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恒章抬头看他。
这个角度不大尊敬,舒琬又赶紧坐下。
总之是肉眼可见的紧张。
郁恒章似是笑了一声,他没来得及擦手,找方书雅要了根小签子,插起一小块儿莲子糕放入口中。半晌,久到舒琬忍不住抬头看他,才扬了扬唇角道:“是很不错。”
他将签子放回盘中:“我先去看看爷爷。”
方书雅接话:“小琬也一起去吧。”
舒琬刚吐出去的一口气又提了回来。
跟在郁恒章身后,舒琬听到轮椅上的人用只有他们俩才能听到的音量道:“别紧张,只是见一面。”
舒琬小声回他:“不紧张。”
被雨水浸润过的草木香环绕在身侧,舒琬真的没那么紧张了。
进了屋,舒琬发现这间当作病房用的卧室并不沉闷,保留了中式风格的窗户正开着,窗外是一片秀美的庭院景,细雨斜飘,幽静雅致。
郁老爷子架着副圆形的老花镜,正皱着眉细看手里的文件,听到开门声才抬起头。
郁恒章示意舒琬去关窗户,他操纵轮椅去了床边。
“爷爷。”
舒琬关好窗户也走到郁恒章身侧,站定后礼貌道:“爷爷好。”
郁启烽不似舒琬想象中的严厉不苟言笑,相反,他看起来慈眉善目,放下手中的文件,对舒琬笑了笑:“书雅出去我才开的窗户,你一进来又让这位小朋友给我关上。”
郁恒章道:“医生说了您不能着凉。”
“也得透透气嘛。”郁启烽笑呵呵地问舒琬,“书雅说那盘莲子糕是你做的?不错,很合我的口味。”
舒琬赧然地笑了笑。
郁启烽又问了舒琬几个问题,和方书雅下午聊的大差不差,舒琬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好了,去吧,去陪你方阿姨说会儿话吧。”也不知道自己都回答了些什么,就听郁启烽语气和蔼地结束了对话,分毫听不出其它的态度。
舒琬下意识看向郁恒章,见郁恒章点了头,才又给郁老爷子行了个礼,独自走出卧室。
卧室门关上,郁启烽取下眼镜,叹了声气。他一改面对舒琬的和善,语重心沉地责备道:“你啊,真是乱来……”
舒琬频频望向郁启烽卧室的方向,等了很久,才再次听到轮椅的响动。
郁恒章见他还在客厅,面露诧异:“怎么没去吃饭?”
舒琬摇摇头:“在等您。郁夫人吃完先回楼上了。”
“等我干什么。”郁恒章笑道,“走吧,都这么晚了,不饿吗?”
“不饿的。”舒琬想问爷爷对他印象怎么样,犹豫一下,又怕郁恒章会给出不好的答案。
他们一同往餐厅去,舒琬还在纠结,郁恒章忽然道:“你过来的时候带正装了吗?”
舒琬放弃再复盘自己的表现,他回忆来郁家那天匆忙塞进箱子里的几件衣服,好像都算不上正式,不确定道:“……没有吧。”
“那明天让陈助理送过来一套。”郁恒章似是和郁启烽谈话太久有些累了,靠进轮椅里,一只手揉着太阳穴,“明天跟我去参加一个晚宴。”
舒琬应了一声,想起什么:“徐经纪让我找个时间去找他签合约。”
“徐经纪?”郁恒章记起来,“梁适给你找的那个经纪人?”
支着额头的手放下,郁恒章看了舒琬一眼:“你们加上好友了?”
“嗯……梁总说他和徐经纪都说好了,直接签就可以,还有剧组的合约,也一起签了。”舒琬事无巨细地向郁恒章汇报,“还有,我拿到了剧本,梁总给我的角色是一个琴师,他让我好好背台词,下个月就去剧组。”
舒琬做了很多功课,对现代拍摄技术有一定了解,可他看一些花絮视频,片场里会有很多人。他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情况,想问问到时候郁恒章会不会陪着他。
郁恒章的关注点却好像在其它地方:“你经常和梁适聊天?”
