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物—— by指犹凉

作者:指犹凉  录入:08-26

老管家急忙劝道:“小点声少爷,现在外边到处都是鸿联社的人,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的,白灯也都撤了,少爷,还是把尾巴夹起来吧,要是让唐琛知道你前两天干的那些事,家里指不定又要倒什么大霉了。”
一巴掌扇过去,老管家的眼镜差点飞出鼻梁,郑少祖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我他妈哪来的尾巴!老爷子要是还活着,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少爷,少爷——”门房一路狂奔冲进内院:“唐,唐先生来了!”
郑少祖身子一软,差地没跪地上,老管家连忙扶住他,眼镜还没戴稳,就看见一群人乌央乌央地从外院遥遥地走进来,为首一人正是唐琛!

第100章 欺你又如何
今天的唐琛一身水湖蓝的长衫,云锦团纹,簪龙盘扣,腕上翻着月牙白的袖口,明明是玉面郎君,倒衬得人老成持重,自带威严,叫人越发的不敢亲近。
唐琛来了,也不上座,直接领着人来到后院的月亮门,门上挂着锁,里边的果树郁郁葱葱。郑少祖慌手忙脚地一路跟过来,小脸僵硬挤出一丝笑来:“唐先生,刚看了报纸,正替您高兴呢,这么忙怎么有空贵脚踏贱地……”
“开锁!”
一声令下,还不等郑少祖喊来管家拿钥匙,阿山已经手起斧落哐啷一下砸开了门上铜锁。
“唐先生,这是做什么,这园子已经荒废多时,平时没人来的……”
唐琛径直往园子里去:“正好,帮你打理打理,废了可惜。”
郑少祖怔了片刻,连忙喊人打扫园中亭廊,沏茶上水。
唐琛稳稳地坐在廊下,抽着烟,品着茶,身后站着郑宅的两个小丫环替他扇风送凉,一旁的郑少祖不停地擦着汗,一会看看唐琛,一会看看园子里的苹果树,唐琛今天带来的几十号人拿什么工具的都有,挥锹抡镐干的热火朝天,一棵棵果树惨遭毒手,锯都不锯,连根拔起,这边有人挖,那边有人抬,半天的工夫,好好的果园空了一大片。
“唐先生,为什么拔我的果树?”郑少祖终于鼓足勇气开口问唐琛。
唐琛端起茶杯,慢悠悠地吹着漂浮的茶叶,终于瞄了眼郑少祖:“地方腾干净,挖起坑来就方便多了。”
“挖坑,挖什么坑?”
唐琛好整以暇地环睃了一下四周:“整个唐人街除了白老大的宅子,就属你家宅子盖的早,面积大,也讲究。”
“这宅子是白老大特意划给我们家的,我父亲毕竟是跟他一起打拼出来的,磕过头拜过把子的兄弟。”说完这话,郑少祖留意唐琛的反应,唐琛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只白玉鹦鹉呢?我记得你父亲过五十大寿时,白老大花重金从海外弄来的,提出来让我也细看看。”
郑少祖又冒出不少汗来:“死了,哦,病死的。”
唐琛一笑:“可惜了,这鸟怕是不安分,到处乱飞才惹了一身的病。”
砰,茶盖重重撂在杯上,郑少祖的脸白如雪蜡。
唐琛放下手中的茶,幽幽道:“等树都拔光了就可以挖坑了,少祖,你说挖多大坑才能把二十多口人都埋下呢?”
啊?噗通一声,郑少祖瞬间跪了下来,抖如风中残叶:“唐先生,我错了,是我痴心妄想,我真不知道你还活着啊,早知道你只是在外养伤,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想社长的位子,唐先生,求求你,放过我一家吧,我再也不敢了。”
说话间,连带着郑家管家、随从、一众丫环,乌压压在唐琛面前跪了一大片。
寒光一凛,唐琛目光直射郑少祖那张惨白的脸:“那个人在哪?”
郑少祖惊惶地瞪着唐琛,下意识地问:“什,什么人?”
