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太医额上沁出冷汗,已有些应对不暇,“自然是有。”
他自觉说错了话,连忙又道:“只是那些虎狼之药,用在君后与林公子身上,只怕不好。若是身子亏损了,日后更不好侍奉。”
萧长旭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默了半晌,才摆了摆手:“那便罢了。”
太医总算松了口气:“多谢陛下,臣告退。”
谢明月也牵着林星,站起身来:“既如此,臣也告退了。”
“明月。”萧长旭喊住他,“朕喊了乐师舞姬过来,你可要留下,与朕一同乐一乐?”
“方才太医才说,臣须得静养,只怕不能陪同陛下赴宴了。陛下若是觉着无趣,臣派人去请玉兰他们过来。”
“那林星呢?”
林星学着谢明月的样子,同样婉拒:“奴也无力赴宴。”
“那便罢了。”萧长旭这回没有再多说什么,“下去养着罢,朕晚上再去看你们。”
“是。”
两个人好不容易才从皇帝寝宫里走出来,只像是历经了千难万险,胆战心惊。
林星小声问:“谢明月,你有没有觉得,萧长旭今天不太对劲?”
谢明月颔首:“是。”
“他总抓着我们不放。”林星皱起小脸,“你说,他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我也不知。”谢明月顿了顿,“这阵子得更加小心了,别再出门了。”
“好。”
两个人走回关雎殿,正好与男宠们迎面撞上。
这阵子,萧长旭又陆续带了不少人回宫,有的和谢明月一样,是世家子弟,有的是宫外的乐师。
擦肩而过之后,林星回头看了一眼。
他疑惑道:“萧长旭已经有这么多男宠了,为什么总是盯着我们两个?”
谢明月了然:“天下尽在掌握,他当然更想得到还没得到的人。况且,他们都说,萧长旭最喜欢的人还是你。”
林星皱眉:“什么鬼?”
谢明月淡淡道:“他们同我说,萧长旭每次和他们一同饮酒作乐,都会把他们看成是你,喝多了酒,还会喊你的名字,有时还让他们学你的模样。”
“哕——”
林星简直要吐了!
他捂着胸口,用力拍拍,给自己顺气。
谢明月也帮他拍拍后背。
“脏死了。”林星低声骂道,“我是说萧长旭。其他人没法反抗,不管他们的事,萧长旭真是脏死了。”
他宁愿用这种可笑的方式,去表现自己的“深情”,也不愿意把林星的功劳还给他,更不愿意向林星低头,说一句他错了。
他一边在心里深爱着林星,一边又寻欢作乐,夜夜不休。
这到底算什么狗屁喜欢?
两个人回到关雎殿中,侍奉的小太监马上迎上来。
“君后、林公子。”
谢明月看了看四周:“杨公公呢?不在殿里?”
“君后前两日说,想要两本古籍,杨公公请在京的学官去寻,今日学宫来人说找着了,杨公公便去取了,大概再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明月颔首:“好。”
渐入夜。
停灵宫殿挂着白布,哭声不绝。
皇帝寝宫却灯火通明,歌舞不休。
萧长旭一手搂着新册封的男妃,一手按在膝盖上,和着乐声,轻轻敲打,如痴如醉。
忽然,门外传来通传声。
“陛下,礼部又派官员来了。”
萧长旭眯着眼睛,继续打着节拍:“进来。”
官员快步入殿:“启禀陛下,南屏县多等了几日,始终不见祝学官上任,南屏县不知如何是好,因此……”
萧长旭不悦皱眉,一把推开怀里的男宠,坐直起来:“芝麻大点的小事,回了回,回了回,到底有完没完?”
官员惶恐:“臣……”
“就一个小小文官,也没派人跟着,这么久了还没到,不就是死在路上了?就按照死了办,再挑新的教谕,这点小事,不必再禀。”
“是。”
“滚下去。”
官员诚惶诚恐地下去了,殿中乐声继续,男宠重新依偎在萧长旭身边,倒了酒,递到他的唇边。
萧长旭接过酒水,一饮而尽。
另一个男宠不甘落后,同样端起案上酒樽。
萧长旭又一次趁着酒兴,将男宠搂入怀中。
可是这回,他的眼前竟鬼使神差地浮现出了林星的模样。
萧长旭闭了闭眼睛,眼前林星的模样越来越清晰,甚至因为林星与谢明月样貌相似,又将这人看成了谢明月。
他扯开男宠的衣裳,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想到林星和谢明月,他的心总是痒痒的,不论再来多少个男宠,都抓不到痒处。
男宠见他停顿,欲拒还迎地看着他,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陛下……”
萧长旭却猛地将他推开,坐了起来。
男宠疑惑:“陛下怎么了?”
