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by李温酒

作者:李温酒  录入:06-26

假若先前它只是盘踞在宿聿丹田中央,而现在它已经延展布满了半个丹田……而位于图腾的最正中间处,此时镶嵌着一颗凝实的气团,像是一个珠子。那墨色珠子在图腾的压迫下毫无反抗之力,任劳任怨地随着图腾驱使轮转。
这图腾吃饱了吗……想到此处,宿聿的体内再次泛起了饥饿感,他捂住了自己的腹部,手指不自然地屈张着,仿佛指腹往下再深入几分,就能将丹田中那个图腾生挖出来。
眼睛图腾无动于衷,丹田里的阴气似乎也察觉到了宿聿的动向,在宿聿意动的时候,丹田里的阴气流畅地运转起来,在逼近图腾的瞬间,原先在图腾中央的墨色衔珠骤然脱离,下一瞬浮现在宿聿的掌心上。
不由宿聿多想,掌心里悬浮的墨色衔珠就扩大了半圈,接着四周分散的阴气似乎被惊动,接二连三地朝着宿聿的方向涌了过来,珠子贪婪地吸收着南坞山间散落的阴气,而这些阴气经由珠子全都涌进了宿聿的体内……
怎么回事!?宿聿惊觉地看向掌心,这时候他才注意到体内经脉变宽了,之前他的身体确实会吸取南坞山的阴气,可速度远远没有这个珠子快,假若他先前只是呼吸间吸纳阴气,现在这珠子就像水流倒灌,源源不绝地将周围所有的阴气吸进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掌心里的墨灵珠渐渐平息下来,随即变成原来的大小,落入宿聿掌心之际就重新回到了图腾里。
宿聿仰头,体内的饥饿感消失了,南坞山间的阴气似乎也消失了。
这是都被这个珠子吸走了?
之前在南坞山里时,宿聿就注意到四周的阴气总是若有若无地被什么东西引走,原来是因为这个藏在山里的珠子。
体内丹田里多了一些阴气,但现在这一部分阴气已经不是单纯的脂白色,其中混杂着墨点,黑白斑驳的‘气’与宿聿在山里见过的很相似,他感受片刻,发现这些气与普通的南坞山阴气不一样。
他尝试调动内府里的阴气,阴气很快就顺着经脉流动起来,带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这些经过珠子后的阴气运转起来更轻盈,他原来以为图腾四周凝聚的阴气已经够精纯了,没想到经过这珠子的阴气要更加精纯,也更适合他。
宿聿不禁再次看向体内的图腾跟珠子,见还有一些墨气环绕在珠子旁边,他正欲拨动这些阴气,谁知刚刚靠近,丹田深处的墨气骤然散开,珠子旁边一下跳出了一只墨色的小兽。
小兽与当时雾潭中的镇墓兽虚影一致,雾潭里被镇墓兽撕裂肩膀的痛感一下涌起,宿聿握紧了拳头,丹田的阴气随着宿主而动,当即凝聚在一起冲向图腾中央的墨兽。
“干什么!你把墨灵珠吞了还不满足吗!”
识海里出现另一个声音,与原先眼睛图腾的道出箴言不同。
宿聿动作一顿,丹田处的杀气腾腾的阴气也霎时停止,什么东西……?
墨兽顿时炸毛,龇牙咧嘴说着什么,直直响在宿聿的识海当中:“小爷我数百年来的家当都被你吃了,好不容易再次凝形,你还想弄死小爷……你这人族怎么这样,过河拆桥吗?”
宿聿没说话,一伸阴气就将它捏住了,刚刚凝形的墨兽又小又弱,被他一下抓散,散成无数墨气重新被图腾里吸了进去,没过一会,又重新凝成了更为弱小的模样,轰地一下摔落在丹田里。
宿聿冷声问:“你是什么?”