舒琬从思绪里抽身,发现郁恒章正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神情看着他。他意识到自己因为对剧组的好奇,表现地对出门太过期待了。
雀跃的神色收敛,舒琬小心翼翼解释:“没有经常聊,只说了剧本的事。”
说完他又想,梁适主动来找他聊天,还告诉了他很多剧组的注意事项,而他给郁恒章发的消息,郁恒章连回都不回。
为什么这时候又好像很在意他和谁说过话似的。
舒琬垂下头:“聊过的内容都告诉您了,您要是不喜欢,我以后就不和他说话了。”
郁恒章捉摸不定的表情又变得能看懂了,像是在无奈:“没有不让你和他说话。”
两个人到餐厅,阿姨端了一直温着的菜出来,郁恒章将一盘甜口的菜换到舒琬面前:“梁适这个人工作上是个很好的合作伙伴,看人看戏的眼光很准,他说你适合那个角色,那你一定没问题。但在感情生活上,他荤素不忌,男女都可,看到长得好看的不调戏两句浑身不舒服,你不用太搭理他。”
舒琬乖乖点头:“以后剧本以外的消息,我不会再回复。”
“这么听话?”郁恒章似是感叹,他盯着舒琬看了一会儿,问,“你好像很怕我?”
舒琬搛菜的手一抖,他慢慢把手收回去,弱弱道:“……没有呀。”
郁恒章:“……”
他快要被气笑了:“我换一种问法,你很讨厌我?”
这次舒琬快速地摇了摇头,急道:“不讨厌!”
这句听着倒像是真的,就是着急摇头的样子有点儿像小狗。
“我还以为带你去做了次胃镜,就恨上我了。”郁恒章笑了一声,将舒琬掉的那一筷子菜搛回到他碗里,“原来不是吗?那能说说,你为什么拉黑我吗?”
郁恒章的态度称得上温蔼,舒琬却更害怕了,他用一种不知所措又慌张地表情看着郁恒章,疑惑道:“……什么是拉黑呀?”
郁恒章:“……”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陈助理,那天陪舒琬买完手机,陈助理回到公司说舒琬不对劲,故意装作不会用智能手机,让他帮忙装机。
郁恒章还笑他,既然看出不对劲,为什么还要任劳任怨帮舒琬做那些麻烦事。
陈助理答:“他那眼睛一看过来,我又觉得他不是装的了。”
郁恒章把这当成工作之余的笑话听,现在在饭桌上,他也像陈助理一样,对舒琬伸出手道:“手机。”
舒琬毫不犹豫地交出手机,上面连个密码都没有。
郁恒章打开舒琬仅有四个人的好友列表,扫了一眼,点进自己的信息页,将手机转了个方向:“看到下面的红色感叹号了吗?”
舒琬凑近一点儿,辨认出那一排小小的字:“已添加至黑名单,你将不再收到对方的消息……”
舒琬眨了眨眼,视线慢慢从手机屏幕挪回郁恒章脸上,看对方一副等着解释的模样,声音越说越小:“可我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的……”
郁恒章看着舒琬,好一会儿,也不知信了没,只叹了口气,自己把自己从黑名单里放出来,道:“下不为例。”
“快吃饭吧,今晚少看会儿手机,早点儿休息。签约的事定到明天,正好一趟过去。”郁恒章结束了这个话题,把手机还给舒琬。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低头安静吃饭。
郁恒章晚上不住在老宅,他吃完饭又去找了趟郁启烽,就准备离开了。
平日里吃完饭就窝回自己房间里的舒琬,今天一直在楼下等着郁恒章出来,送他到了门口。
郁恒章穿外套时想起来:“对了,我听家里的阿姨说你碰上郁柏了?”
