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那小少年反应,顾小灯便主动上前去喊他:“守毅。”
小他五岁的顾家第五子顾守毅当即转过身来,一见他就皱了眉:“怎么是你?”
“是我是我。”顾小灯开玩笑道,“来欢迎小五公子。”
顾守毅的脸上顿时浮现出吃到了苍蝇的神情。他还和五年前一样讨厌顾小灯,或者应该说是更讨厌他了。
顾小灯见他还是这模样便笑笑,没有再多搭话,从书童那儿抽出自己的小本子递给他:“祝顾五公子第一天到书院来能开开心心的,这是我这几年里整理出来的先生们的授课习惯,可能帮不上你什么,你就当拿了去垫垫纸笔吧。”
说罢他回自己的最后一排去,自认为能掏出去的一点点助力也就这样了。
这几年他去西昌园的次数不多,几个顾家的血亲能见上的面并不多,当年他心心念念想着和亲人们处好关系、做和睦一家人的心思慢慢淡了下去,不时冒出一点芽,长茁壮了又被掐下来。
顾小灯既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做才算是对的,只好常常自欺欺人地自娱自乐,融入家人的念想还在着,只是不那么浓烈。
每逢此时顾小灯便格外想念义兄。张等晴既不在,他便想顾瑾玉,顾瑾玉时常见不到,他便又想着苏明雅和其他几个相识来往的人。
回到最后一排,顾小灯摊开新书,转头去看窗外初升的太阳,眉眼弯弯地开始想象新一年的生活。
今年再读一年书,春奋笔,夏疾书,秋破卷,冬出城。
待冬末年关后,来年不妨瞄准一个时机,想尽办法悄悄离开顾家去,不为别的,也要为见上义兄一面,他实在太想张等晴了。
年少时张等情担忧的那些江湖仇家,也许已经把他们忘干净,不再耗费时间去追踪他们了——就算是仍在追踪,他们俩已经长大了,也有一定能力保护自己了吧。
不知义兄以后怎么打算?若是想继续参军,他便想去当个军医,一边发光发热一边跟他作伴。若是张等晴想退伍,那他们兄弟俩便又可以搭伙,做卖货郎、做游医、做游侠。
顾小灯在长洛有眷恋,但长洛仍旧是陌生天地,他可以不时到这来会会亲友,但久待怕是不能。
他在长洛眷恋的那些漂亮人们,无论男女,每一个都有自己的所思所追,他们在顾小灯的生命里是颇为重要的亲友,顾小灯在他们的生命里倒是微不足道的一粒微尘。
正如顾瑾玉属于顾家,苏明雅也属于苏家,他却无家可属,顾家养了他来不知道是用作干什么……他希望他们是惦念着几分血脉亲情,随手把他丢这养了。
长洛如此之大,顾小灯一己为异家,能属于他这个家的寥寥无几,不仅没有能共度一生的,仅仅是共度几年的人也没有。
想来,到时他要离去时,大家也不会有什么不舍。
没准他离去时,这里绝大多数的人都会为此而感到开心。
日出光耀四方,逐渐清晰的脚步和说笑声传来,顾小灯在窗口看着新年开课的同窗们,苏明雅暂且不来,剩余的二十二个公子带着他们的书童陆陆续续进来。
大部分不给他正眼,葛东晨关云霁等也不会当面来和他攀谈,少部分带着略微淫邪的眼神瞄他,到最后,只有坐在他隔壁的苏小鸢灿烂地笑着跑来和他招手。
“山卿哥!”苏小鸢恨不得把自己的桌子拖过来和他并坐。
顾小灯的心便又亮堂起来,笑着同他小声交耳几句,二月春风,也就剪刀似的剪过时光去。
三月桃花盛开时,长洛今年的第一场春考圆满结束,苏明雅还没回竹院,顾小灯平静又孤清地把小配养大了一圈,每天除了内外的两重功课之外就是逗小狗玩。
一个多月没见到一根头发丝的顾瑾玉忽然在一个深夜赶到了学子院,他来时顾小灯都睡着了。
顾小灯是被小配嗷呜嗷呜的小声音惊醒的,睡眼惺忪地睁开眼时,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背影蹲在小狗窝面前,大手捂住了小配,月光盖了满身,依旧短短的发梢飘扬在空中,发梢似乎沾到了血迹,干涸后凝固出了两绺。
顾小灯耸耸鼻尖,一时便清醒了,用力地爬起来喊他:“顾森卿……我闻到一点血腥味儿了,你受伤了吗?”
