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老鸨宛若疯狂抢食的母狮压根听不见他说什么,争抢中有个头戴大红花的胖女人嫌他碍眼一脚踹过去,将尚春踢得打了几个滚,骂道:“娘娘腔,少在这妨碍老娘做生意!”
祝宝棋被一堆女人围在中间差点窒息,推又推不动,无比后悔答应尚春出的馊主意,好在有人及时赶到解救了他。
被一双纤细的手从人群中拎出来,祝宝棋扶着墙大喘气。尚春在旁边不住给他拍背,恶狠狠的骂骂咧咧:“等咱们回去,定要叫人把这几家全部查抄了!”
祝宝棋喘了一会儿转身靠着墙心有余悸。京城奢靡成风,达官贵人们闲得没事晚上就来花街过夜生活,甚至应太师这把年纪都会时不时来光顾,导致花街店铺越来越多,生意竞争也随之增大,花楼间争抢客户成了她们的生存手段,不肯放过任何一个优质羔羊。
这也隐隐透出一个信号,大业朝的内部体系早已腐败不堪。
待到气息平静,祝宝棋才发现救了他的人是个少女。紫衣少女面无表情伫立在旁一副生人勿进的冷漠态度,看不出身手好到能从几个胖女人手里来去自如。
“多些姑娘救命之恩。”祝宝棋站直身体,双手作揖微微屈身,真诚的表达感谢。
紫衣少女没看他一眼,暗暗侧目看向尚春,好像在等他发话。
尚春对她使了个眼色,紫衣少女才开口回道:“不必。”
说完她纵身一跃,从巷子墙头翻了上去,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哇!”祝宝棋惊叹,仰着脖子努力张望,好奇她这么好的轻功是怎么学的。
尚春替他整理好衣襟,小心地问:“陛下没伤着吧?”
祝宝棋摇头,“咱们还是别去花街了。”
这么一闹,尚春也歇了带小皇帝开荤的心思,叹气道:“是奴婢的错,咱们不去了。”
正说着祝宝棋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响,他拉着尚春的衣袖撒娇:“尚春,朕肚子饿了,我们吃点东西再回去吧?”
尚春略有犹豫,他第一次拐带小皇帝出宫,没想到因为准备不足险些出事,眼下该打道回府,可看小皇帝兴致勃勃的样子,他又有些为难。
最终他还是没能招架得住小皇帝的恳求,被哄得晕头转向,答应带他去吃饭。两人转道换了条街往西市走,那里的夜市很有名。
等到月上枝头,宁子蹇从兵营回来到上清宫,发现祝宝棋不在宫里,怒了。
他迟早要砍了尚春那老贼!
外面的世界多姿多彩,祝宝棋看花了眼,东跑跑西看看,眼看宵禁时间都快到了还舍不得走,要不是尚春在旁边着急催促,他甚至还想留在外面过夜。
“哎哟我的小祖宗!”
尚春可算明白什么叫自讨苦吃,原本想借着出宫的机会弄几个美人到小皇帝身边做自己的眼线,万万没想到最后坑了自己。
出了一趟宫的小皇帝简直放飞自我,像个顽童般看什么都想要。包括且不限于:路边的糖人,小摊上的泥娃,铺子里的糖果糕点,金铺里的各种黄金首饰……要不是他拦着,小皇帝甚至还想把人家店里那株巨大珊瑚搬回宫。
当然,这些东西花的都是他的私房钱,因为小皇帝很穷,所有东西都被太后管控,压根逃不出钱付账。
想到这里尚春几乎要哭出来。他这人平时没什么爱好,最大的乐趣无非就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坐在自己房里瞧瞧盘点这些年搜刮来的珍宝,享受一把金玉作伴的奢靡。
作为一个大宦官,他既不能有子嗣也不能找老婆,唯有金钱是他的命根,每天恨不得抱着百宝箱入睡,抠门到了吝啬的地步。
“尚春你看!”祝宝棋献宝似的忙不迭夸耀自己眼光,惊奇地说:“这只皮影娃娃的关节会动哎!”
