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难养—— by杳杳一言

作者:杳杳一言  录入:07-12

他抬头望向身边的人, 坐在他左边的兰殊不知在思考些什么,眉头紧锁着, 右侧的阿南则仰面朝天,睡得昏昏沉沉。
不一会儿,阿南醒了过来, 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水壶,问林羡玉:“殿下, 你口渴吗?”
林羡玉接过来喝了一口。
阿南又拿出萧总管准备好的干粮,“殿下, 你饿不饿?”
林羡玉摇头,阿南于是转头问兰殊:“兰先生, 你饿不饿?”
兰殊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回过神,弯起嘴角,伸手接过来,说:“谢谢阿南。”
阿南的小小脑袋里只装得下世子和美食,但是世子比美食更重要些,他看林羡玉神色落寞,于是放下酥饼,坐到林羡玉身边,让林羡玉靠在他瘦弱的肩头,主仆俩一起发呆。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马车离开渡马洲后,在荒漠之中遇到了一阵狂风。
狂风席卷着沙砾砸向马车,马匹受惊,在原地打转,狭小的车厢也跟着不受控制地晃动起来,三个人也在里面颠起落下,阿南费力起身抱住林羡玉的肩膀,将他护在身下。
可是黄霾比他们想象得更加恐怖,又是一阵狂风袭来,马车直接侧翻倒地,圆顶的蓬盖摔出一声巨响,四周的木制铺板更是应声裂开,三个人一同摔了出来,林羡玉痛得发不出声音,整个人都埋在黄沙之中,好一会儿才使出力气,抹去脸上的沙,呜咽着喊:“阿南,阿南,兰先生……”
兰殊先应答他:“殿下,我在这儿。”
兰殊挣扎着站起来,快步走到林羡玉面前,将他的两条腿从黄沙里刨出来。
“谢谢兰先生,”林羡玉顶着一张惨白的小脸,连着呛咳了好几声,还没回过神来就大声喊:“阿南,阿南你怎么不回答我?”
“我在这儿!”阿南就倒在离林羡玉不远的地方,他用两条胳膊撑起上半身,竭尽全力地回应林羡玉:“殿下别怕,我没事。”
林羡玉立即哭着爬过去,抱住阿南。
阿南靠在他的肩头,“殿下别怕。”
林羡玉连忙扶着阿南坐起来,一转头却发现阿南的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起身时还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心里一惊,立即问:“阿南,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阿南说:“殿下别担心,我没事的。”
“你肯定是受伤了,快坐下来。”林羡玉将阿南放回到远处,转过头焦急地向兰殊求助:“兰殊,阿南受伤了,他身上疼。”
兰殊立即冲了过来,和林羡玉一起解开了阿南的衣裳,才发现阿南的后背上一道鲜红的血痕,林羡玉心疼得不行,眼泪瞬间夺眶而出,颤抖着说:“怎么办啊,都是因为我……”
刚刚阿南全程护在他身上,车厢的铺板断裂时正好划过阿南的后背,一定是这样。
林羡玉泪如雨下,手都在抖:“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为了我,阿南根本不会受伤,如果不是为了我,阿南根本不会来这里受苦。”
阿南却拍了拍他的手,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安慰道:“殿下不哭,我不疼的。”
他们都没注意到一旁僵立的兰殊。
兰殊的目光落在阿南的手臂上,上臂靠肩的位置有一颗叶片形状的褐痣。
兰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住了。
记忆倏然间回溯到十二年前,那时他还没有家破人亡,他只是渡马洲里最年轻的进士。父母恩爱,小弟活泼可爱,喜欢倚在他的书桌边陪他看书。小弟常指着胳膊上的褐痣,问:“哥哥,我是树叶的话,哥哥是什么?”
