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都刻意没再提起她,他们都有各自的立场,能理解她受到逼迫不得已而为之,但在江以宁这里背叛就是背叛,即便能为对方着想,却再不会接触了。
江以宁叹息一声:“明年就不能再这样学习了,要多学些东西才行。”
陆相容倒是也能理解,介时去了府城,就再没有这样的书院能让小哥儿读书了,真说起来,还得是县令开明,能由着他们折腾这些,若是换做其他地方,怕是就要反对了。
学堂屋的门窗紧闭,生怕凉意会随着冷风灌进屋里,姑娘小哥儿身体是要弱些,屋内的炭盆都多烧着一只。
屋外突然热闹起来,伴随着各种欢呼声,学堂屋悄悄开了一道缝隙,外面的声音就传进来了。
“下雪了!”
“今年的雪来得格外早!”
江以宁快速走到窗边,盯着不断飘落的雪花出神,如果今日在家,那他就能和二寒一起欣赏雪景,先前那几年也都是这样的。
他在做什么呢?
或许在和蒋兄他们商议着明年去府城的事,亦或是在思考生意要如何做大做强,他总是要思考很多,力求万无一失,最清闲自在的就是自己了,哪家夫郎成婚后还能开铺子进书院呢?
如果是从前的萧寒锦,怕是早就把他打死了。
好想二寒啊。
“江学生,你夫君帮你告假了,正在书院外等着你,快些去吧。”林槐突然推门进来,紧着对江以宁使眼色。
后者以为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拎起自己的布包就往外跑,而书院外,和他先前每一个奔跑的瞬间都一样,那里站着等他的人。
他快速跑近,发现他肩头都落了雪花。
他瞬间笑弯眼睛:“你头发白了。”
萧寒锦轻轻拍着他后背,待他呼吸喘匀后,帮他理好鬓角垂落的发丝,他轻声:“你头发乱了。”
分明只是很平常的一句话、一个动作,在这个雪天,却好像格外缱眷。
江以宁本就被冷风吹红的脸颊霎时间变得更红了。
他舔舔干涩的唇:“夫子说你帮我告假了,有什么事吗?”
“上马车再说。”他搀扶着江以宁进了马车,待他坐稳自己才进去,轻声解释着,“初雪的日子想去清怡馆吃茶,但想着不能独自前去,便来接你了,耽误你课业,怪我吗?”
“不会!”
他念着对方时,对方就来了。
于他而言,这已经胜过今日的课业了。
萧寒锦示意马车朝清怡馆的方向驶去,今日初雪未停,即便是傍晚归家前都能去吃茶,但他一刻都不能等,迫不及待要见到他。
吃过茶盏,时辰尚早,萧寒锦的意思是左右已经告假,不如直接回家的好,江以宁自然没有异议,将自己的布包挎到他肩膀上,和他并肩回了屋。
“今日随州来书信,府城那边一应都安排妥当了,我想等年后开春,天气暖和些,咱们就去,如何?”萧寒锦轻声询问。
“我没有特别的事,你看着安排就好,那我们是不是也该和哥哥嫂嫂说一声?”
