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过一条街,眼前的街市突然间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小黄豆警觉的东张西望,自打出生它还没见过像阳关城这般热闹的场景,它甚至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人。整只鸟又好奇又警惕,两只小爪爪抓着秦时的肩膀也格外用力,生怕一个晃神,它爹就把它给弄丢了。
秦时这个时候已经是有钱人了,走在街上自然不想亏待了孩子。但凡小黄豆喜欢的东西,他都乐意满足它的愿望。
对一只生下来就没有接触过人类社会的小重明鸟来说,阳关城里的一切都是新奇的。
远处高大的城墙、近处的街道、行色匆匆的行人,甚至是酒馆门前高高挑起的酒旗,对于小黄豆来说都是陌生又有趣的景色。
尤其街道两边有各色各样的商铺,还有不少买卖吃食的摊子,小黄豆虽然都没见过,但闻着空气里飘起的香味儿,它也能猜到这些都是什么东西。
小黄豆站在秦时的肩膀上指点江山,看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唧唧叫,着急的时候还会用短短的小翅膀拍打秦时的脖子。
秦时手里抓着一把烤肉串,一边举到嘴边吹,一边忍不住抱怨,“烫啊,小祖宗,就不能再等两分钟?”
小黄豆闻着香味儿,脑袋顶上的翎毛都激动地直抖,哪里忍得住。
“啾!”愤怒的小鸟在它爹的脸颊上啄了一口。
秦时头都大了。
贺知年虽然不知道秦时抱怨的“两分钟”是什么意思,但联系前言后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别闹他,”他把自己吹凉的烤肉举到小黄豆的嘴边,“你吃这个。”
对小黄豆来说,贺知年也是一个熟人。它试探的用尖嘴啄了啄他手心撕开的碎肉,小毛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
“啾!”
秦时挑了没放调料的烤肉撕开,就势也放到了贺知年摊开的手心里。
贺知年望着他微微一笑,“你也吃。”
秦时看了看吃得头也不抬的小黄豆,没好意思只顾着自己吃,索性举起一串烤肉放到了贺知年的嘴边,“吃吧,谁让你帮我喂孩子了呢。”
贺知年,“……”
好像哪里不大对?
秦时没想那么多。烤肉虽然香喷喷,但放凉了就没那么好吃了。再说小黄豆永远对未知的美食充满了强烈的探究心理,这条街还这么长,谁知道它下一个目标又会是什么。
贺知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烤肉。
小黄豆看到他吃,也扑过来抢。在它心目中,秦时拿着的所有好吃的东西都是它的。
贺知年和秦时目光一碰,都被这小东西逗笑了。
清晨的阳光明媚,头顶的天空是一片迷人的蔚蓝,点缀着丝丝缕缕的白云。
秦时的心情也像是漂浮在了半空中,被温暖的阳光照着,惬意的想要眯起眼睛补一个回笼觉。
樊锵指定的那家医馆就在街市的尽头。
医馆里的两位郎中已经从樊锵那里得到了命令,秦时人一到,就被他们迎进了医馆的后院。贺知年还没来得及说一句“我在前院等你”,房门就在他眼前关上了。
贺知年,“……”
贺知年左右看了看,正要找个地方坐下来等人,就见房门又被拉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手心里托着一个乳黄色的毛球——而且还不是秦时的手。
贺知年又有要扶额的感觉了。
他从郎中的手心里接过小黄豆,有些好笑的说:“看来你也被嫌弃了啊。”
小黄豆结构复杂的圆眼睛里全是懵圈的表情,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它瞪大了眼睛看着已经阖上的两扇院门,愤怒的啾啾叫了起来。
为什么它爹被留在了屋里,它却被赶了出来?!
它明明很乖,都没有大声的啾啾叫!
秦时贴在门板上听了一会儿,小黄豆起初还在不依不饶的啾啾啾,后来叫声就消停下去了。大约是被贺知年给哄好了。
秦时松了口气,转身冲着两位郎中拱了拱手,“孩子还小,不大懂事,让您二位见笑了。”
两位郎中都是四十上下的中年人,其中一位姓王,人长得瘦弱,尖尖的一张脸,细长的眼睛总是耷拉着,有些没精打采的样子。
另外一位姓樊,身材高高壮壮,看上去不像郎中,倒像是一位武士。秦时怀疑这人是樊锵的亲戚,或者干脆就是樊家的家将。因为这个姓氏并不常见,而且依照樊锵对药方的重视程度,派出自己的亲信也是非常正常的。
樊郎中的性格要比王郎中开朗一些,见秦时不放心自己的小宠物,不由一笑,说了句,“小郎君宅心仁厚。”
能把一只小鸟当成孩子看待,可不是宅心仁厚嘛。
秦时摆了摆手。他挂心门外的小黄豆,也不想拖延进度,见王郎中耷拉着眼皮在一边等着,似乎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忙说:“在药学方面,小子是外行,两位郎中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
王郎中掀起眼皮淡淡的扫了他一眼。
樊郎中却一下子来劲儿了,拉着秦时朝着屋里的药柜走去,“正好我有一事要询问小郎君,你药方里有一味‘灰矿’不知是何物?”