“小爷…我是此地的兽灵,镇压此地游魂野鬼。”墨兽当即退后数步,蜷缩在图腾边上:“也是你吞的那珠子的守护灵。”
叨叨絮絮的话中带着几分委屈,宿聿紧扣在腹部的手指放松稍许,习惯了先前图腾充满威慑的箴言,乍一听到这种声音有种奇怪的感觉。
没有威胁,很弱。
察觉到丹田四周的阴气退去,墨兽胆战心惊的心终于放下:“有话好说嘛……”
墨兽活这么久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委屈,作为镇守在此地看守石碑的兽灵,它自降生起就被好吃好喝地供奉着,手底下镇压着此地山脉数百上千的野鬼,要不是前阵子石碑出了裂痕,以至于南坞山的封印被深山里的凶祟们发现端倪,还有阴气外泄引来大众人族修士,它现在也不至于落至如此境地。
先是南坞山里的凶祟们造反想要夺取雾潭石碑,后是源源不绝的修士闯入山里。
前一脚它刚压制住深山里那群不听话的小鬼,没过多久那群讨人厌的修士又来了,最后就是墨灵珠被吞,石碑失去防御被劈裂了,它本想着反噬为主,夺舍这个小鬼,哪知道差点被这人族小鬼丹田里的图腾吃了,要不是刚刚有一大股阴气涌进来,它可能连凝形都凝不出来……现在还要寄人篱下,委屈求全。
“怪不得你能一眼找到我的本体,还找到墨灵珠。要知道你天生灵眼,小爷我说什么也得提防你。”墨兽小声地骂骂咧咧,边说边跟那图腾保持着距离:“灵眼让墨灵珠认主……怪胎!”
宿聿却听到它话语中的字眼,“天生灵眼?”
墨兽换了个合适的位置缩着,闻言诧异道:“诶,你不知道吗?就是你丹田里这个玩意,这是天生灵眼。古往今来的天生灵眼屈指可数,这可是万物生灵求不来的天赋,就连你们人族中引以为傲的天生道体,跟着天生灵眼相比,还是差了个层次。”
宿聿见着它缩在图腾旁边,“你怕它?”
墨兽:“我怕什么!劈我的那个剑修我都不怕!”
剑修?宿聿回想起在潭底见到的那些剑光,当时那几道剑光比他自悬崖下清醒后见过的修士凶祟都厉害,他低着头沉思着,没再多语。
墨兽道:“小爷我要是在上古,天生道体的修士我也能一口一个!”
过了半响,它又小声说道:“……就你这个天生灵眼有点奇怪。”
墨兽也说不出哪种奇怪,天生灵眼这东西它少见,但也说到底天生灵眼这东西也在只能说是万众生灵里罕见的一种天赋。
可眼前这个图腾却充满着邪性,不止是图腾,连着这个人族也极其怪异,它就没见过有哪个人族的躯体耗损如此严重,明明是行将就木的身体,体内的阴气比凶祟大鬼还要浓郁,正常修士体内这么多阴气,早就走火入魔了。
可这个人没有,明明快死了,却又活得好好的。
还有他丹田的灵眼,轻而易举就压住了自己。
宿聿没理他。
墨兽发现这个人族话特别少,又不依不饶:“你怎么不问我哪里奇怪?”
宿聿没有理体内这个怪异的墨兽,这东西话多,知道的东西藏不住,没必要浪费口舌跟一个躲在自己身体里的东西说话。他的注意力落在周围,陌生的环境让他分不清现今的去向,陷入昏迷前,他记得从一个人族修士的手里逃脱。
被威胁的感觉不好受,宿聿厌恶那种感觉,对那群人族修士没有任何好感,原先那群修士在这座山里还在找什么,他眼睛不好,行动不便,停留在这山里太久,就迟早会遇见那些人。
宿聿突然有点想念那个叫张富贵的野鬼,至少还有个鬼带路。
但也没事,实在不行再找一个,这山里不缺眼睛好使的野鬼。
山里山路多树杂,走没多久路,他就磕磕绊绊地撞到不少树。
但越往下走,他逐渐察觉到了异样,原先南坞山里阴气浓重,现如今阴气稀薄,可再稀薄居然连一只徘徊的野鬼也没见到。
察觉到宿主的想法,墨兽恹恹回道:“那肯定一只都没有呀。”
“你小子把整个南坞山的阴气都吞入腹中,还不知道你吃的是什么吗?”
