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错反派哥哥后—— by青端

作者:青端  录入:05-07

萧闻澜猛点头:“千真万确!我哥也没为难你吧?”
钟宴笙:“……”
钟宴笙不知道怎么说。
定王殿下的确没为难他,态度也不凶。
但是感觉比在长柳别院相处时要恶劣多了。
一想到那天那缕萦绕在鼻尖的冷香气息,他的耳尖又有烫起来的趋势,赶紧打住了念头。
周围其他人听萧闻澜的称呼,望向钟宴笙的视线隐隐带了几丝震惊。
钟小公子?
这就是前一阵京城里传得到处都是那个淮安侯府的假世子?
京中流言纷纷的,但大多都是对真世子的溢美之词和对假世子的痛斥贬低,将钟宴笙传得貌丑无颜、不学无术、性格阴暗。
钟宴笙出来的时候又总是戴着帷帽,看不见脸,跟“性格阴暗”似乎也贴得上,大伙儿就对他有了个大概的预设。
但全然没想到,这位假世子竟生得如春花明月似的,当真是……
他才不过十八,瞧着眉眼还有丝青涩,再过几年,也不知能长成什么样儿。
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怀有天然的好感,周围的人渐渐靠过来,纷纷笑着打招呼:“钟小公子?还记得我吗,上次在长柳别院见过。”
“没想到小公子也来了,待会儿要不要共骑?我给你猎小兔子。”
“去去,别挤着人家小公子了。”
钟宴笙只顾着找萧闻澜算账,忘了周遭这么一群人,见他们都围了过来,有些害怕地躲了躲。
下一刻,围过来的人被毫不客气地分开,随即一顶帷帽盖到了钟宴笙脑袋上,裴泓不太耐烦:“去去去,都围这儿做什么。小笙,你的帽子。”
后面半句,倒又柔和了下来。
钟宴笙扣住帽子,哦了声。
云成也从人群里挤了过来,警惕地守在钟宴笙身边。
大伙儿看裴泓把钟宴笙挡在身后,不爽了:“景王殿下,给我们看看钟小公子怎么了,又不会掉块肉。”
“殿下真是过分啊,自个儿把钟小公子留马车里,也不告诉我们。”
“哈哈,有完没完了你们,当心吓着人家。”
“钟小公子,跟我共骑好不好?我给你猎小兔子!”
这位仁兄实在是孜孜不倦,钟宴笙忍不住回道:“我不要小兔子。”
那位仁兄得到回应,更兴奋了:“那我给你猎小山雀怎么样?”
钟宴笙缩了一下:“不要。”
他喜欢毛茸茸的、有大尾巴的踏雪。
如果踏雪能不扑他舔他就更好了。
裴泓看不下去了,朝那边不轻不重地踢去一脚:“闭嘴。”
那人遗憾闭嘴。
雁南山又被叫做“小南山”,离京城也不是特别远,是京城许多世家子弟常来游猎的地方,裴泓今日叫来了不少人,一大队马车停在山林外,小厮牵着马等候在旁,钟宴笙醒的时候,大伙儿正在分发狩猎的用具。
萧闻澜凑过来腆着脸道:“那要不要跟我一块儿啊钟小公子?”
钟宴笙怀疑地瞅瞅他。
虽然戴着帷帽,又看不见脸了,但萧闻澜能明显察觉到钟宴笙的不信任。
萧闻澜当即拍胸脯:“你还不信我呀?虽然我看上去没什么本事,但我可是萧家的人啊!我们萧家的人,就没有不善骑射的。”
钟宴笙更不信任了。
萧闻澜除了有时候诡谲莫测的精神状态外,哪一点跟萧弄相似了?
连长相跟萧弄都不太一样。
钟宴笙悄咪咪地想,定王殿下有一半异族血脉,面容带着点异域风貌,生得比他见过的其他京城贵族都要好看。
就是有点变态,喜欢老头儿。
裴泓教训完那群骚动的人了,回头拍开萧闻澜的脑袋:“小笙自然是跟我一起骑马了。”
钟宴笙沉默了下:“我就不能自己骑吗?”