唐琛又将目光投向果园,慢声道:“还剩下五棵树,就可以挖坑了。”
郑少祖的头拨浪鼓似的在那几棵树和唐琛之间摇摆不定,跪着向前蹭到唐琛近前,想去抓唐琛的长衫下摆求饶,唐琛一抬腿,搭在另一条腿上,避开了。不等阿山过来推开他,郑少祖已经畏缩地将手收回,不敢再碰唐琛。
“唐先生,我真不知道你要找的是谁。”
“还剩四棵树了……”
“求你了唐先生,我真不知道啊。”
“他们弄的可真快,少祖啊,看在鸿联社自家兄弟的份上,你那个坑我亲手挖!”
又抬走了一棵树,园子里孤零零的只剩下两棵小树苗了。
鼻涕眼泪一大把的郑少祖绝望地看了看那两棵小树苗,又转向悠哉悠哉的唐琛,恨意忽然冲上了头,霍地一下站起身,指着唐琛叫道:“唐琛,你…你简直欺人太甚,杀了我父亲还要灭我郑家满门……”
唐琛缓缓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望着浑身战栗的郑少祖:“欺你又如何?”
园子那端传来一名大汉的声音:“唐先生,都拔干净了。”
郑少祖惊恐地望向自家一片光秃秃的果园,面色如土,抖如筛糠。
唐琛站起身,不紧不慢地卷着一尘不染的袖口:“拿来。”
“是。”有人拎着铁锹跑过来,递到唐琛的手中。
唐琛冲着郑少祖浅浅一笑:“放心,你的坑我一定挖得深一些,免得日后风吹雨淋的被野狗刨了去。”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郑少祖的两腿彻底一软,再次跪倒在唐琛脚下,抱住了他的腿:“我错了,唐先生,我猪油蒙了心……”啪、啪声不绝,郑少祖自己抽着大嘴巴,又脆又响。
“说,他在哪?”
“我真不知道他去哪了,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他了,这人说来就来,想走就走,我压根不知道怎么找他,他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唐先生,真的,我若有半句欺瞒,自己挖坑自己埋。”
“那就说你知道的。”
郑少祖擦了把鼻涕,战战兢兢地望着唐琛:“鸿联社悬赏捉他的时候,他就躲在我家这园子里,不是我要收留他,是他主动来找我的,说如果我能让他在这里躲几天,他可以帮我做件事……”
语声忽然中断,郑少祖的目光怯怯懦懦,想看唐琛又不敢。
“继续说。”
“他说…他可以帮我杀了你,但是唐先生,是他说的,不是我说的,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唐先生一直关照我,还把玄武堂和御膳坊交给我打理,我怎么可能想杀你,夜里做错了梦也是不敢的……”
唐琛笑了笑:“你不是说你父亲是被我杀的吗,想必很恨我吧?”
郑少祖拼命咽着口水摇着头:“没有没有,我一时心急说错了话,都怪那些小人挑唆,若是今后有人再敢在我面前说唐先生半个不字,我第一个绑了他亲自交给唐先生发落。”
唐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把自己择得干干净净,既然这么忠心于我,怎么当时不把他交给我,还收留在你这破园子里,也是盼着他能成了你的心愿吧。”
郑少祖又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嘴巴,也顾不得擦去嘴角的血迹,哭丧着一张脸:“我怕啊,唐先生,那人古里古怪的,身上还揣着一把吓人的钢刺,动不动就拿出来比划,还杀了我的鹦鹉,我要是不收留他,估计就跟那只鹦鹉一个下场了。”
看了看跪在地上早已哭得没模样的郑少祖,唐琛将铁锹丢给旁人,放下袖口,抻好,这才伸出一只手来,郑少祖瞪着一双猩红的眼,宛如受惊的兔子般望着眼前这只玉色生辉的手,终于反应过来,急忙搭着唐琛的手从地上爬起来,指尖皆是冰凉。
唐琛迈步走出廊下,阿山随即为他撑起一把大伞,明暗分错的光影里,郑少祖看不清伞下唐琛的表情,只听到那一贯冷淡的口吻:“少祖啊,做错了事一点不罚也不太可能,兄弟们那里说不过去,也会有人说我唐琛包庇老人。”
郑少祖的身躯又打了个晃,老管家一把扶住了自家少爷。
“玄武堂堂主这个位子我另有人选,你安全下庄吧,御膳坊是你父亲一手开创出来的,我要是连这个也拿了去,也会有人说我不仁义,只要你好好经营,把前些日子输了赛马、喝花酒的那些亏空都补齐,我也不再计较。”
老管家捅了捅自家少爷的腰眼,郑少祖有气无力地说了声“好,”老管家犹嫌不足,忙接过话来:“多谢唐先生开恩,我们少爷一定按您说的办,郑家上下将来还得仰仗唐先生关照,也定当为唐先生效犬马之劳。”
唐琛轻笑:“犬马?你这是说你家少爷是条狗啊?”
