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迢迢—— by牛角弓

作者:牛角弓  录入:07-03

没有了晁家做支撑,太子的位置是不是还能像以往那么坐得结结实实……在很多人心目中,这得画上一个问号了。
再说太子爷的名声还是那个德行。
秦时想到这里,心又沉了沉。如果他对明家的猜测没有错,这也意味着明家很快要重新在人前露面了。
到了天黑的时候,贺知年还是没回来,甚至也没打发个什么人回来给他报信。秦时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多半不假。
他们一定已经在讨论要不要去关外古墓的事。
但在这个风云涌动的时刻,一张古墓的布局图横空出世,会不会是什么人的陷阱呢?
关键就是,哪怕明知它是一个陷阱,贺知年,乃至整个镇妖司很有可能仍不会放过这样的一个机会。
秦时满脑子都是这些事,一抬头却见小黄豆嘴里叼着一块桂花糖,正要喂给水兰因吃。水兰因大约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也颇是好奇地仰着脑袋,不断地吐出信子试探它的味道。
秦时不是养宠物的专家也知道人类爱吃的很多口味重的东西,都不可以给小动物吃。糖、盐、一些特殊的食品添加剂等等。
秦时眼疾手快的从水兰因的嘴边抢下了那块糖。
两小只一起抬头看着他。小黄豆是想起秦时嘱咐过不可以乱喂东西给水兰因,因而略有些心虚,水兰因的小表情则有些可怜巴巴,光秃秃的小尾巴还跟着一摇一晃。
秦时拿着糖的那只手僵在半空中。他与小东西对视片刻,有些泄气的将桂花糖放在了水兰因的嘴边,“舔一舔,尝尝味道,不要吞。”
水兰因吃东西都是直接吞下去,他怀疑这小东西是没有什么味觉的。但小孩子就是这样,别管自己能不能享受,别人有的,他也会想要。否则就会觉得家长偏心,觉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心里会有落差。
家里孩子多,秦时在这方面一向都很注意。
想到孩子,秦时又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意识海,发现秦团子已经显出了自己的模样,体型比原来大了一圈,只是依旧保持着熟睡的姿势,看上去懒洋洋的。
水兰因听话的没有一口吞掉桂花糖,而是用舌尖在糖块上舔了舔,大约对这个味道不感兴趣,它很快放弃了这种尝试,开始围着小黄豆转圈。
它比刚出生的时候大了一圈,也更有活力了,在房间里游动的时候速度也越来越快,也更加灵敏。
秦时看着它游动的样子又想起了小龙。
大约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愁善感。或者因为小龙和狼王的相继离开,秦团子的闭关,让他感到有些寂寞了。
就这么出了会儿神,秦时再次将注意力放在身边的时候,才发现两小只已经打起来了!
秦时,“……”
秦时因为走神错过了重要的情节,完全不知道它们为了什么事翻脸,眼瞅着小黄豆的尖嘴就要叨在水兰因的脑门上,只好一手一个,先将它们两个分开。
“怎么了?”秦时觉得头疼,心想狼王在家的时候小黄豆不是挺乖的,怎么它一走,小东西变得这么暴躁?
小黄豆气哼哼的,还很不服气,“它说桂花糖不好吃!”
水兰因愤怒地用尾巴尖在秦时的手腕上拍了一下,嘴里发出嘶嘶的叫声:就是不好吃!
秦时无语,大家这是太无聊了吗?
