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戎奉命离开了京城几日, 也是今早回来才知道,王爷似乎查明了,那位钟小世子八成就是从前去别院的迢迢小公子。
若是如此, 迢迢小公子的花……那哪儿是花啊!那是催命符, 谁拿谁死!
展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阵悚然, 硬着头皮指向门外:“属下将那串石榴花插进土里了……不知道还活着没。”
后面那句放得很小声。
萧弄来不及找展戎的麻烦,立刻退出房间,目光在院中一扫, 就看到了被展戎随手插在树下的石榴花。
好几日过去了,那串石榴花竟然像刚从枝上剪下来的,颜色依旧招摇艳丽, 在风中簌簌而动,与百花图中一模一样。
萧弄弯下身, 将石榴花小心拿起来,嘴角有了笑意。
石榴花自古寓意着情爱美满, 吉祥如意。
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无意中将迢迢帽子上的石榴花挑走, 现在兜兜转转, 花又落回了他手里, 岂不是冥冥之中正有天意,代表了他与迢迢的缘?
石榴花剪下来这么久了,还开得如此旺盛,并未枯死,岂不是代表了他与迢迢的缘剪不断、浇不灭?
这不比老定王强行给他定的糟心娃娃亲强多了。
踏雪对花没兴趣,只对钟宴笙感兴趣,跟着萧弄过来,见不是来抓香喷喷的小世子的,趴在后面,无聊地甩尾巴。
展戎披上外袍跟出来,见到树荫下漂亮的大猫,心中一喜,小心翼翼靠近,伸手想摸一把踏雪柔软的皮毛。
手还没碰到,就被转过脑袋的踏雪凶狠地呲了一下,灰蓝色的兽瞳冷冰冰的。
还是不给摸啊。
展戎惆怅地缩回手,蹲在踏雪边上,偷偷瞄了眼萧弄,发现萧弄望着那串石榴花,嘴角抑制不住笑的样子,顿时比方才被推门进来要花时还悚然。
……主子是不是脸抽筋了?
钟宴笙几乎是逃出定王府的。
他心慌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怕的,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走得又急又快,跨出王府大门时,都有些气喘吁吁了。
撑着膝盖缓了一会儿,钟宴笙往下扯了扯差点掉下去的帷帽,左右瞅瞅没看到萧闻澜的影子,只好认命,自己往回走。
下次见到萧闻澜那个狗东西,他一定要打他一顿。
眼前又闪过在萧弄腰间晃来晃去的那枚印章,钟宴笙纠结死了。
那枚印章,本该是送淮安侯的,没有刻字的印章,才是送给定王殿下的……不对,本来就都不是送给萧弄的,是要送给钟思渡的。
可是他认错人,自然也送错人了。
还有那幅画,也不是要送给定王殿下的来着。
钟宴笙咬了咬唇,想想在书房里,萧弄对印章和画表达的喜欢,简直头皮发麻,不敢深思。
被他睡了已经是很没面子了,送的东西还是送错了。
这要是被揪出来,定王殿下恐怕真能生吃了他。
送错的礼物……
钟宴笙惶惶了会而后,挤出一分理智,认真地想,要不要补给钟思渡一个礼物呢?
虽然这几日他每天被早早叫起来读书,心里很不痛快,不过钟思渡也不说刺耳的话了,还给他讲了不少课。
除了态度有些奇奇怪怪的,偶尔他就能发现钟思渡在盯着他发呆。
就当是为了谢谢钟思渡讲学吧。
钟宴笙想着,换了个方向,朝着之前去过的东市走。
天色还早,东市正是热闹的时候,之前钟宴笙去过的那条长街上,各种招子飘摇,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家玉石铺子。
但犹豫了会儿后,钟宴笙没有跨进去。
他有点点不太想给钟思渡送同样的田黄石章,还是送些别的吧。
转悠了会儿后,钟宴笙进了家卖笔墨纸砚的铺子。
虽然戴着帷帽,看不清形貌,但他身上的服饰料子一看就不是凡品,京中贵人如云,出门不愿露面,所以戴面具戴帷帽的也不少,伙计见怪不怪,凑上来笑道:“公子是想看点什么?”
