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们不约而同朝炎卯投去嫉妒的目光,女人们则羡慕地看向他的伴侣红果。
红果的肚子已经很大了,怀孕九个多月,随时都可能分娩,如果是在丛容那个世界,这时候应该在医院里待产。
但原始部落没有医院,原始人也没有待产的概念,甚至在古时候的华夏,许多孕妇都是上一秒还在地里干活,下一秒就把孩子生了。
不过丛容看到红果那大得惊人的肚子还是微微皱起了眉。
红果身材娇小,这个肚子给她造成了不小的负担,只能用手托着后腰来减轻不适感。
每个红石族人都分到了肉和皮毛,奴隶则只有参加冬猎的才有,而且大多是内脏和骨头,尽管如此那些人也都高兴得仿佛过年。
剩下的奴隶羡慕得不得了,然而一想到没回来的人,这种羡慕顿时削弱了大半。
“首领大人,我打算过几天再出去一趟。”炎卯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我们发现了一处铁角兽的聚集地,起码有上百头。”
“什么?!”不光首领炎山,整个红石部落在安静了一瞬后沸腾了。
几百头铁角兽?
这是什么样的概念?
一头成年铁角兽,如果省着点,晒成肉干,连骨头带内脏,足够让一户三口之家吃两个月不用挨饿。
几百头铁角兽他们想都不敢想!
“就是有些远,需要走四个白天加三个黑夜,所以我希望能早点出发,否则在凛冬到来前恐怕赶不回来。”炎卯想了想又说,“还有我需要更多的人手和武器。”
这次如果不是因为事先折损了不少奴隶和长矛,他们的收获应该能更丰厚。
“好好好!”炎山现在满脑子都是几百头铁角兽,对炎卯的要求一口应下。
老祭司午将法杖高举过头顶,朝圣城所在的方向深深跪拜:“圣主在上,一切都是圣主大人的恩赐,让您的子民不再受饿。”
其他人见状也匍匐在地:“感谢圣主大人的恩赐。”
丛容不想太显眼,顺势蹲了下来,假装很认真地跟着念诵,实际却在脑子里问系统:“圣城离红石部落远吗?”
9527沉默,就在丛容以为这家伙又要用“该问题和任务无关,不予回答”来敷衍他的时候,冰冷的机械音响起:“非常远,如果仅靠人力行走,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大概需要半年。”
丛容:……
他本来还想有朝一日能去圣城看看,现实让他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毕竟人的腿只有一双,走断了没地方补。
感恩仪式持续了挺久,久到丛容蹲得腿都麻了,他悄悄抬起头,入目是一片乌泱泱的脑袋,以及旁边一张心不在焉的小脸。
丛容:……
炎朔看上去好像跪着,屁股却坐在小腿上,脸朝向祭司,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空地上的铁角兽,都快冒出火来了。
丛容没好气地按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小孩瞬间怒了,正准备发作,看到是他,又立马老实了,没骨头似的靠在青年身上,小声说:“丛哥,我饿。”
丛哥:……
丛哥自己也饿,但你一个原始人能不能对你们的圣主稍微虔诚一点?
炎朔用眼神告诉他,不能,在食物面前圣主一文不值。
感恩完毕,分配好猎物,接下去就是全部落的狂欢时间。
原始人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枯燥,吃吃喝喝以及干那档子事。
男男女女们毫不见外地在大庭广众之下滚到一起,连奴隶们都在喝了带骨头的肉汤后各自去找相好的了,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烤肉和情欲的味道。
丛容在红蚁部落的时候就见识过一次这种场面,倒不如何惊讶,他似是想到什么,扭头去看身边的小孩。
炎朔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两具交叠在一起的赤裸身体,乌溜溜的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
丛容:……
他伸手捂住了小孩的眼睛。
一高一矮两道人影默默回到洞穴里仰头望天,一起回来的还有老莫。
老莫其实并不老,才三十出头,但和那些二十来岁的男奴一比,他就是棵老白菜帮子了。常年风餐露宿的劳作,让他眼角早早爬上了皱纹,再加上胡子拉碴,看上去就跟五十岁差不多。
原始社会奴隶的平均寿命不超过三十,他们大部分年纪轻轻就死于外伤,疾病或者奴隶主的毒打,部落也不会白养老得干不动活的奴隶。
老奴隶的下场往往只有一个,那就是被赶出去,然后饿死或者冻死。
老莫当了这么久的奴隶,没有受过任何致命伤,红石部落除了炎鹏,其他族人大多没有殴打奴隶的习惯,他现在还没老到磨不动石器的地步,所以相比起许多人,老莫已经非常幸运了。
老莫把手伸进皮裙里抓了抓,余光瞥见靠墙坐着的丛容和炎朔,又不好意思地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问:“丛大人,不出去玩吗?”