萧长旭抹了把脸,却道:“下去。”
“啊?”男宠愣了一下。
“下去!”萧长旭加重语气,“别弹了,全都下去。”
“是。”
殿中众人退下,萧长旭坐在殿中,询问身后宫人:“关雎殿在做什么?”
“回陛下,这个时候,君后应当已经睡下了。”
“太医后来怎么说?”
“太医说了,君后与林公子虽然风寒未愈,但若是陛下想要,也未尝不可,事后好好将养着,也就是了。”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萧长旭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来,背着双手,朝外走去。
“去关雎殿!”
林星洗漱完毕,穿着中衣,跑进寝殿。
床榻边烛火幽幽,谢明月披散着头发,穿着同样的中衣,正靠在软枕上看书。
和之前的许多个夜晚一样,丝竹管弦、嬉笑劝酒的声音,隔着厚厚的宫墙,仍旧准准地传到关雎殿里。
林星回头看了一眼,嘟囔道:“讨厌死了,今晚又睡不了了。”
谢明月收了收脚,让他上来:“睡不着的话,我陪你说说话。”
“嗯……”
他话音未落,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林星愣了一下,随后眼睛一亮,惊喜道:“没声了!快睡觉,快睡觉!”
他欢天喜地地爬到床铺里面,一拽被子,直接钻了进去。
谢明月同样愣了一会儿。
不应该啊,萧长旭这阵子志得意满,日日纵酒高歌到深夜,今夜怎么这么早就不折腾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他的心头。
林星浑然不觉,睁开眼睛:“明月,赶紧睡吧。”
谢明月帮他掖好被子:“你先睡,我再看一会儿书。”
“好。”林星闭上眼睛,开始酝酿睡意。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林星道:“这都半个多月了,岐王尸首也送回来了,也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快了。”谢明月隔着被子,拍拍他的心口,跟哄小孩子睡觉似的,“从京城去岐山,用不了几天,虽然岐王已死,但是老师也可以打着为岐王报仇的旗号,收拢岐王的人马。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很快就会回来了。”
林星挥舞着拳头:“要是这样就最好了,老师跟神仙一样,从天而降,带着人把萧长旭叮当一顿乱揍,想想就解气。”
谢明月笑了笑:“嗯。”
林星拽着被子,闭上眼睛,一脸满足:“决定了,今晚就做这个美梦。”
没多久,林星就睡着了。
谢明月收回手,握着书册,把纸张都揉皱了。
他看不进去,却也不敢睡。
外面一片寂静,只有细细碎碎的风声与春日渐渐复苏的虫鸣声传来。
就在谢明月垂着眼睛,即将睡着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一声——
“参见陛下!”
谢明月一激灵,猛地抬起头,赶忙放下手里书册,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朝外面张望。
他果然没猜错。
萧长旭有异,他过来了!
紧跟着,殿外传来萧长旭的声音:“君后睡下了?林星呢?也睡了?”
宫人不敢撒谎,老实答道:“回陛下,君后与林星都睡下了,陛下若是想见,奴才们马上去通传……”
“不必,朕进去看看。”
深更半夜,他们一个是君后,一个是“预备男宠”,萧长旭会做什么、要做什么,不言而喻。
这半个多月以来,他们两个吃着夫子给的药,还买通太医,一起躲在关雎殿装病,这才幸免于难,不必委身侍奉。
可是,两个人也能感觉到,萧长旭肯定察觉到了什么,对他们越来越没有耐心。
特别是今日白日里,萧长旭甚至直接找了太医,盯着给他们诊脉,明显就是信不过他们的意思。
现在萧长旭又来了。
谢明月回过神,摇了摇林星,把人喊醒:“星星、星星,快起来!”