墨兽扬起了尾巴,敲了敲图腾上的墨灵珠,“你吞的可是上古万恶渊的镇山碑!”

南坞深山,雾潭上游处。
玄羽庄主站在河岸边的石头边,余光停留在石头上残留的血迹,灵兽匍匐在旁边,鼻子杵着嗅着什么,尾巴焦躁地甩动着。不止如此,在雾河边上的玄羽山庄的契约妖兽一反常态,有的连御兽术都差点压制不住。
血,还是人血。
玄羽庄主看向周围修士,垂目沉思着,受伤的修士很多,出现血迹在这深山里并不奇怪,可雾潭边上没见过这些血,但是上游却一直有,就仿佛有谁原先就在这看着。
“你们庄里这些妖兽,看起来不太老实。”一个声音传来。
见白发老者走近,玄羽庄主敛去脸上异色,平静道:“没想到你还留在宿家。”
白发老者耸肩:“也没想到玄羽庄对这上古封印感兴趣,还是你们庄里的老祖宗说了什么?”
玄羽庄主眉头稍动了下,很快神色平缓:“动手的剑修是谁?”
白发老者一脸无所谓地给他让开了道,“这便不知了,至少是个化神期,看路数,像是天麓山人。”
听到天麓山,玄羽庄主道:“能一剑劈裂封印,是天麓山的剑修就不奇怪。”
想到天麓山,玄羽庄主深觉麻烦。
作为天下第一山,天麓山的弟子个个是天之骄子,他们玄羽庄也是靠着地处南界,才能第一时间赶来南坞山,假若消息传到天麓山那边,估计已经有其他势力在赶来的路上。
这时候,一个玄羽庄修士走来禀告。
“师兄们已经让飞鹰查过南坞山了……很奇怪,这山里只有一些残余阴气。”
修士脸色有点难看:“我们没有找到一只凶祟。”
这话一出来,先被周围的修士反驳。
在南坞山的修士们见过太多的凶祟了,怎么可能现在一只都没找到,更何况原先阴气布满南坞山,现在说只有一点残余阴气,那些渗人的阴气蒸发了不成!?
玄羽庄的修士摸了摸头:“会不会之前都是你们的幻觉?不是说你们所见的镇墓兽有致幻之能吗?”
听到这话,旁边齐家人笑出声,宿家修士面露难堪,这群人什么意思?
这意思是说他们宿家修士连最基本的幻觉都判断不清吗?
这时候,雾潭那边传来了新的动静。
玄羽庄的妖兽把潭底那块被剑修劈裂的巨大石碑捞了上来,石碑极重,连玄羽庄都是动用好几只妖兽才将石碑捞全了。碎裂的石碑上隐约还有些纹路,玄羽庄主走近,石碑在潭底太长时间,已经分不清文字,可石碑上隐隐渗出的威压,却让周围的人倒吸几口凉气。
连着通灵的玄羽灵兽,都对那石碑退避三舍。
很难想象这种东西居然会被劈裂。
正当众人齐聚在雾潭边上时,四周却震动起来,只见雾潭边缘开始寸寸瓦解,原先充满尸水的雾潭大坑正在缓缓下沉,骤发的变故让众人大惊失色。
“所有人往后退!”玄羽庄主大喝一声。
与此同时其中的尸水宛若蒸发一点点消失在众人面前,就如同那满山的阴气,在所有人肉眼底下消失了……
一声叩击灵魂的巨响。
从潭底捞出来的石碑在此刻迸发出裂纹,几乎在瞬间,就变成了灰烟!
“这是什么……”
“此碑有灵,灵走碑碎。”白发老者的脸色带上几分冷色,“这不是镇墓之碑,而是镇山碑。”
“镇山碑有什么东西吗?”