在老莫的认知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处于火气最旺的年纪,他像丛容这么大的时候,整天都有消耗不完的精力,哪怕石场的活儿再多,晚上都要找相好的来一发,否则根本睡不着。
丛容:……
在丛容帮茕剖腹产以后,曾陆续有几名女奴找他自荐枕席。
最早是一名叫草籽的姑娘,浓眉大眼性感丰唇,就是那胳膊比他的大腿还粗,上来就把丛容的脑袋往鼓鼓囊囊的胸脯里塞,差点没把他们的圣主眷属闷死。
草籽被拒绝的时候还十分伤心,要知道她是部落里最受欢迎的女奴,拥有的相好比茕还多。
第二个是草籽的小伙伴蓬,她没能成功靠近丛大人,因为她实在太臭了,丛容震惊地问她上一次洗澡是什么时候。
蓬十分坦荡地说十六年前,那时她刚出生。
在蓬原来的部落,有个亘古不变的风俗,那就是一生只洗三次澡,出生的时候一次,结伴侣的时候一次,剩下那一次则是在死后。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大人,如果女奴们不能让您满意的话,不如考虑一下男奴。”老莫说得一本正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行为就像一个拉皮条的。
他是真心为丛容考虑,有时候情人多寡也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比如红石部落的首领炎山就有一个伴侣,七个情人,这还是明面上的,私下里的相好不知道有多少。
老莫话音刚落,几名男奴正巧走进洞穴,看向青年的目光羞涩中带着兴奋。
丛容:……
丛大人看看人家的大胳膊大粗腿再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细腿。
这特么到底谁干谁啊?
第16章 鸵和多虻的报恩
那一晚,奴隶们都发现丛大人脸色前所未有的臭,所有人都不敢靠近他,只有炎朔抱着青年的胳膊睡得无比安稳。
冬猎队伍回来后,红石族人的日子一下子变得好过不少,重新吃上了肉不说,连带奴隶们的伙食也得到了改善。
原本清得能照出人影的汤里好歹又泛起油花了,丛容甚至还捞到了一小块肥肉,但因为实在太小了,他无法判断属于铁角兽的哪个部位。
在原始部落,肥肉是最受欢迎的食物,不论男女老少,肚子里都没多少油水。
自从那篮黄油面包吃完以后,丛容几乎时刻都处于饥饿的状态,再加上每天的劳作,体重直线下降。
他不知道为什么许多奴隶即便吃不饱,身上却依旧有肌肉,丛容怀疑他们的基因和自己的不一样。
他把那块指甲盖大的肥肉丢进嘴里,嚼都没嚼就吞了下去,少盐又不加调料的白水煮肥肉的滋味想也知道好不到哪里去。
除了肉汤以外,奴隶的伙食里还多了之前吃过的那种菜团子,这次倒不是馊的,但同样不好吃,又苦又涩,一股浓重的青草味。
丛容三两口把菜团子吃了,正准备回洞里睡觉,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丛大人。”
丛容:?