“唔?干嘛……”林星迷迷糊糊地醒来,刚准备说话,就被谢明月捂住了嘴。
“他又来了。”
林星睁大眼睛,瞬间清醒。
他想爬起来,却被谢明月一把按回床上:“你躺下装病,我来应付。”
萧长旭喜欢的是林星,林星是最危险的。
他还是君后,他去对付两句,萧长旭总不会当着一众侍从的面,不给他面子。
谢明月方才打定主意,正当此时,“吱嘎”一声,殿门被人推开。
长靴踏在地上,脚步声重重响起。
谢明月环顾四周,手忙脚乱地从铜盆里捞出巾子,叠整齐来,刚放在林星的额头上,帷帐就被人掀开了。
晦暗的月光透过窗纸,将萧长旭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在床榻上,犹如索命厉鬼。
“正好,你们俩都在。”
他的声音阴森森的,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凉意。
谢明月身形一僵,在萧长旭的逼近下,直接跌坐在床榻上。
锦被遮掩下,他紧紧地握着林星的手,抬头看去,唤了一声:“陛下。”
萧长旭笑了笑,忽然朝他伸出手。
谢明月下意识闪躲,萧长旭的手却一转方向,伸向林星。
他想阻拦,却见萧长旭拍了一下林星的脸颊,问:“林星怎么样了?”
谢明月竭力平复心情,稳住语气:“下午太医又来看过,说是林星早晨出去一趟,不小心又着了风,发热更厉害了,咳嗽也起来了,让安静养着。”
“怎么这么不小心?”萧长旭问,“上回你二人夜间散步,也没见他病情加重,怎么白日里出去一趟,反倒加重了?”
“说是……”谢明月整个人都僵住了,脑子却转得飞快,“朝露更冷,所以……”
“是吗?”萧长旭笑了一声,“朕还以为,你们两个一见到朕,病情就加重。”
“陛下说笑了,怎会如此?”谢明月干笑两声,“不过,这病容易传染,陛下万金之躯,不该在此地久留。”
“那你怎么样了?”
“臣也……”
不等谢明月回答,萧长旭就掐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脸,细细端详:“朕看着是好多了,气色比早晨更好了。”
萧长旭用指腹摩挲着谢明月的脸颊,像一条冰冷阴森的毒蛇,嘶嘶吐着信子,缠在他的脸上。
林星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可是谢明月紧紧按着他的手,不让他动。
谢明月竭力维持冷静:“陛下恕罪,臣旧疾未愈,只怕也不宜侍奉,若是因此坏了陛下兴致,只怕……只怕不好,陛下不是刚从宫外带回来几位……”
“陛下!”
一声惨叫!
萧长旭忽然暴起,毒蛇一般的手游移到谢明月的脖子上,猛地收紧,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掼到榻上。
“君后?君后怎么了?”守在门外的宫人们问了一声,马上就要进去看看。
可是萧长旭回过头,大喊一声:“出去!”
宫人们有些迟疑,扭头看看四周:“杨公公呢?杨公公怎么不在?”
杨公公年纪大些,还是关雎殿的总管太监,若是他在,说不定……
没等他们多想,萧长旭又喊道:“滚出去!”
“是……”宫人们不敢违抗,唯唯诺诺地退出殿外,还把门关上了。
萧长旭转回头,冷冷地看着谢明月,慢慢收紧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君后,真是不巧,朕也问过太医了,太医说,你二人稍作忍耐,都是可以勉强侍奉的。”
“可……”谢明月用力拍打他的手臂,“可臣实在身体不适,还请陛下……”
“还要装?你真当朕看不出来?你与林星都是在装病!朕看在你的份上,让你们装了半个多月的病,你是朕的君后,侍奉朕,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拉扯谢明月的衣带。
谢明月喘不上气,脸色涨红,奋力推拒,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陛下……臣确实身体不适,林星……林星还在这儿……”
“啪”的一声巨响,谢明月的脸歪到一边,几乎是瞬间,他的脸就高高地肿了起来,唇角也有鲜血淌下来。
月光晦暗,萧长旭高高地扬起手,表情狰狞。
他打了谢明月一巴掌,甚至因为用力过猛,他的手掌都在微微颤抖。
他抓着谢明月的衣领,直接把他拽到眼前,语气凶狠。
“朕告诉你,这天下都是朕的,你又算个什么东西?装模作样,拿乔拿了大半个月,也该够了吧?”
“你还当你是谢家的公子?狗屁公子!你和林星,和宫里那些男宠,有什么两样?不都是跪下侍奉的玩意儿?要么你,要么林星,你这么护着他,那就你先来!”