钟宴笙目的明确,视线落到摆放着毛笔的架子上,走过去仔细看了看,拿起其中一只,细细看了看笔头,又抚摸了会儿笔杆,眼睛亮亮的,很是喜欢。
伙计立刻很有眼色地介绍:“公子好眼光!这是才从湖州送来的湖笔,用的是上等貂鼠毛,千万毛中拣一毫,一看就与您十分相配!”
钟宴笙满意点头:“包好这支。”
伙计嘴一咧:“好嘞!”
钟宴笙看着伙计去取檀木盒装笔了,伸手摸向钱袋……没带钱袋。
钟宴笙愣住了。
因为太急着逃离《中庸》的苦海,他戴上帷帽扑了两层香粉,就跑去见萧闻澜了,没有带钱袋。
眼看着伙计已经装好了,该付钱了,钟宴笙一阵微微的窒息,犹豫了下,琢磨着要不报侯府的名字,让伙计去侯府那儿领钱,他再从自己的小钱库里挪点补回去。
送给钟思渡的东西,他不想用侯府的银子。
话到嘴边还没吐出去,在腰间瞎摸的手突然被人一按。
钟宴笙当即吓得一阵发毛,下意识一脚往后蹬过去,听到背后传来“嘶”地一声:“小笙,膝盖都要给你踢碎了。”
听声音和称呼熟悉,钟宴笙转回头一看,竟是裴泓。
裴泓嘴上语气幽怨,眼底倒是带着笑的,目光落在他瞎摸半天的细腰上:“没带钱袋?要不要我借你?”
景王殿下,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钟宴笙欣喜点头:“劳烦殿下,我回头就还给你。”
裴泓随手挥了挥,身后跟着的人便上前给了银子。
伙计连忙恭恭敬敬送上檀木盒子,钟宴笙接过来,抱进怀里,乖乖小声道谢:“谢谢殿下。”
“跟我客气什么。”
裴泓习惯性抬手想拥着钟宴笙往外走,钟宴笙却下意识避了避,他的手停顿了下,叹了口气,幽幽道:“唉,还是跟我生分了。”
钟宴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就很排斥被其他人贴近,不太好意思地找了个借口:“我不太舒服。”
裴泓倒也不是真生气,跟他一道走出铺子,瞥了眼他宝贝似的抱怀里的东西:“怎么突然想到自个儿来买笔,你屋里没有了?淮安侯不至于如此苛待你吧。”
看他误会了,钟宴笙忙解释:“不是,这是送人的。”
裴泓那双总是含情带笑的眼睛一眯:“总不至于是送我的,别告诉我,是送那位钟大少爷的。”
钟宴笙默默不吭声。
“你呀。”裴泓很想拍拍他的脑袋,不过观察了下他的帷帽,找不到地方下手,只得再次叹了口气,“本来就很烦了,看你这谁都能欺负一下子的样子,让我更火大了。”
钟宴笙没觉得谁都能欺负自己一下,看他郁闷的样子,选择先不反驳:“景王殿下,你怎么了?”
裴泓看他一眼:“陪我喝闷酒?”
钟宴笙摇摇头:“我不喝酒的,不过我可以看着你喝酒。”
裴泓忍不住笑了:“成吧,你就在旁边看着也行。”
裴泓看起来有很多心事,不吐不快,钟宴笙踹了他一脚,还借了他的钱,不急着回府——回府还要读让他头疼的《中庸》,便抱着盒子,跟他一起上了酒楼。
景王殿下是京城各大酒楼的常客,四处都有为他预留的包厢。
进了包厢,裴泓终于忍不住,去扯钟宴笙脑袋上的帷帽:“我说你,长得花容月貌的,还不给看了?岂有此理。”
四下无人,钟宴笙也不想戴着帷帽,低头自己自己摘了,朦胧白纱褪下,露出帷帽下神秀昳丽的俊秀面容。
裴泓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赞赏:“不错,秀色可餐,我就只喝酒不吃菜了。”
景王说话没个正经调调,钟宴笙已经有些习惯了。
他面对萧弄的靠近和调笑,总是无措脸红,面对裴泓倒是没什么感觉,搁下帷帽抬起眼,一双眼润黑明亮,干干净净的,语气认真:“景王殿下,你不说发生了何事的话,我就去下面听书了。”
方才上楼的时候,楼下的说书正热闹呢,钟宴笙就喜欢听人讲故事,捧着壶茶能听一下午。
裴泓立刻收起不正经的调子,坐到钟宴笙对面,自顾自倒了杯酒抬头饮尽,才惆怅道:“你知道陛下为何会解除我此次的禁闭吗?”