顾瑾玉身体一抖,忙转过头来看他,声音有些沉哑:“对不起,我吵醒你了么?”
“没有的事,最近小配肠胃不太爽利,前阵子半夜总是拉小肚子,我晚上会睡得轻一点。”顾小灯边答着话边披上衣服。
里屋的窗户洞开,顾瑾玉这厮,这一回来俨然是翻窗进来的,说是做贼也不为过了。
顾小灯没跟他计较那么多,到桌前点了灯,随即便也蹲到他身边去,伸出指尖戳戳他脑壳:“所以你受伤了吗?我鼻子灵的。”
顾瑾玉又道歉:“对不起,是我没来得及把衣服换干净。没受伤,味道是别人的。”
顾小灯小小地抽了一口气,借着灯光和月光打量顾瑾玉古井无波的脸,大半夜愣是被他一句话整得不寒而栗:“这么危险啊?”
顾瑾玉摇摇头,说是没事,黑亮的眼睛定定看着他:“小灯,我待会就要出一趟远门了,最快也要半年才回来。对不起,原本只是想回来给你留张纸条,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纸条可以让花烬留,他不过是想回来多看他两眼。
顾小灯一时震惊住了:“待会?连在家里过夜都不行吗?这是你出去最久的一趟了,你要去哪儿啊?”
“去哪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把我调离出长洛。”顾瑾玉抬手摸摸顾小灯的发顶,“我只能跟你解释起因是朝堂上的两党皇嗣交恶,皇帝陛下要让太女和二皇子持衡,东宫阵营更雄厚,他要先削弱我,所以暂时让我远离中枢。但你不用担心,这也在东宫的计划之中,我原本就是要到外面去查获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的,只是现在提前了而已。”
顾小灯心弦绷紧了,抓着披散的头发站起来:“听着很凶险的样子。你等我一下,你要走那么久,我有点害怕,我去找点你能用上的东西给你。”
顾瑾玉起身要跟上,又被他喝止了:“你看看小配去,不要跟过来!”
顾瑾玉只得听话地蹲守回去,有些出神地看着长大了一圈的黑白小狗,小配对上他也是狂摇尾巴,兴奋又滚烫地舔着他手掌,单纯又炽烈,活力四射得仿佛永远不怕被辜负。
半晌,顾小灯拎着个不小的精致布袋过来,有顾瑾玉双手张开那么大,里头全是小小的瓶瓶罐罐。
顾小灯跑了一趟回来后袖口束得紧,脸色也苍白了些许,披头散发地蹲在顾瑾玉面前,把布袋掏开来给他看:“那个,森卿,这里面的小东西是我这几年弄出来的一些药丸药膏还有药汁……虽然看起来好像很不靠谱,像是什么地方的土特产,但是你信我,真的很有用的。”
顾小灯咽咽口水,窘迫得不知道怎么解释:“你要是在外面受伤或者中毒,这些东西保管药到病除。真的,你也知道,我这几年常和苏公子呆一块,他那边有很多顶顶好的药材,我经常能弄到很多上好的边角料。总之你信我……把这些都带上吧,我是希望你不会磕磕碰碰的,就是想着万一你身边的人受伤,这些也能用上。出门在外,铜板和药都不嫌多不是?”
他把布袋扎紧塞顾瑾玉怀里,还感到万分遗憾:“你走得仓促,要是有几天时间,我就能把那些药弄得更精细点了。”
顾瑾玉把东西揣进怀里,此时就是送给他一块晒干了的鞋底也是稀世珍宝,他攥着汲取了顾小灯体温的布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道谢显得生分,不道谢显得不真诚,脑子一抽竟笨拙地答道:“谢谢我们小灯,我一定会用上的。”
顾小灯哭笑不得:“别咒自己啊哥!”