第84章 气味
贺知年托着小黄豆在医馆的院子里转悠。院子虽然不大, 但也收拾得整整齐齐,院角还种了几棵沙枣树。
沙枣成熟还要等些日子,这个时候, 树枝上虽然已经密密地挂了果, 但颜色还是绿的多,红的少。小黄豆试探地啄了两口就失去了兴趣。
院子就这么大, 小黄豆能找的乐子实在有限。因此在沙枣树上蹦蹦哒哒地玩了一会儿,就开始试探着朝后院的药房前进。
贺知年不需要精通鸟语就能从小黄豆的眼睛里看出它的心思, 他把小黄豆从树枝上捞了过来,跟它商量,“要不,我带你去对面守备府里转转?”
小黄豆歪着脑袋看他。
贺知年指了指守备府的方向,“你看, 你爹这会儿出不来。我先带你去玩。等下回来接他?”
小黄豆看看他,再看看后院药房的方向, 有些犹豫起来。
“你爹有事做, 等他忙完才能出来呢。”贺知年讲完道理, 开始利诱了, “守备府里有好吃的。”
小黄豆屈服了。它冲着贺知年啾啾叫了两声,妥协的在他掌心里窝了下来,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贺知年摸摸它的小脑袋, “这么相信我啊?”
小黄豆晃了晃脑袋上的翎毛, 眼皮都懒得掀一下。
贺知年哑然失笑, “你爹也很相信我……嗯,你们父子俩都很有眼光。”
贺知年托着它出了医馆, 拐个弯就进了县衙。
樊锵平时处理公务的地方就是在县衙的后院,军务繁忙的时候, 他也住在这里。这里算是他的第二个住处。
贺知年在院子外头等了一会儿,就被门口站岗的守卫请了进去。
小黄豆到了陌生的地方,警惕心又冒出了头,好奇地东张西望。
这个院子要比刚才的医馆院子大了很多,院子平整,院角立着兵器架。这里是樊锵平时活动手脚的地方。
贺知年注意到他们前进的方向不是小院的正厅,稍稍有些惊讶。按理说这个时间,正是樊锵处理公务的时间。
“都尉大人在书房。”卫兵说着,直接领着贺知年穿过演武场,朝着东厢走去。
贺知年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家大人有客人?”
卫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却没有回答他的提问。
贺知年便不再问,走上台阶的时候,正好遇见一名士兵推门出来,手中端着一个茶盘,里面是一套刚刚用过的茶具:茶壶和两个茶杯。
贺知年便猜到樊锵刚刚会见的客人是两个人。
士兵与贺知年打了个照面,知道这是樊锵的客人,连忙让到一旁。
贺知年微微颌首,托着小黄豆走了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小黄豆忽然一个激灵,像是被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似的,扑腾着短翅膀开始啾啾叫。
贺知年,“……”
这是抽了什么风?秦时不在,恕他不能听懂鸟语。
小黄豆激动得不行,拼命扇动翅膀朝着端茶杯的士兵扑腾,又被不明所以的贺知年伸手挡了回来。
“怎么了?你认识人家吗?”贺知年学着秦时的样子安抚它,“你不会是想喝水了吧?”
士兵也一头雾水的看看它,再看看手里的茶具,不明白这小毛球在闹腾个啥。
小黄豆悲愤了,“唧!”
贺知年摸摸它的小脑袋,“走,带你去找找好吃的。”
小黄豆与他对视片刻,像是明白了什么,脑袋上的翎毛一下子耷拉下来。
贺知年倒有些过意不去了,他扯着嗓子问道:“老樊!你屋里有点心吗?”
房间里传出樊锵的声音,略有些无奈的说:“我让人去买。”
贺知年立刻安慰小黄豆,“你看,有好吃的了。”
小黄豆有气无力的啾啾叫唤两声,似乎好吃的点心也无法弥补它不被人所理解的打击。
贺知年越发的莫名其妙,他扫一眼端着察茶具的士兵匆匆离开的身影,忍不住开始琢磨,难道刚才拜访樊锵的客人有问题?茶具上留下了什么气息被小黄豆给捕捉到了?
