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星珩眼珠一转,给他挖坑:“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如此仓促?”
贺成功找到反击机会:“你入赘更仓促!”
谢星珩笑颜逐开:“对嘛,你也知道我入赘仓促,这说明了什么?说明江老爷是把爹娘放在心上的,江小鱼是孝顺孩子。”
“你再说说,这么好的亲事,怎么会轮到小鱼呢?江三老爷为什么不近水楼台先得月呢?”
话到这里,贺成功就知道他赌输了,反而冷静了下来。
“我回府后,会好好跟我家老爷禀告。”
后半段全段重音。
全重音,就等于没有重音。
谢星珩侧头。
“哦。别怪我没提醒你,这可是送上门的政绩,你看你家主子要不要呢?”
会帮个跑腿的出气,还是跟他大哥继续甜甜蜜蜜做好兄弟呢?
他看贺成功是个蠢货,瞧着厉害,估计是多年以官身示人,还只负责丰州这头,被人捧惯了,养得一身倨傲气,脑子却不怎么灵光。
来都来了,给他添这么大一堵,资源得用上。
亲事不顺,江老三或许会表现出冷淡与疏远,这样一来,在常知县那头就露馅了。江家种下的果树,也就易主了。白忙活一遭。
谢星珩希望江老三是个聪明理智人,先吃了桃子,再来内讧。
贺成功深深看他一眼:“可惜了,你这般才干,原可以有好前途的。”
“谢谢,读书太苦,我没兴趣。”
只要他不在乎,就威胁不到他。
这头散场。
贺成功留宿江府。
王管家被谢星珩的战斗力惊到,在旁边看傻眼了,被喊了一声,才叫人进来,领着贺成功去客房。
王管家眼神担忧:“他怕是会报复你……”
谢星珩大口喝茶润喉。
“只会嚼舌根的废物,我怕他?”
王管家:“……”
吵赢了,还这么气啊。
谢星珩缺点明显,护短又占有欲强。
惹到他,算是踢到铁板了。
江老三强行指婚,江承海直接招婿,两家已是生了嫌隙。
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在江老三有新的“钱袋”前,两家都得和和美美的。
此次江家救济难民,江老三也得推波助澜,帮忙拿下牌匾。
他活该。
“拿笔墨纸砚来,我写封信,明早你派人送去农庄,交给老爷,别对少爷说今晚的事。”谢星珩吩咐道。
小鱼现在不宜分心,忙完这阵再说。
同一时刻,江知与随堂哥入席落座。
在堂屋摆了两桌,男女老少都有,小哥儿就江知与一个。
江承海把主座留给他,让在场的人脸色都非常难看。
江知与穿得英姿飒爽,孕痣被抹额遮住,眼眸凌厉,不笑时,面如寒潭,颇有几分气势。
他目光四巡,沉声道:“开席吧。”
相较于紧张,他更多的是害怕。
自三叔从地方官升调京都后,亲族们就转了态度,相继朝三房靠拢,也揣摩三房的意思,对江知与多有轻慢。
不论他做什么,都伴随着的挑剔与规训。
乖顺了,说他木讷无趣。
活泼了,说他轻浮浪荡。
不懂规矩,说他蠢笨如猪,枉费三叔请人调-教。
懂了规矩,又要说他呆板不灵活,让他别忘了三叔的调-教之恩。
明明可以用“教习”“教导”,偏要这样,实在讨厌。
父亲脾气硬,一看他受委屈,就要替他出头。
过后,这些情况反而愈发多。
他依然会被训,说他不懂事、不体贴,还说他搅家精,就会给他爹添麻烦。
现在都是亲族一体,没谁家是独立出来过日子的。他难道想要父亲成为孤家寡人吗?
他不想。
他慢慢变得文静内敛,有事都往心里藏。
问就是大了、懂事了、学习有成果了。
他也是那时,对三叔说的好亲事日渐期待。
他想,他若是有官家背景,就不会受这些委屈,更不会让父亲为难了。
原来都是不靠谱的东西。
还是父亲说得对,自身本事硬,才有话语权。
他现在坐这里,族亲不服,也都来了。
他心境缓缓平静,自斟一杯酒,举杯遥敬:“都是亲人,我也不说客套话,这次约你们过来,是想聊聊种豆子的事。”
种豆子,是□□、销三位一体式经营。
其中“供”是原材料,各家良田都要增种增产。
好豆子可以送去榨油、晒酱油、晒大酱,做豆制品。
劣一些的豆子可以用来发酵黄豆肥,让产量翻翻。
江家大房跟二房亲近,大房自留了榨油的法子,后续拿油渣养鸡,自循环。
二房,也就是江致微,经过一番思虑,决定留下发酵豆肥的法子,专营原料供应。
余下的,晒大酱、晒酱油,一听就是挣大钱的营生,两桌人都放下了筷子。
江知与没立出威严,这群人还不如枫江乡亲懂事,事关自身利益,他话说一半,都有人笑着插话。
一句接一句,互相聊上了。
“足不出户的小哥儿管我们这些当长辈的,笑话。”
“招了婿,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啊?”