顾瑾玉低头轻笑,抿了抿嘴:“上个月一直没能回来看你,苏明雅有没有说过,安排你做什么?”
说到这名字,他又变得阴沉沉的。按照原本计划,他至少要到五月末才离开长洛,现在提前了一个多月,几乎全是苏家在里面使的绊子。
不然他应该能和顾小灯再过一个生辰,共吃一碗长寿面的。
“苏公子吗?最近我也没见到他,你问这个干嘛?”顾小灯有些不解,指尖捻着微冷的地面说了实情,“上次和他见面,他倒是答应了我一件事,就是今年冬狩带我出城,去那个白涌山游玩。”
顾瑾玉的气压瞬间变低:“冬狩……”
“怎么了吗?”
“不要去。”
顾瑾玉的眼睛幽沉得吓人,看得顾小灯心里打鼓:“是有什么问题吗?”
顾瑾玉盯了他一会,附过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靠得极近,近到没有他的手的话便几乎是一个接吻。
顾小灯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小灯,你现在没有喝醉,四年前的问题,我再问你一次。”
“你是跟苏明雅还是跟我?”
第34章
顾小灯眼睛瞪圆了些,握住顾瑾玉的手扯下来,抬手教训式地拍他手背,啪嗒啪嗒一阵清脆响,他最近和小配玩多了,拿教训小狗的劲儿去教训大狗了。
“顾森卿,你都要去外面做任务了,怎么还说这种拎不清的话。”顾小灯皱着眉拍他,“今时同于往日,什么跟不跟的啊?谁都做不了主,冬狩还那么久,你管好自己再说。”
顾瑾玉一身的阴郁又被拍没了,只觉顾小灯没有第一瞬间说苏明雅,就是他赢了。
他想抱一抱他,又觉得自己脏,便拢住他的手捂了捂:“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管好自己。倘若入冬前我没回来,我会令花烬来,你尽量别离开顾家,最好别离开这里,住在书院里,西昌园也少去。”
顾小灯想着安抚他,痛痛快快地应了好,握紧了小拳头,和顾瑾玉的大拳头碰碰。
小配从小狗窝里刨出来,哼哼唧唧地去蹭他们。
顾小灯抱起它,捏着爪子跟他挥手:“跟你爹爹告别咯,祝他旗开得胜,永远意气风发,花团锦簇咯。”
顾瑾玉悄无声息地来,悄无声息地走,广泽书院里的人偶尔会议论他两句,顾小灯便竖起耳朵偷偷地听,听到他是去了西南,跑去管那边的江湖乱象,没听到任何党争。
顾小灯挠挠头,自然不会参与他人的闲聊,身边最多就黏着一个单纯的苏小鸢,不时问他三餐四书五德六艺。
让他不舒服的还得是考完春考就回来的岳逊志,这人飘过他眼前,逗弄宠物似地扯歪了顾小灯的发髻,笑吟吟地说:“大通房和小侍妾的感情真好啊?”
苏小鸢气得脸颊通红,越理论他越来劲,极其膈应,好在现在他只是嘴上不干不净,至少没有像以前那般直接动手。
还有关云霁的庶弟关云翔时常会跑来和苏小鸢套近乎,顺带着瞄顾小灯,几乎每回都会被关云霁黑着脸过来拎走。顾小灯看着他们兄弟俩一个威严凛凛一个夹着尾巴的样子,倒是觉得好笑。
虽然关云霁满脸嫌弃,顾小灯还是能感觉到他偶尔流露出的当兄长的爽感,转头看成天笑眯眯掩饰的葛东晨,便问他:“东晨哥,你不是有个妹妹吗?她现在应该也十来岁了吧,她有来书院吗?今年北堂那边来了很多女孩子的。”
问这话的时候已是四月,他们三人正聚到了一块,葛东晨拉他们俩到自己的屋子来喝酒解闷,解他春考“失利”的闷。
顾小灯喜欢小酌,也就一如往常地来了。
这几年他逐渐不太愿意在苏明雅那单方面醉倒,但在葛东晨和关云霁这里却能放下心来,他们会背他回他住的地方,苏明雅就不会了,只会让他留宿竹院。
听到他询问葛东晨的妹妹时,关云霁满脸“你小子真会问”的微妙,葛东晨脸上的笑意都顿住了片刻:“我家东朗啊……我母亲疼爱得不行,压根离不开她,不太舍得放她出门。”
顾小灯嗳了两声,忙给他烤了片肉:“吃吃吃!”
