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1的我拿了0的剧本by一海橙子

作者:一海橙子  录入:07-18

在他动作一起一落之间,郑乐于在他的背包里模糊地看见了本花花绿绿封面的书的影子。
那是什么?郑乐于咬掉一块草莓棒棒糖的糖块,有些心不在焉。
但他也知道,季柏有时候爱看些乱七八糟的杂书,大概那本书也是其中的一本吧。
那封面还让他觉得有点熟悉,没准他也看过。
他的牙齿在这颗糖前面抵了抵,口腔内比外面要温热得多,一下子就能让他感受到面颊的冷。
宿舍楼前人来人往,然后他朝季柏伸出了手。
手指关节分明,指尖划过水面般柔和。
对郑乐于来说,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他没戴手套,所以他的意思应该很明显。
季柏愣了一下,才抬头看向他。
郑乐于还咬着一颗草莓棒棒糖,似乎没有怎么在意地瞥了他一眼,一点也没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手借我捂捂。”
季柏弯起眼睛,毕竟他现在戴着的手套还是郑乐于的。
他也一点没有要还给人家的觉悟,和郑乐于并肩走着的时候,把郑乐于没戴手套的左手光明正大地塞进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郑乐于甚至还能摸到季柏手套上那个小小的胡萝卜点缀,握在一起的手在大衣口袋里很暖和。
两个人对此都很满意。
他们并肩走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路边的枫树早已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还残存着几片没来得及落入土壤的叶片。
连呼吸都会在冷空气里哈出白气。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英国文学史,谈起伍尔夫和王尔德,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歪向了希区柯克的电影。
郑乐于走半路还嫌季柏的大衣口袋不暖和,干脆换到了自己口袋里,两个人的手在他的外套口袋里打架,季柏戴着手套施展不出来,最后斗争许久还是作罢。
他们握着的手最后还是落在了郑乐于的口袋里。
从面上看,可完全看不出来他俩在口袋里的争斗。
一路上来往的学生不算多,骑着自行车还要戴手套的,搂着书刚从图书馆出来的,戴着耳机沉浸式听音乐的,提着校门口外卖聊着天的,经过他们旁边时也没有怎么多看他们。
大学嘛,就是变猴子也不会有多少人注意的地方,除非cos的是猫猫。
季柏还想起了晚上的光影节,当时答应了红头发的女生,他也不好答应了再爽约。
更何况这是在他们学校的内部观影厅,距离上也不远,更没有理由拒绝了。
他只是这么一提,郑乐于挑了挑眉,想起早上顺带着被他放进了背包里的邀请函,只犹豫了一下就接受了他这个提议。
对于A大来说,永远也不缺这样的活动,他们缺的是参加活动的人。
北方的暖气在冬天开的永远很足,尤其是图书馆这种算是半封闭的地方。
A大的图书馆一直位列全国最大图书馆前十,藏书在百万本浮动,自习室在冬天里也隐隐飘逸着好闻的梅花味,就是暖气开的太足,一旦对着书看久了,就有些昏昏欲睡。
他们除了中午出去吃了顿麻辣烫之外,一直在图书馆待到傍晚,复习完英国文学史后,季柏从离自习室最近的书库挑了本杂书,是个冷门得连郑乐于都没听过的俄国作家写的,在那里兴致勃勃地看着。
他看书的时候喜欢戴眼镜,明明不近视,也算是独一份的习惯了。
郑乐于打开电脑,校对了一下自己的计划表,然后在静音键盘上敲敲打打,开始继续写着自己的脚本。