此话一出,周围一阵安静,连裴泓都面露诧异之色:“小笙,你还会骑马啊?”
钟宴笙郁闷:“我怎么就不会了?”
虽然他小时候因为生病很少出门,但到了姑苏后,淮安侯可是请了最好的老师来教他的,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就算不是很精通,自然也是都会的。
萧闻澜搔搔脸,干笑了声:“那钟小公子就自己骑吧,景王殿下,我们是不是该出发了?”
“嗯。”裴泓将一个签筒递过来,“小笙,抽个签,就差你没抽了。我们分了三组,等到傍晚出来,比比哪一组猎物多。”
钟宴笙听话地抽了一根。
其他人顿时抻长了脖子,想看他抽到哪一组。
钟宴笙翻过来一看:“乙组。”
一半人顿时懊丧叹气,另外几个欢呼起来:“好!”
萧闻澜跟着一拍手:“妙哉!是跟我和景王殿下一组,等着我们带你夺魁!”
钟宴笙瞅了眼萧闻澜,感觉此人浑身上下都写满了不靠谱,但还是很善良地点点头,应和了声:“嗯嗯。”
云成不会骑射,没办法跟进山,把抱着的一堆东西放下,边给钟宴笙穿护膝护腕,边唠唠叨叨:“少爷您小心着点,别受伤了。”
钟宴笙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人出来游猎,又受了其他人高昂情绪的影响,说不兴奋是假的:“知道啦。”
众人准备得差不多了,裴泓一声令下,钟宴笙轻轻巧巧翻身上了裴泓让人牵来的小马,跟在他身后,骑马奔向了山林。
与此同时,刚从朝中回来萧弄听完了暗卫的报告:“游猎?”
暗卫垂头道:“是,钟小世子与二少今早随着景王出城,这会儿已经进了雁南山。”
萧弄眼神一沉,望向窗外的晴空。
行军打仗,讲究的是天时地利人和,天气是一大制胜因素,萧弄能做到百战百胜,与能看天象预测天气有很大因素。
这会儿虽阳光灿烂,但昨夜看天象,晚些恐怕要下暴雨。
山林中的气息极为清新。
钟宴笙牵着缰绳,行在山道上,心情渐好。
前面的萧闻澜正在跟裴泓说话:“我听说今儿太常寺卿家的千金会跟女伴去燕南山,前日听你说要出来游猎,我还以为你打算去燕南山,偷偷瞅瞅那位千金呢,结果跟过来一看,来的是雁南山。景王殿下,你是不是走错地了?”
京外有一个“雁南山”和一个“燕南山”,雁南山又被叫做“小南山”的原因就在于此,方便弄清楚哪儿是哪儿。
这两个地方都适合游猎,就算是熟悉京城的人,都会偶尔走错地方。
裴泓牵着缰绳,闻声啧了声:“德王今日也要游猎,去了燕南山,我去不是自讨没趣么。少提这些不愉快的事。”
德王家世优越,又得陛下宠爱,一贯看不起裴泓,撞上了少不得就是一顿尖酸刻薄,说话极为难听。
萧闻澜懂了,咂咂嘴:“好吧。”
钟宴笙听着他们说话,猜到陛下为景王与太常寺卿家的千金赐婚一事恐怕已经传遍了。
裴泓就算再不乐意成亲,也逃不过这桩婚事了。
一想到这些,裴泓显然更心烦了,回头看了眼乖乖跟在后面的钟宴笙:“小笙,过些日子我打算设个私宴,邀你们来我府上喝喝酒,届时你把那位钟少爷也带过来。”
钟宴笙懵懵抬头:“啊?”
设私宴叫他过去就算了,怎么还要叫钟思渡?