他疑惑地扭过头,是两名有些眼生的男奴,说眼生是因为过去十五天里,他们并没有待在部落,而是跟着炎卯的队伍冬猎去了。
“大,大人,请等一下。”鸵的神情非常紧张,他生得十分高大,长了一张年轻憨厚的国字脸,因为要和丛容说话,脊背微微躬着,显得有些卑微。
“有什么事吗?”丛容奇怪地问。
“大人,我们是茕的相好。”多虻的年纪比鸵还要小一些,也更活泼,低着头偷偷打量他的样子,让丛容想起原世界的男高中生,前提是忽略对方那一身紧实到夸张的肌肉。
丛容忍不住感叹茕的审美还挺专一的,脸不重要,重要的是身材一定要好。
“之前茕生孩子的时候我俩不在,听老莫说是大人您救了她们母女的命。圣主在上,您是茕和孩子的恩人,也是我和多虻的恩人。”
多虻看向青年的目光尊敬崇拜又感激,总之相当复杂。
“一切都是圣主的指示,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面对鸵的彩虹屁,丛容十分虚伪地谦虚了一下。
不过这也是事实,他当初会大半夜的帮茕接生,并不是出于好心,而是为了完成坑爹的系统任务。
谁知对面两人闻言更加惶恐了。
丛容:……他忘了圣主对原始人的影响有多深刻了。
多虻跪坐在地上,恭敬地把一个大石桶往青年的方向推了推,小心翼翼地说:“大人,这是我和鸵冬猎分到的物资,请您务必收下。”
丛容一愣。
洞穴里的其他奴隶听见多虻的话,全都转头瞥了石桶一眼,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了回去。
在他们看来丛大人救了茕和孩子,作为相好的鸵和多虻贡献出自己的食物是完全应该的。
茕的另外几个相好甚至因此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担心茕以后不愿意再跟自己睡觉,而只跟鸵和多虻睡。
“丛大人,您就收下吧。”老莫在旁边笑道,“能够报答您,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寒冷的凛冬即将来临,丛容确实需要食物和皮毛度过这个难熬的季节,因此便不再推辞。
他其实挺想要一块兽皮,干草只能勉强遮羞,有时候风一吹,都感觉屁屁凉飕飕的。
可惜鸵和多虻的石桶里没有兽皮,只有一些动物内脏,兽骨和浆果。
作为一名医学博士,丛容对内脏并无偏见,上辈子他就很爱吃爆炒猪肝脆皮大肠凤尾腰花卤猪肚夫妻肺片……可惜这里没有酱油也没有辣椒,烹饪手法不是烤就是煮,别说做得好吃了,光内脏本身的腥味就很难祛除。
丛大人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兽肚上移开,最后挑了两段铁角兽的脊骨。
“就这些吧,剩下的你们自己吃。”丛容说。
鸵和多虻对视一眼,忙道:“大人,我们不需要,我们吃肉汤和菜团子就可以了。”
丛容没说话,他被桶底两串绿色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表面粗糙,形状和大小似未成熟的葡萄。
“大人……”鸵还想说什么,被丛容打断,“这是哪来的?”
青年的声音里满是惊疑。
鸵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多虻机灵地接话:“大人,这是一种植物的果实,鸵在冬猎的时候偶然发现的,不过不好吃,很……”
多虻想形容果实的味道,无奈他的词汇量实在有限,很了半天,最后只说:“很难吃,舌头会尝不出味道。”
这么难吃的东西他们之所以会带回来,也是多虻觉得它样子好看,可以送给茕挂在脖子上当装饰。
丛容心说直接吃当然不好吃,因为胡椒就不是用来直接吃的啊!
为了确认自己的判断,丛容摘了一颗咬破表皮,顿时一股浓烈的辛麻之感从舌尖直冲天灵盖,差点让他流下生理性的泪水。
丛容有一瞬间的茫然,随之而来的是莫大的惊喜。
确实是胡椒,新鲜的青胡椒!
胡椒在原世界是非常常见的一种调味料,或者说辛香料,颜色有白有黑,但两者其实是同一种东西,前身就是他手里拿的这个青胡椒。
青胡椒不去皮直接炮制成为黑胡椒,成熟后去皮晒干则是白胡椒。
别看胡椒不起眼,却是去腥增香提鲜的好宝贝,上辈子丛家的保姆阿姨不论煎牛排还是煲汤都爱用点胡椒粉。
不过眼前的青胡椒和原世界的相比,个头要大得多,差不多是后者的十倍,像一颗颗小葡萄,辛辣的味道也是十倍,同时还带了一股草本植物特有的清香。
“这东西给我吧。”丛容说。
“大人您尽管拿去!”多虻赶忙道。
鸵这时也回了神,见丛容似乎对自己随手摘的东西感兴趣,他也很高兴,又高兴又骄傲,同时还有些后悔当初怎么不多摘一点回来。
“大人这东西有什么用吗?”老莫挠了挠肚皮,他年轻的时候也跟着冬猎队出去过,自然也见过胡椒,不止他,洞穴里有不少奴隶也是如此。
但他们都和多虻一样,觉得这种绿色的玩意儿难以入口,连飞过的野鸟都不愿意碰它。
“它叫胡椒。”丛容拿了一段铁角兽脊骨,又从石桶里挑出兽肚,趁天还没黑,跑去河边把这两样东西清洗干净,然后麻利地用手术刀切成小块,和几颗青胡椒一起丢进盛满清水的石锅。
——石锅是老莫贡献的,丛容仔仔细细刷了三遍,因为骨头和兽肚太大,他自己的石碗装不下。
炎朔抱了一大捧干草过来,多虻非常有眼色地帮忙生火。
奴隶们像看西洋镜似的盯着石锅,从毫无动静到咕嘟冒泡。
渐渐的,浓郁醇厚的辛辣味与肉食的味道互相融合,钻入每个人的鼻尖,原本清澈的汤也开始泛白,小股的汁水不断冲刷脊骨,时不时带起几片白色的兽肚。
口水不自觉地从奴隶们的嘴角流下来。
这真的是铁角兽的骨头熬成的汤吗?