谢明月目光涣散,似乎还没回过神,因为那一巴掌,一时间也听不清他到底在说什么。
他只看见萧长旭表情凶恶,嘴巴一张一合。
萧长旭继续道:“朕坐拥天下,如今只剩下你们两个尚未收服,想到你们两个就心痒痒的。”
“林星在这儿又怎么样?这么大的动静,他还能不醒?朕今夜就将你二人一并收用,先弄你,再弄他,也算是享尽齐人之福……”
他话音刚落,又是“嘭”的一声。
林星举起床上瓷枕,狠狠地砸在萧长旭的脑袋上。
瓷枕破碎,碎片散落满床。
萧长旭动作一滞,林星趁机推开他,把谢明月救出来。
“滚开!”
萧长旭捂着脑袋,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林星拉着谢明月就跑,萧长旭的怒吼在身后响起:“来人!来人!”
谢明月终于从那个巴掌中回过神来,他听得清了,也看得见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萧长旭身形摇晃,朝他们走来,步伐无比诡异,他的额头被砸破了,鲜血从额角淌下来,淌在狰狞可怖的脸上。
察觉到谢明月停下脚步,林星连忙去拉他,大喊道:“快跑啊!你愣着干什么?”
谢明月却冷声道:“刺杀皇帝是死罪。”
林星要急死了,拼命拉他:“那总比现在就死好吧?跑啊!”
“外面都是侍卫,出去更麻烦。”谢明月下定决心,冲到墙边,摘下挂在墙上的宝剑,“唰”的一下抽剑出鞘。
林星跟在他身边,也抄起一个花瓶,作为防身武器。
不如就在这里杀了他!
宝剑寒光晃过萧长旭的眼睛,萧长旭摇了一下脑袋,顿时血气上涌,厉声喊道:“贱人!两个贱人!来人!人都死到哪里去了?来人啊!”
谢明月和林星对视一眼,准备扑上去杀了他。
下一瞬,殿门被杨公公踹开。
一支竹箭破开风声——
血肉四溅,竹箭直直扎进萧长旭的肩膀。
云破月来,殿前阶下,祝青臣和李钺并肩而立。
祝青臣骑在马上,手握长弓,目光坚毅。
李钺陪在他身边,神色冷峻。
林星和谢明月眼睛一亮,不由地同时大喊出声。
萧长旭被竹箭射中,捂着伤口,连连后退,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
月光普照,数百个死士将关雎殿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关雎殿的宫人跪了一地,贴身保护皇帝的十来个侍卫,全部被死士按住,或杀或降,佩刀佩剑丢了一地。
祝青臣手持长弓,骑在高头大马上,看见两个学生狼狈的模样,目光一沉,神色微凛,比月色还冷。
祝青臣?祝、青、臣!
那个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学官?
所以他没去南屏县上任,他也没死,他是去……
紧跟着,祝青臣身边的人淡淡地开了口。
“祝卿卿,剧情设定是他中了一箭,擦破点皮而已。你怎么没瞄准,扎在他肩膀上了?”
“这有何难?再来一箭就是了。”
萧长旭的眼睛睁得更大,岐王……
祝青臣身边那个人是岐王!他也没死!
萧长旭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可是容不得他多想,祝青臣便从箭囊里取出一支箭,搭弓引弦,再次对准了他。
李钺骑着马,与祝青臣并肩而立。
他抬起手,把祝青臣弓弦上的箭往外推了推,耐心教他:“这样,瞄准。”
萧长旭连滚带爬地冲上前,想要捡起地上侍卫的佩刀。
可是他还没跑出去一步,“嗖”的一声,又一支竹箭扎进他的另一边肩膀,打得他身形一晃,连连后退。
“唉——”李钺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摇摇头,“祝卿卿,又扎歪了。”
祝青臣勾了勾唇角,淡淡道:“那就再来一箭,直到擦破皮为止。”
这可是“火葬场”剧情的要求,他们必须满足。
今天就算把萧长旭扎成刺猬,也必须满足他擦破皮的愿望!
反派系统终于回过味来:“不是,你俩搁这儿点我呢?”
两个人都没理会它,李钺拿起自己十石的重弓,从箭囊里抽出一支铁箭:“我试试。”
这回是“咚”的一声巨响。
李钺皱眉,疑惑地看着手上的弓箭。
不是,他还没射箭呢,难道他终于练成了“隔山打牛”?