怀着这样的疑惑,贺知年一进门就问樊锵,“刚才谁来过?”
樊锵正坐在书案后面整理几份地形图,听到他的问题,头也不抬的说:“你问这个干吗?”
贺知年就知道这是不想告诉他的意思。他其实对樊锵的客人也不是很感兴趣,只不过小黄豆的反应太奇怪,所以他才就势问一问。
小黄豆从他肩膀上跳了下来,落在靠窗的胡床上,有些警觉地溜达几步,又扑腾着跳上了矮桌,它在矮桌上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像是在用力嗅什么味道。
“随便问问。”贺知年的眉头微微一皱,他想什么样的客人能让重明鸟这么紧张?
难道是什么了不得的妖族?
樊锵将手中的地图卷起来,放到了书案旁边的架子上,嘴里说了句,“等药方定下来,我跟你们一起动身。”
“方便吗?”贺知年诧异,“你可是有军务在身的人。”
樊锵起身走了过来,带着他走到窗下的胡床上坐下,目光冷淡的打量了一下在桌上溜达的小黄豆,对贺知年说:“没什么不方便的。真让你们自己走,那才是不方便。”
贺知年的眉毛皱了起来,“什么意思?你这话说的,是不放心谁?”
樊锵沉吟不语,两根手指却在桌面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敲打起来。这个小动作似乎是他思考问题时候的习惯。
“是小秦?”贺知年盯着他,眸色冰冷,语气却是嘲讽的,“你可真是越发的出息了。一边利用人,一边还要费心防备着。”
樊锵低头看看围着他的手指转悠的小黄豆,忽然问了一个与之前的话题不相干的问题,“你认识小秦的时候,就知道他手里有这样的药方?”
“对。”贺知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意思,脸色也冷了下来,“但一张药方,我还不至于放在眼里。”
他和秦时数番冒险,出生入死结下的交情,可跟一张药方没什么关系。
“一张药方,我也不至于放在眼里。”樊锵没有理会他挖苦的语气,手指在好奇凑过来的小黄豆脑袋上弹了一下,问贺知年,“我只想知道,小秦在你们面前,透露过配方的内容吗?”
贺知年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小黄豆被樊锵弹了一下,晕头晕脑的在桌子上晃了两圈,啪叽一下坐在了桌面上。它正要抗议的啾啾叫,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端着托盘的小兵,行过礼之后,十分恭敬的将茶具摆放在了桌面上。
除了茶水之外,小兵还带来了两样点心。
小黄豆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这一套新的茶具给吸引住了。但贺知年很快发现吸引它的并不是托盘里的点心。
小黄豆围着托盘转悠了一圈,一边还不停地嗅一嗅味道,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有些茫然的表情,像是要找什么东西,却并没有找到。
贺知年也有些茫然了,这小东西到底在寻找什么?
樊锵见贺知年始终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便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我防着的不是小秦。”
贺知年心头一动。在他们这个临时组建的团伙里,他和摇光沐夜都是镇妖司的人。身为缉妖师,他们胳膊肘往外拐的可能性不大。
接下来是云杉,他单独一人,身份背景也有一些可疑之处。
此外,就只有一个魏舟了。
贺知年有一种不可思议之感,“你不会是……怀疑老魏吧?”
樊锵默然不语。
贺知年目光奇异的打量着这位昔日的同窗,“老樊,容我提醒你一句,从魏舟往上推,可是能推到李神仙那里去的。”
“我知道。”樊锵点了点头,“但李神仙已经仙去。他座下子弟众多,你能保证这些弟子都是一心向道之人?”
贺知年,“……”
他又不是神仙,还能保证这个?!
贺知年心头满是疑问,但他也知道樊锵并不是无的放矢的性格。思索片刻,他压低了声音问道:“为什么怀疑他?这总要有一个理由吧?还是说,你手里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消息?”
樊锵淡淡扫了他一眼,“你我都知道,封妖大阵要依托先古时候流传下来的法器,才能够撑开一个小世界。我且问你,短短三年的时间,已有两个封妖大阵被毁,这些法器收回之后,可是交回了镇妖司?”