萧寒锦:“这是自然,今岁年节回万渔村,介时再与他们说一声,往后不知何时才会一同过春节了。”
这些事向来都是他看着安排,江以宁没有特别的事要叮嘱,只是为此提前和萧寒锦兑现一次晚饭,因为他也要和小伙伴们稍稍庆祝呢,等需要时直接开口便能去了。
也不知是不是过完今年,明年便要离开生长地的缘故,江以宁每日都期盼着天黑天亮,又紧张日落过快,昼短夜长。
萧寒锦觉得大概是“离家综合症”之类的毛病,等那日真到来时,估计反而会镇定。
得知他们明年便要离开去府城,林槐对他的课业便更上心了,甚至连酒楼都不去了,恨不得将明年的知识也都要在有限的时日里教给他。
萧寒锦反而给他更高的日结银子,因为林槐那份全心全意为江以宁好的心,是千金难求的。
几场雪过后,年关将至。
萧家的仆从们照旧开始在集市庙会上采购,今年新春要格外慎重对待,他们拿着早就备好的单子扫荡,恨不得将所有的摊子都买下来。
从小到大,从男到女,从吃食到用具物品,无一不是精挑细选,等他们回到宅子前时,看家的小秋已经将东西全都放进了院子里,正等着他们回来往地窖里放。
“屠户那去过了吗?”小秋问。
“去过了,已经和屠户商量好,照旧送到万渔村就行。”小夏赶紧回应,她们给阿义几人套好旧衣裳,便看着他们朝地窖里去了。
上面便只剩她们两个,姑娘两个心里都藏着一些话,相视一眼,便默契地扭开头了。
气氛骤然有些安静,但她们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府城那种地方自然是人人都想去的,虽然不知道地窖里那几个是怎么安排的,但去府城的心腹越多越方便。
可县城的家也不能没人看管。
“小夏……”
“我已经想好了,如果这次只能带我们其中之一,那你去。”小夏抬眸看向小秋,眼底没有任何不满,“我不如你沉稳,遇到事情不能助益正君。”
见她已经说这些,小秋便也毫无顾忌地点头:“这也正是我想和你说的,县城到处都是相熟的人,不用担心突发状况。”
小夏不禁微微丧脸:“虽说知晓你是为我好,可听着这样的话真是高兴不起来。”
“都是为了正君。”小秋说,“这样能高兴些吗?”
小夏无奈点头,这是自然的。
两位姑娘将话说明白,心里的不适和难受也渐渐消散,性情就已经决定很多事了。
将院子里这些事都安排妥当,便叮嘱厨娘们做饭了,等着傍晚正君和东家归家了。
另一边。
整个乙一班乱作一团,争吵怒骂声不断,一群人将冲进学堂屋的哥儿拉住,还有一些护着被吓到的江以宁。
他最怕争吵了,听到面前的人怒骂自己,好像又拽着他回到了被村里怒骂的时候,被李桂兰扯着耳朵嫌弃的时候,那种惊恐和无助感几乎要将他淹没,要让他窒息。
“如果不是你,妙玲怎么会……怪你,你是凶手,她被逼迫……你能救她……让她做妾室又不会妨碍你……你到底要把她逼到……”
断断续续的指责和怪罪要啃咬他。
惊恐在怒骂声中渐渐转变为愤怒。
朋友就要惦记他的夫君,让她做妾室吗?
朋友就要中伤他是不能生的哥儿吗?
她是只有嫁给萧寒锦这一条出路吗?!
背叛的事都做尽了,罪人反倒是成了他?!
“闭嘴……”他沙哑着低吼。
“你还有脸动怒——”
“我让你闭嘴!”江以宁猛的扬声嘶吼,他有些抖得走到那哥儿面前,他从没有听说苏妙玲还有小哥儿朋友。
“阿宁……”陆相容惊惶叫了一声,突然想到什么,赶紧抬脚跑了出去。
江以宁胸口剧烈起伏,他死死盯着被拉住的小哥儿,脑海中始终充斥着他的咒骂和指责,好吵。
他闭了闭眼,死死攥紧拳头,带着从未有过的崩溃大吼:“给我闭嘴!”
伴随着他的吼声,一拳挥了上去。
霎时,四周寂静,连他脑海里的叫嚣声都归于平静了。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原来只要这样就能安静下来吗?
闹事的小哥儿也没想到自己会被打,脸上的痛意将内心的恐惧也带了出来,他有点害怕了。
“夫子来了!”