只见萧长旭跪倒在地,似乎已经晕死过去。
祝青臣蹙眉,将手里弓箭丢给李钺,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大步走上台阶。
“祝卿卿,说不定他是装晕,回来。”
李钺不放心,连忙把弓箭交给副将,扶着腰间佩刀,跟了上去。
月色清冷,祝青臣跨过门槛,来到两个学生面前。
两个学生都狼狈极了。
林星还好些,额头上的大包好了,结果方才与萧长旭搏斗,脸上又被瓷枕的碎片划出一些细小的伤口。
谢明月就更惨了,脖子上是深深的掐痕指印,嘴角淌着血,左边脸颊上是高高肿起的巴掌印,甚至渗出了血丝。
林星看见他来,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老师,我还以为我们要死了……”
谢明月哑着嗓子,同样喊了一声:“夫子。”
祝青臣定定道:“有老师在,不会死的。”
祝青臣认真地看着他们,似乎要将他们脸上的伤看清楚,随后绕过他们,在萧长旭面前停下脚步。
萧长旭瘫倒在地,看不清脸,更不知是死是活。
祝青臣和李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李钺会意,一伸手,揪住萧长旭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拽起来,顺便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一拗腕骨,直接卸掉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碎瓷片。
李钺把碎瓷片丢得远远的:“别装死。”
萧长旭纹丝不动。
祝青臣回过头,看了一眼谢明月脸上的巴掌印,转了转手腕上的皮质束袖。
下一刻,同样一巴掌,狠狠地落在萧长旭的脸上。
一声脆响,萧长旭被打醒了。
或者说,他本来就是在装晕。
他抬起头,尖叫道:“贱人!你们都是一伙的!禁军在哪?救驾!快救驾……”
祝青臣又看了林星一眼,随后按着萧长旭的脑袋,对着墙壁,狠狠一掼,砸得他眼冒金星。
就你打我学生耳光是吧?
就你掐我学生脖子是吧?
就你给我学生脑袋上砸一个大包是吧?
萧长旭站也站不住,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瘫在地上,像一团渣滓。
这回是真晕了。
祝青臣把人丢开,抽出手帕,嫌恶地擦了擦手。
林星和谢明月站在旁边,对上夫子的目光,不自觉站直一些。
我们很乖!
祝青臣换上笑容,温声道:“宫里现在乱得很,你们两个跟紧老师,别走丢了。等安定下来,就让太医来给你们看看伤。”
两个学生齐齐点头:“是。”
“对了,明月,把你的君后凤印带上。”
“是。”
“杨公公,有劳你老照顾一下他们两个。”
“是,学官放心。”
祝青臣转过头,敛起笑容,将手里手帕团成一团,丢在地上。
他快步走出宫殿,冷声吩咐死士。
“把萧长旭带上,去勤政殿!”
勤政殿。
天下政令,皆由此出。
掌握了勤政殿,就掌握了整个皇宫。
掌握了皇宫,就等于掌握了全天下。
月黑风高,老鸦嘶鸣,宫道晦暗狭长。
百来个死士,脚步整齐,气势汹汹。
祝青臣穿着正红的官服,只用皮质束袖扎着宽大的衣袖,分明手无寸铁,一副文弱学官模样,却还走在最前面,不像是来造反的,倒像是进宫来游玩的。
李钺同样身着常服,按着腰间佩刀,面上带血,与他并肩而行。
林星与谢明月乖乖跟在他们身后,对视一眼,只觉得安心。
再后面,两个死士架着已经昏死过去的萧长旭,拖着他往前走。萧长旭额上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宫道上连成一串。
守在勤政殿外的侍卫,远远地看见一行人,如同黑云压境一般,迅速靠近。
一时间竟慌了手脚,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
为首的侍卫将手按在刀柄上,定下心神,大声询问:“前面是谁?干什么的?”
祝青臣掀起衣袍,快步登上台阶,却一言不发。
侍卫更慌乱了:“谁?此乃勤政殿,你等再敢上前,罪同谋逆!”
祝青臣不予理会,脚步不停,步步登阶。
侍卫握着刀柄,连连后退。
一路来到侍卫面前,祝青臣看着他,面不改色道:“陛下命不久矣,我等来勤政殿处理后事。”
侍卫大惊:“什么?你们……你们要造反……”
话音未落,李钺抽刀出鞘,干脆利落地将侍卫砍翻在地,一脚踹开勤政殿殿门。
身后死士一拥而上,迅速解决剩余侍卫。
进殿之后,两个人分头行动——
李钺四处翻找,不多时便找到皇帝印玺、国库钥匙和兵权虎符,各种要紧物件。
祝青臣则在皇帝处理政务的桌案前坐下,用檀木镇纸整平丝绢,研墨提笔,开始拟旨。
——罪人萧长旭,弑君杀父,残害手足,戕害功臣,贬斥诤臣,折辱世家,为祸百姓,人神共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