“你傻啊!上古的东西,那镇山兽弄死多少人了?由它镇山保护的东西,能差到哪去!”
被剑修劈裂的镇山碑,诡异的血迹,宛若蒸发的南坞山阴气。
而现在,随同这满山的阴气跟尸水,石碑也彻底消失了。
“这是上古遗留下来的东西无疑……”玄羽庄主冷眼看向宿家人:“你们放出了不得了的东西……”
那东西,可能比坐化之地更重要。
……而且这东西现在了无踪迹。
山里间的阴气散去大半,少年扶着枯树,空茫的眼睛还循看着远处。
见人没说话,墨兽昂首挺胸地站立着,开始说这些年它的辛劳。
“这地方外人管它叫南坞山,那是你们人族的说法,更久远点,上古时期管它叫万恶渊。”
野鬼说到底就是人死后执念未散,残留在人世间的残念,残念留得的时间越长,便有可能修行成祟,南坞山满山的凶祟野鬼便这是这般来的。
在上古时期,诸多修士修炼之地繁多,各路各门修士层出不穷,就连山野间的野鬼凶祟也是数之不尽,而这枚墨灵珠天生有镇压笼聚天地阴邪之效,乃是上古奇物之一,后来聚集供奉它的鬼众越来越多,信众将它修筑成碑,令墨灵珠其力见长。
以它为镇山碑形成之地,自上古就天地阴气旺盛,无数凶祟鬼修齐聚一地,也就成了万恶渊。
墨兽提及自己的事情,自豪道:“而小爷我,从降生起便是墨灵珠的守护灵,也是镇山碑的镇山兽,在小爷的地盘上,鬼众魂体不散,修行一日千里。”
宿聿明白了,怪不得原先的南坞山阴气肆虐,遍地凶祟野鬼。
原来是这个墨灵珠的能力……
墨兽甩动的尾巴停止,见宿主兴致不高,接着说道:“你把墨灵珠吞入肚子里,就是把万恶渊吞进肚子里了,也成了墨灵珠的宿主。你看到你体内这些气了吗?这些就是经过万恶渊吸纳天地阴气后凝聚的精纯之气。”
听到这里,宿聿停下脚步,“精纯之气?”
见宿聿终于来了兴趣,它急忙说道:“墨灵珠能成镇山碑,以碑为中心,延展而开就是万恶渊的领域,在此领域之中,阴气充裕,墨灵珠将精纯之气释放出去,鬼修凶祟在万恶渊里,修炼的速度远快于外界,鬼众越多,万恶渊越强,所能凝聚的精纯之气也就越多。”
原来这些是经过万恶渊后的精纯之气,怪不得于他效用如此之高。
这珠子……万恶渊真的有那么强的功效?宿聿仔细观察丹田里那颗墨灵珠,怎么看,它也只是一颗特别的珠子,与墨兽所说的天差地别。
宿聿:“我只看到珠子,镇山碑呢?”
墨兽咬牙切齿:“被那该死的剑修劈裂了,还没修好。”
宿聿:“万恶渊?”
墨兽委屈:“镇山碑没修好,聚不成万恶渊。”
宿聿拨开周围的矮小杂草,继续往前走。
“你别不信啊!”墨兽一下语塞,支支吾吾辩驳道:“要不是千年前灵脉枯竭,小爷我地盘上也是万千鬼众好吗!”
宿聿问:“万千鬼众?”