裴泓轻哼一声:“斗花宴上他的作态我都听说了,叫他过来敲打敲打。”
钟宴笙有些感动又有些无奈:“多谢殿下,我和钟少爷的关系缓和许多了,不必如此。”
裴泓没听他的:“回头我给他发个请帖,谅他也不敢不来。”
说完一抽马鞭,自顾自驭马朝前头去了。
萧闻澜跟钟宴笙面面相觑:“看来景王殿下的心情的确很不好,不过也能理解。”
钟宴笙奇怪地看他一眼:“你能理解什么?”
“被强行指婚当然不愉快啦。”萧闻澜放缓速度,骑马与钟宴笙并排,压低声音,“景王殿下都还算好的,至少知道指婚对象长得美不美,我哥就不一样了。”
钟宴笙竖起了八卦的小耳朵:“定王殿下也被赐婚了?”
怎么没听说过?
若是定王殿下遇到这种事,肯定不会像景王殿下这样苦闷吧,八成会直接进宫让陛下收回去。
“不是。”
萧闻澜见他感兴趣,想着说点八卦能拉回点钟宴笙的信任好感,没怎么思索就出卖了他哥:“我哥曾经有个指腹为婚的对象呢。”
钟宴笙略微睁大了眼:“指腹为婚?”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萧闻澜小小声,“我哥当时才七岁呢,跟大伯闹得厉害,挨了好几顿打。”
“那人是谁呀?”
钟宴笙听得认真,手拽紧了缰绳,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呼吸都屏住了。
“不知道是谁,据说没能出生。”萧闻澜挠挠头,后半句故意露出个阴森森的表情,“不过就我哥的脾气,现在也没有大伯压他头顶了,我估计就算那孩子顺利出生长大了,我哥也不会认这桩亲事的。他反感得很,说不定还会把人丢出京城去,眼不见心不烦。”
钟宴笙瞅着他的表情,心里莫名一跳,思索了下,点头赞同:“若是定王殿下的话……好像确实会这样。”
其他人见萧闻澜靠在钟宴笙身边说了半天话,不满地提速跟上来:“萧二少,跟钟小公子说什么呢,也让我们听听啊。”
“钟小公子累不累啊?要不要我带你骑会儿,我给你猎小松鼠!”
钟宴笙:“……不用了谢谢。”
这位怎么这么执着。
大伙儿说说笑笑间,愈发深入了山林,追上跑在前头的裴泓时,裴泓已经猎了几只不大不小的猎物了,在前头的溪边休息着等他们。
骑马骑了太久,钟宴笙大腿已经不太舒服了,其他人也道:“休息会儿吧,其他组猎物肯定没我们多。”
“饿死了,干粮呢?”
山林里也有些闷热,戴着帷帽又干扰视线又不舒服,反正这儿也没有定王殿下,钟宴笙翻身下了马,把帷帽摘下来挂在马上,接过旁人递来的干粮,忽然感受到一缕湿润的清风拂过面颊,消去了些许闷热。
他愣了愣,抬头望向林隙间的天空。
天色不知何时有了细微的变化,不似进山林时那般晴朗了。
钟宴笙敏感地察觉到一丝不安:“天色好像变了,是不是要下雨了?”
萧闻澜凑过来,大剌剌道:“不会吧,京城一直旱得很,都快十日没下雨了。”
裴泓看了眼萧闻澜。
当年裴泓就是因为京城大旱多日,被认为不祥,才被送出宫的。
萧闻澜还没意识到什么,钟宴笙连忙拿手里的干粮塞他嘴里:“你吃。”
萧闻澜唔唔噎到。
钟宴笙在姑苏待了多年,姑苏夏日多雨,他对这种天气很敏感,蹲在溪边仔细看了会儿,回头道:“景王殿下,我觉得真的要下雨了,我们得回去了。”
裴泓刚想打趣他两句,脸上蓦地一凉,伸手一碰,是雨水。
其他人也察觉到了:“娘嘞,真下雨了?”