他会把小弟抱到腿上,笑着说:“宝儿是树叶,那哥哥是树枝,哥哥要努力生长得更高些,好让宝儿看到更宽阔的天空。”
后来家族因罪流放,兰殊和小弟随父母来到祁国和北境的边境。苍门关附近的郡守看中了兰殊的才能,以亲人的性命逼迫他成为细作,化身月遥国的方士进入斡楚的王庭。
兰殊很快便得到了老斡楚王的信任,但善良和正义让他无法按照祁国郡守的要求,离间斡楚和北境的关系。为了父母小弟,他在两方利益之间苦心经营多年,还未得圆满,就收到了父母小弟均染疾病亡的消息,他心里的支柱一夜之间倒塌成灰,几度寻死无果。
“这颗痣……”兰殊几乎控制不住声音的颤抖,他俯身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抵在那颗叶片形状的褐痣上,“是从小就有的吗?”
阿南满眼都是茫然,不知何意,还是林羡玉替他回答:“从小就有的。”
兰殊还想问什么,但他转念又想到阿南身后的伤,那触目惊心的红让他瞬间冷静下来,他起身回到马车边,在黄沙之中刨出了药箱,他拿出药箱里的棉纱布和金疮药,在阿南身后蹲下,他说:“阿南,忍一忍。”
阿南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他乖巧道:“谢谢兰先生。”
兰殊帮阿南上药包扎,阿南从始至终没有掉一滴眼泪,倒是林羡玉哭得停不下来,握着阿南的手,无助地揉搓。
很快,兰殊就处理好了阿南的伤口,他问林羡玉:“殿下,阿南是几岁来到府上的?”
“七岁。”
兰殊语气急切,“阿南,你还记得你父母叫什么名字吗?”
阿南茫然地摇头,林羡玉解释说:“阿南小时候发了一次高烧,醒来之后就什么都记不得了,记不得自己的名字也记不得家人。”
兰殊怔怔地望着阿南的脸,心潮起伏。
“兰先生,你怎么了?”
兰殊收回目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在这样的时候说出自己的猜测,只是像兄长一般,伸手帮阿南穿好衣裳,阿南受宠若惊,呆呆地望着他。
林羡玉觉得兰先生有些奇怪,他想起驾驶马车的驭夫,起身寻找,谁知驭夫的腿也受伤了,兰殊于是又过来给驭夫包扎。
在场的四个人里,两个受了伤,兰殊的身体还很虚弱,马车坏了,四周只有无边无际的荒漠,现在只有林羡玉能救他们出去。
他问驭夫:“这儿离军营还有多远?”
“不远了,还有十几里,一直往北走,看见鹿山的界碑,就能看到王爷的军营了。”
林羡玉深吸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你们在这里等我,我骑马去绛州军营搬救兵。”
“不行!”阿南极力反对:“殿下您这些年就骑过几次马,小时候骑马还总是摔下来。”
兰殊也阻拦他,“殿下,让我去吧。”
“每次都是你们保护我,我也该保护你们了,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十几里路而已,就算我骑得再慢,两个时辰也能到了。”
林羡玉向驭夫讨了指南盘,然后生疏地卸下马套,他摸了摸马的鬃毛,小声说:“马儿乖,送我过去之后我给你喂最好的草料。”
他在驭夫的指导下给马系上马鞍。兰殊扶着他上马,心中满是担忧:“殿下,要不我们就在这里等一阵子,说不定会有巡逻的军队路过,您这样太不安全了。”
“如果没有军队巡逻路过呢?”