尚春扎扎实实的体验了一把带娃上街的感受,一边肉疼自己的钱,一边又被小皇帝开心的笑颜治愈,只得憋着眼泪往心里流,安慰自己至少小皇帝是信任他的。再说让他玩物丧志也是他的心愿,虽然和预想的不太一样,也算异曲同工。
“尚春,你真好!”祝宝棋眉开眼笑,一路走一路摆弄着皮影娃娃,兴奋地像个孩子。
他喜欢皮影娃娃是真,更多是因为花的不是自己钱,
被小皇帝一顿发好人卡,怀中抱着一大摞各处淘来的战利品的尚春忽然觉得没那么肉疼了。
仔细想想,陛下打小没出过宫,往日又待他不薄,初次出宫自然见什么都稀奇,有些花销也正常。至于花出去的钱仔细算算也没有很多,大不了从旁人身上坑回来就是了。
两人边走边说笑,结果半道就被人堵住了。
见到来人,祝宝棋笑不出来了:“皇、皇后。”
宁子蹇冷着脸一言不发拉过祝宝棋,将他浑身上下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忍了又忍,还是没舍得对他说重话,一肚子气朝着尚春撒过去了。
“尚春,你好大的胆子!拐带陛下私自出宫,你以为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他来势汹汹眼中冒火,如果是寻常人早就吓破了胆,可惜尚春这些年不是白活的,身为权倾一方的大宦官自然不怕他。
“我做什么了?”他冷声一笑,优哉游哉的说:“皇后娘娘不在宫中安寝,倒跑这来兴师问罪。陛下在宫中烦闷,我带他出来散散心,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宁子蹇咬牙切齿,怒道:“如果他的身份被人发现,凭你能护住他吗?!”
尚春翻了个白眼:“大将军以为我就是个傻子?若不是安排妥当,杂家敢带着陛下出来?你们这些武人,脑子是不是都当摆设?”
“你!”宁子蹇不禁握住腰间的刀柄,像是要当街杀人。
尚春见状,冷声道:“大将军莫非想杀我?”
宁子蹇是很想杀他,可理智到底占了上风,他没忘记现如今自己的处境。这不是十年后,而他也还没权倾天下,现在的他还很弱小,处处受制于人,遇事不能轻易冲动。
杀一个尚春简单。但尚春能在朝中跟太后周旋这么多年,靠的也不只是一张嘴,他背后的势力不可小觑。就好比现在,他才刚有动作,空气中立刻传来阵阵森冷杀意,躲在暗处的影卫们伺机而动,绝不会给他机会下手。
“再有下次,我必杀你。”宁子蹇冷冷的一把拉过祝宝棋,警告过后便走。
祝宝棋在一旁压根不管他俩对话,他的全部注意力还在皮影娃娃上,眼见那俩大佬吵完,乐颠颠的被宁子蹇带上马车,一副纨绔懵懂的样子。
尚春也跟了上去,跟着坐进车厢里。
宁子蹇确认祝宝棋的安全后,无视掉一边碍眼的尚春,随口问道:“陛下今日出门,都玩了什么?”
祝宝棋指着尚春怀里的战利品骄傲地说:“朕见了许多有趣的东西,都在这儿了!”
见他开心,宁子蹇眉头微微舒展,唇边也浮出一个浅浅的笑。他抬手在祝宝棋头上轻轻揉了揉,柔声说:“陛下以后要是再想出去,只管跟我说,我带你去。”
祝宝棋嘴上甜甜答应,心里却说谁要跟你一起啊,这不让那不让的,扫兴。
回到上清宫,祝宝棋在宫人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这时已经差不多九点了。他伸了伸懒腰,心满意足的把外头淘回来的东西归置好,这才上.床睡觉,结果一回头才发现宁子蹇还没走,他心里一跳。
“今夜,臣陪陛下睡觉。”宁子蹇慢悠悠的翘着腿,大有赖着不走的意思:“身为皇后,臣有侍寝的义务。”
谢谢,我不需要。
祝宝棋很想赶他走,但又没那个胆子,小声说:“可是朕习惯一个人睡。”
他这话也不假,从小到大他确实都是自己住一间屋,实在无法接受床上多了个人。
宁子蹇了然一笑,淡定的说:“无妨。多睡睡就习惯了,臣很乐意侍奉陛下。”
祝宝棋的脸耷拉下来,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就在宁子蹇得胜,准备搂着小皇帝好好睡一觉时,外头又是一片吵闹,宫人没能拦住嚣张跋扈的贵妃,一个不留神让人窜了进来。
应棠一阵风似的不请自来,看见屋里的宁子蹇一蹦三尺高,指着他鼻子开骂:“皇后你要不要脸!?大晚上的勾.引陛下!”