“出门时天色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说归说,但大伙儿也没太放心上,反正跟在后面的小厮护卫都提前带了雨衣,用绢绸和蚕茧纸做的,十分精细,不怕这点小雨。
钟宴笙站起来,小脸严肃:“要下暴雨了,我们快点离开山林吧。”
若是下了暴雨,山林里就有些危险了,他淋了雨,很容易受风寒的。
见钟宴笙脸色认真,裴泓玩笑的脸色一收,望了眼天色:“来人,去找其他人,叫他们出山,我们也离开。”
大伙儿见裴泓还真听了钟宴笙的话,正纳闷不解,就听天上轰隆几声巨大的惊雷声,惊心动魄,极是恐怖,方才还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倏然之间变成了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砸下来。
原本好好待在附近吃草的几匹马儿吃了惊,咴咴叫了几声,竟一下挣脱了牵绳的小厮,撒腿狂奔而去。
众人被这恐怖的雷声和忽然之间的变动吓傻了:“怎么突然就下大了?”
“马跑了!快追!”
一片混乱中,裴泓拔高声音:“走,立刻下山。”
这雨下的又大又急,马吓跑了,大伙只能走在泥泞的山路上往下走。
结果走到一半就走不下去了。
方才他们骑马跨过的一条小溪,就这么会儿的功夫,竟然已经扩大了几倍不止,水流浑浊湍急,哗哗朝着山下而去。
萧闻澜傻了傻:“若是有马还能淌过去,现在马跑了……我们顺着溪水往下走吧?”
钟宴笙浑身已经湿透了,黑发黏在雪白的肌肤上,脸色白得有些透明:“不行,得往山上走。”
他记得在长柳别院看过的那篇游记里,作者也在山中遇到过暴雨,特别在游记里提了一句,这时候不能往山下走,要往上走,否则遇到山洪就跑不掉了。
裴泓也道:“往山上走。”
这会儿大伙都意识到情况有点不妙了,之前的轻松氛围一扫而空,面面相觑着往上走:“我们不会被困在山里吧?”
“……没事,家里知道我们出来了,发现下暴雨了,肯定会派人来救我们的。”
“可是雁南山也不小,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过来……”
“先找个山洞落落脚吧,我快被淋得呼吸不过来了。”
好在众人气喘吁吁地爬了一阵后,找到了一处避雨的地方,勉强能挤下这十余人。
淋了雨太冷,雨衣干粮什么的也被惊跑的马儿带走了,众人跟鹌鹑似的,凑一起取暖,等着雨势小一些,或是等京中来人救援。
钟宴笙跟着大伙儿挤了会儿,却没感觉身上变暖,反而越来越冷,意识也有些昏沉起来。
萧闻澜就在他旁边,察觉到他身上有些太热,转头一看,大惊失色:“钟小公子?你的脸有些红,是不是着凉受风寒了?”
钟宴笙唔了声,抱紧自己蜷了蜷,开始有些后悔了。
景王殿下确实不像萧闻澜那样不靠谱。
但景王殿下点子霉。
裴泓脸色微变,立即将身上的外袍披到钟宴笙身上。
其他人赶忙也准备脱衣服:“钟小公子受凉了?我也有衣服,穿我的穿我的。”
也有几个人嘀嘀咕咕:“都怪他乌鸦嘴,否则也不会遇到这样的暴雨,你们对着个冒牌货献什么殷勤呢?”
裴泓一巴掌挥开这群人,脸色沉下来:“去探探哪儿还有路能走。”
跟在他身边的护卫应了一声,立刻离开。
大雨茫茫的,看不清前路,雨势过了许久也没有消停的趋势,钟宴笙身上已经开始发烫了,恐怕等不了太久。
垂眸看到钟宴笙苍白中透出病态潮红的脸颊,裴泓拧紧了眉头,在这一刻才生隐隐生出一丝后悔。
就在这时,出去探路的护卫回来了:“殿下!”
众人大喜:“怎么样,找到下山的路了?”
护卫的脸色说不出是惊还是喜:“不,是有一队骑兵冒雨来了。”
京中的救援这么快?
大伙儿更惊喜了:“是哪家的?”