“豆子喜欢这个味道,所以推荐给你分享,它是好意。” 秦时耐心的给它们做调解,说完水兰因,再转头说小黄豆,“你水叔跟你的生活习惯不一样,你爱吃的,它不一定喜欢……”
话音未落,就听屋外有人笑了起来。笑声醇厚,是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秦时一把抓起宽刀,顺手将另一只手里的小黄豆塞进了衣襟里。
有脚步声落在了门前的台阶上。很轻的脚步声,好像有一片树叶被夜风卷起,轻飘飘地落在了门外。
秦时没动。
小黄豆在他怀里扑腾几下,鬼鬼祟祟的露出了小脑袋。
这个时候,他们都听到了一阵非常柔和的鸟鸣,嘀哩嘀哩的,又轻、又软,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秦时听不出这是什么鸟在叫,正思索刚才的笑声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就见小黄豆从他衣襟里窜了出来,绕着他的肩膀飞了一圈,一头扎进了大门口厚帘子的缝隙里,飞出去了。
秦时大吃一惊,连忙追了出去。
夜色已经降临,门外的廊檐下挂着几盏灯笼,柔和的灯火照亮了小小的庭院,一大一小两只鸟儿正在这昏黄温暖的光线里盘旋飞舞。大的那只一边飞一边不停的发出鸣叫声,叫声中透出一股欢快劲儿。
这是一只非常漂亮的大鸟,身量几乎赶上了秦时在后世见过的金刚鹦鹉,浑身上下毛色金黄,头顶一簇凤翎,毛尖泛着一抹朱红,长长的尾羽拖在身后,几乎比它的身体还要长一些。
它像是拖着一把飘逸柔软的飘带,在夜色里散发着莹莹的亮光。随着它飞舞的姿态,秦时仿佛看到有细碎的光点从它长长的尾羽上散落开来,漂浮,旋转,消失在夜色里。
秦时几乎看呆了,他隐隐约约猜到了它的身份。
小黄豆就像被蛊惑了似的,呼扇着翅膀,围着大鸟长长的、发着光的华丽尾羽来回兜圈子,大鸟似乎在引导着它,慢慢地越飞越高。
它们像是漆黑夜晚从天而降的两颗星星,明亮耀眼。伴随着那种奇异柔和的嘀哩嘀哩的鸣叫,越飞越高。
秦时手里的宽刀收回了鞘里。
他就那么站在门外的台阶上,仰着头,一言不发的望着半空中越飞越远的两颗星星。他听到远处传来的喧哗,应该是有人看到了它们,为它们的出现而激动不已。
秦时有些惆怅的笑了,“祥瑞啊……”
看到祥瑞,谁会不激动呢?
秦时想到了刚刚倒霉的晁皇后和她背后的娘家。晁家刚刚被抄没,祥瑞就出现了,还让满长安城的人都看到了。
这时机选的……
秦时再没见过比明成峰更会补刀的人了。

第215章 三卦
房间还是那个房间, 火盆里拢着炭火,一旁亮着灯,水兰因蜷成小小一团, 缩在一块柔软的毛皮下面熟睡。
窗台上水仙花开得正盛, 暗香在夜色里幽幽浮动,像秦时无法平静下来的心情。
他觉得哪里都没变, 但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陌生的男人就坐在他的对面,面容英俊, 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容,正垂眸望着案桌上的小黄豆。
小黄豆背对着秦时,正充满好奇的打量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亲爹。它时不时还要左右踱几步,好像要通过不同的角度,全方位的观察这个人。
这个人能变成和它一样的黄鸟, 却比它更大,飞得也更高。它还能带着它飞过大半个长安城, 再安全的引着它回家。
要知道小黄豆对于方位的感应还不够成熟, 只敢在它爹附近兜兜圈子, 或者在李飞天的陪伴下飞的远一些。
但眼前这个能变成大鸟的亲爹不但能引着它飞到那么远的地方, 还能引导它在半空中分辨方位,教给它很多飞行的技巧。
在小黄豆的眼里,这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人。
当然了, 这毕竟是一个陌生人, 小黄豆对它的出现还是有那么一点担心的, 万一他是个拐子可怎么办?!
小黄豆回头看看它爹,发现秦时还坐在它身后, 于是它放心了,回过头继续观察这个突然间冒出来的奇怪的亲爹。
明成峰看的有趣, 忍不住伸手在它脑袋上轻轻弹了一下,“还没看够?好看吗?”
小黄豆被他弹的一个趔趄,有那么一点儿不高兴,“我爸爸最好看!”