郑少祖搡开老管家,却也没敢吱声,心灰意冷地站在太阳底下,喃喃道:“我现在跟条狗也没什么分别。”
伞下的阴影里忽然露出唐琛的半个脸,郑少祖下意识地向老管家身后缩去,只觉得头顶上的烈日也驱不走身上的阵阵恶寒。
“都说狗改不了吃屎,郑少爷,我还是希望你老老实实的做个人好了。”
空荡的花厅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唐琛走后,整座郑宅一片死寂,郑少祖瘫在他爹曾经坐过的狮虎椅上,一口一口喝着瓶中的老酒,一会哭一会笑,手中的酒瓶猛然丢了出去,摔了个粉身碎骨。
一双脚从花厅后面缓缓地走出,踩在地面的碎渣上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郑少祖木然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没走?为了你,唐琛差点埋了我全家。”
无人回应,那双脚停在地上遗落的报纸前,一只瘦长骨突的手将它捡起来,目光停留在唐琛满面春风的脸上。
郑少祖轻嗤一声:“方耀,我给了你那么多钱,可唐琛现在不仅还活着,而且还他妈的活得越来越好。”
咣地又一下,一个古董花瓶飞了出来,摔在了方耀脚旁。
方耀只是看了他一眼,郑少祖顿时萎了萎,随即换上一副委屈至极的表情,欲哭不哭地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我只要他死,必须死,立即,马上,我要亲手把他剁成馅,蒸包子,再拿到御膳坊里送给所有人吃。”
听着郑少祖近似疯癫的呓语,方耀无动于衷,举着那份报纸,将唐琛的照片沿着边线一点一点撕下来,塞进口中,细细嚼着,咽了……
郑少祖瞪大一双眼,傻傻地望着他,再也骂不出一句话来。
方耀微微抬起刀刻般的眼眉,冰冷的语声仿佛来自幽冥:“这个人什么时候死,怎么死,我说了算。”

第101章 小西窗,正偷香
夏日晨光早,即便下着雨,天也是灰蒙蒙的亮,雨滴敲敲打打,屋檐叮叮咚咚,竟也和谐出一曲天然的旋律来,听着安宁又浮想联翩,只觉岁月静好却又匆匆无情,叫人无端地生出一缕愁绪来。
西元轻轻翻了个身,背朝着窗,因着天热窗上挂了张竹帘,但透窗的那点微光仍叫人不禁羞赧,阁楼的木板吱呀了一声,瞬间安静,片刻后,藏青色的床单垂拂着地板又微微晃动起来,这次没再吱呀吱呀惹人烦,但凡有一点响动,一切便又归于无声,好似那做了贼的一定会心虚,西元小心翼翼却又不肯罢休,一个人的时光,总要难免的想着那个人,何况还是在这样一个细雨霏霏孤单清寂的早晨。
掌心也孤单,就像笼着一盆火,拨弄着柴禾,试图让这火燃得再旺些,反正阴着天,下着雨,从火星里取着那点无人知晓的暖。
又是一阵窸窣的轻响,打破了雨声的和谐,西元顿时停下来,毫不迟疑地从枕下摸出枪,对准了阁楼唯一的那扇窗。
一个人正掀着窗上的竹帘探身往里爬,高高大大的身影锲而不舍地挤进狭窄的窗,刚落下一条腿,一抬头便看见了对着自己的枪口,随即眉眼舒展,笑了。
西元受了一惊,瞬间又哭笑不得,收起枪,看着唐琛把另一条腿也迈了进来。
唐琛将鞋脱在窗边,蹑手蹑脚地走过来,笑的像个得逞的孩子,望着床上的西元,不禁歪了下头,声音压得极低:“气色这么好?可见张爷爷的药还是很管用的。”
被子上的手抓得紧紧的,眼神飘飘忽忽,西元先发制人:“天还没亮就爬窗户,你还真是治安官里的典范。”
唐琛跳上床,带着湿润润的雨色清新,抱住了西元:“小西爷,几天没见想不想我啊?”
