦垂眼,面无表情的低着头不回答,好像已经死去。一时间地牢中只剩下了吕布一人的喋喋不休,从生活八卦聊到家常,然后聊到天下局势,直至……
“你胸口上的烙痕……”这句话一出,他就听见那小鬼一声闷哼,“果然,你是死士吧。”
他看着面前小鬼狼狈的姿态,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因为这次的任务,所以将你身上所有的痕迹都磨除了,连带象征着家族的印记都能够忍心焊掉。伤口也不过一个多月,这样的疼痛——”
吕布压低声音,抬手按住了白曦心脏的位置:“是不是很疼?”
他手掌下只有沉稳的心跳,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加速:“鹿门倒是好手段,训出来的狗一只比一只听话。”将手抬离了白曦心脏的位置,“就算你成功了,也活不下去了吧。失去了印记,失去了自己存在的证明?”
“小鬼,”吕布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悲哀啊。”
白曦垂着眼睛,他不回答吕布的话,只是静静的听。他跪在那里身体前倾,双手吊在身后,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衣裳口因为吕布之前的动作而敞开,露出了刚长出几分嫩肉的胸膛。那里有着一大片刚长好的鲜嫩色。
“主公。”吕布身后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听着脚步有三个人,说话的却是较年长的那个,“我们的人截获了袁术与曹操的通信。”
没人注意的地方,被乌黑长发挡住的脸上,嘴角轻翘。
就是这样啊,虽然用到了最糟糕的计划,可是这也是最有利的。他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对方就会从他的身上,找到被误导的消息。
司马一族,鹿门,这份大礼,你们可准备好了?
门外的声音模糊不清,但是白曦大致能够猜到。他是在正式接手了张角的情报网之后,才从其中一个老者身上听说了暗卫身上的标记,并非全部都在心口。心脏口那是鹿门独有的标记方式,更多的人选择将其标在不明显的地方。
只是那时已晚,他已经将自己身上的标记抹去,不然事情能够进行的更加顺利。但是现在也不差,虽然这几年身手被童渊老先生纠正了很多,但是原本的招数他还记得,也能够模仿的出。加上打劫鹿门店铺得来的武器,不愁这些人不往鹿门身上想。
接下来只要……
白曦想要抬起的身子一顿,悄无声息的下垂,又恢复了那半死不活的状态。
吕布似乎安排完了自己的事情,重新走了进来,只是这一次他看起来沉重了很多。哪怕是低着头闭着眼,白曦都能够感受到吕布近乎于愤怒的呼吸声。
有点儿糟糕啊。
在心底暗暗地说道。
有什么消息,真的激怒了吕布。
快躲开,浑身的细胞都在这么叫嚷着,太危险了,快躲开!
“你们,”头皮一疼,白曦因为头皮的力度不得不随着抬头,他睁开眼睛看着吕布,看着他此刻泛红的眼睛,“你们鹿门,究竟要将这天下变成什么样子,才满意啊!”他的声音几乎于嘶吼,带着杀气。
一瞬间,白曦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血海之中,环顾四周都是断肢残臂,还有杀伐之音。
好冷啊……冷得好像要死去了……
在这样令人窒息的杀意中,放过白曦的依旧是吕布。他看着眼前死士那双空洞的棕色眼眸,看着他棕色瞳孔外圈淡淡的蓝,像是撒了气的皮球,再难提起怒火:“算了,你不过是一把刀,和你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