明明以前他们也不是没喝过……不,应该说肉汤他们经常喝,但那玩意儿根本没什么油花,也就比清水好一点点。
一时间,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溜声。
丛容自己也许久没闻到胡椒的味道,上一次喝胡椒猪肚汤仿佛还是上辈子的事情。
好吧,确实是上辈子,他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丛容自嘲地笑笑,他用手术刀搅了搅沸腾的骨汤,又挑起一块兽肚尝了尝。
因为没放盐,味道非常淡,但青胡椒的辛麻已经完全融入进去了,不仅祛除了铁角兽本身的腥膻味,还让兽肚变得更加鲜美。
丛容没忍住,又吃了一块。
大力的,响亮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丛容下意识抬头,十几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丛容:……
几分钟后,石场上,火堆边,奴隶们人手一碗热腾腾的骨头汤,丛容原本还想再给加点兽肚,被老莫拦住了:“大人,这是鸵和多虻献给您的食物,能分到汤已经是我们的幸运了。”
老莫自己也没要兽肚,其他奴隶纷纷表示老莫说得对,有汤喝他们就非常满足了。
原始社会的奴隶其实相当一根筋,常年遭受压迫和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让他们把自己低到了泥土里。
这让作为现代人的丛容很不习惯,也很不舒服,并非出于同情或者怜悯,他感受不到这样的情绪,只是从小接受的平等教育让他对阶级分化深深抵触和厌恶。
铁角兽的肚非常大,丛容一个人几餐都吃不完。虽然天气凉了,但还没到天寒地冻的时候,原始社会又没冰箱,食物存放不了太久,丛容最后给鸵和多虻分了一些,剩下的则给了年纪小的孩子们。
“大人,为什么他碗里的兽肚比我们的多?”一名只到丛容腰际的小奴隶指着炎朔疑惑地问,吓得他爹狠狠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大人好心给你吃兽肚,你他娘的还嫌少?”
小奴隶抱着脑袋眼泪汪汪:“我没嫌少,我就问一下。”
他真的只是问一下,没有奴隶会质疑丛大人的决定。大人说的,大人做的,那一定就是对的。
他想知道原因,这样以后自己也能被大人另眼相待。
丛容看了眼身边的炎朔,小孩仿佛没听到似的,乖乖抱着碗小口地喝汤,察觉到青年的视线,转头一笑,朝他露出可爱的小虎牙。
丛容:……
得了便宜还卖乖。
丛容在心里哼了哼,嘴上却道:“他刚才帮忙找干草了,下次如果你也帮忙打下手,我肯定给得更多。”
“真的吗?大人。”小奴隶眼睛倏地亮了,其他几个孩子闻言顿时也都精神了。
“当然。”丛容笑道。
“大人,我会生火。”
“我能帮您刷锅,大人!”
“我知道哪里的干草最多。”
“大人,我特别能吃……”
小奴隶们七嘴八舌,炎朔坐在石头上不屑地撇了撇嘴,幼稚。
青胡椒虽然比不上黑胡椒浓烈霸道,也不及白胡椒后劲绵长,但对第一次尝到胡椒汤的原始人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美味了。
“我敢打赌,就算是住在圣城里的大人也不可能吃过用胡,胡椒熬制的汤。”老莫珍惜地把最后一口汤倒进嘴里。
奴隶们一边喝一边烫得直吸气,但全都舍不得停下来吹一吹,这汤实在太鲜美了!
有了圣主眷属的身份,没人质疑青年为什么知道这种青色的果子叫胡椒,以及胡椒的用途,他们自动把它归于圣主的恩赐,也省了丛容浪费口舌解释。
这一晚,奴隶们都睡得格外踏实,他们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仿佛即便凛冬真正来临,但因为有了胡椒汤,也不会再像以往那么难捱。
丛容背靠着洞壁,吃饱喝足的他也有些昏昏欲睡,一个暖烘烘的东西拱到身边,毛绒绒的脑袋抵着青年的手臂。
“干嘛?”丛容眼皮都懒得掀。
奴隶们敬畏丛大人,平时在洞穴里,他自己一块地方,剩下的人都在另一块地方抱团取暖,没有他的允许还敢蹭过来的只有炎朔。
丛容天生怕冷,上辈子每当入冬都会把自己裹得像个球,丛氏夫妇曾一度怀疑他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炎朔则正好相反,仿佛一团炽热的火,他也就不排斥和对方挤着睡觉。
“丛哥。”小孩凑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青年耳畔,让他感觉有些痒。
丛容睁开眼睛,微微偏头,拉开距离:“什么事?”