舒琬半蹲在郁恒章身边,自然而然地帮他理好衣袖,仰头道:“是碰到一个郁家的人,看着和您年纪差不多。”
郁恒章笑了笑:“你是说他长得显老还是在夸我显年轻?”
舒琬耳垂微红,不吭声了,郁恒章也不多逗他,正色道:“他恐同,说话难听,不必理会。”
舒琬这几日在网上看到过有关郁氏的新闻,知道郁家有个公子哥厌恶同性伴侣。他把新闻里的人和那天见到的青年对上号,明白了那天郁柏不是针对他,是平等地针对每一对同性恋。
舒琬不由想,自己是哥儿,和男人不太一样,大概……也不算同性恋吧?
郁恒章收拾妥帖:“我要走了。”
舒琬点头:“嗯嗯。”
郁恒章低头无奈道:“这位小朋友,你还蹲在这里干什么。”
舒琬:“……”
他的脸颊一红,站起身退后一步。
屋外还飘着雨,来接郁恒章的司机就等在门口,见郁恒章真的要走了,舒琬又急急出声:“那个……”
轮椅停了下来,像是早有所料,郁恒章回过头耐心道:“还有什么想说的?”
舒琬看了看司机,又看了看郁恒章。他快步走到轮椅前,半蹲下来,凑在郁恒章耳边声音轻轻地问:“……我想问问,您有给我发过消息吗?”
郁恒章侧过头,舒琬发现二人的距离过近,急忙站直。
郁恒章没想到舒琬纠结了一晚上就想问这个,他笑道:“就问这个了?没别的了?”
舒琬确定地点头。
郁恒章似是更无奈了,他的声音里含着些笑意:“小朋友,不给你发消息,我怎么知道自己被拉黑了呀。”
当晚,舒琬发出去的早安问候收到了一条迟到的回复。
[郁恒章]:晚安。
翌日一早,陈助理带着一套剪裁得体的礼服正装来到老宅。
舒琬听郁恒章的话,昨天晚上没有刷手机,早早上床睡觉,等起来发现自己神清气爽,才意识到这几日捧着手机一看就是一整天,头都晕晕的。
他还以为是做了胃镜,才会不舒服呢。
看来手机虽说是个好东西,也不能看太久。
陈助理给舒琬送完衣服,顺便说了今天的行程安排:“我先送您去乐行传媒找徐经纪谈签约,然后需要您和郁总汇合,去拍一套红底照片,再去民政局领证。晚上您和郁总出席的晚宴会有媒体在场,届时您不用回答任何问题,只要保持沉默和微笑,剩下的都交给郁总就可以了。”
舒琬又露出一副似懂非懂的表情,嘴上倒是答应地很快:“哦……我知道了。”
陈助理一秒破功,“您”不下去了。他无法揣摩舒琬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说起了别的:“还有件事,我联系你父亲要户口本时,他问我怎么联系不上你,我没说你已经换号了。之后需要告诉他吗?”
这段话舒琬听懂了后半句,他摇头:“还是不要说了吧。”
陈助理点头:“明白。”
随后干脆利落地去楼下等着了。
舒琬快速换好衣服,因为有人等,没顾得上查什么是“民政局领证”。
在车上看手机会头晕,同样没机会打开什么都知道的猫爪软件。
等车开到乐行传媒,舒琬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一个穿着随意的中年男人站在乐行传媒公司楼下,陈助理提前做过功课,认出来这位不修边幅的男人就是圈内颇有名气的王牌经纪人,他下车后带着舒琬过去打招呼。
徐才茂视线上下一扫,说了和梁适一样的话:“证件照拍丑了。”
他又仔细端详了舒琬的脸片刻,评价:“脸太漂亮,胆子又小,不够自信,戏路会窄。”
“仪态倒是不错。”
“算了,做花瓶足够了,小梁总的眼光也就这样了。”像是觉得舒琬差强人意,徐才茂退了一步,邀请二人,“上楼谈吧。”
舒琬跟在陈助理身后,有些庆幸郁恒章安排陈助理过来了。不然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这位经纪人交流。
徐才茂加上舒琬后总共没说过几句话,只发了份剧本,让他先看。
网上说,经纪人管理着艺人的工作生活,挖掘艺人才能,为艺人谈合作,是艺人的同事、合作伙伴、朋友……总之是很重要的人。
舒琬和陈助理坐进乐行传媒的会议室,徐才茂给他们倒了杯水,出去片刻,拿着份文件回来。
他坐到舒琬对面,翻着文件,问道:“你大学读的音乐系,之前有旁听过表演课吗?”