葛东晨故做西子捧心状:“还是我们山卿弟弟疼我。”
关云霁:“呕!”
顾小灯笑起来,觉得葛关两人私下聚在一起就会有很多笑料,更像两个知根知底的普通朋友了,于是顺带着烤了片给他:“关小哥也吃。”
关云霁:“哼。”
葛东晨直啧。
酒过三巡,顾小灯酒量不如他们,微醺着摇晃,趴在桌上朦胧地看着他们:“东晨哥,你这么厉害,不用焦虑的,留得青山在,柴火旺到家,这次春考发挥不好,以后还有的是机会嘛。云霁哥也是,你一个天之骄子,越来越阎王脸,你脾气这么大,小心习惯成自然,眉心打结变成个小老头……”
关云霁故作嫌弃地挥挥手:“去去去,从你嘴里蹦出来的就没有好话。”
“那我这就憋几个象牙?”顾小灯笑歪了,“祝你早日修得身,齐得家,封妻荫子,享上等尊贵,不受下等气,好吧?有没有蹦到你心坎啊?“
关云霁的脸又黑了:“闭上你的狗嘴吧,喝酒去,少说话。”
葛东晨喂了顾小灯两杯,他一干而尽,眼神更朦胧了,眼波流转地抱怨他:“黑大少,你还这么嫌弃我,从我十二岁嫌到现在,哼哼。”
“黑大少是什么东西?”
“关上等,关上灯,黑不溜秋、黑着臭脸的大少爷,哈!哈!哈!”
关云霁被他那笑声惹得七窍生烟,葛东晨凑到他面前问:“那我呢?我有没有外号?”
“你是……”顾小灯又喝了一杯,搓搓鼻子看着他,红着鼻尖,可爱得紧,“牛皮糖。甩不掉,爱笑,黏人,甜人,这么大一个糖人。”
葛东晨得意洋洋:“好外号,哥喜欢。”
关云霁则是愤愤不平:“我的不行!顾小灯我警告你,马上给我改了!”
“脾气真大。”顾小灯撇撇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不跟你玩,我找苏公子玩去。”
葛东晨嗤出声:“你苏公子有小侍妾,不要你这个大通房了。”
顾小灯醉得晕头转向,听到这话也还是抽了两下,哆哆嗦嗦地指向他。
“被我说中了吧?不信你自己想想,他都多久没来见你了?”葛东晨把他拉回酒桌前坐,“我们不要他。来,哥陪你再喝两杯,今夜睡个好觉。”
顾小灯吸了吸鼻子,眼圈红红地闷了两杯:“我找小配玩去。”
葛东晨便清清嗓子在他耳边汪两声。
关云霁一言难尽地看着,手里的酒杯捏了又捏,不一会儿就看到顾小灯被那恶狗灌醉,眼睛闭上后软软地瘫倒。葛东晨抱着他化身摇篮,晃他一阵,他便又醉又沉眠,怎么摆弄也醒不来。
葛东晨这便捏着他轻啄。
关云霁看着顾小灯这块清清亮亮的白玉被摩挲得泛红,又看着葛东晨解开这白玉的外衣,层层剥开揽在怀里不留痕迹地舐着玩,玩不到一会就从怀里掏出一些早有准备的轻纱绑带,层层叠叠地在顾小灯腰间小腿缠起来,就像是在给他穿不正经的衣物,看了便叫人想喝水。
关云霁又饮了半壶酒,待葛东晨逐渐过火,便黑着脸伸过去一拳,恨声恨气道:“玩够没有!”