贺知年迟疑了一下,“这倒是没有。”
镇妖司里都是干活儿跑腿的缉妖师,拿着法器也没有用。一直以来,收回的法器都是交给追云观来保管。
追云观的第一任观主是李淳风。从唐初起,追云观观主和他手下的一众弟子就一直被视为镇妖司的技术核心,协助缉妖师们降服厉害的大妖,并且对封妖阵进行维护。
如今的观主李玄机,也是魏舟的师父,据说是李淳风李神仙一脉的嫡支。
樊锵的身体微微向后一靠,轻声说道:“修炼不易,法器更难得。”
“等等,”贺知年心头一跳,隐约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意思,“我知道修炼不易,但这些事跟你一个边关守将有什么关系?!”
第85章 眼下
“与我无关?!”樊锵冷笑一声, 侧过头斜斜的瞥了贺知年一眼,“镇妖司树倒猢狲散,关外妖鬼横行, 你知不知道这一年来, 我手下的兄弟有多少人折在了巡逻的路上?”
贺知年的满腹怒火都被樊锵的最后一句话给浇灭了。
他想说缉妖师被妖怪围剿,这并不是他们的错。但这些话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呢?作为直面妖族的第一线, 镇妖司没有顶住妖怪的冲击,让这些危险落到了普通人的头上, 这都是事实。
樊锵见他默然不语,神色也平静了一些,“或许是我想太多,但老贺,你们名义上听命于陛下, 实际上却受制于追云观的一群道士……这也是事实。”
贺知年艰难的申辩一句,“追云观是李神仙所建。”
封妖阵也是李神仙一手建起来的。追云观的道士们每年都在各地奔波, 检查封妖阵的运行情况。
他们还协助缉妖师在各地缉拿犯事的大妖怪。就好比在城关外的那一仗, 若是没有魏舟出手, 他们未必能挺得过来。
樊锵微微一笑, “是啊,追云观的确是李神仙一手所建。但是老贺,李神仙已经仙去了。”
贺知年反问他, “你怀疑的, 到底是什么?”
“你们这些四肢发达的家伙, 打架还行,真遇到麻烦的对手, 还不要要仰仗他们?”樊锵望着他,神情中微带嘲意, “但凡降妖除魔要用到的那些神神叨叨的法术,都被他们牢牢掌握在手心里。”
贺知年叹了口气,“道门秘术,不光追云观不会外传。”
“问题就在于,他们不是寻常道门。”樊锵说道:“他们与朝廷牵扯太深,又有干涉你们这些缉妖师的资格——涉世既深,却又紧捂着自己的秘术。你就不觉得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吗?!”
贺知年没有办法反驳他的质疑,只能解释说:“我们有自己的战斗方法。这些年,我们也在摸索如何提高实力。”
如何摆脱这种受道门牵制的局面。
只是人妖两族之间局势严峻,实在不是他们搞内斗的好时机。
“只说眼下。”樊锵敲了敲桌面,轻声说:“我怀疑道门中有人贪图宝物。还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帮着妖族通风报信,否则你们也不会溃败得如此彻底。至于以后会不会怀疑一些别的……这就不好说了。”
贺知年望着他,心头沉甸甸的,“我晓得。”
他不是头一次审视追云观与镇妖司之间的关系。但还是头一次有人在他面前将他心底的怀疑如此直白地剖开,摆到了桌面上。
“这件事不是几句话就能解决的。”贺知年说:“还是……且顾眼下吧。”
“我跟你说的,就是眼下。”樊锵冷冷一笑,“这一路我与你们同行,有没有问题,总会露出端倪……等着瞧吧。”
医馆里。
秦时把配方里的各种药材都挑了出来,又取了一只药钵,按照自己在石雀城里摸索着调配的浓度调制出一份药水。
两位郎中认真地做好记录,看到他粗糙的手法,并没有如他所料的露出嫌弃的表情,反而显得更加振奋了。
秦时觉得,他们大约觉得这么随便配一配都能起作用的东西,经过了他们的改良之后,效果只会更好吧。
秦时不是医科出身,对药方的事情其实知道的不多,药物相互作用的原理也了解得稀里糊涂。他也明白自己被喊到这里,主要的任务是帮着郎中们辨认各种药材,确定它们的成分。
而医馆里准备充分的各式药材也让秦时生出了一种“樊锵似乎老早就在着手研究针对妖怪的药品了”这样的感觉。
等两位郎中发现从秦时身上再也榨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就干脆利落的将他撵了出去。
秦时险些被门板夹到脚后跟,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两位郎中翻脸的速度太快,就看见了坐在廊檐下等着他的贺知年和小黄豆。
贺知年腿上还放着一包打开的点心,不过小黄豆看上去并不是吃的很起劲儿,一边吃一边朝着药房的方向张望,看见秦时出来,立刻眼前一亮,呼扇着翅膀就朝着他飞了过去。
在经过了李飞天的特训之后,小黄豆也算是掌握了基本的飞行技巧,只不过它还太小,力气不够,飞不了太远。
秦时站在药房门口,含笑看着这一幕。直到小黄豆没了力气,直挺挺从半空中落下来,才上前一步,将它捞在手里。
“玩什么了?”秦时掂了掂它,笑着问道:“点心好不好吃?”