林槐急匆匆赶来时学堂屋内一片安静,饶是他都被这种沉重的气氛吓到了,他赶紧示意其他人把他们带到后面的夫子室里,准备先稳住他们的情绪。
陆相容将萧家酒楼铺子都找了个遍,才的荷叶轩找到萧寒锦,简单和他说了两句,萧寒锦便赶紧跟他走了,蒋亦疏与严鸣对视一眼也跟了过去。
林槐将热茶放到他们面前,轻声道:“先喝点茶缓缓,这位……好像不是我们书院的学生?”
那哥儿本就被捶红的脸此刻更红了,但他被捶怕了,不敢轻易开口。
林槐叹息一声,深知是问不出什么了。
萧寒锦推开夫子室时,江以宁眼眶都红了,他也完全没有想到,本就已经过去好几月的事,怎么又被翻出来了呢?
“慢走。”
林槐将他们送出书院, 看着被萧寒锦紧紧揽着的人,不由得轻笑一声,他倒是也没想到这小夫郎还挺有劲儿的, 也够大胆。
方才寻问过缘由, 那小哥儿是先前苏家在村里时的邻居,前几日刚和苏妙玲见面,不知是苏妙玲说了什么,还是他误解了什么,总之是非就全落到江以宁身上了。
这才气冲冲地冲来, 但不管是不是误会,那些愤慨指责的词都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再者,如果没有苏妙玲的告知, 他又怎么会知晓江以宁的学堂屋呢?
江以宁心里仅有的难过都被指责没了。
蒋亦疏和严鸣本就是来撑场面的, 见他们都无事,且小瞎子也没吃暗亏,自然就不好再打扰他们夫夫二人, 出了书院兄弟俩便借口离开了。
萧宅内人人自危,做事的仆人们都不敢发出大动静, 生怕惊扰屋内的人从而被训斥。
“碰着冻疮了。”萧寒锦给他擦拭药膏,倒是没说半分指责的话, 在书院时就察觉到江以宁情绪不对劲了,自己若是再教训, 他怕是要更委屈了。
“冻疮痒痒的,碰到就不痒了。”江以宁边说边偷偷觑他一眼, 不敢错过他的每个表情。
纵使不看他,萧寒锦也能察觉到那炽热的视线, 他放下药瓶叹息一声:“我确实有些生气,但不会训斥你,你若是觉得揍了他心中痛快了,那就无所谓。”
地方都冲到书院找不痛快了,打就打了。
他只是有些苦恼江以宁不太懂得该怎么珍爱自己,甚至只要能伤敌一千,自损九百都不觉得亏。
“痛快了……”纵使不想承认,但这就是事实,江以宁有些羞愧地垂下脑袋,作为夫郎,他确实不称职。
“那就好。”萧寒锦说,“我虽不提倡武力解决问题,但毫无疑问,这是最快捷有效的办法,别想太多。”
江以宁原本高涨的情绪瞬间落下去,他皱眉,面上都是不解:“苏家真的要逼迫她嫁给钱庄的东家吗?那老头我们先前见过,瘦小干巴,眼睛倒是精明。”
萧寒锦这才想到什么,原来江以宁和他所知晓的信息还是有些出入。
原本要和苏妙玲议亲的可不是那个瘦弱干巴的老头,而是萧寒锦先前在酒楼下面见到的那个“腰缠万贯”的肥圆少东家。
虽说都是没眼看,但那可是年轻人,绝对不是要嫁老头,且那少东家虽有妾室,但苏妙玲若真嫁过去是要做正妻的。
就算不是这家,县城的商户众多,有得是没有娶妻的,将主意打到他们身上,无非是看中了萧寒锦的生意和他的头脑,再加上江以宁成婚三年都无子,认定他好拿捏罢了。
“原来算计了这么多吗?”江以宁不甚在意地嘟囔着,所以当初即便在争吵,地方也始终有保留没有和他说实话。
在苏妙玲看来,二寒大概是陵阳县她能接触到的最好的男子了吧?
