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高头大马的壮汉保镖制服整齐、紧紧跟在身边。
段江言顿时高调遭遇了整个商场所有人的高调注目礼。
安全感很足,羞耻感也爆棚。
即使是外向的人此刻也有点脸红了,尤其是有些人甚至擦肩而过时看了一眼,又忍不住转头再看一眼,直接把回头率拉满到200%多。
甚至有老奶奶颤巍巍带着孙子在路过时,想要拉住他问:“小伙子,你们是拍电影吗?”
之所以是“想要”,是因为还没来得及拉住,孔武有力的保镖已然像一堵墙一样挡住任何想靠近段江言的人。
老奶奶露出更疑惑的表情,仰头看着保镖,作为看过无数抗日神剧的人,她恍然大悟:“你演特务吗?”
段江言顿时想捂脸遁走,难怪堂堂首富先生居然不为了彰显身份而像电视剧里那样被两大排保镖簇拥着,而是把他们都撵得远远的。
真应该把秦朔川脸上的口罩和墨镜抢过来。
不过当然,安全感也是爆棚的,以至于能放下心来左顾右盼,确定方才跟踪他的人真的消失了。
路过展示着各式各样领带的橱窗,段江言一眼就看上了最中间橱窗里那条格外漂亮的枪灰色暗斜纹领带,搭配给北山买的那套黑色西装绝对会特别好看。
他停住脚步,眨眨眼睛继续看着。
保镖立即心领神会,恭敬道:“段医生,秦董说您想买什么就随便买,可以刷他的卡,不急着立刻上车。”
段江言“唔”了一声,没想到秦朔川连这都想到了……居然这么细心。
这是个极大的让人安心的信号,当事情不那么紧急危险的时候,才会有娱乐购物的心思。
他于是转身进了店里。
“不用他付钱。”段江言挡住保镖拿出来的卡。花自己绯闻男友的钱给真男友买领带,这事实在有点奇怪。
秦朔川今天的车不是他前段时间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大概是因为过于显眼。
保镖为段江言拉开车门,是一辆相当低调甚至对秦朔川来说很朴实的黑色a8,大概是故意营造扔在人群中找不到的效果。
买东西耽误了一点时间。方才秦朔川分头上车,他现在已经先一步坐在车里了。
段江言承认,在拉开门看到他的一瞬间,心中最后一丝忐忑终于彻底放下,完全安心了。
长舒一口气坐到他旁边。
秦朔川看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看来段医生还不够怕,还有心情给你男朋友买领带——对他挺好。”
段江言已经习惯他时不时的毒舌,心想狗都嫌你就别五十步笑一百步了,我至少没花钱给男友雇个挡箭牌用。
要不是你宝贝你那位至今也没露面的心尖尖,我能像个活靶子一样,被那群来路不明的人吓成这样?
段江言拍拍自己差点蹦出嗓子眼的心脏,看在巨额酬金自愿交易的份上,原谅了资本家这差点草菅人命的行为。
车辆缓缓启动,段江言憋了一肚子的问题,现在总算能问了。
“所以您刚刚这个打扮——”那老奶奶要是看到你,绝对会觉得你是他们的特务头子。
秦朔川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淡淡道:“不方便露面。”
依照他多年来对秦老爷子行事风格的了解程度,今天的事目标并不是段江言,而是在试探他。
秦祥宗消气了之后又仔细翻阅这件事来龙去脉。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区区一个宴会上穿着恐龙睡衣“又蠢又滑稽”的医生怎么会可能让自己薄情的孙子一见钟情,甚至让他突然出柜。
这些年以来,爷孙俩相互都很了解彼此,这种蜻蜓点水的交集和恋爱速度根本不契合——秦祥宗立即就意识到,这莫不是秦朔川找了个假的挡箭牌?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应该斩草除根的真货在哪里?