兰殊哑然。
“兰先生,麻烦你在这里照顾好阿南。”
林羡玉背着一只装着水的囊壶,还有用油纸包着的两块乳饼,带着指南盘上路了。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孤身出发。
他回头望向黄沙之中的三个人,第一次感受到肩头的重担。
他必须担起这个责任。
“向北走,一直向北走,直到看见鹿山的界碑……”他反复念叨着,生怕遗忘。
可他实在没有太多骑马的经历,很快就感觉到了困难,他压根控制不住缰绳,因为害怕,两条腿紧紧地夹住了马腹,马跑得更快。
他吓得惊声尖叫,整个人在马背上东倒西歪,几次差点儿摔下来。
他怕到极点,生出退怯之心。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放弃,我要喊来马车把他们接回去,现在只有我能帮他们。”
林羡玉用袖子抹了眼泪,他开始回忆赫连洲是如何骑马的。赫连洲总是挺直腰背,微微前倾,握着缰绳的手腕始终放松,林羡玉努力克服恐惧,深吸了几口气,放缓心跳。
他想着赫连洲的模样,模仿着赫连洲的姿态,两手轻握住缰绳,朝着北方奔去。
他不知道自己骑了多久,也不知道骑了多远,天色已经暗了,群山之巅有一轮朦胧的弯月。林羡玉又累又困,两腿之间的肉被马鞍磨得阵阵发疼,但他竭力保持清醒,咬着牙继续往前走,终于在天色完全暗淡之前,他看到了鹿山的界碑。
他激动地夹了一下马腹,立即加快速度,经过界碑一路上山。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赫连洲的旌旗。
熟悉的“怀”字,几乎让他瞬间鼻酸。
谁知道在鹿山山脚看守的士兵们不认识他,还以为他是擅闯军营重地的探子,林羡玉连忙说:“我是怀陵王妃!我是怀陵王妃!”
士兵并不相信:“王妃早就回都城了,你狗胆包天,胆敢冒充王妃!”
另一边的士兵说:“一定是宫里派来的探子,按纳雷将军的要求,关进牢房去。”
士兵一把就将林羡玉从马上扯下来,关进了牢房,林羡玉根本来不及挣扎,就被塞进了黑咕隆咚的牢房。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个山窟,林羡玉什么都看不见,只闻到浓重的血腥味,他屏住呼吸,结果又听到另一个牢房里发出的阵阵痛苦的呻吟声,气若游丝。
林羡玉吓得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他几乎绝望,大声喊着:“赫连洲,赫连洲!”
赫连洲已经和耶律骐僵持了三天,依旧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若是强攻,必然危及百姓,他反复查看鹿山的山形图,希望能找出突破口。
纳雷走过来,赫连洲问:“忽尔朔还是闭口不言?”
作为耶律骐的手下大将,忽尔朔相较而言还是很了解耶律骐的,赫连洲想要突破耶律骐的防线,就必须先知道他的弱点,可忽尔朔是个忠臣良将,宁愿赴死,也不透露分毫。
纳雷无奈叹气,“一句都不说。”
赫连洲放下山形图。
“王爷,咱们就这样继续耗着吗?也许耶律骐只是拿百姓的命威胁我们,若我们强攻上山,他未必会真的屠杀自己的子民。”
“你要拿百姓的命去赌耶律骐的良心?”
纳雷语塞,“卑职不敢。”
他望向旁边,只见赫连洲的床上依旧铺着厚厚的四层绒毯,纳雷愣住:“王爷,殿下都走了,您怎么还垫着绒毯?今年的夏天这么热,要不我让人帮您把绒毯拿走吧。”
“不用。”
赫连洲揉了揉眉心,纳雷说:“自从殿下离开之后,您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赫连洲没有回应,起身走到帐外。
天色已晚,赫连洲遥望向南方,纳雷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只见远处有几个看守的士兵聚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着话。纳雷扬声说:“营中不许交头接耳,规矩都忘了吗?”
士兵看见赫连洲,立即低头行礼。
赫连洲蹙眉问:“在说什么?”
士兵们面面相觑,不敢开口,只有一个胆子略大些的,说:“宫里这几日接二连三地派人过来打探情况,有装成商贩的,有装成镖局路过的,今天还有一个女子,自称……自称王妃,纳雷将军交代过,这阵子非要闯进鹿山的,不问缘由一律抓进牢房……”
话音未落,就听见赫连洲厉声问:“自称王妃?”
“是,”士兵吓了一跳,“可王妃早就回了都城,那女子骑着马,独身一人闯进鹿山……”
赫连洲脸色陡变,没等其余人反应过来,他已经翻身上马,飞快地冲到牢房。
纳雷紧随其后,还没到牢房门口,他就大喊:“点灯!点灯!把火把都点起来!”