护卫迟疑着道:“是……定王殿下。”
钟宴笙朦胧之中听到定王殿下,吓得硬是凑出几分力气,想也不想,掏出袖子里的帕子蒙住脸。
听到完全不在意料之中的名字,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忽有一道电光闪过天际,轰隆雷声炸响,一队黑衣骑兵骑着快马劈开连绵的雨幕,骤然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当先骑马在前的人衣袍皆湿,却不显狼狈,反而掩不住眉眼的深邃俊美,更添凌厉,他猛然一勒马,视线在躲雨的一群人中一扫,飞身下马,大步流星走了过来。
裴泓面色不太好看:“定王殿下。”
完全没想到萧弄会为了救自己亲自上山,萧闻澜眼泪汪汪的,快感动哭了:“哥!”
他哥却直接忽视了他,随手将盖在钟宴笙身上的外袍一丢,脱下外袍将钟宴笙整个罩住,随即在所有人震愕的视线中,弯身一把将钟宴笙抱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萧闻澜:……终究是错付了QAQ

第三十章
眼睁睁看着钟宴笙从眼前被抱走, 热泪盈眶的萧闻澜傻在原地,视线跟随着他的动作:“哥?”
他哥怎么把钟小世子抱走了?
裴泓面色瞬变,起身便要拦:“把人放下!王叔这是要做什么?”
在一地冷得瑟瑟发抖的鹌鹑里, 快马冒雨而来的萧弄显得格外挺拔高挑, 又一道闷雷随着闪电从昏暗的天空中劈过, 恰恰好映亮了那一瞬间萧弄望过来的眼神——
高高在上,冰冷淡漠, 不含一丝情绪。
甚至连解释不屑的意味也没有,宛如在看一粒路边的石子。
裴泓的动作滞住,脸色缓缓变沉。
后面那群蹲着的觑到萧弄的神色, 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面面相觑。
这位淮安侯府的假世子, 跟定王殿下这是……什么情况?
可从未听说过定王殿下对谁会这么特殊, 直接就抱着走了,旁边的亲堂弟都没落着一眼。
尤其是之前因恐惧害怕骂钟宴笙乌鸦嘴那几人,彻底成了鹌鹑, 呆滞惊恐地看着萧弄抱着人离开。
还是萧闻澜颤颤巍巍挺身而出,哭唧唧叫:“哥,我们的马都惊跑了, 山上还有人——”
萧弄头也不抬:“展戎。”
无声无息跟过来的展戎垂首领命,随即朝前跨了一步, 吹了个哨子:“一半分散去找人,其余的留下, 护送主子和小公子下山。”
亲卫们训练有素, 齐齐领命:“是!”
展戎扶起了泪汪汪的萧闻澜, 面色冷酷沉静:“我们找到条可以下山的路, 二少先上马。其余诸位公子, 若有受伤者上马,其余人请随我们来。”
定王殿下自然很恐怖,但留在这凄风冷雨的山上也很恐怖。
大伙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犹豫豫、期期艾艾的,由着身边的小厮扶自己起来,没敢去骑定王带来的一看就脾性极差的烈马,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了上去。
钟宴笙浑身都在发烫。
他感觉自己应当是烧得有点严重。
抱着他的那双手沉稳有力,怀里坚实冷硬,恰好他的脸烫呼呼的,很想贴近些冷冰冰的东西,无意识地用脸蹭了蹭萧弄的肩窝。
随即他被轻轻颠了颠,“啊”了一声,一瞬的失重感让他昏沉的意识清醒了些许。
钟宴笙迷糊睁开眼,将罩在脸上的外袍悄咪咪往下拉了一点点,露出眼睛偷偷望上去,正巧撞上低下来看他的深蓝色瞳眸,似最幽深的冰潭。
钟宴笙僵住了。
“别乱动。”
后腰被拍了一下。
钟宴笙浑身一抖,来不及为自己被打而委屈,先心慌慌地摸了摸脸上蒙着的帕子,还好好在,没掉。
他很努力地保持冷静:“定王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烧成这样了还想着骗人。
萧弄心头有点火气,不咸不淡道:“来猎山雀。”
钟宴笙晕乎乎地想,原来定王殿下也是来游猎的,那可真是不凑巧,看来景王殿下不仅点子霉,还跟萧闻澜似的不靠谱。
他烧得浑身没力气,嗓子很疼很哑,声音软绵绵的,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您猎到了吗?”