时间静悄悄地流走着,还没等他们意识到,就已经是傍晚了,郑乐于慢腾腾地看了一眼表,发现距离光影节开幕只剩不到一个小时了。
对面坐着的季柏已经把书看完了,浅色封面的书壳背着面被他扣在桌子上,他趴在桌子上有些昏昏欲睡。
郑乐于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这对于熟睡的人来说有点讨厌,季柏无意识地撇了撇嘴,似乎有要转醒的趋势。
就在郑乐于要把手收回来的时候,季柏突然从枕着的胳膊下抽出来一只手,紧紧地按住了他的。
在暖气充足的图书馆里,季柏早就脱下了手套,褪去的小胡萝卜安静地蜷在一边,所以季柏抽出来的手没有戴手套。
掌心干燥而温暖。
他似乎只是为了阻止郑乐于敲桌子打扰他睡觉的行为,按住了郑乐于的手后,就换了一个方向继续睡,因为不久才洗过头的原因,头上有一绺呆毛翘了起来,表明主人现在睡得很安详。
郑乐于也没有收回手,就着这个姿势枕上自己的胳膊,白色的头戴式耳机尚且待在他的毛线帽边上,他只是安静地注视着季柏。
表面上他是在发呆,实际上也确实,他的目光近乎纯粹地落在了季柏的脸上,然后从对方的鼻梁滑向嘴唇,在这个近乎微笑的弧度上顿了顿,最后才看向对方紧闭着安详睡着的眼。
季柏的睫毛很密,一根一根数的话很容易漏掉。
他漫不经心地想。
合上的电脑在他胳膊下被轻轻压着,他顺着胳膊歪起了头,然后以一种和季柏相似的姿势看向对方。
他们面对着面,如果季柏这时候睁眼,大概会和他四目相对。
浅棕色的眼睛大概会充满惊讶。
他们这边离自习室的门有点远,但是离窗子很近,图书馆的旁边种了些梅花,嫩枝也有花香透着窗子的缝隙隐隐约约地钻进来。
傍晚时分的昏黄色花香。
图书馆还没有来得及开灯,所以连带着自习室内也昏昏黄黄,为这一小片世界笼罩上了深沉的意味。
暖气实在太足了,季柏握住郑乐于的手心都渐渐泛出潮湿,隐隐有汗冒了出来。
郑乐于这样枕着胳膊,枕得手臂都有些发麻,也没数清季柏有多少根眼睫毛。
于是他换了个姿势,被他压在下面的电脑才终于解放。
它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今天要承担这么重的责任。
郑乐于最后一次看向表。
已经是下午五点四十一了。
如果季柏再不醒过来的话,一会答应别人要参加的活动大概率就要迟到了。
不过,如果季柏没睡好的话,他们也可以选择不去,只是他要和陈昭榕说一声抱歉了。
他正这么想着,季柏就动了动脑袋,郑乐于还没反应过来,季柏脑袋一磕到书桌上,下意识才收回了手。
潮湿的对着的掌心很快就抽离了。
黑色的碎发都被他睡得有些泛潮,几缕发丝贴在了额前,他晃了晃脑袋,半梦半醒间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
好热,这个图书馆热得像蒸炉。
拜托,这已经是冬天了。
他把头发往旁边撇了撇,然后就看到面前倒扣的书,连压痕都清晰可见。
昏黄色的冬天里,他又一抬眼,看见了对面的郑乐于。
他下意识摩挲了下掌心。
潮湿的,甚至微微带了点汗。
他刚刚是不是握着郑乐于的手?模糊的记忆提醒他,使他的表情都带上了沉思。
对面的人把视线从表上转移到他脸上,神色波澜不惊,仿佛季柏刚刚的猜想没什么道理的样子:
“走吗?我们要迟到了。”
季柏这才想起来他们还有个答应了人家的活动要去。
这个时间点,再犹豫怕是真的要迟到了。
于是他收拾了下浑沌的脑袋,把不小心压出了痕迹的书重新捋平,放回了书架上,这才背上了包。
郑乐于在那里很安静地等着他,眉眼在一边昏黄色调里,神色看得不是很清楚。
季柏心下一时间也有些疑惑。
照这样说来,刚刚他睡着的时候应该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他迷迷糊糊间,确实感觉有人握着他的手。
大概是他在做梦?