钟宴笙两手托着腮看着他,黑发柔顺,瞳眸乌黑,又漂亮又安静。
“他要给我赐婚。”裴泓又倒了杯酒,“太常寺卿的女儿。”
钟宴笙刚回京不久,对京城各家的消息全靠云成打听来的八卦,想了会儿才想起来,云成跟他说过,太常寺卿的女儿生得极为标致,就是脾气似乎不太好的样子。
他迟疑了一下:“恭喜。”
裴泓无奈:“你看我像是喜的模样?”
钟宴笙歪歪脑袋:“殿下是不喜欢陛下赐婚,还是不喜欢那位姑娘?”
“都不喜欢。”
裴泓低头转了转酒盏,又仰头一口饮尽,再低下头时,脸上惯常的笑意渐渐褪去:“我十八岁前,都被养在宫外,还没回去,就被撵去了封地,回京一年不到,又给我赐了婚——我是什么可以随意抛玩的东西吗?”
这话若是说出去,多少有些大逆不道,怨天怨地就算了,还敢怨君怨父。
但钟宴笙见过小时候的裴泓有多可怜,安慰地给他倒了杯酒:“那要怎么办呀,陛下赐的婚,也不好抗旨吧?”
裴泓把他倒的酒也喝了,赞叹一声:“前头我喝着这酒苦涩得很,小笙一倒,滋味就是甜的。”
钟宴笙木着脸放下酒壶。
裴泓笑完了,摇头道:“我哪有抗旨的资格?且走着看吧,只望天无绝人之路了,我可不想娶不喜欢的人。”
钟宴笙看他神色苦闷,不复平日里潇洒自如的样子,有些心软,想了想,还是又拿起酒壶给他倒了一杯,叮嘱道:“景王殿下,最后一杯了,喝完就别喝了。”
酒这种东西,只会越喝越苦闷的。
裴泓感叹:“小笙,还是你疼我。”
钟宴笙再次木着脸放下茶壶。
裴泓的酒量极佳,连续鲸吞了几杯酒,脸色也没变,跟钟宴笙说了几句,心情似乎也好了些:“过两日我打算出去游猎散散心,你与我一道去好不好?”
钟宴笙认真思考了下。
他不是很喜欢动弹,但是更不喜欢每天早早被叫起来读《中庸》。
景王殿下总不至于跟萧闻澜那样不靠谱,去的地方肯定没有定王殿下。
反正出去游猎,其他人去打猎,他坐旁边看着就好了。
钟宴笙想完,小鸡啄米点头:“好呀。”
能逃一日是一日。
见钟宴笙乖乖答应了,裴泓心情大好,凑过来想捏他的脸,眼底带着笑:“怎么这么乖。”
钟宴笙飞快拍开他的手,严肃道:“我要下去听书了。”
“哎,”裴泓忙拦住他,“不闹你了,说点正事。我的事说完了,也说说你的吧。”
钟宴笙歪歪脑袋:“我的?”
“你家里已经将那位接回来了,恐怕过不久就会让他上族谱,重新求陛下赐封世子。”裴泓听话地没再喝酒,转了转酒盏,“届时你在府里的位置恐怕尴尬,你知道的吧?”