唐琛复活后,堂而皇之的从了政,鸿联社上下欢欣鼓舞,耍龙舞狮唱大戏,当真比过年还热闹,唐人街里处处透着喜色,大红灯笼又高高挂起,都说唐先生福大命大,定是上天护佑,生来就和别人不一样,那样的相貌不似凡胎,许是哪路神君下凡也未可知。
这样的热闹,别说妹妹晓棠没去成,西元也没赶上,一是按母亲的要求在家养伤,二是顾夫人每日里把院门从里边反锁,钥匙藏在身上,大的小的,一概不准出门,更不要说去唐人街了。
晓棠闹了几日脾气,开学汇演暑期还要排练,戏剧社的同学找来几次,可是顾夫人就是不许她出门,兄妹俩心里都有愧,只好暂时顺着她的意,一个想,等开了学总不能不让我去读书,另一个想,等伤一好,顺着阁楼的窗户爬出去……
只是惦记着唐琛。
出院后西元直接回了家,起初唐琛天天来看他,东西大包小包买了不少,顾夫人冷冷淡淡,既不待客也不留饭,还总是一趟一趟往阁楼上跑,弄的两人也不好说话,况且唐琛也忙,略坐一坐就走了,顾炎有次下班回来正好碰上唐琛要走,又是一点头,进了书房便把门一关。
唐琛想了想,又走回去,敲了敲书房的门,顾炎说了声“请进。”
唐琛进去后,很久才出来,神情惘然,自此后,便也不再来了。
西元只能从报纸上看到一些唐人街特别行政官的相关报道,之前从不喜欢在媒体上露面的唐琛,这几日报上都是他的消息,就职演说,商会剪彩,慈善筹款,最近又要筹备一个游园会……当真有点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意思。
这些新闻顾教授夫妇俩也看,看过了,撂在一旁,也不似从前那般总要交流几句,西元几次提起伤快好了想回唐人街,顾夫人便沉了脸,顾教授也默默的,话说多了就变成了废话,不如不说。可顾夫人依旧要说,劝儿子不要再回唐人街做事了,换来的却是儿子的执拗和抵触:“我回去不都是为了钱。”
顾夫人秀眉紧蹙,眼中含泪:“那你为了什么?”
有些话终究是不忍也不知怎么说出口,西元便不做声,顾教授继续沉默着,西元望向他,自从受了伤,父亲总是这样的沉默,隐隐的,倒是期待他能说点什么,可是顾炎像是没了电的收音机,任谁拨弄都没有声响,要么西元怏怏地回阁楼去,要么他走开回书房去,从前父子俩那种看不见的融洽,现在倒成了显而易见的疏离。
顾夫人却是不肯罢休的,单兵作战也要一战到底,有时候话说急了,混堂口的字眼也顾不得了,西元心烦,只好又爬回阁楼。
阁楼里没有电话,要打电话只能下楼去,只是顾夫人盯的紧,西元也不愿当着她的面给唐琛打,除了惦记,也只能是惦记。
想不到今日见了,人就一身水润地躺在身旁,却是这么的不尴不尬,西元转过身避着唐琛,唐琛却不肯,贴着他赤红的耳根笑道:“想,还是不想?”
被里忽然一记冰凉,是唐琛的手,又快又准,触了个正着,西元一个激灵,耳边尽是唐琛嗤嗤地低笑:“他可比小西爷诚实的多呢。”
去他妈的!