这说起来就让墨兽如鲠在喉,但它还是细细说道——
南坞山在千年前可是外界无人能进的封印之地,它在此地当山大王许久,手底下长着上万鬼众,放在外界也是叱咤一方的大势力。
可这一切就在千年前,这东寰修道界灵脉枯竭,影响数多生灵,南坞山维持许久的封印因散失灵脉无力支持,等它修复好封印禁制,原先受它牵制的鬼众全都跑了,阴气散了大半,没成型的小鬼魂飞魄散……镇山碑也在千年前的浩劫中严重受损。
自上古留下的基业毁于一旦,墨兽只能重新再来,好不容易南坞山重新有个好起色了,结果一月前这该死的封印又裂开了……历经千年修复的镇山碑再度被毁,现在它不仅镇山碑没了,南坞山的阴气也没了,只能委屈地缩在一个凡人的丹田里度日。
“万恶渊最开始就是一个墨灵珠,墨灵成碑,也就成万恶渊。”墨兽委屈地解释道:“你别看它现在只是一个珠子,只要有足够多的鬼众,假以时日,它变成能成为容纳万千鬼众的世外之地,你见过南坞山吧?先前的南坞山连鼎盛时期的万恶渊百分之一都不及……”
宿聿皱眉:“也就是这万恶渊,现如今退化到只剩下一个珠子了。”
墨兽:“……”
话不要那么直白嘛!
听到这,宿聿对万恶渊不感兴趣,但是经由这个‘万恶渊’后的精纯阴气不仅能缓解他的饥饿,也能刺激他识海中混乱的记忆,最主要是能抑制体内的图腾。
先前他不知道阴气于他的好处,处处受图腾驱使,可自他把这珠子吞了之后,图腾就没再像之前那样驱使他,吵闹的声音也少了。
假若这万恶渊真如这只墨兽所言,上古时期,这东西却确实有点好处……但留着也是个隐患。
墨兽还喋喋不休地说万恶渊的好处,忽然间,它察觉到丹田里的阴气再次朝他聚拢,霎时汗毛耸立退后数步,“你干什么!”
“我为什么要留你?”宿聿反问。
墨兽傻住,急忙解释道:“小爷可是墨灵珠的守护灵,上古万恶渊镇山兽。”
“跟你有关系吗?留你有什么用吗?”宿聿任由着阴气靠近对方,语气如常,却带着一丝冰冷无情:“有用的是珠子,不是你。”
体内的墨灵珠被镶在图腾上后,体内的阴气进入图腾时也会经由墨灵珠轮转,吐纳出更精纯的阴气,这些阴气作用在他身上,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没有这只所谓的守护灵,这珠子也能用。
墨兽这下真的慌了,它忘了这个凡人修为弱是弱,但他有天生灵眼,能看到很多其他修士看不到的东西。要不是这样,这个凡人就不会那么果断地把墨灵珠吞了。
“我有用!!别杀我,我能……”
“我能告诉你珠子有什么用,我能教你用墨灵珠!”
“修行……我也能教你修行。”
就当丹田里的阴气渗入到墨兽四肢里时,它脑海里已经把自己的用处想到枯竭,慌忙开口:“我…我还能给你带路!”
阴气的渗入停住了,墨兽松开遮住眼睛的爪子,看到了逼至眼前的阴气。
“看得见路?”宿聿问。
墨兽急忙点头:“看得到!”
绞尽脑汁的所有作用,到头来居然不如指路!?它堂堂万恶渊的镇山兽,多少鬼众对它俯首称臣,多少修士闻风丧胆……现如今居然得听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族差遣。
耻辱,耻辱!
宿聿注意到沉默,没了耐心:“会不会?”
墨兽:“……”
“往左边,你左手边!”
墨兽心里骂着这凡人小鬼不懂行道,嘴上只能给宿聿带路。
有了指路,南坞山的路变得好走了。
宿聿安静看着视野中稀薄到快要看不到的阴气,但奇异的,那是他这双眼睛唯一能看到的色彩,就好像能看到一点东西,四周就不会太寂寥。
他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感觉到了一点温热。
撒在裸露的皮肤上,好像驱散了体内的森寒之气。
见人抬头看向高处,墨兽窝着不动,妖异的瞳孔也随之抬高,不比宿主看不到东西,它抬眼就看到高处炙热的旭光穿过雾气,落在数百年未见光明的腐土上,“啧,赤日出来了,这照得真不舒服。”
在阴邪地里生长的东西,天生对这高居苍穹之上的赤日敬而远之。
墨兽缩了缩,想避开那炽阳,却发现宿聿站在阳光底下一动不动。
“你丹田里都是阴气,离日光远点,日光会伤你。”墨兽道。
宿聿没说话,他摸了摸臂膀,温热过后肌肤上有种刺痛感。
像是在烧的感觉,可视野里空茫茫的,什么也看不到……好像很久没感受到日光了。
墨兽任劳任怨地给他指路,识海里除了它单方的说话声,没有任何回应。
这个人异常寡言,非必要的事,他好像从不开口。
墨兽想着:奇怪,狡诈,无情的臭小子。
明明浑身都是阴气,却偏偏要往阳气足的地方走……这人有自虐倾向吗!