一时间黑漆漆的牢房里恢复了光亮。
赫连洲快步走进去,借着晃动的火光,看到抱着膝盖坐在牢房角落里发抖的林羡玉,长发凌乱不堪,衣裳上全是脏污的灰。
林羡玉已经被吓得失了魂,闻声后良久才慢吞吞地抬起头,看到了赫连洲。
两行清泪从他眼角落下。
“赫连洲……”他的声音里满是委屈。
士兵见状立即把门打开,赫连洲走进去,没等林羡玉说话,就将他搂进怀里。
他忘了几天前他对林羡玉说了多少绝情的话,所有伪装在看到林羡玉的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将林羡玉紧紧搂进怀里,整个人微微发颤,前所未有的恐慌。
林羡玉脱力般地倒在赫连洲的怀里,脸颊贴在赫连洲的肩窝处,小声啜泣。
纳雷问:“你们对王妃用刑了吗?”
士兵们跪伏在地,慌忙说:“没有,从关进来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时辰,小的眼拙,没有认出王妃,还请王妃降罪。”
林羡玉感觉到赫连洲的怒意,他两手圈住赫连洲的脖颈,哽咽着说:“你不要责怪他们,看守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只是把我关在这里,没有对我用刑,你不要担心。”
赫连洲眸色已经冷到了极点,但听到林羡玉的话,他只是点了点头,说:“好。”
“还有阿南和兰先生,他们和我一起来的,但是路上遇到了风沙,马车坏了,驭夫的腿也受伤了,我只能一个人赶过来搬救兵。”
他拽了拽赫连洲的袖子,催促道:“往南走十几里路,路过一个叫浑谷的村庄,再往南走,他们就在一片黄沙之中等着我。”
纳雷立即说:“卑职现在就派马车出发,殿下不必担心,两个时辰之内,卑职一定把他们都安安稳稳地接回来。”
林羡玉这才放下心来,他把脸埋在赫连洲的颈窝里,不敢看隔壁牢房的惨状。
赫连洲将他打横抱起,快步离开牢房。
赫连洲的臂膀健硕坚硬,他的怀抱总是稳稳当当的,在他的怀里,林羡玉一路上狂跳不止的心脏在此刻终于平息下来。
他终于不用怕了。
赫连洲没有骑马,而是一路抱着林羡玉回营帐,林羡玉眼泪婆娑地望着他,突然问:“打仗的时候,你有没有受伤?我梦到你受伤了。”
赫连洲心中诧然,面色却如常,他说:“没有。”
“那就好,”林羡玉吸了吸鼻子,把脸埋在赫连洲的颈窝里,嗡声说:“我之后再也不把康宁葫芦从你身边拿走了。”
赫连洲整颗心都被他攥紧了,揉碎了。
从在牢里见到林羡玉的那一刻到现在,赫连洲都觉得这副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有那么一刻,他很想带着林羡玉远走高飞,抛开北境和斡楚的战争,抛开数万百姓,抛开皇位争夺,他想带着林羡玉去一片无人的草原,他会给林羡玉搭建最坚固的毡帐,让他睡最柔软的床,为他种青菜和黄瓜,让他无忧无虑,让他不再受任何伤害。
他那样小心翼翼地保护着林羡玉,舍不得让他吃一点苦,却还是让他受到了伤害。
究其原因,是他太自私了,他该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不让林羡玉察觉到分毫,可他没有克制。每当林羡玉无意识地钻进他怀里时,他本应推开的,可他没有,他享受着林羡玉的亲昵,无数次将林羡玉搂进怀里,让林羡玉意识到他的好,让林羡玉在乎他。
现在即使他狠心推开了林羡玉,林羡玉还是不顾危险地再一次跑了回来。
赫连洲满心都是愧疚。
回到军营,之后赫连洲准备把林羡玉直接放到床上,可林羡玉说:“我身上脏,我要把外袍脱了。”
赫连洲于是把他放在床边,林羡玉的手刚碰到腰间的系带,抬头迎上赫连洲的目光,他忽然觉得害羞,手停在原处。
真是奇怪,明明早已习惯了肌肤之亲,现在却连在赫连洲面前脱外袍都觉得害羞。
为什么会害羞呢?他想不明白。
他挪动步子,在赫连洲面前慢吞吞地转了个身,背对着赫连洲,解开外袍的腰带,然后脱了短靴,泥鳅似地钻进被窝里。
赫连洲没注意到林羡玉的微妙反应,只是接过他的外袍,放进木箪里。