寻常人家抱错孩子都是大事,淮安侯府不是普通人家,影响更大,其他世家早就在看热闹了,若是往后钟宴笙一直留在淮安侯府,也会影响钟思渡。
淮安侯和侯夫人或许不会觉得有什么,但钟宴笙会感到不安愧疚。
况且他记得那个梦里淮安侯府的下场,始终觉得与自己或许有关,无论如何,都是要离开的。
这些事情,钟宴笙早就想好了:“嗯。”
“若是没地方去了,可以来我的府邸。”裴泓笑笑道,“随时欢迎。”
钟宴笙看他虽是笑着,但说得真诚,便也真诚道:“等你大婚,我会给你送大礼的。”
裴泓的笑容瞬间垮了:“哪壶不开提哪壶。走,下楼陪你听书去。”
钟宴笙眼睛一亮,立刻戴上帷帽,抱上装着湖笔的檀木小盒,步伐轻盈,飞快下楼。
在酒楼里听了一下午书,天色将晚时,裴泓大概是约了其他狐朋狗友准备继续潇洒,先派人将钟宴笙送回了淮安侯府。
跨进春芜院时,钟宴笙完全没料到,钟思渡居然还等在院里。
萧闻澜来的时候,钟宴笙丢下一句“我去会会萧二少就回来”。
结果一跑就是一整个下午,天快黑了才回来。
目光与钟思渡的视线撞上时,钟宴笙僵在院门口,陡然有一种逃学出去玩回来被抓包的心虚无措感。
钟思渡坐在院中,盯着钟宴笙看了片刻。
回府之后,他对钟宴笙的态度很差,钟宴笙似乎不曾在意过,但今日钟宴笙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书房,他才发现,或许钟宴笙……不喜欢他。
谁会喜欢一个对自己口出恶言过的人。
钟宴笙对他的态度向来都是很柔顺顺从的,但当意识到钟宴笙大概是讨厌自己的时候,钟思渡竟然不知该怎么办。
他在院子里枯坐了一下午,看不进去那些圣贤书了。
俩人隔着一段距离对望了片刻,钟宴笙看起来有些怯怯的,不敢看他的样子,视线很快别开了。
钟思渡心底滋味沉重复杂,轻轻吐出口气,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开。
擦肩而过的瞬间,袖子忽然被拽了一下。
钟宴笙抬起眼,含情的眉眼在傍晚的霞光中熠熠生辉,漂亮极了,朝他笑了一下,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递给他,语气绵软:“钟思渡,送你的。”
仿佛突然被一只柔软的小鸟猝不及防撞上了心口。
钟思渡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了那只被体温捂得微暖的长条盒子。
看钟思渡一动不动,也没打开盒子,不知道在发什么呆,钟宴笙奇怪问:“你不打开看看吗?”
钟思渡骤然回神,掌心被木盒硌得微微发疼,依言打开檀木盒子,看清了里面精致的湖笔。
并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但钟思渡每日都要书写许多东西,很适合他。
钟宴笙见他一直看着那只笔,很喜欢的样子,眨眨眼,心底突然冒出个念头:“钟思渡,你喜欢吗?”
和在饭桌上叫“哥哥”不一样,钟思渡听着他生疏的称呼,停顿了下,点头。
身边的人又小声问:“我们明天还要读书吗?”