“什么带我们挣钱,那些法子还不是江老大拿着的?”
“要不说哥儿姐儿外向呢?招了个枫江婿,恨不得贴家底,贴不起了,要我们合资?谁陪你玩儿。”
“不如致微带着我们,致微领头,我倒愿意给面儿。”
江知与不急,安静听他们说。
他家账上不算固有资产和货物,余银有三万七千多两。
农庄计划延迟,就当赔了家底儿,白养千人两个月。
秋季不给京都送大礼,他家养得起。
况且,以族亲从前对他的态度,若非父亲想扶持,他自个儿在农庄里,也能搭起架子。
要他们做什么。
江承海眉头压着,拳头握着。
他都仔细挑了,还把些小辈一起带来了,怎么乱成这狗样子。
他侧目看江知与,孩子神色淡淡,似乎早就习惯了。
江承海突地眼热,扬手要拍桌,被江知与拦下了。
“爹,我们不管他们。”
愿意听,自然安静。
菜冷饭凉,他就回去睡觉。
那些法子,他不给了。
又不是他求人,凭什么要他赔笑。
旁桌上有个年轻女孩儿站起来,笑着点名:“表叔,就你话最多,你家一定瞧不上做酱油做大酱吧?待会儿别抢好吗?”
“姑姑,你也插话,你看看啊,我哥急得脸红脖子粗的,咋的?表叔家地多人多,他家种地都够过日子,你家也要跟着攀比?”
“大堂伯,你瞧瞧他们,一点面子都不给你。族长可说了,要你看着场子,别把好事给整黄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做事敞亮,倒杯酒离席,走到江知与旁边,给他敬酒。
“我比你大两个月,你得叫我一声姐姐。”
爷爷辈的亲戚。
江知与心里数了数,爷爷的哥哥的儿子的女儿。
他听说过,叫江玉昭。
很小就到县里零散着卖货,一般货郎都是男人,她女扮男装,走街串巷,被他爹碰见,许她在杂货铺占格货架,所得银钱江家不收。
江知与跟她碰杯,“玉昭姐姐。”
江玉昭顺杆儿上,拖着圆凳就到他旁边挤挤,把江致微挤到了旁边,当起了捧哏。
“你继续说,我很感兴趣,做酱油做大酱,一听就要很多人,我家人少,就不凑热闹了。我们聊聊做豆腐,我做豆腐合适吧?戏文里还有豆腐西施,你看我能成事儿吗?”
江知与含笑点头,“当然。”
做豆腐,属于食品大类。
煮豆浆、做豆花、做豆腐、晾腐竹、做豆皮豆干、炸豆腐泡。
还能做腐乳、霉豆腐,臭豆腐。
又能发酵豆芽、磨黄豆粉等等。
江玉昭听得眼睛发亮:“我的个乖乖,我还只会煮豆浆,你全都会?”
她是真会来事儿,跟会来事儿的人讲话就轻松。
这些营生的法子,完完全全属于谁,又是怎样来的,靠谱不靠谱,是在座众人都在乎的问题。
聊到这里,窃窃私语戛然而止。
江知与却不急了,“我们先吃饭,吃完我跟你细细说。”
其他人急了。
“你把我们叫来,不是为了吃饭的吧?”