一点也没意识到是自己握着人家手的季柏把疑惑暗暗压在了心里。
小胡萝卜在口袋里随着动作一起一伏,没了手套的借口,季柏就没有理由去牵郑乐于的手了。
他内心有些遗憾。
他不知道的是,郑乐于内心有同样的遗憾。
A大的夜色很美,迎面有行色匆匆的学生,大多搂着书背着电脑就要往图书馆赶,骑起车来一阵冷风。
郑乐于的手握着手机,空空荡荡地揣在口袋里。
季柏在图书馆的时候就把选修课论文写了个七七八八,所以称上笔墨二两,他的背包还重了些许。
光影节在北厅礼堂,离图书馆恰好是对角线的距离,A大很大,所以还费了些时间。
大概也只有夜晚,A大才能够显出几分热闹的本该属于它的样子,小吃街扑面而来的油烟五香,宿舍楼由上而下挂着不知道写了些什么的横幅,几只猫躲在楼脚下睡觉,来往的学生们提着外卖袋边说边笑。
去往一个方向的学生总是不多的,所以他们当然会遇到同样要去北厅礼堂的学生。
这就是他们遇到宁海言的原因。
今天没背那个巨大的震撼人的黑色背包的年轻人在楼底下喂猫,耐心地看着小猫围过来之后,才慢吞吞地拿出表,对准一会的行程。
郑乐于多看了他两眼,然后就发现他们要走的路径是相同的。
宁海言走在他们前面,时不时拿出表看看,似乎只想踩着点到。
郑乐于在毛线帽下垂下了眼。
宁海言现在不应该在准备决赛了吗?毕竟他看刘文浦天天忙得脚不沾地。
这个念头也只如蜻蜓掠影般掠过他的心头。
他没有打算上前去打招呼。
旁边的季柏不知道为什么,又多看了好几眼才停下,似乎不太相信前面的人是宁海言。
直到郑乐于说是他才相信。
“他还喂猫?”来自季柏轻声的疑惑。
那些猫是A大的团宠,季柏都能对它们的模样名字说出个一二三来,他只是没想到宁海言这人,说起话来刻薄尖锐,倒是对猫猫挺有耐心的。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想上前去打招呼。
出于其他原因。
当初这人大概是一眼撞破了他的心思,他能对他有好感才怪。
这是季柏内心的想法。
所以两个人都没上前打招呼的结果就是,直到他们拿着邀请函进场,才发现宁海言就坐在他们前面。
对方这时候往后看才注意到他们,但是视线淡薄地掠过,只微微点了点头算打招呼。
郑乐于看见对方搭在座椅扶手的指尖都泛白。
哪怕外表风轻云淡,对面也似乎想说出点什么来。
郑乐于没搞懂为什么。
他们拿到的邀请函上有固定座位,不知道是不是陈昭榕给错了,他俩的位置比一般的观众要好,再往前几排甚至有得过奖的演职人员。
陈昭榕在幕布旁角落的放映机那里朝他们挥了挥手,在这里也能看见对方的红色卷发。
她笑得太灿烂了,季柏出于某种直觉隐隐觉得不对。
加上北厅的供暖做得不怎么好,季柏才睡迷糊的脑袋被弥漫着的冷空气一激,才猛然清醒了点。
这个光影节也许不应该来的,他后知后觉。
陆陆续续有学生进场,也没有陈昭榕说的那么少,整个北厅大概能容纳一千多人,现在还没开场就差不多已经坐了五六百人了。
一下人潮涌动带来的热气、有人低声说话间驱散的寒意,让北厅也没有那么冷了。
这大概已经到一场小型电影首映礼的规模了。
委实不是陈昭榕说的缺人的状态。
这本来只是一场电影作品展而已,居然也有这么多人吗?
郑乐于在心里疑惑。
他记得当时在邀请卡上匆匆地瞥了一眼,没记得多少内容,只知道展出作品有五六个的样子,每个都是十几分钟的短片,在近两年的国内青年电影节上或多或少都拿到过奖项。
虽然这对于A大人来说,没什么可吃惊的。
七点要到了,观众陆陆续续差不多都到场了,幕灯关上又亮起,整个北厅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只有前面的幕布拉起明亮的光。
郑乐于和季柏很快就明白了宁海言为什么是那副表情了。
因为在第一部影片里他有出场,饰演的是个哑巴,形象潦倒可怜,确实会让稍微有点熟悉他的人大跌眼镜。
坐在后面,季柏看见宁海言的头小幅度地动了下,似乎对自己在荧幕上呈现的形象有点茫然。
季柏一乐。
虽然其中调侃宁海言的意思居多,但是不得不说,片子是好片子,短短十几分钟落幕后有人鼓起了掌。
A大学生的水平一如往常,在自己专业的领域,常常显示出不可置咄的骄傲。
从第二个片子开始,季柏的头就开始朝郑乐于那边靠,因为他前面的人太高,有点挡到他的视线了。
郑乐于看了他一眼,主动给他让了半边位置。
季柏于是得寸进尺般把脑袋在郑乐于肩膀上拱了拱。
这姿势实在好笑,季柏有些碎乱的头发扎到了郑乐于,但是他依旧不动声色地开口:“你坐正点试试。”
他越是这样说,季柏就越是不会这样做。
小名和树有关的年轻人露出个笑,依旧看着大荧幕,余光却悄悄瞥向郑乐于。
寒意顺着指腕间游走,季柏最后差点又靠着郑乐于睡着。
面前的短片不知道放到了第几个,他打了个哈欠,等意识到自己又差点睡着的时候,才猛地坐直。