钟思渡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地点头。
钟宴笙悄咪咪的,把心里话说出来:“那你下次能不能晚点来?我们偷偷的,不告诉爹。”
钟思渡的喉结滚了一下:“嗯。”
钟宴笙宽心了。
果然送礼物能拉近一点关系,钟思渡突然好好说话。
他愉悦地跟钟思渡道了别,回屋打算换身衣裳,云成买来的那罐香粉比寻常香囊留香厉害多了,到现在还浓烈呛人的,也亏得景王殿下不在意。
钟宴笙的步伐总是轻快的,仿佛什么都无法留住的,随时能振翅离开的小鸟儿。
钟思渡喉间的话生生扼住,心里愈发的堵,他方才想让钟宴笙别再直呼他的名字,但说不出口。
毕竟最开始,就是他拒绝了钟宴笙叫他哥哥的。
钟宴笙回到房间,脱下外袍的时候,才发现袖兜揣着的那封信。
是萧弄要他转交给“春松先生”的信。
听了一下午书的愉快心情顿时有点沉重。
那种待在定王府时,控制不住脸红心跳的心慌感又漫了上来,钟宴笙如临大敌,盯着这封信,不知道该不该拆开。
上面是萧弄的字,笔锋锐利潇洒,遒劲有力,洋洋洒洒几个大字——春松先生亲启。
钟宴笙拿了信后,匆匆逃离定王府,一眼都不敢看。
也不知道萧弄会写些什么。
钟宴笙想起萧弄言语中透露出对他的画作的喜爱,心里痒痒的。
虽然当面被夸很害羞,但他也想看看欣赏他的人会写什么。
他还没被人这么喜欢过呢。
钟宴笙坐在毯子上,准备拆信封时才发现信封里还有东西,打开落到手心里一看,是一块玉珏。
温润的玉环之上,雕刻着精美的云纹,触手温润,不是凡物。
玉珏与玉玦不同,向来是皇室贵物。
萧弄怎么把这种贵重的东西放信封里?
钟宴笙顿感手心发烫,苦恼于该怎么安置这东西。
暂时想不出怎么做,他又急着看信,小心把玉珏放好,就将信笺取出来,满怀期待地看过去,轻声念出来。
“见卿书画,如临仙迹,望卿见文,如见吾心。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
上天见到我的心愿,让我终于见到了情郎。
钟宴笙呆了呆,脸越读越红,越读耳根越烧,读了几句,完全读不下去了。
这都什么啊!
定王殿下知道自己在写什么吗?
若非信上的字迹与信封上完全相同,又是从萧弄那里拿来的,钟宴笙都要以为自己不小心捡到谁的情信了。
那些闲书上也有些故事,里头的主人公虽未见面,却因见了对方的画,因画生情。
可是他明明告诉萧弄了,春松先生是个老头。
在景华园挑他帽子上的花便算了,现在竟然连一个老头都不放过!
他猛然将书信塞回去,碰了碰滚烫的脸颊,小声骂:“流氓……变态。”
钟宴笙感觉自己被耍了。
他有点害臊,还有点生气,想把信撕了,但手伸到一半,又犹豫了,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个好主意,将这封非常见不得人的信,并着那枚贵重的玉玦,一起往纱帐里塞。
纱帐里十分热闹,除了白纱、书信、玉珏外,还有好几瓶药,塞得鼓鼓囊囊的,差点掉下来,钟宴笙赶紧又使劲往里塞了塞。
见都勉强塞一起了,他检查了下,才收回手。
钟宴笙深沉地想,他不是想留下这封信,而是要留下定王殿下的把柄。
万一之后被萧弄找到了,他就拿这封信威胁萧弄,若是不放过他,就将它公之于众,让全天下人都知道,定王殿下喜欢老头儿。
这枚玉珏就是证据!
今日不仅用一支笔收买了钟思渡,往后不必再早起读书。
还拿到了定王殿下的把柄,有了个保命的护身符。
钟宴笙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机敏过人,寻常人见了这样的信,恐怕都要又羞又惊地毁尸灭迹了,他可不是寻常人。
太聪明了迢迢!
作者有话说:
瞎弄:这就是缘分,天赐的缘分啊! 迢迢:嘎? 迢迢是一款聪明的小笨蛋糕XD 注1:千万毛中拣一毫。——《新乐府 紫毫笔 讥失职也》白居易 注2:芳是香所为,冶容不敢当,天不夺人愿,故使侬见郎。——子夜歌四十二首·其二
送给钟思渡的湖笔非常有效, 之后连着两三日,钟思渡都是在快巳时才过来的。
钟宴笙能睡饱了,隐隐狂躁的倾向也消失了, 在云成心惊胆战的注视中, 又变回了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小少爷。
借景王殿下的银子钟宴笙也没忘记, 让云成跑了一趟景王府送回去,云成回来的时候带了两盒精致的豆糕, 趁着中午休息的时候,捎来句话:“少爷,景王殿下说后日去雁南山游猎, 届时来侯府接您。”
钟宴笙打开糕点盒, 拿起个豆糕尝了一口, 景王府的厨房做得竟然很合他胃口, 挑嘴如钟宴笙也说不出毛病,唔唔应了声,埋头吃豆糕。
钟思渡听着两人说话, 看钟宴笙微微鼓起白中透粉的侧颊,指尖蜷了一下,嗓音很温和:“又要出去玩?”