葛东晨心满意足地抿过嘴唇松了手,顾小灯就被关云霁捞到了怀里,他死死抱紧了顾小灯半天,不敢亲也不想再咬,便这样生气地抱着。
“这说的,越玩越不够,迟早搞死他。”葛东晨理理衣裳笑起来,“捏他就像捏面团一样。哦,我忘了,黑大少不沾阳春水,没有碰过生米面。”
“你也就只敢趁他不省人事时大放厥词。”关云霁捂住顾小灯的后脑勺,冷笑,“有本事就正大光明地和苏明雅抢啊,你见过苏明雅亲他的样子吗?他才不像现在死猪一样,他那是主动上赶着张开嘴的,你呢?”
葛东晨不为所动,笑着伸手握住顾小灯小腿,麦色和白色交映,大拇指爱怜地摩挲着:“姓苏的算什么,你见过你表哥怎么玩没有?玩得可凶了。顾二姐现在要是二皇妃,那还能压制压制他,他可真是,我看了都要退避三舍,我们山卿这么纯良,经得起几个回合?”
关云霁僵了僵,出神地看着顾小灯那被摩挲的地方,白玉一般,他生怕被掐碎了。葛东晨的手伸到了顾小灯的膝上,关云霁这才回过神来,皱着眉腾出右手,贴在袖里藏着的蝶翼刀羽毛一样滑出来,锋利且迅疾,葛东晨手躲得快,也还是被浅浅划出了道口子。
血珠滴落到顾小灯肌理上,多情地蜿蜒下去,两人俱是看得屏住呼吸,关云霁赶在葛东晨蠢蠢欲动前把顾小灯抱进怀里,一脸严肃地用蝶翼刀把他身上乱七八糟的绑带割断。
小心翼翼的,所以也磨磨蹭蹭的。
葛东晨倒了杯残酒慢慢喝:“谁也别嘲笑谁,我要不带上你,你能喝这点剩汤?”
关云霁抱着顾小灯掂掂,听这心绪又不平了:“你他娘再嘴硬一句?还不是你自己想玩又怕忍不住玩脱了!要不是我一直盯着,你现在还能在这得瑟?!”
葛东晨心想,谁才是嘴硬的?他大方地不计较这蠢兄弟的斤斤计较了。
他喝完扔了酒杯,饶有兴致地提议:“拉他喝一顿酒真不容易,哪天试试给他倒一杯迷魂汤好了。”
“什么?灌酒不够,你还要给他灌药?!要点下限吗你!”关云霁震怒,然后把顾小灯抱更紧了。
“迷魂汤不伤身,一杯就放倒,百年老药方了,除了精贵点就没坏处。”葛东晨还讲起好处来了,“他酒量越来越好,总是灌醉伤他胃,还不如一杯甜滋滋的迷魂汤管用。”
关云霁烦透了:“滚蛋,我送他回去,一堆烦心事还在后面等着,你他娘的出不出息,就惦记着他。”
“烦才想他啊。”葛东晨扣住顾小灯温热的小手,低头亲他手背,“他可真是块有意思的宝贝,我一想到他就舒服了,一亲他更畅快,可惜皇室和苏顾都惹不起,嗳,早知道当年早早讨他当侍妾了,现在不得搞透了。”
“无耻。”
“凭安家和关家那档子事,你连无耻的机会都没有呢。”
关云霁:“……”
“所以啊,下次给他喝一杯吧。”葛东晨摸摸顾小灯的睡颜,“趁着你表哥还没发现他,多玩几回。”
顾小灯小酌后能睡个长觉,起来时神清气爽,抱着小配狂摸狗头时还想着,下一次和友人的酒会会是什么时候。
小配近来像面团膨胀成馒头那样地快速长大,总是蠢蠢欲动地想去咬东咬西,顾小灯只觉得可爱,到处找好咬的东西给小配磨牙。逗狗的乐趣与日俱增,虽然偶尔也会嫌弃小狗的不好习情,但小狗能有什么错呢?它一贯以之地单纯,毫无杂念地忠诚,一眼能看得清楚,一只手能数得清陪伴的时间。
顾小灯越养越喜欢,专门给小配整理出个成长记录,勾勒到五月中旬时,竹院的下人来了。
“苏公子回来了吗?”顾小灯难得情急,那下人应了是,他忙放下小配,开开心心地赶去了竹院,许久不见人了,再过几天就是五月十五,他知道苏明雅是赶着过来给他过生辰的。
等到了竹院门口,他便开心地小跑过花藤,边跑边喊两声,仆从待要提醒他也来不及。
顾小灯跑到玉阶下,苏明雅便从里堂出来了,他跳上玉阶就扑进他怀里:“苏公子!我好想你啊。”
苏明雅低头嗯了一声,手从他后颈抚到尾椎,抱了两下,问:“身上怎么有股禽兽的腥味?”