言归正传,今天的行为或许是观察段江言在感受到威胁之后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更大可能是通过秦朔川的表现,试探这个突然出现的爱人是正是伪。
看看他究竟是交给保镖去做还是亲自来一趟。
段江言头脑风暴了几轮之后,理顺了来龙去脉,随即道:
“不对啊,那您今天应该大张旗鼓出现才对啊,这样才显得像真的,万一被识破您岂不是白花钱了。”
秦朔川闻言睁开眼睛,缓缓转头用某种怪异复杂的表情看了段江言一眼,又缓缓转了回去。
堪称是搬着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典范。恐怕就算秦老爷子有百计千心,也万万想不到这离谱的乌龙。
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老天爷给的红线只许他牵一个人,想真真假假,可是即使是名义上也不可有二心。
最终竟阴差阳错找了上同一人,明明想悄悄藏好,结果还没在一起就高调秀了假恩爱。
原本秦朔川还在思索如何才能显得更真实一点。他的人生字典中就没有过“恋爱”二字,想装都不知道做什么。
段江言显然也是个没经验的,两人生硬互动的样子,还不如一个搓绳子一个吊路灯看着生动。
——但当他线下第一次用北山的身份见了江小狗,才意识到原来恋爱真的可以无师自通,爱与不爱也真的很明显。
言归正传,所以他今天不能露面,仿佛不在乎段江言似的安排保镖们去接他一趟即可。
就是让秦祥宗认为段江言是幌子,躲在后面的另有其人。
段江言对此毫不知情,只当秦朔川不出现是另有什么考虑,于是道:
“既然不用您本人到场出演,叫保镖来接我不就得了,怎么还亲自跑一趟?”
秦朔川被问得心虚语塞,酝酿几秒,不耐烦蹙眉道:“段医生,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我不过来一趟,你能跟他们上车?”
这句是真的。
依照江小狗那聪明警惕的劲头,根本不会和陌生保镖上陌生车,双方一纠缠万一节外生枝,难免有别的风险。
其实爱与不爱的确都很明显,如果真是付钱雇来的路人甲当幌子,在他被跟踪威胁时。派保镖去接他就仁至义尽。
但对方是他的宝贝着的江小狗,秦朔川一收到那条消息,心脏都仿佛被谁给揪住了,一分一秒都无法在病房里安稳坐住,无论如何也得亲自去一趟。
秦祥宗的行事风格诡异残忍,这么多年了秦朔川都无法完全看透他,像一条森寒滑腻、稍一触碰就让人头皮发麻的毒蛇。
虽说虎毒不食子,他对“亲孙子”的态度却永远都是一个忽冷忽热的谜团。
谁也不知道毒蛇靠近之后,下一个动作是狠毒的致命一击,还只是虚晃一枪的试探,万一秦朔川预判错误,那些人不是试探他的而真的是来要段江言命的怎么办。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只是一个瞬间,他的小江医生在未知风险之中,光是想想这件事他都几乎要心动过速,必须亲自来一趟。
“今晚先别回医院,流动人员太多。”秦朔川得先确认一下毒蛇的真正意图。
段江言刚被吓得魂飞魄散,这阵自然是什么都点头,也怕给医院带去麻烦。
但有点担心:“那你不就又自行出院了?还得再抽个血看看血常规,要是需要输液的话——”
秦朔川冷着脸道:“段医生,你话有点多。”
段江言:……
早晚给你挂路灯上。
晚高峰将至,即使是高速上车也不少,绕了几圈也不能确定后面有没有一直尾随的可疑车辆。
与圣诞节和“北山”约会时越凑越近不同,小江医生对秦朔川本体的态度十分冷淡,车内空间即使不大,他撑着腮帮子紧靠车窗往外看时,也仿佛要隔出一条银河似的。
秦朔川缓缓呼出灼热的气息,闭着眼睛安静靠在车座上不动。
他其实还发着高烧,掌心伤口有些发炎,灼烧撕裂似的痛。
离开病房前刚吃了退烧药,这阵体温总算在药效作用下降下来些许,但副作用随之显现,胃部隐隐作痛,且在安静而略晃的车内愈发困倦。
小江医生……
秦朔川的意识有些迷糊混沌,最终缓缓闭上眼睛,脑袋一歪,靠在了段江言肩膀上。
段江言本来正集中注意力观察周围有没有长时间跟随的可疑车辆,肩膀倏忽一沉,秦朔川十分突然就靠了过来。距离随即近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洗发露与香水味。
段江言不知他是吃了药犯迷糊睡着了,被这突如其来的暧昧动作给吓了一跳,连忙局促往旁边躲!
安静的车内,只听“咚!”一声清脆巨响!
秦朔川睁开眼睛,恰好看到段江言慌不择路躲避时,脑袋狠狠撞在了车玻璃上。
秦朔川:?
段江言:……
秦朔川半睡半醒时的嗓音有点哑,带着些许慵懒:“本来就不聪明,这一撞彻底变傻了。”
枕空了惊醒的瞬间,秦朔川感受到自己本体遭遇了与昨日天差地别的待遇。
段江言对“北山”不仅不会火箭发射似的飞速躲开,反而还会小心翼翼保持姿势,让他枕的更舒服,甚至靠在他怀里给他揉胃、一秒都不想分开。
他面无表情坐直,心里升起一丝酸涩不爽。
再次在心中默念,自己嫉妒自己的念头是没有意义的。
段江言摸摸自己差点被撞出大包的脑门,又摸了摸车玻璃心想幸好没碎——浑然没发现玻璃虽然完好,但在一旁的某人快碎了。
秦朔川轻轻咳嗽了一声,段江言这才转过来,尴尬微笑道:“不好意思啊秦董,您这突然靠近我没反应过来……”
狗都嫌,这也是为了你的男德着想,你男友要是知道你靠在别人身上睡觉,那回去不得让你跪搓衣板谢罪?