舒琬摇摇头。
“那台词课也没有上过咯。”徐才茂拿笔在纸上写了几笔,又问,“除了钢琴还会什么乐器?”
舒琬很想说自己连钢琴都不知道是什么,但这种时候显然还是略过这个问题比较好。
他默默期盼短期内没有让他用到钢琴的机会,按照自身的情况回答道:“我会七弦琴。”
“七弦琴?”徐才茂反应了一下,“古琴?那不是正好,你要演的角色用的就是古琴。”
徐才茂拿出一份文件,确认了一下,递给舒琬:“这是艺人合约,你看一下。”
陈助理替舒琬接过,徐才茂眉毛一扬:“还没问,这位是你自己带的助理?”
陈助理微笑着回答:“不是,我是来帮他看合同的。”
没等徐才茂再问,陈助理把打开扫了一眼的文件又递回去:“徐经纪,梁总许诺的分成不是这个数吧?以及各项培训和资源分配,看起来也仅仅是贵公司新人合约的水准。”
徐才茂笑道:“新人可没这么好的待遇,再说,他的履历哪点能比得过正经从表演系毕业的新人?”
徐才茂直白道:“还是说,他有什么能力值得让我给他更高级合同的?钞能力也行。”
“不如你直接告诉我,他的金主是谁。”
陈助理:“……”
早听闻徐才茂脾气很直,没想到会这么直。
陈助理心想,还是郁总有先见之明,让他过来谈,不然……
他看看身边努力装作都听懂了的舒琬……这位怕是被徐才茂卖掉了还会主动帮忙数钱吧。
陈助理将头转回来,继续微笑着,用平静的语气叙述道:“舒先生没有金主,他是郁氏集团首席执行官郁恒章先生的未婚夫,这个答案您还满意吗?”
“郁氏?”徐才茂刚准备翘起来的二郎腿又迅速放了下去,他直起身,“郁恒章居然真的要和男人结婚?”
郁恒章订婚的事只在他们上层的圈子里小范围传播,媒体方面没有确切的信息,传出去的都只是八卦猜测。
陈助理淡淡道:“不出意外,明天您就能看到报道了。”
“你们要发通告?”徐才茂想起来,“对了,今晚有场公开晚宴,郁恒章要出席。”
显然王牌经纪人也有自己的消息网,他看回舒琬:“我听说郁恒章的未婚夫是辰灿娱乐的小少爷,舒博群,舒琬……你不在自家公司里当太子爷,跑来签乐行?”
陈助理回道:“辰灿能接触到的资源和乐行可没法比。”
“乐行的资源全靠抢,不可能供给一个人先挑。”徐才茂轻嗤,他又靠回到椅背里,翘起二郎腿不满道,“还有,舒琬是没长嘴吗?怎么什么问题都要你来回答?那以后他面对媒体怎么办?专门给他配一个替他说话的助理?要不然就直接用内娱第一哑巴的人设出道好了,保证火。”
陈助理:“……”
见陈助理撩起袖子像是要和徐才茂疯狂对骂八百回合,舒琬及时拉住他。
他刚坐在一旁仔细听了一阵,也听明白了些,舒琬看向徐才茂,疑惑道:“我已经要嫁给郁总了,为什么还要在‘自家公司’?”