走到了骏马前,萧弄将怀里的人往马上一放,旋即飞身上马,稳稳地重新让他靠进自己怀里,神色微漠:“猎到了。”
钟宴笙神思很游离,隔了会儿才哦了声:“那,恭喜?”
烧傻了。
萧弄心想,本来就不怎么聪明。
方才过来找人的路上,萧弄一路飞驰,这会儿找着人了,怕把这娇气的小祖宗颠碎,略微放缓了点速度,对上他水雾氤氲、烧得微微发红的眼眶,又看了眼他几乎快滑落下来的蒙面帕子,冷着脸将袍子提了提,重新遮住他的半张脸:“嗯。”
萧弄骑着马很稳,身形高大,可以完全将他罩在怀里,仿佛隔绝了一切,哗啦啦的暴雨声一下隔得很远很远。
耳边最清晰的是萧弄一下一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明明近处的人身上既冷又硬,钟宴笙却觉得没那么冷了,困倦地闭上眼,嗅到雨水砸落在地,弥漫在树林中的水腥气和泥土腥气,树叶碧草青涩芬芳的气息。
以及近在咫尺的冷淡气息,混杂着一丝不太明显、靠近了才能嗅出的苦涩药味儿。
是萧弄的气息。
钟宴笙恍惚又想起诗词中描述的大漠飘雪,孤刃寒光,千里银白。
他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恍惚之中,钟宴笙脑子里迟钝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可是如果认出了他的话,定王殿下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他不是应该很生气,要把他吊起来吗?
若是没认出来,又为什么要这样?
钟宴笙烧得迷迷糊糊的,脑子发疼,越想越一团浆糊,忍不住又从罩着自己的外袍下面钻出毛茸茸的脑袋,乌发湿漉漉的,一绺绺贴在苍白透着潮红的侧颊上,薄唇也红得厉害。
像那日中了药的样子,但更惹人怜惜。
他浑然未知蒙面的帕子已经滑下去了,蒙蒙地望着眼前明显突出的喉结,看了半晌,莫名有些害羞,又抬起脑袋,盯着萧弄线条流畅锋锐的下颌线,小声叫:“定王殿下。”
萧弄平日里是没耐心搭理废话的,萧闻澜突突十句他都不一定能搭理一句。
但他还是垂下眸:“嗯。”
钟宴笙差点脱口而出你是不是认出我了,话到嘴边,勉强改口:“你认识我吗?”
……什么问题。
萧弄无言:“认识。”
钟宴笙一惊,结巴了一下:“那、那我是谁?”
烧得连名字都忘了么?
萧弄两指夹着外袍,再次将他烫呼呼的小脸盖到袍子下,以免被寒凉的雨水淋到:“钟宴笙。”
钟宴笙安心了。
太好了,定王殿下说他是钟宴笙,不是迢迢。
他半昏半睡地闭上眼,消停了会儿。
不到半刻钟,怀里的衣袍又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萧弄一低头,那张漂亮的小脸又偷偷钻了出来,眼皮上一片薄红,困得眼睛都合不上了,嗓音沙哑得像吞了把沙,还在坚持喃喃叫:“定王殿下……”
萧弄:“……”
没辙了:“做什么?”
钟宴笙恍惚了下,才想起自己想问什么,竭力撑着那丝意识:“其他人呢?”
萧闻澜、景王殿下,还有其他人呢,都得救了吗?
自己都成这样了,操心那么多。
萧弄瞥了眼被远远抛在后面的那群人:“跟在后面。”
钟宴笙彻底放心了。
最担心的两件事都问清楚了,他合上眼,安心地昏睡了过去,密浓卷翘的眼睫被雨水沾湿,仿佛沾露的两片蝶翼,无意识地微微颤动时,掉下来的水形似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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