钟宴笙已经快习惯钟思渡的态度了, 虽然不太理解钟思渡怎么突然就不冷言冷语了,但侧面证明了他们俩关系变好了嘛, 咽下那块豆糕点头:“景王殿下心情不好,我陪他出去散散心。”
顺便躲躲功课。
钟思渡似乎想说些什么, 但最后只是道:“当心安全。”
到了约好的日子, 景王一早就来了侯府接钟宴笙。
钟宴笙没想到要起这么早, 抹了把脸, 换上轻便些的骑射装, 抱着帷帽上马车时眼睛还有些睁不开,裴泓看他这样子,忍不住笑:“怪我来得太早,在马车上睡会儿,到了叫你起来。”
钟宴笙感觉他除了来得太早了点外,人真好。
云成自然不能上亲王的马车,在外面踮踮脚:“那就劳烦殿下照顾我家少爷了。”
裴泓和善地点点头,云成便放心地去了后面的马车。
景王殿下的马车里宽敞得很,钟宴笙和衣躺下,闭上眼,不一会儿呼吸便均匀下来。
裴泓似乎靠了过来,观察了他半晌,拿手指刮了下他的脸,嘀咕了声:“小睡猫儿。”
迷迷糊糊又要进入梦境时,钟宴笙感觉到马车还没走,裴泓像是在与谁说话,大概是顾忌到他在睡觉,声音压得很低。
和裴泓说话的人嗓音有点熟悉,但他困困呼呼的,对方的声音又实在太小,没大听清。
最后只模糊听到一句什么“保证”,周围就又安静了。
马车辘辘动了起来。
伴随着轻轻晃荡的马车,钟宴笙彻底睡沉过去,待到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了有一会儿了。
他坐起身一看,裴泓不在马车里,揉揉眼睛坐起来,听到外面有些吵,掀开马车帘子探出脑袋:“景王殿下?”
一钻出去,就跟一大群循声望来的视线撞上了。
钟宴笙:“……”
那群人:“……”
双方一起陷入了呆滞。
众人正谈笑着,没料到景王殿下的马车里突然钻出了个小脑袋,视线止不住地往他身上放。
马车里钻出的少年显然还没彻底清醒,眼睛水雾蒙蒙的,乌发雪肤,薄唇一抹水红,濯濯如春月柳,漂亮得惹眼。
钟宴笙缓缓动了下眼珠,扫到周遭了一大片人,茫然地想,不是就他和景王殿下出来游猎吗?
怎么这么多人?
景王的马车外面,除去一些小厮护卫,至少有十几个身着不俗的贵公子哥儿。
其中好几个都很眼熟,萧闻澜带他去长柳别院看“好东西”时见过。
想到这一点,钟宴笙视线一转,果然见到了人群之中望着他这边的萧闻澜。
狗东西!
新仇旧恨一涌,钟宴笙立刻跳下马车,气势汹汹地快步走到萧闻澜面前,萧闻澜犹豫了下,没躲,由着钟宴笙生气地一拳打他肚子上。
萧闻澜哎哟一声,弓着腰求饶道歉:“我错了我错了,钟小公子,别生气了呗?”
钟宴笙绷着脸收回拳头,勉强消气。
他的力道也不重,萧闻澜半真半假地痛嘶了口气,解释道:“上次真不是我故意把你丢我哥那不管的,那天你进门后,我刚想跟进去,大门就嘭地合上了!我在外面等了半天,见你迟迟没出来才走的……”
钟宴笙狐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