话音刚落,秦时就听到脑海里响起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不,不好吃。”
秦时,“……”
秦时又惊又喜,把它捧到眼前,“是你说话了?”
小黄豆见秦时终于能听到它的声音,也开心的不行,一边呼扇翅膀一边在他掌心里蹦跳,脑门上的小翎毛激动得抖个不停。
“是我,是我!”
“真棒啊,豆子。”秦时试着像跟团子交流那样,在意识里跟它说话,“怎么忽然就会说话了?”
小黄豆眨巴眨巴大眼睛,有些困惑的说:“以前也会说,但是爹爹听不到……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你就听到了。”
秦时一下紧张起来,“什么味道?”
小黄豆不知道该怎么表达了,有些烦恼地跺了跺爪爪,“就是……奇怪的味道。”
秦时体贴的换了一个问题,“你是在哪里闻到的?”
这个问题小黄豆可以回答。它鬼鬼祟祟的回头扫了一眼坐在廊檐下正在收拾点心包的贺知年,小心翼翼的说:“今天的事,不可以让你爹知道。”
秦时,“……”
秦时反应了一会儿,结合了小黄豆那个充满暗示的眼神,明白了这大约是贺知年说的话。
秦时也鬼祟起来,“什么话不能让我知道?”
小黄豆回忆了一下,开始像个留声机似的一句一句重复它能记得的话。
“你到底怀疑谁?”
“我和你们一起走。”
“从魏舟往上推,可是能推到李神仙那里去的。”
秦时听的一头雾水。如果他在现场,大约就能明白,这些话的顺序是被小黄豆的记忆调整过了的,并不是真正的顺序。
他正疑惑贺知年是去见了谁,就听小黄豆又挤出来一句:“老樊,你屋里有点心吗?”
秦时心中豁然开朗,贺知年去见了樊锵。
樊锵大约决定了要跟他们一起上路,还有……他在怀疑他们这个队伍里的人。但是为什么怀疑呢?
是因为药方吗?
只是一张药方而已,似乎还没有到达这样重要的程度。
贺知年那一句“不要让你爹知道”大约是在逗它,或者,他对重明鸟的习性知道的很多,知道这么大的重明鸟有可能通过精神体来交流,所以提前提醒它一句。
但他估计没想到,小黄豆并不是那么听他的话,转头就把它记得的东西统统告诉了秦时。
秦时顿时有种啼笑皆非之感,又觉得偷偷摸摸跟他告状的小黄豆可爱得不行,忍不住捧到嘴边亲了几口。
“好乖,想吃什么点心,爹给你买。”
小黄豆是听得懂它爹的问题的,它用小翅膀拍了拍肚子,“不饿。”
“不饿就先不吃。”秦时的理智又回来一些,觉得小孩子似乎三顿饭更重要,零食还是适可而止吧。
小黄豆听话的点头。
秦时再一次感慨重明鸟的精神力太过强大,明明还是一个出壳没多久的小幼崽,竟然就无师自通的学会了使用精神力,团子学说话都没有这么早——这大约就是普通人和神兽的区别吧。
他只是个普通的半妖,所以生的孩子笨一些,小黄豆的爹妈都是神兽,所以孩子一生下来就拥有种种神奇的能力。
别说,拼爹果然是有道理的。
秦时心疼了一下被他按在意识海里睡大觉的团子。
这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
意识海中,熟睡中的团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它刚才似乎听到有什么人在说话。是陌生的声音,但这声音带给它的感觉并不是威胁,反而有些亲近。
团子竖起耳朵听了听,发现声音又没有了。
难道是刚才听错了?
团子困惑的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贺知年的表情不大开朗,像是有心事的样子。他冲着秦时招了招手,“忙完了?能走了吗?”
秦时抿嘴一笑,心想要不要找贺知年求证一下呢?他在意的是,为什么贺知年要提醒小黄豆不能告诉他?
知道樊锵会防备他,秦时其实并不会感觉有多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