这时候北厅里渐渐黑了下去,季柏一抬头才发现不是因为天色的缘故,而是一部短片已经放完了,又一部新的开始了。
……他今天实在困顿,因为先前待着的图书馆的暖气太足。
这部刚放的电影短片色调有些昏沉,第一个镜头是由远及近的,干净的阁楼里,夕阳在插着玫瑰花的玻璃瓶上渡了一层浅金色。
红玫瑰的花瓣极艳,几乎铺满了整个荧幕。
季柏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看着他坐直身子的郑乐于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他的视线随之转移到了大荧幕上,刚刚看过的短片都是一流的水准,这个也理当如此。
荧幕上,一身红色华服的女人出场,与白西装的男人共舞,红白映衬,帽子下她有一双妩媚多姿的眼睛。
季柏却微微皱起了眉。
“这是个男人。”他轻声说。
他看着电影里的主角相知相爱,异国街头惊鸿一瞥,他乡故知爱恨纠缠,别的不说,拍的倒是很唯美。
并且这个电影一看就是冲着得奖去的,LGBTQ群体,跨性别与异国凄美的爱情,要素齐全。
电影配乐一步步拉起了节奏,文艺短片有着叙事片里很少能体现出来的极致的美感,当然还有市场上难以见到的尺度。
北厅里响起了少见的惊呼声,还有些人是专门冲着这个来的,所以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郑乐于于是看见季柏咳嗽了一声。
随后这人就放松背往座椅上一靠,假装无事发生。
说是害羞倒也不至于,他看过的比这尺度大的多的都有,这拍的还相当内敛含蓄,主要是因为他旁边坐着的是郑乐于。
他靠着椅背,手指在大衣口袋里缠着里面的绳,面上却没什么紧张,甚至还弯了弯眼睛:“这个还挺有意思的。”
郑乐于没说话。
因为他这时候也有点拿不准季柏想说什么。
婉怨的牧笛声传来,异国他乡遇见的两人在一个战乱的清晨、一个天刚蒙蒙亮的黎明分别,从此这一生再没见过一面。
一个美丽的爱情故事。
他侧过了头,这时候季柏也刚好侧头问他:“你怎么看?”
这是句试探。
季柏的手在口袋里晃着抽绳,这句话里有多少忐忑只有他自己知道。
郑乐于当然说了自己的真实感受:“一个很美的故事。”
也是很美的爱情,有点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大学还在读的学生拍的。
光是演员就很难找。
季柏轻轻地侧了头,颜色有点浅的棕色眼睛看向他:“还有吗?”
他这句话里的暗示意味太浓了。
“还有吗?”郑乐于同样看向他,眼睛里满是认真,“那大概是这样的,一份真挚的爱,无论在哪里诞生都是很美的。”
这话是片尾的献词,他这样回答了他。
同性恋还是异性恋,跨性别还是顺性别,这些都不重要,唯一重要的是爱。
一股温暖从右边的门隙里传来,要穿过他的心房,季柏想这礼堂终于肯开暖气了,他刚刚睡着都差点被冻醒可真是不容易,这时一种莫名其妙的冲动袭上他的心头。
而在他要做出点什么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了。
那个被他遗忘在酒吧的吻。

为什么在他亲了郑乐于一口之后,郑乐于第二天的反应那么淡定呢?
还有,就算只是亲脸,居然不是他在清醒状态下亲的吗?
而且他居然这么久才想起来!!
面前的荧幕已经放到了下一个短片,刚刚沸腾的观影厅现在已经安静下来,只有小声的窃窃私语。
季柏苦中作乐中想,一喝酒就断片的基因大概是家里的遗传吧。
郑乐于在他旁边坐着,说完话之后目光就转移到了荧幕上,但是季柏状若无意般瞥过一眼,就能发现他在发呆。
郑乐于是出于什么原因才对他亲过他这件事闭口不谈呢?
站在郑乐于的角度,把他当好朋友开玩笑或者不小心?这反应也太平和了,连调侃都没有。
他亲都亲了,手也是牵过的,他敢肯定,要是他现在伸出手去牵郑乐于,对方绝对不会拒绝。
好朋友之间是可以随便牵手和亲脸的吗?
不是吧。
反正他不会和李琼楼大冬天手牵手一起走。
那是不是表明,郑乐于也是有那么点心动呢?
他完全不抗拒他的接近,不抗拒和他的肢体接触。
最后是,郑乐于看上去也没有那么直。
他垂下眼,手指在座椅扶手上摩挲了一下。
没有哪个直男连衣角都带着香。
郑乐于的某些行为和话也能印证这一点。
这件事他本来一开始就能确定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观影厅里越来越暗,幕布上的光有些暗淡,大概和这个新的影片色调低沉有关,季柏的侧脸在几片光影间明明暗暗,他的思考在这时候是无声的。
但他的心却跳得很快。
耳边电影混乱的光影和嘈杂的人声里,他依旧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如雷如鼓。
在他心动过的时刻里,郑乐于是否也有着同样的时刻呢?