段江言嘴上说着抱歉,但却又默默挪的更远了。
秦朔川面无表情看着。
段江言歪头,他怎么不高兴了?怎么又似乎有隐隐约约像委屈的眼神一闪而过,古古怪怪的。
横竖是睡不着了,秦朔川抬眸打量着段江言抱在怀里的大小礼盒包装,淡淡命令道:“我看看你给男朋友选了什么袖扣。”
介于上次差点强取豪夺他订好的礼服的事故,段江言立即警惕抱紧盒子不想给他看。
不过估计秦朔川不会喜欢这样鲜艳的红宝石,再说首富先生估计都是什么顶级设计师的高奢珠宝袖扣,应该不会看上。
段江言最终还是打开礼盒包装,露出对自己来说五位数天价的漂亮精致红宝石袖扣。
秦朔川一愣:“你怎么买这么贵?”
出诊期间连外卖都要他报销的抠搜江小狗,爱吃的草莓冻干不到一百却舍不得多买,买给北山的袖扣上万都不心疼。
段江言立即合上盖子抱紧,警惕而微笑道:“我乐意。秦董您没见过恋爱脑的话,可以免费参观我。”
好不容易要谈一次恋爱,当恋爱脑怎么了。
秦朔川心里有些甜意,想让他下次自己吃好即可,不要这样破费,奈何现在顶着本体的身份……等等,所以他给“北山”花钱,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在高兴什么。
面前楚河汉界的距离是车的极限,但显然不是小江医生远离资本家的极限。
秦朔川深吸一口气,重新靠在椅背上闭眼睡觉。
段江言疑惑看着他,干什么又生气,当恋爱脑也碍你事?
吃你家大米还是花你钱养我男友了?
车在高速路上干扰视线多转了好几圈,并没有直接回别墅,而是转到一处风格很中西结合的中世纪建筑风的私人会所。
司机把车停在门口,为秦朔川和段江言打开车门。
天已经黑了,段江言左顾右盼:“来这里干什么?”
秦朔川双手依旧放在口袋里:“来确保你不会被台风吹走——简称吃饭。”
段江言:“……您真是一如既往的幽默。”
服务生迎了上来,整齐列队鞠躬,朗声齐刷刷道:“秦董晚上好,夫人晚上好!祝您二位永结同心!百年好合!佳偶天成!良缘永结!”
段江言吓了一跳,顿时露出茫然的神情,怎么回事,是突然要结个婚吗,发生什么了?
秦朔川:……
他嘴角抽了抽,半天没说话,心情八成段江言在保镖簇拥中被人围观时差不多。
片刻后抬手示意为首的经理过来:“告诉徐井禾,少弄这些乱七八糟的。”
经理笑道:“徐总就知道您会这样说,还说他今天刚出国您就带夫人来,太小气了,存心不给他看夫人,他下次要让大家喊一齐喊万岁。”
秦朔川:……
进了大厅,段江言跟在狗都嫌先生身后一路进去,周遭装修很考究,面积不大不小刚好,但客人却极少。
根据段医生行走于豪门霸总们之间的经验,这应该是一个不对外开放的私人会所,通常开设者是钱多的花不完又有应酬需求的大佬们,或者单纯是想和朋友有地方玩的富二代。
反正能这样和秦朔川开玩笑,两人肯定关系不错,他的朋友总归是非富即贵。
两人最终在影音区停下。
房间打开,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无比巨大的环形荧幕,挨在一起的双人沙发,旁边有可以移动的桌板。
一看就是情侣双人观影包厢。“情侣”这个主题在市面上经常会被不小心布置的艳俗低劣,但这里整个房间都装饰的很舒适考究,淡淡的不太浓郁的熏香。
两人走进去之后服务生把主灯关了,房间内昏暗又温馨。
“秦董,请问法餐可以吗?”
秦朔川转头去看段江言。
段江言见万恶的资本家居然征求劳动人民的意见,早就饿的饥肠辘辘立即点头:“可以的我不挑食!”