一边说着,一边往秦时的方向退了两步。
秦时的心像是泡进了醋缸里,又酸又软,却又不能真的做些什么。他要是真的能把眼前这人当成拐子就好了。
明成峰叹了口气,觉得小东西维护着秦时的样子让他很不是滋味儿。
“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明成峰专注的看着小黄豆,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生得不是时候。我第一次为它占卜,就卜出一个流离失所的卦象。我当时怎么都不能相信,怀疑哪里出了差错。我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流离失所……”
它明明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王子。秦时在心里替他补足了后半句话。
明成峰抬手挡住了眼睛,像是在平复自己的情绪。然后他轻声说道:“我卜的第二卦,卦象显出孩子有夭折之相。”
秦时,“……”
秦时想起了小黄豆还是一颗蛋的时候,从姑获鸟的草窝里滚出来,叽里咕噜滚到他脚边的情形。
后来他和贺知年在地底遇到沙鼠的围堵,两个人一起掉进了地下暗河里,再醒来的时候发蛋壳上出现了裂纹。
当时他也心惊,生怕它受了伤,无法成功孵化了。结果它给了他们一个惊喜,在那么险恶的情况下,顺利地破壳了。
秦时的眼睛有些酸热,他抬手摸了摸小黄豆,好像在确定它就在那里。
小黄豆不明所以地抬头,望望它爹,撒娇的在他手背上蹭蹭。
明成峰看着这一幕,眼泪都要流下来了,“后来孩子被偷走,我一路追到金州郊外,彻底失去了线索。那时候我想的是,若是实在找不回来,实在保不住,就认命吧。重明一族幼崽的出生率不高,破壳的概率更低。还有那么多无良的猎人等着把它们偷走,换取高价。长安城里有琼华楼,洛阳、秦州……各地的黑市都有这样的买卖。”
秦时垂眸。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泡进了醋缸里,鼻子眼睛都酸得让他想流泪。或者这并不是他的感觉,而是明成峰的情绪感染了他。
秦时对他的感觉更加复杂了。他有些排斥明成峰的出现,但又有些同情他。
秦时在小黄豆身上确实没有感受过这样的绝望。他知道自己并不是那个偷走孩子的人,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自己对明成峰的痛苦,好像要负一些责任。
“我在郊外的荒野里给它卜了第三卦。” 明成峰说:“第三卦是绝处逢生,遇难成祥。”
他望着小黄豆,眼里泛着泪光。
小黄豆却没有看他,它打了个哈欠,歪着脑袋在秦时手背上蹭来蹭去,然后缩进了他的掌心里。
刚才飞了那么远,它有些累了。
秦时看它这样撒娇,心都要化了。他把孩子捧起来,放在嘴边亲了亲。小黄豆抱着他的下巴蹭了蹭,闭上眼睛,就那么安心的睡了过去。
这是他们父子俩每晚例行的晚安仪式。秦时也是在亲上了小黄豆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在明成峰的面前这样做,并不是很合适。
秦时有些尴尬,从一旁的垫子上拽过来一张柔软的毛皮,裹住了小黄豆,递到了明成峰面前,“我没有什么恶意,就是习惯了……孩子小,每天晚上需要大人给讲故事,陪它说说话,然后给它一个晚安吻。”
明成峰从没听说过“晚安吻”这样的说法,但孩子显然是喜欢的,而且很习惯了睡前这样亲昵的举动。
明成峰学着他的样子,笨拙的在小黄豆的脑袋上亲了一下。幼鸟细软的绒毛有一种特殊的柔滑,这触感对明成峰来说是陌生的,却又令他心悸。
他甚至有种头晕眼花的不确定感。这是他的孩子,是他昼思夜想,牵肠挂肚,以为再也见不到的孩子。
明成峰泪如雨下。
秦时就这么抱着孩子,看着孩子它爹毫无形象的哭了足有一刻钟。
然后这个红着眼睛的大男人顶着脑门上一撮翘起来的头发,可怜巴巴的问他,“我晚上可以不走吗?就让我睡在它身边。”
秦时简直为难死了,“小黄豆从还是一个蛋的时候开始,就每天晚上睡在我身边。没有窝,也没有别的房间……我原来预备等它长大一点儿了再跟它分开睡。”
孩子那么小,而且他们一路从关外走来,经历的危险实在太多了。让秦时把孩子安排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入睡,他怎么能舍得?
秦时养孩子的经验都是从秦团子那里得来的,别的不好说,但儿歌和睡前故事肯定是要有的,还有晚安吻,这个也是不能少的。因为幼小的孩子需要通过父母的示爱来确立自己的地位。
只有被爱的孩子,面对生活的时候才会充满自信。
明成峰呆愣了好久。
他终于明白,秦时对小黄豆的感情要比他自己,比他所熟知的父母们都更加直白。他对孩子的爱,毋庸置疑。
“我非常爱它。”秦时与他对视,眼神不闪不避,“所以,它若是主动要求跟你走,我不会阻拦。但我不会把它交给你。”
明成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不是要为难你,为难这孩子的父母亲人。”秦时摇摇头,“这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不想让孩子觉得是我要离开它,甚至是主动放弃了它……我的孩子,应该被所有的人爱着,关心着,我不想让它承受被亲人抛弃的痛苦。”
明成峰知道自己来见秦时,无论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对秦时来说都是过分的。孩子是他一手养大,明家凭什么要求他归还孩子,做出这样的牺牲?
孩子又不是秦时给他们弄丢的。
明成峰既为秦时对孩子所抱有的感情而欣慰,又很为难此刻的处境。他该怎么办呢?他能抢吗?
小黄豆会乐意让他抢吗?!