萧寒锦见他神情浅淡,就知晓他早已不在意这些,不知该不该说小瞎子爱恨分明,在他心里世间事或人并非只有是非对错,但他需要的是真诚。
如果那天苏妙玲坦然将一切不得已都告诉他,那他还会愿意动用银钱帮助苏家,但苏妙玲没有。
“别想这些,左右没几日就要春节,这阵子先告假在家吧,若是林槐忙不过来,你的课业我亲自来教。”萧寒锦说。
原本想着看在往日和江以宁的情分上,不对苏家出手已经算是帮助了,可纵容人来书院和江以宁撕扯,那简直是在戳他肺管子。
只要有他在,江以宁永远都不用在意那些阴暗手段。
江以宁对他的安排向来没有异议,只顾着点头就是了,反正二寒不会害他,会永远给他安排,他只需要朝前走。
很快到了年下,因着大概是近几年最近一次一起过春节,萧寒锦先是和蒋亦疏严鸣两人约好聚于奇宝斋,更多是要谈论如何分食夏家和钱庄,钱庄是他们不曾涉及的生意,但若是有,事情便好办多了。
“只是先前我们都没有做过钱庄生意。”严鸣沉吟片刻说道,“用人需得是心腹才可。”
“介时原董家那些人若是不愿奔波别处找活做,那就依旧只能在钱庄继续做事,只要银子到位,什么能人聘用不到?”蒋亦疏对此倒是很看得开,“只是这事怕是要交给你来做。”
他说着看向严鸣。
明年开春,萧寒锦就要携带家眷去府城,而蒋亦疏多年来的期盼也得到满足,父亲那边态度明显,他再没有后顾之忧,自然要将从前那些肆意妄为的兄弟们好好收拾一通。
说白了,就是他也很快就要回府城。
严鸣当即咬牙:“你们都没做过的事,竟也放心让我自己办吗?”
萧寒锦郑重点头:“严兄,我相信你,这可是好事,往后若是有需要银钱的时候,就不用再去计算这些了。”
“那你们可要在临走前给我安排好,我嫌少做这些事的。”
“这是自然。”
生意上的事江以宁插不上嘴,对这些也实在不感兴趣,任凭他们谈笑间拿下别人的产业,又三言两语间几就决定了某家的生死。
听在他耳朵里就像是听戏似的,恍恍惚惚的。
他微微晃晃脑袋,将那些全都丢出耳朵,仔细小心咀嚼着虾肉,连脆脆的壳儿都没放过。
不过,苏折是有功名在身的,只要不犯律法或是原则性错误,想来连县令都没有办法,就是不知,等苏家产业都被面前三家给吞噬,还有没有闲钱供苏折继续读书了。
他抿了口热茶溜缝儿,瞬间就感觉肚子饱饱的了,也就歇了继续吃的心思,洗了洗手开始专心拔虾壳儿。
等三人聊完,面前一大锅的虾蟹几乎都要被扒完了。
江以宁还贴心的分成了三份,放到他们各自面前,他不觉得自己做这种事有什么不好,他都吃饱了,而让他能吃饱的,可是二寒和两位兄长呢!
“我俩今日也是沾了二弟的光。”蒋亦疏没忍住率先打趣着,而后便是毫不客气地将动筷子了。
他吃得快,严鸣还没反应过来时,自己碟子里的虾就已经少了好几个。
严鸣当即就怒了:“要脸不要!”
怒吼一声也赶紧动筷子,生怕连最后这点都吃不上。
熟人吃饭没有食不言,边吃边聊,偶尔还要喝两口茶润润,总归是欢乐多多的。
吃过饭闲聊一圈天色都暗了,蒋亦疏和严鸣知道他们要去万渔村过年节,便识趣地离开了,也要给他们多留些功夫收拾。
翌日,天微微亮。
萧宅众人就已经装备整齐准备赶往乡下了,因为这次人全都跟着去,马车带了三辆不说,地窖的东西都带上也是需要东西放的,又租了两辆拉货的牛板车,这才浩浩荡荡地往乡下赶去。
一路上都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他们年年都是要年底的时候才回来,这次却提前了两日,着实叫王秀莲有些诧异。
她看着一辆辆马车牛车停在外面,嘴巴都张老大,她赶紧快步上前:“这是干啥!咋这回带这老些东西!”