说修为,宿主的修为压根比不上这深山里任一揪出来的修士,但是他身上给它的压迫力很重,血的味道也很奇怪。作为存活上万年的上古异兽,墨兽什么玩意都吃腻了,可偏偏这宿主身上的血,于它的而言远比山珍海味更具诱惑……又不是瑞兽,怎么血会如此奇怪。
深山里不免有其他修士的踪迹,墨兽发现这个人族小鬼居然是一路避着修士走的,选的都是偏僻的走道,与那些进山的修士避开,仿佛从一开始就与他们不是一道上的。
忽然间,性格古怪的小鬼开口了:“东面是什么声音?”
深山里多是枯树,此时他们已经离南坞山的山口很近,烈日灼灼之下,远处停驻着数多修士。
墨兽趴着,甩了甩尾巴,远远就看到树林之外的动静。
它异瞳眨了眨:“人的声音。”
宿聿看不到路,却听得到声响。
这一路上他多次听到树林里的动静,好在及时避开没撞见人,但出山就没办法。宿聿想到当时那些修士围堵在雾潭边上,眼下潭底的东西在他的体内,那些修士应当不会善罢甘休。
最简单的,就是封山去找,翻山越岭地找。
想到雾潭池上那道凛冽的剑气,宿聿不禁敛眸,时间越长,他迟早会落到那些人手里。
想出去,得过了修士那关。
宿聿稍作思索,往外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抬起手嗅了嗅衣袖上的气味。
血腥味浓重,还带着挥之不去的雾潭水的尸臭味,他现在身上的气味比死人更像死人。
“这附近有死人吗?”宿聿问。
墨兽:“?”
宿聿接着道:“死人,最好死了有一些年头。”
墨兽:“???”
宿聿没听到回答,冷声问:“没有?”
墨兽咬牙切齿:“我找找。”
最后他们在土里翻出来一个死了不知道多久的人,身体都成枯骨了,半具身体都在土里。
宿聿摸了下,“没坏,能用。”
墨兽堂堂一个上古异兽,刚寄人篱下就要帮人指路还帮人剥尸,“你真的是人吗?你比那些刚进南坞山的小鬼还恶劣,他们有的连活人都不敢吃。这具枯骨魂早散了,虽成白骨,但尚存灵力,是个好胚子。你师从哪个门派,说不定我还认识你祖师爷,找死人作甚,做伥鬼?还是要起尸……”
话没说完,他就注意到少年伸手,半点阵符没画,伸手将那半截入土的枯骨从土里扒了出来。
少年没说话,低头摸到那些裸露的枯骨,伸手剥开枯骨身上的粗布衣,他摩挲着将死人的衣裳拉下来,把四周的土壤挖开了稍许。
这人干甚???扒死人的衣裳??
它花那么长时间找的一个好胚子,他不用来使,就为了扒人衣裳???
“你废这么大力气,该不会就为了换一身衣裳?”墨兽震惊。
“有太多味道,会被发现。”宿聿把死人的衣裳扒下来。
墨兽无语至极,它焦躁地在丹田里走来走去,“就外边那些修士,你随便弄点障眼法,只要不是高阶的修士,都看不出来。”
宿聿已经把衣裳扒下来了,简单思索后道:“不会。”
墨兽更震惊了,障眼法不会???
“你杀了那么多活死人,你连最简单的障眼法……”墨兽埋怨的话还没说完,顿然嗅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你在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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