明成峰看着自己的孩子裹着一块柔软的毛皮毯子,就那么安心地在秦时臂弯里睡着,开始感觉到了这件事的为难之处——不管有没有亲缘关系,对面这一人一鸟都是父子,他明大族长才是不受欢迎的插足者。
狠话说完了,也表过态了,秦时觉得明成峰应该不会跑来硬抢。这让他也有意识的缓和了态度。不管怎么说,跟孩子亲爹搞好关系都是应该的。
秦时开始讲小黄豆小时候的那些事。它是怎么破壳的,怎么被虺一族的大蛇们驮着回到地面上的,又是怎么跟着他一路冒险的。它甚至还进过封妖阵,收到了水兰因送给它的一颗妖丹做见面礼。
明成峰听的入神,觉得自己族里许多成年的重明鸟都不一定有他儿子的经历坎坷。
这让他既骄傲,又心酸。
“总之就是这样,”秦时说:“你们要是有本事把孩子哄走,我没话说。我都听它的。要我主动把孩子给你们,那不可能。我们俩从它出生起,一直相依为命,一天都没分开过。”
秦时说着说着,情绪也上来了,语气里都带着火星子,“它要是不愿意,谁也别想跟我硬抢!”
他被接二连三的离别顶得一肚子火气,心想大不了就打呗,谁怕谁?!
但明成峰并没有硬抢的意思。他看到现在的秦时,想到的是刚丢了孩子的时候,那个绝望愤怒恨不得掀翻全世界的自己,忽然就生出了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我答应你。”明成峰有些艰难的表态,“我也听它的。孩子不乐意,我绝不勉强它。”

秦时的情绪慢慢平复, 他在心里暗暗掂掇明成峰话里的真假。
“我想邀请你们去明家做客。”明成峰望着他,诚恳的提出邀请,“我当然希望孩子看到它真正的家会心生喜悦, 会想要主动留下来。但它若是不愿意也没什么, 它至少得知道自己出生在哪里,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还有那么多盼着它的家人。明成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这是一个秦时无法拒绝的邀请。
明成峰扫一眼秦时怀里熟睡的孩子, 恋恋不舍的起身告辞,“那就这么说定了, 明日一早,我派车来接你们。”
秦时起身相送,有些好奇的问他,“明家的人都已经回家了?这么快吗?你们前些日子都躲在什么地方?是不是不太远?”
明成峰顾左右而言他,“是啊, 明家离长安城可不远。孩子要是留在明家,以后想要来城里玩也方便得很。”
秦时, “……”
秦时原本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但明成峰回避的态度反而激起了他的好奇心。
那么一大家子人, 他想, 到底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呢?
明成峰生怕他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说完告别的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因为他的态度, 秦时纳闷了好久, 怀疑这样的问题是不是触碰到了明家的什么忌讳, 或者他们有独特的躲藏方法,不能让外人知道?!
贺知年一夜未归。秦时既挂心他们西行的事, 又忍不住琢磨明家邀请他们做客的时候会不会耍什么花招。思来想去,一整夜都没有睡好, 早起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昏沉的。
等他洗漱完毕,带着小黄豆一起吃早饭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并不仅仅是因为没睡好所以没精神,而是因为秦团子在消化他存贮在意识海中残留的的灵力。
经过了再一次的升级,秦团子已经初步具备了成年虎的体型,身上那种略显笨拙的圆胖的感觉都不见了,它的耳朵、肩膀、爪子、背脊的线条……都已经显出了成年猛虎杀气凛然的棱角感。
秦团子急着要出来,所以它吸收灵力的速度又快又急,导致经脉中运转的灵力有些后继无力,让秦时出现了轻微的脱力的症状。
秦时有些无奈,他满脑子都是明成峰要抢孩子,完全没有留意到秦团子的问题。这让他觉得有些对不住它,于是当它耍赖撒泼要出来的时候,秦时就把它放了出来,同意让它在外面疯一会儿。
小黄豆与它也算久别重逢了,冷不丁看见它的团子哥出现了,扑过去在它背后滚来滚去,兴奋得声音都要喊劈叉了。
秦团子十分稳重的在房间里来回溜达,看到水兰因迷迷糊糊的抬头看它,还十分慈爱的凑过去在水兰因的小脑袋上舔了一下。
水兰因不怕它,一段时间没见,它也有些兴奋。为了表达这种愉快的情绪,它还十分别扭地晃了晃自己的尾巴尖。
秦时,“……”
大家都喜欢毛茸茸的动物不是没有道理的。蛇尾巴这种光溜溜的造型确实不大适合来回摇晃。因为看上去不像是在卖萌,反而会让人觉得它锁定了目标,就要发动攻击了。