“该说的说了啊,天都黑了,屋里又闷又热的,我们待会儿还要走夜路回去。”
江致微忍不住了,“你们可以不吃,也可以现在先回家,哪凉快哪呆着去。”
旁桌小辈,都是江承海打眼挑的人,有些是跟着家属来的,有些是自个儿来的。
像江玉昭就是自己来的。
那桌几人对视一眼,想着挤开这些老顽固实在太难,便相邀结伴,过来约着江知与去旁桌吃。
“别理他们,他们爱摆长辈架子,咱不听。我们聊会儿,马上要收麦子了,下季种什么得赶紧定下,你这头有这么多难民,也得安置不是?我家佃户少,地虽不多,接个五六户却不是问题。”
另几个年轻人也跟着说,都能往自家地里塞些枫江百姓。
提供了自身价值,才绕到基础的种豆子上来。
各家增产多少,收成后能否全吃下。
黄豆是重要农作物,这些法子都不行,也不愁卖。
大不了他家出船,带去外地销售。省得本县泛滥压价。
江知与细聊前,定下了规矩。
“要跟着我干,就得听我分派。半途反悔,我一样踢出去。”
议论他的人,同时也在观察他。
发现他如今不是从前忍气吞声的软团子,拿捏着数个挣钱营生,各家都不想成为坏事的恶人,都老实点头。
江承海目光紧紧看着,心里已经将刚才嘴小鱼的人踢出局-。
看不上他家小鱼,就不要吃他家小鱼喂的饭。
江知与临时改了主意,没在席间将营生分派完,只做了假设。
假设亩产能跟上,甲家做酱油,乙家做大酱,再有其他小家庭联合做食品加工,他们分销,或者盘个大的铺面,以丰州目前的消费力而言,每月能盈余多少。依照比例,分到个人手上的又是多少。
各家都有田地,都沾点原材料供应。不论做什么加工,都是生产方。
除了食品加工可以立马看见成效,其他都要等。所以销售紧着豆制品来,他们能开一家丰州最大的豆制品门店。
像李屠户的肉铺一样,全县最大。
大会散了,小会开起来。
江家父子俩,都想把不听话的人排除在外。
没道理别人瞧不上他们,他们还上赶着带人挣钱。
江致微没意见,但里边还有族长的儿子,这头只能捏着鼻子忍下来。
江承海说:“忍也行,分红比例改掉。”
各家分户组团生产,销售就由他家领头,出铺面和方子。
最初计划是,生产方得五成利,他跟族里平分另五成。
今天看这情况,族里明显也偏心老三。
说了要镇场子,实际只有话说得漂亮,堵他们嘴,好事儿一件不办。
既然这样,他就少给族里分红,族里占一股,他得三股。余下六股,他分给能向着江知与的人。
原先想着,分给颇有势力的族亲,可以省很多事。
今晚一见,他觉着势力是可以培养的。
比如江玉昭这种门庭冷落,家境贫寒的。
她确确实实是江家人,挣钱了能给族里增产。给她了,谁也没法说不是扶持族亲。
江致微皱眉:“族里会有意见,到时可能不顺……”
江知与说:“做大酱的法子给族长家,他不可能拿去给三叔,和我们同在丰州待着,往年我家贡献不少,能有几分情面。”
再把食品加工分给颇有势力的族亲,让他们计算分股去。
余下小家庭,各家都能当原材料供应商,多种黄豆,收成能兑成现银,日子也有盼头。
算来算去,只是截下了酱油的法子。
江知与说:“给玉昭姐姐他们做。”
他看得出来,旁桌小辈里,有几个是他父亲挑出来的人。
最后,他说:“分出去的,我家就只分红,铺子经营不插手了。”
少些接触,也就少些矛盾。
提供铺面,则是拿捏了销售命脉。
族亲若是掀桌翻脸,他们就清货赶人。
他们家暂时专心弄好豆油酱油,再把养殖场办好就够了。
商定好名单,他写下来,明天去见族长,跟他把事儿定下。
子夜方结束,送走父亲跟堂哥,江知与收拾洗漱,躺进帐子里。
初来农庄第一天,又忙又累。
素纱帐落下,他在小小的空间里获得了安全感,四肢划水般张合几次,有种终于能独自躺会儿的喜悦。
过一阵,他翻来覆去,又睡不着。
认床,不习惯。
短短几天,他喜欢上夜里有人陪的感觉。
江知与捏捏喉咙,闭上眼睛,数着黄豆催自己睡觉。
隔天,他起大早,穿着朴素,换上青布裋褐,吃了早饭,带上两桶时鱼,去族长家拜访。
没让父兄陪同,他留了信儿先走。
夏日天亮得快,晨间一阵微风过,有几分寒凉。
半路上遇见了江家的马车,来人是王管家。
王管家带着谢星珩的亲笔信来的。
昨天只有他在堂屋奉茶陪客,事大,不敢交给旁人转述。
碰见江知与,他表情僵了下。
江知与见是他来,心里一紧:“家里出事了?”