若是先前带那些也就算了,可今年得足足多了两倍!
今年确实有些多,萧寒锦由着她说,等她说完才回应道:“我们决定开春暖和了就动身去府城,之后怕是要许久不能回了。”
“这样啊。”虽说早就知道他们要走,但此时听到确切的时间还是有些恍惚,“那那放地窖里,放进去吧。”
将这些都收拾好都快中午了,江以宁陪着王秀莲在里屋照顾小秋哥儿,小夏和小秋则是陪着小舒禾在堂屋跑着玩。
小家伙如今已经长大不少,步伐稳健,口齿清晰,虽是女儿,但萧家兄弟两个都不是重男轻女的,甚至可能要反过来,因此小姑娘总是无忧无虑的。
江以宁听着她笑声,突然说道:“是不是也该给舒禾找个启蒙夫子?”
这事仅凭王秀莲是做不了主的,她低声:“等大郎回来我和他商量商量,只是姑娘家读书,怕是要被人说闲话。”
“不会,读书明理,才不会轻易被人骗去。”江以宁解释着,“县城现在有收姑娘和小哥儿的书院,先找夫子启蒙,待他大些就能直接进书院了。”
他已经知道了读书的好处,即便不是为着考取功名,也能学到许多知识,明白很多道理。
王秀莲看向他,眼前的小哥儿眉目如画,眉心孕痣红艳,穿着打扮无一不是精致好看,连束发的带子都透着昂贵,半点看不出从前胆小怯懦的瞎子模样了。
可见遇到值得托付的人,是多好。
“你说得有道理。”王秀莲点头,将这事记在心里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江以宁便让他们去厨房做饭了,大概也是跟着萧寒锦的缘故,阿义他们也没有那些“男子远庖厨”的想法,都能做得一手好菜。
萧永福和其他人在村口分开,带着家里买的两个仆从回来,就见大门外停着三辆马车,瞬间就知道他们回来又带了不少东西。
院内饭菜飘香,他走到屋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欢声笑语,他也不自觉扬起笑脸推门进去。
“回来了,快洗手吃饭。”王秀莲说完看向他身后的仆从,“你们去偏院,今儿可有给你们作伴的。”
“哎是!”
江以宁却是伸长脖子不住往后看:“生哥儿呢?他在后面吗?”
萧寒锦轻笑:“杨铁匠家就在镇上,日后自然不必日日都跟着回来吃了。”
江以宁有些失望,生哥儿如果知道他回来了,肯定要回来的!
萧永福却是格外欣喜:“这次怎么回来这么早!”
萧寒锦将打算告诉他,挺糙一壮实汉子,席间再没说话,还借着抹脸的动作悄悄擦了把泪。
第146章 年后
虽说前几日是萧大山的祭日, 萧永福也不好在新春时节就摆着脸色给别人瞧,既然是欢天喜地过年的,自然也得热闹出气氛来。
趁着最后一日的庙会时, 萧永福还特意从镇上买了好些的装饰物件, 虽说窗花那些王秀莲也都能剪,但又何必去浪费时间和精力累着呢?