“勾.引?”宁子蹇讥笑,不客气的上下打量穿得骚|里|骚|气的应贵妃,似笑非笑嘲讽道:“贵妃好像没资格说我。”
祝宝棋好奇探头一看,眼睛差点瞎了。
贵妃进屋后就把外面的袍子脱了,里头的衣着就算放到现代也算不上清白。浑身上下就没有几件布料,薄薄的红纱几乎遮不住什么,胳膊锁骨小腿全在外头露着,大夏天的看着就清凉。
祝宝棋倒吸一口气,古代人玩的真花。
“本宫身为贵妃前来服侍陛下就寝,有什么问题?”应棠嗤了一声,“倒是你——你身为一宫皇后,理应宽厚贤淑,难道还管谁受宠?”
宁子蹇不甘示弱回怼:“本宫竟没看出,贵妃何时受宠了?”
两人争执不休,眼瞅着又要打起来,祝宝棋心里苦,往床里缩了缩,怕他俩波及到自己。
这种两男争一男的戏码太玛丽苏了。而且原著剧情也不是这样的,这莫名其妙的走向发展,他怕不是穿了个同人吧?
外头守夜的福顺颤巍巍走进来,低声说:“陛下,昭容方才着人传话说他身子不适,想请陛下过去看看。”
听说乔双玉不舒服,祝宝棋还没说话,宁子蹇和应棠就同时开口了:
“陛下又不是太医,找他作甚!?”
“乔双玉健壮得跟头牛一样,他能有什么病!?”
可怜福顺只是个小太监,同时被皇后和贵妃吼,吓得眼泪当场掉了下来。
祝宝棋看不下去了,他护着福顺壮起狗胆义正言辞的说:“朕今晚谁都不用陪!皇后和爱妃都回去吧!”
“福顺,你留下伺候朕睡觉!”
他努力假装没看到那俩货要吃了他的目光,自顾自爬上龙床假装很困:“尚春,送他们回去。”
真是烦死了。
尚春趾高气昂拂袖做出请人的姿态,一双鼠眼里全是嘲笑。
宁子蹇本着宁愿自己不睡也不能便宜了应棠的想法,扯着贵妃往外拖:“那陛下今夜好好休息,臣明日来陪你用膳。”
应棠把外袍披上,嫌弃的甩开宁子蹇的手,头也不回的自己走了。
等到外面安静,祝宝棋才从被子里探出头:“福顺、福顺?”
床边跪着服侍的小太监连忙上前,关切的问:“陛下?”
“他俩走了没?”祝宝棋小声问他。
福顺乖巧回道:“都走了。”
祝宝棋立刻翻身起来,双.腿盘坐在床上叹气:“唉。”
朕真没出息。
原来后宫妃子争宠的桥段在哪个朝代都无可避免,以前老妈爱看这些宫斗剧,他还乐呵跟着看两集,时不时作出点评,如今自己身在局中才明白,当皇帝是真难。
福顺不知该如何应答,讷讷的小声道:“皇后娘娘和贵妃,应当是爱极了陛下。”
祝宝棋无语。
这三男人怕不是拿他当竞赛赛道,互相攀比着让对方吃醋吧?