电影都是院线最新,前天小江医生刚念叨:“北山北山,我想去看最近新上映的警匪片!我看花絮了真的超酷。”
今天要看的恰好是这部,他倒是没多怀疑,毕竟这是目前最新最高分电影,秦朔川选这部只能说明英雄所见略同,他很有眼光。
服务生端来各种果盘点心,段江言又要了一杯热可可,权当吃大餐之前先开开胃。
旁人或许看不出区别,秦朔川一路上都有点慵慵懒懒的气息,对比他平时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的挺拔,段江言怀疑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果盘也没吃,只喝了几口红茶。
“您不舒服吗?”段江言问,“中午吃的什么?”
秦朔川似乎在专心看电影,不想被段医生打扰似的,看都没看段江言:“没有。”
文明观影,自知话太多不礼貌,段江言只好闭嘴。
这部电影的镜头基调本来就暗,秦朔川又关了所有灯,只剩下屏幕光时更暗了。
法餐做的不错,黑灯瞎火吃饭这事本身也挺特别有乐趣的,段江言摸着黑仰头看屏幕,宣布正餐是比爆米花更适配电影的存在。
秦朔川对电影本身并没有什么兴趣,段江言看电影,他就这样安静倚着沙发,忍不住扬起嘴角看着段江言专注看电影的样子。
那双大而明亮的狗狗眼反射着荧幕的光线,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亮晶晶的。
段江言的头发有点长了,私人医生规定宽松他也就没剪,吃饭时找了个皮筋在绑了个小揪揪在脖子后面。
当他随着剧情傻笑的时候,那翘起的一小撮揪揪跟着张扬的摇摇晃晃。
秦朔川忍不住想捏一捏它。
——我的小江医生。
剧情逐渐变得紧张悬疑,段江言瞪大眼睛绷紧,直到气氛缓和他才跟着舒了一口气。
秦朔川正入神看着他,就见他忽然转过头!
两人目光随即撞在一起!
段江言一愣,这是什么表情,他刚刚不会一直这样眼神诡异看着我吧?
秦朔川面上波澜不惊,拿起餐勺喝了一口奶油蘑菇汤。
段江言却反而凑了过来:“诶,秦董,您怎么用左手拿勺啊?您是左撇子吗?”
更有趣的是,刚刚黑灯瞎火没看清——现在寒冬天气室外冷,在外面戴手套也就罢了,他怎么室内也戴着一双半指皮手套。
结合他今天特工一样的干练打扮,酷倒是挺酷的,衬得手指修长,就是和有神经病似的。
当年中二的年纪时,段江言不少同学倒是会凸显个性的走到哪里都戴着这样的半指手套,还都觉得自己帅极了。
难道说这就是“男人至死是少年”?
秦朔川自从谈了恋爱之后,似乎越来越怪了,这是把青春期谈回来了?
段江言只能心里想想,不敢当面蛐蛐陛下,怕被乱棍打死。
秦朔川的右手始终放在桌板下没动,左手依旧拿着勺子,淡然道:“我左右手都一样。”
他小时候是用左手,但后来就被秦老爷子强行改过来了。受伤的右手到现在也抬不起来,倒也幸亏左手差不多。
段江言咂舌:“妈啊,您可真是十边形战士……是凭心情决定用哪只手吗?可是我看您之前明明——”
“闭嘴,看电影。”秦朔川用不耐烦掩盖心虚。
“哦……”
不怪他话多,主要是这警匪悬疑片正好到了疑神疑鬼的、扮鬼吓人作案的片段,段江言有点害怕了又不好意思说。
片刻后,段江言忍不住继续用采访的方式分散注意力:“秦董,您今天怎么突然想来看电影?”
——正常明亮光线、面对面用餐的环境,秦朔川手臂和掌心的伤就会很明显。
即使戴着手套,也影响他的动作,没有电影分散注意力,段江言绝对会看出来。
而且但凡离开昏暗处,手套下绷带的弧度也会格外明显。
秦朔川面对段江言这个问题,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温和回答:
“让段医生体验一下,圣诞节那晚你和你‘男朋友’错过的温馨愉悦的约会机会——很遗憾,现在你只能和我看这场电影了。”
段江言:?
虽然语气平和只是陈述事实,但……为什么让人有种他在吃醋的错觉?
话音落下,场面陷入安静。
段江言嘴角抽了抽,想把万恶资本家挂在路灯上的欲望顿时上升到了顶峰。
他最终露出职业微笑:“秦董,您听起来不太遗憾呢。”
这狗都嫌的混蛋,到底为什么非要这么操心别人怎么谈恋爱?这和他有什么关系,态度也怪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对北山有什么意见呢。
所以为什么要对无辜的打工人有这样诡异的敌意呢?拖出去毒死!