将整个宅院都打扮的格外红艳,连无人住的中院都挂了两只红灯笼,通过月色映照在院子内,喜气又透着诡异, 好在中院的门一关,也就看不到什么了。
年初一这日, 萧寒锦和江以宁将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给两个小辈,别看小秋哥儿还只会嗦手指, 那金锞子攥在手心都紧紧的拽不出来。
萧寒锦大方, 给仆从们的赏银都是按两起步的,连带着萧永福家中那两个他也一并给了,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 他和江以宁也有银子拿。
萧寒锦看着之前拿出来又藏起来,现在又拿出来的盒子皱眉:“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
萧永福沉默着不说话, 王秀莲接道:“知道你们不缺这点,但府城不比家里, 有什么我们都能及时知道,银子不多, 但你们拿着,我们也能放心些。”
这次的说辞和之前完全不同, 但本意都是叫他们收下这些银子。
他们不缺钱,但缺亲人的关心和担忧。
萧寒锦没有立时拒绝, 江以宁就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便伸手将盒子接下了。
“这些都是攒的,我们手头还有富裕,不用惦记我们。”萧永福沉声开口,声音略有些沙哑。
“知道了大哥。”萧寒锦点点头。
眼看着自家汉子又要做出那丢人的姿态来,王秀莲赶紧岔开话题:“行了行了,赶紧出去吧,生哥儿今日说不定要带着他们回来的,回门的时候说了,要在杨家过完年再来,赶紧收收你们的表情!”
江以宁瞬间开心了,虽说之前也总是连着几月见不到,但那会知道只要回到万渔村就能和他见面,现在却是有些难了。
他将盒子放好,又将自己准备的几份压岁银全都拿出来准备好,他可要好好表现,否则万一杨厚的儿子欺负生哥儿和木哥儿怎么办?
年初三。
临近晌午时,陈生一家敲响了萧家大院门,仆从们将他们迎进门,和陈生相熟的小夏等人更是欢喜。
“您回来了,正君一直在屋里等着呢,您几位快些进去吧。”
“好。”
江以宁听到动静立刻趴在窗户上看,可窗纸虽然是白色是,却并不十分透明,他只好蹑手蹑脚地要往外走,时不时觑一眼看书的二寒。
“江以宁。”
“我不出去不出去,我就是想打开一道缝隙看看,我怎么可能会出去呢?外面那样冷,我最听你的了!”他欲盖弥彰地扬声说着,分明就是吓到了。
萧寒锦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我可什么都没说呢。”
“你方才喊得可重了,是这样的——江以宁!”小瞎子力证自己不是心虚而是对方吓到他了,还特意压低嗓音学他的声线说话。
只是他声线有些脆,全然学不出那份低沉意味来,却是格外有趣,逗得两人忍不住笑出声。
“在屋外就听到你们笑了,还是屋里暖和。”陈生适时推门进来,被屋内的热气腾了一脸,眼睛都笑弯了。
“生哥儿!”江以宁快步走向他,关切询问,“过得好不好?一路过来冷不冷?晨起吃饭了吗?厨房还有热茶和点心,我让人拿给你们!”
陈生没有拒绝这番热情,笑着点点头:“辛苦你忙活。”
江以宁带着他们往里走,直至落座才笑道:“我不辛苦,你们快进来坐,这两位就是……”
“是,杨林杨树,叫人。”杨厚沉声说道。
兄弟两个立刻恭敬喊人:“萧东家,萧夫郎好。”
萧寒锦自然接起话:“是挺结实的孩子,杨兄教养的不错,可是巧了,宁哥儿刚将压岁银拿出来,还不快给他们,听几句好话。”
最后一句是对着江以宁说的,他见了顶陌生的人还是有些不适应,尽管是小辈。
有萧寒锦的话,他立刻将银子拿来给杨林杨树和木哥儿,包银子的钱袋子都是他特意去绣坊买的,精致又有好意头。
但杨林和杨树不敢轻易拿,两个孩子下意识看向杨厚,见他点头,又看向陈生,后者被他们看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什么,连连点头。
这虽是不起眼的小动作,但还是被江以宁发现了。
得到长辈同意,两个孩子没再拘礼,大方接过不说,还各自说了讨喜话。
这茬显然不在他们的预料中,祝福词都有些磕绊,但都是好意头。
木哥儿和江以宁很亲近,结果钱袋子不说话,却是扑进他怀里好好撒了娇,瓮声瓮气地学着哥哥们的样子细声道了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