林羡玉把脸藏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小声说:“我一个人骑马过来的,十几里。”
赫连洲没有说话,他只是坐在床边,握住林羡玉的手腕,放在手中慢慢地揉。
林羡玉抬起腿,告诉他:“腿也疼。”
他把腿搭在赫连洲的腿上,赫连洲搓热了掌心,仔仔细细地帮他揉按小腿。
他使惯了刀枪的手,全是粗糙的茧,揉起林羡玉的小腿来,却不敢多用半分力气,
林羡玉像只羊羔,舒服地眯了一下眼睛。
“你到现在都没对我说过话。”
赫连洲迟疑了一瞬,转头望向他,两个人目光相接,倒是林羡玉先躲开了。
“为什么又过来了?”赫连洲问。
林羡玉故意说:“我为什么不可以过来?这里又不是你的地盘。这里有我的朋友,我的榷场,我才不是为了你过来的。”
赫连洲眸色深沉,却没有责备。
林羡玉又说:“我不是过来捣乱的,我带了一个重要的人过来,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位兰先生,他做过耶律骐的幕僚,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耶律骐,他说不定可以帮到你。”
说完他又哼了一声,“我才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斡楚的百姓,为了达鲁和阿如娅。”
他的眼角挂着显而易见的笑意。
赫连洲觉得林羡玉有了些变化,和几天之前不一样,但他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变了。
“那天我是真的很生气,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对我说那些狠话,我很难过,也是真的不想理你了,可是后来兰先生告诉我,你只是不想让我在两军交战中受伤,所以说狠话逼我回去,”林羡玉侧身躺着,看着赫连洲说:“虽然我知道了缘由,但这不代表我原谅你了。”
赫连洲怔怔地望着他。
“你要跟我保证,以后遇到任何危险的事,都不要第一时间推开我,我们一起面对。”
林羡玉等着赫连洲向他承诺,可赫连洲迟迟没有开口,林羡玉急了,撑着胳膊坐起来,“你为什么不说?你不想我原谅你吗?”
赫连洲没有看向他,而是望着不远处的桌案,语气平静道:“他很了解我吗?他怎么知道我心里究竟想着什么,他说什么你都信?”
林羡玉定定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我不是为了保护你才对你说狠话,那算什么狠话?我就是不想每天应付你,我——”
他话说到一半,林羡玉忽然倾身过来,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他的唇瓣柔软又温热。
赫连洲愣在原处,剩下的话都被堵回了喉咙。
林羡玉坐回去,红着脸抿了抿唇,朝他哼了一声,说:“又想把我气回去吗?真笨,连个新招数都没有,我才不信呢!”

第40章
赫连洲的眉头本是紧锁的, 他装出很不耐烦的模样,语气严肃,狠话说到一半, 林羡玉就倾身过来, 温热的唇瓣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赫连洲愣在原处。
他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 眼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心跳声震耳欲聋。
耳畔传来林羡玉娇俏的声音:“真笨, 连个新招数都没有。”
那声音像柔软羽毛撩着他的耳廓。
赫连洲倏然起身, 呼吸愈发的沉, 他厉声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林羡玉很是无辜, 不答反问:“你不是也对我做过这样的事吗?”