舒琬想表达的: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我已经是郁恒章的人了,和舒家没有关系。(平静)
徐才茂听到的:我都攀上郁恒章了,还能看得上辰灿?(上扬调)
徐才茂:“……”
他又发出了一句和梁适一模一样的感叹:“真是个人才啊……”
徐才茂当即给舒琬定下一条铁律:“记住,以后你不许随便回答媒体的任何问题,所有的采访,都要先和团队确认过稿子。”
陈助理捂脸。
他就知道舒琬会语出惊人,不然为什么要那么积极地替答呢。
如果可以的话,徐才茂大概真的想给舒琬配一个专门站旁边回答问题的助理。
梁适个不靠谱的,光说来了个背景很硬的人,让他带一下。徐才茂看过舒琬的照片,条件很好,可以捧红,也就没再多问。
最多是觉得梁适开出的待遇太离谱,怀疑他见色起意。
既然舒琬的后台是郁恒章,天然带一层热度,那梁适给出的合约还真不见得过分。
毕竟不管郁恒章是出于什么目的和舒琬结婚,这个同性伴侣他承认了,还把人放进娱乐圈,就肯定是想营造出一对恩爱的夫夫人设,他必然会主动给舒琬提供好的资源,扩大他的影响力。
徐才茂已经想出了捧红舒琬的九九八十一种方法,和明天要买的热搜词条。
他换了份合约回来,这次陈助理仔细检查,确定各项条例没问题,拿给舒琬签字。
“你要和郁恒章结婚,履历应该足够干净,但我丑话说在前面,千万不要去沾任何和黄.赌.毒有关的东西。”徐才茂语气很重道,“有事及时报备,如果被媒体曝出来什么消息,不管郁总会不会保你,乐行是肯定不会容忍公司艺人有违.法.犯.罪.行为。”
陈助理接话:“您放心,郁氏也不会容忍任何违.法行为。”
徐才茂颇具嘲讽意味的轻呵了一声,到底没多说什么,只道:“他是要和郁恒章出席晚上的宴会吧?就这幅模样?”
陈助理无语道:“只换了衣服,来这边签完约,就去做造型。”
徐才茂收回舒琬抓着钢笔慢吞吞签好的文件,重新推开会议室的门,摆摆头:“我不放心,造型留在乐行做。”
说着又嫌弃道:“这身衣服也就勉强凑活吧,太素了,算了,第一次出席正式场合,不是走红毯,低调一点也好。”
徐才茂又想起来,他问舒琬:“你有自己的v博账号吗?”
可算是让舒琬等到一个他能回答上的问题了,他积极点头:“有的!”
陈助理将要出口的话晚了一步,他把张开的嘴闭了回去。
徐才茂伸手:“手机,微博打开给我看一下。”
舒琬乖乖点开大眼怪软件上交。
徐才茂看着屏幕中0关注0内容连头像都是默认的空白账号。
神情麻木道:“……天才,你这和没有有什么区别?”
陈助理默默心想:……你还是尽早适应‘天才’的跳脱吧。
男生的脸本来就不用上太多妆,再加上舒琬皮肤底子很好,乐行的造型师只给他修了眉毛,打了层浅浅的阴影,方便上镜。今晚的宴会属商业性质,带太明显的妆反而显刻意。
发型也做了常规款,将舒琬半长不长的头发剪短了些,少了份雌雄莫辨的温婉美人感,多了份阳光少年气。
舒琬偷偷将剪落在地的头发拾起来了一撮,用纸巾包好放进兜里。
因为徐才茂的吹毛求疵,陈助理紧赶慢赶,还是赶晚了。他带着舒琬到影楼时,郁恒章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放下手中的杂志,郁恒章上下看了看焕然一新的舒琬,笑道:“乐行的造型师不错。”
他莞尔:“我是不是也该去做个造型。”
陈助理触发被动技能:“郁总不用做造型已经很完美了!”