“哦哦,是我最近养了一只小狗。”顾小灯连忙推开他,蹦跳着离他几步,开心地拍拍身上看不见的小狗毛,“还好还好,苏公子现在没有哮症了,不然我这养狗的可不敢近你的身……”
“哟,山卿喜欢养狗啊?”
里堂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顾小灯一怔,抬头看去,只见整个学堂里最讨厌的岳逊志坐在里头,流里流气地笑着说话:“苏公子也喜欢养狗,是吧?”
顾小灯颊边梨涡隐去,客客气气道:“真巧,能在这遇见岳公子。”
“不巧。我是涎皮赖脸上门来的,不像山卿,是苏公子四抬大轿请进来的。”岳逊志笑着看苏明雅,“苏公子有涵养,才不跟我这种小人物计较。”
苏明雅牵了顾小灯进里堂,相携着坐下,淡淡道:“来者是客。以后若是得空,逊志不妨直接到苏家。”
“好啊,我可是一直想和苏公子交好的,那就多谢苏公子抬举了。”岳逊志毫不见外,举起桌上奉茶的杯盏一敬,喝完直接越过左侧桌,来到距离顾小灯不远的右侧位坐下。
“学堂里还有个姓苏的,苏小鸢怎么不在?”
“在来的路上。”
“哦~”岳逊志的眼珠子转向顾小灯,“说起来,山卿啊,我还欠你一个道歉呢,昔日是我鲁莽,不小心冲撞了作为苏公子贵客的你。”
顾小灯脊背直了直,皮笑肉不笑地靠近苏明雅:“不用,往事不必再提,再说,当初岳公子也吃了苦头。”
“是啊,好大的苦头呢。”岳逊志叹息着挽起袖口,直接把一截精壮的手臂亮出来,指着上面看不太清的伤疤叫屈,“想当初我这手臂可是折了,山卿呢?我一直不知道你那左手伤成了什么样,不知道今天能否一看?我好依着你的伤势,斟酌斟酌赔礼啊。”
顾小灯睫毛动了动,座中一片安静,他沉默几瞬,抬起左手,一圈圈解开束袖,在岳逊志似笑非笑的目光里挽起了左袖。
岳逊志吹了声口哨:“真是细皮嫩肉,白得发光……苏公子,好福气啊。”
第35章
顾小灯心不在焉地发了半时辰的呆,期间苏明雅怎么给他拉下袖子,怎么把他往怀里揽,怎么同岳逊志打机锋,都被一层看不见的罩子自动隔开了。
苏小鸢中途也来了竹院,一脸茫然局促地坐到现在,岳逊志一走,他就被苏家的仆从识相地领走。
里堂只剩下两人时,苏明雅抱住顾小灯,还没低头就被推开了。
“生气了?”
顾小灯没回答,摊开两手嗅嗅自己:“是我身上有小狗味。”
说罢便要离开他的怀抱,却又被苏明雅用力箍住了:“我不介意。”
顾小灯让他揣到腿上去抱住,他想了想,歪过头看他:“那苏公子介意我什么?”
“什么都不介意。”苏明雅伸手摸摸他耳垂。
“可是什么都不介意,听起来就像什么都不在意。”顾小灯又凑近了些,直白地问他,“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定定地和苏明雅对视,目光炽烈无钩子,纯粹得近乎残酷,苏明雅到底是先躲开,伸手将他摁进了怀里,在他耳边长叹:“小朋友,再过几天是你生辰,你说我为什么要回来?我们的情分这样长,我要是对你没念想,我……何必顶着家中重压,推却长洛一众姻亲呢?你呢,你难道不喜欢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