王管家是见过世面的人,他听话,先不把贺管事来家的消息告诉江知与,等着家主江承海决定。
此刻见面,他拱手笑道:“没什么大事,昨晚上跟姑爷说,老爷这几天要去押镖,他想炒些辣椒酱给老爷带着下饭,我刚好带了信,就顺路帮他载些辣椒回府。”
一串话里穿一句真实目的,江知与自然把信件跟押镖联系在了一起,便没多问。
与王管家分走两头,他出了农庄,王管家进了宅院,熟门熟路找去了江承海的院子。
江承海一听贺管事到了,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老三太过分了,他都抢着日子招婿了,明摆着拒绝,装不知道,这事儿就过去了。
可老三偏不装,还去他家摆谱,逼小鱼改嫁。
“他人走了吗?”江承海问。
王管家如实说:“走了,姑爷起得早,去送了客。贺管事暗示没用,直接要钱,姑爷说都用来救济难民了,一文钱也没有了。他走的时候,脸色可难看。”
他又斟酌道:“姑爷吩咐过,昨晚没给他送冰盆,室内也没熏香。”
又热,蚊子又多。
上了一壶陈茶,早上进去,茶壶都被砸了。
江承海听得乐呵呵,连声说了几句“好”,又赞了几声“有种”,才拆开信件。
——先前不看,怕是和离书。
看完信件内容,老江不认怂,开口就是:“哼,敢和离试试。”
谢星珩信件内容非常简单,言语过分理性,乍一看还有几分生硬,字里行间的内容,又感受得到他对江家、对小鱼的心意。
他简要陈述贺管事的行为以及解决方式,再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
总结而言,江老三暂时不敢撕破脸。他们家能有多少安生日子,全看江老三找“钱袋”的速度快,还是他们找“大腿”的速度快。
更是明言道:听说您马上要跟王府合作了,趁机探听点消息。(注:王爷家的傻儿子、不成器的儿子,受宠的那种。)
江承海:“……”
他没搞懂。
一般而言,走关系都是走实权。
这种迂回的关系,仗义几次,就靠不住了。
江承海细细琢磨,决定找机会跟谢星珩面谈。
书信内容涉及王府,他阅后即焚。
王管家看他没表现出怒火,心里稍松口气,详细说了昨晚的吵架内容。
能做管家的人,都有过人之处。首先记性要一等一的好,记人记事都在行。
吵得精彩,他更是记忆深刻。连着说两回,放开了比划,一人分饰两角,给江承海演了一出。
江致微一早起来,没见着弟弟,过来大伯这边,被大伯拉着看了一场戏。
可怜王管家,说得嗓子都哑了。
江承海听不腻,鼓掌拍桌,赞声激扬。
“好!好!有种!不愧是我相中的哥婿!好样的!干死他丫的!”
等江致微也看了两轮,江承海才放过可怜的王管家,听他说:“姑爷说暂时不告诉小少爷,过了这阵再说。”
江承海点头,粗犷汉子一瞬有些眼热。
自决定给小鱼寻摸亲事开始,他就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怕人不好、怕亲事不好,怕把小鱼推进另一个火坑里。
因而,一听见招婿,他就不做其他考虑。
当下寻摸亲事,考察的时间也很短。
媒婆上门,说了条件,觉着满意,就能见一面。见面也满意,择日就能抬过门。
快一点的,连着说亲带走礼,当月就能把事儿办了。
若非他家没透风声,这个成亲速度,也算规格内。
谢星珩太过精明,长得花,油嘴滑舌,他高兴谢星珩能哄得小鱼开心,又怕他把小鱼哄去卖了。
现在看来,他还是没找错人的。
小鱼的眼光也不错,一下就相中了。
遇事儿能扛,态度坚定,事后给出解决方式,而非窝里横的抱怨责怪。
也记挂着小鱼。
好好,很好。
江承海跟江致微说:“快乡试了,各家营生定下,你回你庄上,安排下季的作物,叫人试着发酵黄豆肥,找片地施肥,看看能不能增产。然后就回府,把珩儿替换过来。你好好温书,叫他来农庄陪小鱼。”
才成亲没几天,年轻夫夫俩多多相处才是正理。
至于读书,农庄也能读书的嘛。
大不了给姓谢的盖间好书房,现在庄子里有的是人,三两天就弄好了!
江致微听得愣了下,“珩儿是谁?”