但这个不能说,说了会伤害孩子的自尊心。
秦时的心情因为秦团子的出现缓和了许多,他跟水兰因解释了一下要出门做客的事。他原本以为水兰因会选择留在家里睡觉,没想到小东西听完他的话,很活泼地朝着他游了过来,一下就缠住了他的脚踝。
这是要跟他一起走的意思。
秦时把它勾起来绕在了手腕上。水兰因眨巴着黑亮的眼睛跟他对视,眼睛里明晃晃的写着:想去。
秦时心想,过一段时间他们就要出门,要去西北那么远的地方,那可不是什么轻松舒适的旅程。他们有可能需要急行军,很长时间都在野外度过。让水兰因提前出门,感受一下外面的情况,温度什么的,似乎也是很有必要的。
而且秦时记得明成峰当初找孩子的时候,曾跟水兰因接触过,他们彼此之间也算是熟人。
也不知道水兰因潜意识里对明成峰这个旧友是不是还有印象,还是单纯想跟着秦时和小黄豆在一起,总之对这一次的出门,它的表现非常的主动。
秦团子陪着小黄豆和水兰因在院子里疯玩了一会儿,就被秦时收回了意识海。这个时候,明家的马车已经停在贺家的大门外了。
明家的马车宽敞又舒服,一路不疾不徐,出了安化门之后拐上了向东的大路。从这里往东走,就是明空山的方向。
秦时也是这个时候才知道明家的老宅就在明空山的深处。
“说起来,这还是太\宗时候的事,”来接人的管家这样介绍说:“明家的老祖宗追随太\宗南征北战,后来天下平定,太\宗便将明空山赐给明氏一族做封地。”
秦时心里诧异了一下,暗想明家老祖宗这是看出李家要坐天下了,所以才去争这个从龙之功?祥瑞真的这么灵吗?
“明家的老祖宗与袁、李两位大师都有交情,”管家是个相貌十分慈和的中年人,说起话来总是笑眯眯的,“后来知道□□要起道观,就主动邀请他来明空山看看。后来,□□就选中了南峰的那块地。”
“原来如此。”秦时心想难怪他跟李玄机打听明家的时候,李玄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原来他们跟明家有这么深的渊源。
管家很和善的看着小黄豆,告诉它马车里有很多小抽屉,抽屉里有好吃的点心,让它自己找找看。
小黄豆转头去看秦时,见他点头,便带着水兰因开始找抽屉。明家的马车设计精妙,很多意想不到的地方都装有暗格,当然这些暗格不全是为了装点心,有些地方是装着各种救急用的药丸,有些则装着防身用的器具。
小黄豆和水兰因把这个当成了一种有趣的游戏,在车里翻来翻去的,管家老伯就带着满脸的笑容看着它们淘气,很是纵容的模样。
秦时心想,看来明家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少主子要回家来观光了。估计一个一个都会把小黄豆当成祖宗那么供起来。
毕竟它是族长的第一个孩子。
在这个时代,嫡长子这个身份是有着特殊的意义的。
秦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当他看到站在大门外等着欢迎小黄豆的乌央乌央的人头的时候,心里还是惊悚了一下。
这么多的人,明成峰到底把他们藏到哪里了?!
明成峰迎了上来,他身后跟着一位眼含热泪的美貌少妇。
秦时看见明成峰还可以放狠话,说孩子绝对不会还回去。但看见了小黄豆的亲娘,这种狠话他就说不出口了。
那是小黄豆的亲娘。
母亲这个身份,注定了与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同。昨夜明成峰只是试探的想要回小黄豆,秦时就快气死了,他无法想象孩子被人偷走的时候,对她是多大的打击,她又是怎么熬过来的。
秦时在观察明夫人,但明夫人眼里却只有一个小黄豆,除了它,她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明夫人站在秦时面前,一双眼睛做梦一样盯着站在他肩膀上好奇的东张西望的小黄豆,哭的泣不成声。
小黄豆也有点被这阵势吓住了。它往秦时的脖子那里凑了凑,又觉得自己有些反应过度。面前这些人虽然只有明成峰和管家老伯它是见过的,但他们看着它的时候都十分友善。而且它爹也没什么表示,小黄豆就默认这里的一切都是安全的。
它在意识里偷偷跟它爹说悄悄话,“这是昨天那个亲爹的家吗?他们家好多人啊。”
秦时,“……”
什么叫昨天那个亲爹?!小东西到底有没有搞明白亲爹两个字的意思啊?!或者在小黄豆心目中,亲爹亲娘大约只是两个陌生人的名字?!
明家诸人的脸色也有些奇怪。秦时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能够听到小黄豆的悄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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