电影剧情重新变得紧张起来,段江言不理他,转头继续认真看着荧幕。
秦朔川垂眸又去看段江言绑在脖子后面的小揪揪,它又开始随着主人的紧张的心情跳跃起来,像是江小狗正在摇晃的尾巴。
真是鬼迷心窍了,大概是高烧烧得不清醒了,我刚刚在说什么?
秦朔川缓缓靠在沙发椅背上,目光始终安静凝视着段江言——
怎么会有人吃自己醋还和自己攀比争抢得失?恐怕真是疯了。
段江言吃完饭,又把小甜点和水果打扫得干干净净,心满意足摊平了自己,此时电影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直到看完了片尾曲之后的彩蛋,旁边的万恶资本家也没有吭声没有动。
难道他还想再看一部?
段江言转头去看,发现秦朔川居然睡着了。
他浓密的长睫垂落下来,盖在眼睑下像蝶羽又像小刷子,被荧幕投来的光反射着,落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说实话,某人安安静静在那里闭着眼睛的时候,完全看不出这是个死毒舌,更完全看不出周身那很难相处又拒人千里的气息。
秦朔川还真是得了女娲眷顾,天生一副勾人的好皮相,这样看过去,像个俊美惊艳的等身巨大手办似的,一看就很贵。
抛开这人性格不谈,只看外表,段江言慢慢凑了过去,屏息低下头仔细去看。
心想到时候这可得找个最亮最高的路灯挂他,好看的事物供大家一起欣赏。
就算做成风干腊肉,这也得是块最标致漂亮的。
正看着,“风干腊肉”似乎本能感觉到有人在瞪大眼睛盯着他,睫毛颤了颤,紧接着猛然睁开眼睛!
段江言没来得及缩回脑袋。
距离极近,两人面面相觑,秦朔川罕见的露出半睡半醒的茫然,嘴唇动了动,下意识想叫江江。
但嗓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了。
段江言赶紧坐直身体,此地无银三百两整理了一下自己衣领,心想这混蛋又要毒舌了。
但却发现秦朔川哑火了,张嘴半天,最终嗓子哑的不成样子:“段江言,你……”
“秦董?”段医生又疑惑凑过来,“您说什么?您这嗓子怎么了?”
哦豁,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给他下哑药了?
玩笑归玩笑,段江言立即伸手摸了摸秦朔川的额头。
随即被感受到的温度给吓了一跳:“怎么这么烫!”
不对,这是烧了多久了?
小江医生一伸手,秦朔川又闭上眼睛,任由他摸着额头,大猫似的不动也不反抗,甚至没像以前那样蹙眉不耐烦躲开。
本就医者仁心,他突然反常的这么温和,甚至可以用“乖巧”这样大不敬的词来形容。
段江言顿时心软了几分,又摸了摸他的脖颈:“头晕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和以前这么大的反差,段江言没往别处想,心想这可别是烧傻了,亦或是特别难受不想动了。
秦朔川低弱道:“胃疼。”
但预想中的小江医生温热的手、轻缓耐心的按摩这次并没有落在他胃部,只听到“哗啦”的倒水声。
秦朔川抬起眼睛,段江言真诚端着玻璃杯:“那您多喝点热水。”
秦朔川:……
秦朔川坐起身,面无表情道:“回家。”
他的嗓子还是哑的厉害,说话有点吃力。
段江言并不想盼着病人不舒服,但当他这样想毒舌却又憋着说不出话的时候,实在是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段江言真诚道:“等等!先喝点热水吧!您这嗓子都——”
“闭嘴。”
段江言已经不是第一次跟秦朔川来他这豪华漂亮的别墅了,和上次来时差不多,没有什么变动。
因为最近没在这里住,今天又是事发突然才回来,他并没有让佣人们立刻回来上岗工作。
段江言脱了外套,为了防止狗都嫌再突然发神经说“客房都没收拾,来我房间睡沙发”,段江言第一件事就是快速占领自己之前睡过的那个客房。
又快速进浴室冲了个澡,从而彻底宣誓自己对这房间的霸占。
但这次床上并没有摆放家居服。
段江言披着浴巾往门外伸头:“秦董,衣服呢?”
秦朔川从抽屉里拿了胃药吃上,嗓子依旧使用困难,简短道:“柜子。”
段江言拉开衣柜。
顿时傻眼了。
柜子里五颜六色足有七八套毛绒绒恐龙睡衣,带尾巴的、带犄角的,下面还有配套的各色可爱龙爪拖鞋,一打开柜门宛如一道闪瞎他钛合金狗眼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