郁恒章笑着骂他:“你就别拍马屁了。”
舒琬一进来就在好奇地观察着摄影棚里的机器,闻言看过来,不解道:“可是陈助理说的是实话,没有在奉承您呀。”
郁恒章:“……”
陈助理:“……”
论如何不着痕迹地拍马屁?
谁能比得过小白花啊!
装的吧,舒琬果然全都是装的吧!
不管怎么说,拍照还是需要上点阴影的。郁恒章又去收拾了一番,和舒琬来到红色的幕布前。
男人宽大手掌撑在轮椅两侧的扶手上,使了些力,手背上浮起黛青色的血管,他动作迟缓地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稍有摇晃,一旁的陈助理不动,全程紧张的舒琬下意识伸出手。郁恒章笑了笑,握住急急护到身前的手,温声道:“谢谢。”
他借着舒琬的力坐在椅子上。
舒琬第一次注意到郁恒章的腿和刘傲仁不太一样,刘傲仁自从站不起来后双腿便越来越细瘦,舒琬每日给他按摩,也不见效果。
郁恒章修身西裤下包裹着的大腿却轮廓清晰,再往下的小腿便看不清了。
郁恒章偏头看过来:“好奇我的腿?”
舒琬惶惶抬眼,摇了摇头,怕触及郁恒章的痛处。
“告诉你也没关系。”郁恒章却不在意,他笑了笑,“其实我的腿还有些感觉,扶着东西的话,能勉强站起来一会儿。”
陈助理推着轮椅离开,摄影师也站在了相机前。
补光灯打开,余温照射在舒琬的身上,光线刺的他眯了眯眼。
郁恒章说:“先看镜头吧,笑得开心些。”
摄影师招了招手:“来,二位看这里,对,笑一下,再笑,二位坐得靠近一点。”
郁恒章不方便动,于是舒琬主动向身旁挪了挪。
“对,再靠近一点儿。”
肩撞在郁恒章的肩侧。
“再靠近……前后错一下,对,再靠近,好了,微笑!”
草木香从未离舒琬如此近过,拍照前他们都脱掉了外套,白衬衫隔着白衬衫,胳膊贴着胳膊,舒琬清晰地感知到郁恒章身上比他高的温度,就像无处可躲的草木香,环绕着他,要将他吞没。
“二位,笑得开心一点,好!”
“咔嚓”一声。
摄影师低头检查刚拍出来的照片,舒琬稍微脱离了令他莫名呼吸不上的空气的氛围,他被淡淡的草木香熏得晕乎乎的,大脑缓缓运转,终于想起来问:“……我们为什么要来拍红色的照片呀?”
郁恒章垂下浅黑色的眼眸看他,半晌,大约是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舒琬,有时真不知道你是装的还是认真的。”
“拍红底照片,当然是为了去领结婚证。”
小猫一样漂亮的眼睛微微睁大,郁恒章的视线里,舒琬上了层唇蜜的嘴唇上下碰了碰,喃喃重复他的话:“……结婚,证?”
「恋爱多年……家人们,反正我是不信」
「终于开始为之前的歧视言论挽尊了?唉,资本,无所不用其极」
「笑死,堂弟闯祸,嫁哥救公司」
「倒也不会为了这个就让继承人娶个男人吧……说到底他弟那几句话能对郁氏有多大影响」
「还没影响?股票都跌了,再说郁恒章算啥继承人?郁启烽能把公司给一个残废就怪了!这次让他出来娶个男人平息舆论,就能看出来他已经彻底寄了,懂得都懂」
「不是,只有我注意到小少爷真的长得很漂亮吗?男帅男美磕到了磕到了」
「。。这么假。。也磕得下。。吃点儿好的。。。」
总是舒展开的柳叶眉此时拧做一团,眉心都蹙出了一条细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