赫连洲一时哑然,竟无言以对。
林羡玉朝他耸了耸鼻子, 扮了个鬼脸,得逞道:“就知道吓唬我,我才不怕你呢!”
赫连洲的直觉没有错, 林羡玉真的变了,短短几天, 他就变得让赫连洲无法掌控了。
“那个兰先生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林羡玉后知后觉地有些害羞,脸颊发烫,指尖勾着被角, 眼神四处游离,小声道:“他说……他说我应该明白你的心意。”
“什么心意?”
“你……你喜欢我。”
赫连洲的身形有一瞬微不可见的颤抖。
林羡玉见赫连洲没有说话, 连忙仰头质问他:“你不喜欢我吗?”
他就这样毫不设防地把赫连洲深深藏起的心思翻到明面上来,大咧咧地说着他和赫连洲之间最不该提到的词。一个是冒牌的祁国公主, 一个是北境的皇子,势同水火的关系, 还是两个男人,他怎么能轻易就将“喜欢”宣之于口?
林羡玉伸手抓住赫连洲的袖子,急切地问:“赫连洲,你喜不喜欢我?”
赫连洲难掩震惊地望向他。
林羡玉说着又要扑上来,整个人都往前倾倒,好像拿准了赫连洲一定会接住他。
他透着酡红的脸颊和莹亮的眸子在赫连洲的眼中反复模糊又清晰,心全都乱了,一双手也不听使唤,任林羡玉拉扯。在他扑过来时,赫连洲还是不受控制地伸手搂住他。
温香软玉入怀,赫连洲愣怔良久。
林羡玉紧紧抱住赫连洲的腰,把脸埋在赫连洲的胸膛。他很喜欢抱赫连洲,也喜欢被赫连洲抱着,赫连洲的臂膀坚硬有力,换一个人也许会觉得他力气太大,可一向娇气的林羡玉却觉得力度刚刚好。
回都城的那几天,他做梦都会梦到赫连洲将他拥入怀中,可赫连洲受了很重的伤,脸色惨白,连抱紧他的力气都没有。
林羡玉时常惊醒。
直到此刻,他的心才安定下来。
“我以前什么都不懂,总是会错意,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想对你好,”林羡玉抬起头,含着半分羞怯,又鼓起全部勇气,对赫连洲说:“我想和你成为真正的夫妻。”
林羡玉从不是纠结拧巴的性格,父母的娇养让他从不担心代价,他想说什么便说,想做什么便做,即使他还不知道成为真正的夫妻意味着什么,但他不犹豫、不后悔。
“林羡玉……”
赫连洲半晌之后才在林羡玉灼灼的目光之中惊醒,回过神,猛然松开手。
他握住林羡玉的手臂,将其放回床上,转身就往营帐外走,即使林羡玉恼怒地喊“臭赫连洲”,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
赫连洲差点就要失控。
林羡玉回都城的这些天,他连轴转地忙碌,一是战事吃紧,稍有不慎就会前功尽弃,二是他怕自己闲下来,就会想起林羡玉。
林羡玉只来了七八天,这军营中便处处都有他的影子,赫连洲的内心始终无法平静。他以为时间能解决他的苦楚,可林羡玉偏偏又出现了,还像变了个人一样,突然开了窍。
张口闭口就是“喜欢”。
他真的懂什么是喜欢吗?
他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代价,可能是赫连洲再也舍不得放他回祁国吗?
赫连洲必须保持冷静,此时此地,并不适合任由感情升温,他必须清醒。
可惜七月底的晚风还掺着暑气,只会让赫连洲的心愈发纷乱燥热。
推书 20234-07-11 :恶毒男配的洗白日》:[穿越重生] 《恶毒男配的洗白日常【末世】》作者:易藤藤【完结】书耽VIP2024-6-27完结●总字数:30.1万 ●点击:7.4万 ●收藏:1221 ●推荐:446 ●月票:25文案:油尽灯枯的龙柯穿越到一本男频后宫末世文中的恶毒男配身上,还意外的绑定了一个没有什么用的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