炎朔垂眸,长而密的睫毛轻颤,显得委屈巴巴:“为什么夏犬帮你打下手,能分得比我多?”
夏犬就是之前提问的那个小奴隶。
丛容:……
他当时说这话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毕竟在他看来多一块兽肚和少一块兽肚没什么区别,结果小崽子居然还记住了。
“丛哥,他们能帮你做的,我也能。”炎朔一眨不眨地望着他,黑长的眸子仿佛冰雪消融后的深潭,清凌凌的。
红石部落第二次冬猎的时间定在十天后,而这一回,大部分奴隶都会跟去。
至于丛容之前教的草兜也终于有奴隶学会了,不是别人,正是算不好自己岁数的仓。
当仓捧着成品举到青年面前的时候,激动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原始部落的手作水平非常落后,除了常见的石头器具外,连针线都是从圣城传过来的。
但圣城也只会教最基础的东西,至于一些核心技术,比如祭司午身上的那件麻衣怎么制作就不会告诉他们。
仓做的不仅仅是用来放水杯的草兜,他甚至编了一张更大的网,网眼只有指头大小,十分密集。
丛容感叹不能小瞧原始人的智慧,仓明显已经琢磨出了草兜的新用途,没错,那就是捕猎。
不论是用草网铺设陷阱,还是去河里捞鱼,都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狩猎方式。
丛容原本只是抱着奴隶们能学会最好,学不会也算了的心情,结果真的成功了。
要是放在过去,草兜对奴隶们而言,大概就是用来装一些小玩意儿,但如今冬猎在即,草网无疑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不过在那之前,红石部落里发生了一件事情,让丛容得以走出狭小的奴隶洞穴,进入了族人们的视野。
红果不知道自己生了多久,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孩子生出来,她已经痛得快没有知觉了。
女人双目无神地望着洞外高悬的圆月,嘴唇咬破了,殷红一片,但和身下的红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她流了很多血,孩子却迟迟不肯降生,炎卯一直陪在她身边,让她不要害怕,圣主一定会保佑她们母子平安。
红果无声地流泪,她的喉咙哑了,祈求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却不知道在祈求什么。
跟部落里的其他人不同,她和炎卯并不是为了发泄才结为伴侣。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虽然一个是战士的儿子,一个是奴隶的女儿,但炎卯从来不把她当奴隶,他喜欢她。
炎卯十五岁就偷偷跟着大部队去狩猎,虽然事后被他爹狠狠揍了一顿,但少年炎卯却笑得牙床都露出来了。
他抓了一头幼年哼哼兽,跟他人差不多高。
总之那一年的凛冬,红果和她的母亲都没有挨饿。
“卯。”红果嘴唇动了动,“我是不是要死了?”
一听这话,炎卯整个人都崩溃了。
他原本非常期待孩子的降生,但如果需要用红果的命来换,他宁可一辈子不要小孩。
“祭司大人来了!”二十度的天气,炎丁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祭司午闻到洞穴里浓重的血腥气便心中一沉,她神情凝重,厉声将挤在周围看热闹的族人全都轰了出去。
“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老太太的脸色无比难看。
炎卯也不知道,今天吃完晚饭红果的羊水就破了。这是她的头一胎,两人都非常重视,第一时间去请了有经验的族人过来帮忙接生。
红果生产的时间其实并不长,满打满算不超过四个小时,但她的状态却很不好,嘴唇白得跟纸一样,眼神都有些涣散了。
族人察觉不对,赶忙让炎丁去请祭司大人。
祭司午摸摸红果高高隆起的肚子,怜惜地念了一句什么,又掀起她的眼皮看了看,叹了口气。
炎卯被她这口气叹得差点心脏爆炸,然后便见对方从随身携带的皮囊里掏出两片树根一样的东西塞进红果的嘴巴。
不一会儿,原本奄奄一息的产妇似乎重新获得了力气,开始新一轮的分娩。
炎卯见状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祭司午的脸色却没有好转,她紧紧盯着红果的身下,却始终没看到孩子黑色的脑袋,反而有越来越多的血渗入干草堆里。
很快炎卯也发现了这一点,他再次变得慌乱,不,甚至比之前更慌。
他顾不得尊卑,死死抓住祭司午的胳膊,语无伦次:“大人,大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求您快救救红果,救救她吧!我不要孩子了,我不要了,我只要红果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