江承海给他一个自得眼神:“姓谢的,谢星珩。”
江致微:“……”
昨天还让弟弟小心点,今天就是珩儿了。
江知与午饭前回来,脸上笑意藏不住,一看就是事儿办成了。
他表现出来的强势,以及他父亲给他的无条件支持,让族亲们清楚的感受到,现在他们没得选,要么听话照做,要么回去种地,就当没有这回事。
族长家得了做大酱的法子,本身也跟江家大房没矛盾,立场更是倾斜,当着众人面,把江知与一顿夸。
“小哥儿怎么了?能带着大家伙儿挣钱,就是男人也比不得的!”
他回来,王管家早就走了,连带着来喜一并走了,载着满筐干辣椒,带了五只老母鸡,还有五条鳝鱼、一箩小龙虾,几斤瓜果,时蔬装得满满当当。
江知与坐下喝茶润喉,重新洗脸,顺势把屋里看了个遍,什么都没多。
他问:“小谢今天没给我写信啊?”
也没送吃的。
江致微露出难言的表情。
江承海哈哈大笑:“没有你的信,给我写了。放心,爹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叫珩儿过来陪你,怕什么影响?夫夫感情最重要!一家和睦最重要!”
江知与也被“珩儿”震到。
他听出来这是谢星珩的称呼,有点害怕。
“爹……你怎么了?”
受刺激了?
江承海摆手:“你就说你想不想他来吧。”
江知与当然想。
可是他更在意谢星珩的感受。
若真的近乡情怯,不想以赘婿身份见故人,他自是强迫不得。
以江承海的毒辣眼光来看,谢星珩不是那种会被别人眼光左右的人。
否则不会那么爽快的答应入赘,犹豫都没有。
当时能爽快,遇事能护着小鱼,还怕别人说?
总归是渡过了一场危机,江承海心情大好,逗起了孩子:“看来不想,那行,我带他走镖去,一路送他去京都,顺路就参加乡试,安全问题也解决了!”
江知与急了:“怎么走这么早?七月再动身都行啊。”
江致微旁观着,笑得不行。
“很多学子会带着妻子夫郎陪考的,到了京都,帮着照顾起居。你要不要一起去啊?”
江知与不知道这是逗他的,还真的纠结起来。
农庄事未了,到了七月差不多可以跟官府交接,赶着日子,他可以陪考。
万一赶不上呢……
正想着,听父兄憋不住笑,笑得小房子里都有回音了,他哪能会不过意?
脸色立时涨得通红,半刻钟也坐不下去,站起来原地踏步,又气又急,跺跺脚,说他们俩坏得很,调头跑了。
第17章 珩儿
老江是个实干派,他说给谢星珩再弄个书房,让人在农庄也能好好读书,就立马找人办。
农庄现在不缺人力,最先启动的就是盖棚屋、做厂房、开荒。
他还精挑了木料,想比着书香门第的风格,搞雅致一点儿的书房。
他家现在的宅子,不说小气吧,东拼西凑的,各处多有违和。
尤其是江知与的听风轩,早些年,老三还没去京都的时候,家里孩子总来玩,吵着闹着,头顶爹娘施压,一间间的小楼盖起来,实在不好看。
后来老三一家去了京都,连带爹娘一起接走,那地方就空置了。
盖的时候花了大价钱,也没几年,各处都新着,推了舍不得,也怕老三一家突然杀回来,看着光秃秃的院子生了嫌隙,就只改了内部格局。
料子找好,老江寻思着,现在还怕什么嫌隙,不如趁着两孩子住农庄时,把他俩的小院捯饬捯饬。
江知与看父亲风风火火的,依然害怕。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小谢给你写信,说了什么?”
江承海说:“也没什么,他一天都离不开你,哭着求着让我把他弄来。”
江知与:“……”
很不可信的言论,他听得心里直打鼓,又羞又喜又忐忑。
“他应该不会这样说话的。”
江承海瞪眼:“怎么不会?我招婿那天,是不是他一直扯着我,问我有没有喝多?生怕娶不着你!”
江知与想了想,“小谢真的愿意过来?”
出发前,父兄都问过,小谢那态度,可是很坚决的。
江承海不要他管,“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把他接来,他不喜欢,自己会跑的。”
江知与迟疑着点头,但否决了盖书房的建议。
“宅子里有空房,重新盖书房又远又零落,读个书还要走几步,麻烦。”
江承海应下,“把你院里的小楼改改,推了种点花树,放点假山,搞个池子养鱼种荷花。我看读书人都喜欢这调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