“你还小,很多事不懂。”他单手托腮一脸深沉。
福顺歪头,的确不懂陛下的烦恼。
祝宝棋摸摸他的脑袋,往后仰倒摊在床上,也不指望福顺能明白他的感受。
无论是宁子蹇还是应棠,亦或是乔双玉,这三个人哪个他都招惹不起,更不懂这些人在想什么,他只是个普通大学生,当不成皇帝。
朕还是回家种地去吧。
无论宁子蹇有多不高兴,第戎的和亲队伍依旧如期抵京了。
这一路颠簸了半个多月,那位传闻中的“美人”则通过一顶密不透风的大轿子被送入皇宫,安置在了延春殿。据说那曾是先帝一个宠姬的住处,谁知那位宠姬住进去不过半年便莫名暴毙,后来几位迁过去的妃子也都神智不清状若疯癫,没多久都死了。于是宫里人因此对延春殿讳莫如深,久而久之竟成了比冷宫还荒凉的地方。
内务府的人把和亲新娘安排住在那里,多少带了刻薄轻蔑的意思。自古“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何况又是战败的异域人,本来也没必要如何精心对待。
等祝宝棋接到通知,已经是美人进宫两天后了。
“你抽空去看看。”太后倚在贵妃榻上懒洋洋的说,“把人晾着也不成,身为皇帝,你得雨露均沾。”
祝宝棋咬着梅花糕左耳听右耳出,乖巧回道:“是,母后。”
应太后和宁子蹇这是干上了,为了防止他专宠一人,特意把他拎过来耳提面命逼着去见那什么进贡美人,如果不去,这些天就别想安生了。
从太后宫里出来,祝宝棋琢磨了一会儿,对尚春说:“那就去延春殿吧。”
怎么说也是政治联姻的牺牲品,祝宝棋对那位没见过面的新老婆充满同情,虽然他没权力放人走,尽所能的照顾一下还是可以的。
而且他也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能让那位使者自信拍胸表示他一定会喜欢,要知道后宫那三个男人的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除非第戎真把天上的神仙请下来,否则应该没什么颜值再让他惊艳了吧?
祝宝棋一路想着,不知不觉就到了延春殿外。
“陛下,您小心些。”福顺上前弯腰扶着他走下来。
下轿后,祝宝棋被眼前的景象吓一跳。之前只听说延春殿荒凉,到如今真的亲眼看到他才知道荒成什么样。斑驳掉漆的朱红大门门前杂草丛生,两根柱子腐朽斑斑生了裂纹,顶上写着“延春殿”三个字的牌匾摇摇欲坠在风中摇曳,青天白日一个鬼影都看不见,比冷宫都寂寥。
“第戎安排来的美人就住这里?”祝宝棋皱眉,“这地方能住人吗?”
尚春上前命人将杂草清掉弄出一条路,闻言回道:“内务府那边说,这是皇后娘娘特意安排的。”
他着重强调“特意”两个字,祝宝棋想想皇后那霸道不讲理的性子,无奈叹气:“算了。”
让宫人在外等候,祝宝棋己带着尚春上前推开那扇巨大的红色木门,因年久失修,门轴干涩得发出一声“吱呀”,宛若恐怖电影里的惨叫。他探头看了看里头黑洞洞的一片,又摸摸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深吸一口气抬脚迈入。
门外荒凉,门内更甚。入目所及皆是半人高的杂草丛,仿若一眼望不到头,一阵阴风刮过,大夏天的也让祝宝棋觉得遍体生寒。恰好两只浑身漆黑的乌鸦应景的飞过,发出的声响吓得尚春一哆嗦,险些拂尘都扔了。
看来这位美人的待遇确实很惨,破地方别说住个妃子,连宫女太监们都不肯来,他站这半天也不见有人通传,真不知道那位娇滴滴的美人该怎么活。
祝宝棋脑中不自觉浮出一个身姿柔弱婀娜纤细的美人在枯灯下对影垂泪的景象,心中的同情加剧,想着回去后必须要重新换个地方,就算他不喜欢人家也不能这么虐待。
正想着,一个人影如鬼魅般忽然闪现,紧接着一把金色弯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凉的刀锋制铁祝宝棋的脖颈,那人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冷声问:
“哪里来的?”