他坚信却又并不能确信的爱情,这是他自己都矛盾的地方。
因为他总被拒绝。
所以他宁愿收敛起来,也不愿直接说出来被拒绝。
虽然最开始是和书有一点点关系,但是他确实希望郑乐于一点点发现。
细水长流,但是回头一看,又能惊喜地发现。
这本来应该是他理想中的,只是现在他不想等了。
他不想等了。
命中注定的因缘里,他应该不会被拒绝。
一阵清寒的凉风吹过来,北厅的暖气在这一刻也没有抵过冬天的寒薄,就在季柏打算开口的一瞬间,北厅突然黑下来了。
他尚且不知道开口要说些什么,这下干脆地被打断了。
明明最后一个短片还没有播完,来自十九世纪的绅士在大荧幕上卡了一下,镜头刚转向手杖上镶嵌的绿翡翠,整个幕布就变成一片漆黑。
——观影厅停电了。
这对于A大的礼堂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观众席上乍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少学生神色茫然,然后喧哗才渐起。
季柏有些懊恼地闭上了嘴。
郑乐于看了眼他,心想这人明明刚刚还在打瞌睡,现在就为停电看不了电影感到懊恼了。
还真是,他没忍住唇角有些隐蔽的笑。
整个电影会场把安静褪去,这时候完全被突然的变故弄得像吵闹的菜市场。
前面的工作人员也有些手忙脚乱,只来得及打开应急照明灯,灯光照亮了小半个会场。
但是这么大的礼堂,只有一个灯源明显供不应需,在旁边,有更多的暗处角落。
他们现在谁都看不清谁了。
郑乐于听见了更后排人惶惶然的说话声,有不少人站起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嘈杂的讨论充斥在整个会场。
“这是停电了吧,整这幺蛾子。”
“电力系统今天出岔子也太寸了吧。”
“风大应该也很正常吧。”
原来哪里都会出乱子,哪怕是A大都没有意外。
季柏刚刚似乎想和他说什么,现在也没有继续开口了。
他打开手电筒,但是光线并不够明亮,只能照亮前面一小块地方。
耳边只有嘈杂的窃窃私语声,很快就要负责人上前拿着个大喇叭表明现在停电了,大家想走的可以先走,消息和群聊一块发送,很快大家就知道发生什么了,有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灯光昏暗里,前面拿着个大喇叭喊着的人脸都看不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很大。
陈昭榕也发了信息,她是最早反应过来的,说是电力系统故障,大概一时半会修不好了。
这可真是一个烂摊子,哪能想到会发生这件事呢,郑乐于都替她头疼。
不知道是不是停电原因,电供应的暖气片也不灵了,潮湿的湿气从脚腕边缠上来,幸好他今天穿的是厚袜子,他想。
他抓着手机的手混乱地对准了前面的一小排座位,就要站起来,外套口袋擦过座椅扶手,里面甚至还有早上吃过的棒棒糖的包装纸。
季柏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机差点一下没抓紧要掉,但是季柏眼疾手快,连带着手机没掉,是抓得很紧的那种。
他看向季柏。
罪魁祸首也看向他,理所当然地开口:“我怕黑。”
眼里一片澄澈。
郑乐于把手松开,换了只手拿手机,这时候灯光晃乱,他没在意,干脆地让季柏牵了起来。
在一片黑暗里,人声嘈杂,有人在后面抱怨,也有人在打哈欠,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滴水落到地面上,有潮湿的味道。
连手电筒的灯光都斑驳。
他们最开始坐的位置是很好的位置,在前几排,现在挤出去就有些麻烦了,因为前面也是人头攒动,鼻尖弥漫着薯片、可乐和冷风的味道。
比他们更靠前坐着的宁海言现在当然也在他们后面。
只是郑乐于瞥过一眼,没有搞懂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似乎有点惊诧,更多地投注在季柏身上。
他们俩还没来得及走出座位,突然听到前面挤着的人潮里传来一声尖叫。
原本喧闹的人群更加吵了,不断有人问着前面发生了什么。
一片混乱里,只能听到有人匆匆挤上台,和电影点映机边的负责人说了什么,那个黑暗里只能看见半边脸的负责人脸色一下就变了,拿着喇叭开始喊有序退场,然后让人下去维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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