尚春一见小皇帝被人擒拿,怒从心头起,大吼道:“大胆!放肆!”
“你敢拿着刀对着陛下!”
祝宝棋想看看这位敢在皇宫劫持他的勇士是哪位,一扭头却发现那是一张充满异域风格的脸,眉深鼻高,头上还梳着满头小辫子,正一脸杀气的看着他们。
谁知听到尚春的话,那刺客眼神一晃表情瞬间凝固,顷刻间说话都磕巴了:“陛下?你、你是中原狗……皇帝?”
祝宝棋:“……”
倒也不用当面直呼他的外号。
就在这时,阴森森的庭院里又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阿莱,把刀放下。”
那人的口音同样生硬,显然刚学汉话不久,还夹着别扭的声调,祝宝棋循声望去。
几步远的草丛里又钻出一个男人。
他赤膊着上身,左手持刀右手拎着一捆割下来的杂草,就这么大喇喇的的站在烈日之下。额上的汗珠顺着古铜色的肌肤流淌,从鼓起的胸膛再顺着腹肌流下去。他微微卷曲的黑色长头发也因沾了汗水湿漉漉的贴在脖颈处,五官深邃俊美如壁画里的神使,眼睛在阳光下看像是翠绿的宝石,而他脱下来的上衣就这么松垮垮的束在腰间,隐约还能看到人鱼线。
这幅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祝宝棋顿时口干舌燥,只觉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雄性荷尔蒙的气味,熏得他几乎窒息。
猛男帅哥拍拍手,把那捆杂草丢下大步走过来,那双翠绿翠绿的眼睛不客气的盯着祝宝棋上下打量,半信半疑的问:“你,真的是中原皇帝?”
等他走到近前,祝宝棋才惊觉这人有多高,他甚至必须要狠狠仰头才能对上他的目光。在心里估算了下,这家伙至少也要一米九以上,甚至一米八多的宁子蹇到他面前都得算得上‘娇小’。
他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发呆,一时忘了回话。
从惊吓中回神的尚春不满意了:“你是哪里来的野汉子?在宫里穿成这样成何体统!?你们主子也不管管!?他人呢?赶紧让出来接驾!”
男人的眼睛依旧盯着祝宝棋看,似乎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微微歪头好奇地问:“接驾?”
这么大个的男人做这个动作竟然有点点可爱。祝宝棋在腿上狠狠捏了一把,提醒自己不能被美|色冲昏头脑,解释道:“朕正是当今天子,听说你们的美人前两日进宫了,今日特意来见他,你先带朕进去。”
听了他的话,那男人眨眨眼,然后在尚春惊恐的眼神中抬手指了指自己,一字一句的回道:“美人,我。”
“我,你的。”
祝宝棋:“……”
他是不是听错了什么?
五秒钟后。
他揉了揉耳朵,转头看尚春。
尚春显然已经震惊得灵魂出窍了。
没出息。
祝宝棋,艰难的又问了一遍:“你初来乍到,可能汉话还不太好,朕的意思是——把你家主人叫来,朕是来看他的。”
“知道。”男人再次点头,英俊美的脸上露出一抹小狗似的欢喜羞涩,绿眼睛一片纯稚,忙不迭点头说:“我,一直等你。”
“夫君。”
祝宝棋:“……”
两辈子都没想过有一天他能被这么高这么帅的男人张口叫“夫君”。
祝宝棋头脑发昏,有气无力的问:“那你的名字是?”
男人嘴角一咧笑得开心,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阿日斯兰。”
接着又补充道:“第戎,十二王子。”
“要,好好服侍中原皇帝,大哥叫我。”
祝宝棋心头宛若被一道雷劈过,里焦外嫩,他怀疑第戎那边可能是有什么审美差异。就阿日斯兰这身高,这满身彭彭大肌肉,这英俊帅气的长相,哪点跟“美人”这两个字有关联?
更何况他们送这么大只个玩意儿来,到炕上到底谁睡谁啊!?
他脑子里一万只草泥马过境,脑子都不利索了。而阿日斯兰却自动自觉的走过来,大手一伸揽住他的腰,热情洋溢的在他脸上“MUA”亲了一大口,甜甜笑道:
“夫君,好看。”
尚春被他这一出看得惊呆了,话都说不利索:“你、你、你敢……”
祝宝棋也惊呆了。
他后宫里皇后和贵妃平时都不是省油的灯,可好歹知道礼数,对他最多就是牵牵手搂搂腰的程度,大家都是纯纯兄弟情,谁也没越过线。但这草原来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就大大方方啃了他一口,完了还毫无心理负担。祝宝棋甚至分不清,谁才是思想开放的现代人。
果然草原上来的汉子都奔放。
阿日斯兰亲完后大摇大摆牵着小皇帝的手往屋里带,看起来真的很开心,嘴里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什么,祝宝棋被那一吻亲晕了,整个人都回不过神。
他们穿过杂草丛走到内殿,还没来得及坐下,一只肥硕的胖老鼠拖着长长的细尾巴窜了出来,嚣张的从他们面前路过,尚春尖叫一声,祝宝棋也吓一跳。
阿日斯兰神色一凛,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脱下脚上的鞋丢了出去,正中红心,将那只不知死活的胖老鼠砸得脑浆崩裂,撒了一地。
祝宝棋:“呕……”
尚春:“呕……”
打死老鼠后,阿日斯兰面不改色走过去捡起鞋子重新穿好,回头不解的看着那俩人对着干呕,一脸困惑,好像不懂自己干了什么凶残的事。
阿莱跟在他们身后屁颠屁颠的从角落拽过一把三条腿的凳子递给祝宝棋,阿日斯兰则大大咧咧的往脏兮兮的地上盘腿一坐,像是乞丐堆里的王子。
祝宝棋看着三条腿的凳子嘴角一抽,愁容满面的拒绝了。他愧疚的看着席地而坐的‘美人’,当即表示了要给他换地方住的想法。
可是阿日斯兰却摇头拒绝了,他指了指外头的院子,笑容满面的说:“这里,喜欢。”
他的汉话学得不好,分不清主谓宾顺序,只挑着会的词语交流:“草多,房子大,能,养马。”
也是奇了怪了,这男人明明长得高大健壮,面相又英俊的极锋利,笑起来偏又显得单纯天真,这种矛盾带给他一种奇妙的感觉。
“委屈你了。”祝宝棋语气不觉缓和下来,他说:“既然你喜欢这里,那朕回头多派些人手过来,你毕竟是主子,身边没人伺候怎么行。”
也不知阿日斯兰有没有听懂,他那双好看的绿眼睛只顾盯着祝宝棋看。
祝宝棋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脸红问他:“你看朕做什么?”
阿日斯兰眯眼一笑,凑过去在祝宝棋脸上又亲了一大口。
“夫君,好看。”
祝宝棋:“……”
不行了不行了,草原来的妖精嘴太甜了!
从延春殿出来,祝宝棋 脸上的红晕走了二里地都不见消散。不是他定力差,实在是草原妖精的颜值太能打,关键身材也好……
“陛下,陛下?”
尚春的声音响了好几遍,祝宝棋才回神。
“怎么?”他扭头,看着御撵旁正仰头瞧他的尚春,不觉问道。
尚春满脸无奈,叹息道:“陛下可是被那位兰美人迷住了?”
兰美人是阿日斯兰在宫中的位份,祝宝棋闻言摇头:“朕没有,朕不是。”
虽然他的胸大肌实在晃眼,但朕岂是那种肤浅之人!
尚春:“……”
待到回上清宫,祝宝棋还没来得及下御撵,就见福顺小步跑着出来通风报信:“ 陛、陛下,贵妃来了!”
这孩子被调到祝宝棋身边也有四五天了,头几回亲眼看到应棠拿着鞭子满院子追人吓破了胆,一见贵妃就慌,每次见他都仿佛撞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