唐琛猛然被拉下头,西元愤愤地堵上了那张不厚道的嘴。
吱呀,吱呀——
轻轻晃,慢慢摇。
素白冷香的手牵着缰,缓缓乘着难驯的野马,身姿挺拔,从容不迫,俾睨天下的眼里氤氲着晨光中最温润的一抹柔情,俯视着面红耳赤却又眉眼生动的西元。
“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
西元艰难地回应,忍着不发出别的声响来,唐琛冷眉冷眼,笑得清邪,就像一只作孽的妖,不管人间几度春秋,他只偏爱这一刻,在颠簸中驾驭,在缓行中驰骋,在无声中纵歌。
他依然是不完全的,像一只受了伤的猛禽,跌落在草丛里,欲飞不飞的,西元怜爱地碰了碰,唐琛忽然加快了骑速,西元还是没能忍住那声破碎的申银。
吱呀吱呀——
窗外的雨越发的紧密了……
楼梯上的人只爬到一半,便收住了脚,默默地站了会,又悄悄转身下了楼。
顾夫人将一杯早茶奉给丈夫漱口,顾炎接了,端着茶杯只是发怔。
早饭一一摆上桌,顾夫人也不理会独自发呆的丈夫,扶着楼梯往阁楼去,顾炎忽然叫住了她:“别去,让他多睡会儿。”
若在从前,不用叮嘱,顾夫人也会听之任之,可现在总是带着气含着怨,不顾丈夫的拦阻,依然往楼上去,顾炎紧走了两步,抓住她,低声恳求:“不要去。”
顾夫人睁着充满血丝的眼望着丈夫,顾炎欲言又止,不为人道的痛苦藏不住地泄露出来,顾夫人猛然抬头望向阁楼,一抹恐慌瞬间注满了全身,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又急忙去看丈夫,希望他能否定甚至斥责自己的愚蠢,但是顾炎没有,他只能将多日来的痛苦无奈地分给她。
扶着楼梯的手一软,顾夫人几乎摔在丈夫的怀里,顾炎抱住了她,可是顾夫人还是凭空生出一股悍力,猛地推开丈夫,扭身想往楼上冲,顾炎死死抱住了她,挣扎了几下,顾夫人没有喊叫,也没有再看阁楼一眼,任凭丈夫搀着回到了前厅,终于,熬不住了,牙关堵在丈夫的肩头,无声地恸哭。
顾炎拍着颤抖不已的妻,良久,沉声说:“过些天我就去学校辞职,你也打起点精神来,先不要跟孩子们说什么,收拾一下家里,能带走的都带走。”
顾夫人缓缓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什么?你真的要听那个唐琛的?移居雪国?他这是在逼我们!”
顾炎抹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这人虽然不好惹,但是…对西元倒是用了些心思……西元因为他摆明了不想走,唐琛却劝我们尽早离开,是逼迫也好,还是真心为我们着想,都不重要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这个人是得罪不起的,何况西元还是一个被开除军职的,留在这里恐怕还会有别的麻烦,只有带走西元和晓棠,远离这一切,远离唐琛,一家人才能安心过日子,你放心,我不会用唐琛一分钱,这些年的积蓄足够我们在那边安个家,雪国那里也有学校,我会继续教书的。”
顾夫人凄凄惶惶环顾这个家,又看了眼阁楼,目光落回丈夫,终于,用力地点了点头。
淡蓝的天悬起一道虹。
唐琛扶着窗棂,轻声唤着:“喂,过来看。”
西元走过去,手臂搭在唐琛的肩头,望着那虹,浅浅的,散着柔美的光。
刚想去吻唐琛的脸,唐琛却道:“小西爷,借你的才华用一用。”
“干什么?”
“帮我设计一张游园会的海报。”
“有报酬吗?”
唐琛淡淡地睨着他:“刚才的报酬还不够?”
西元笑道:“不够。”
“怎么想起办游园会来了?”
“假死一事毕竟是种欺瞒,办个游园会算是安抚民心吧。”
“唐长官英明。”
“新任的乔治市长和几个地方官也会来捧场,你的海报里给我画条龙。”
“嗯,让他们知道知道,东方人就算盘着也是条卧龙,随时都会腾飞。”
唐琛看过来,深邃的眼里盈着笑意:“还是小西爷最懂我。”
“首府那位大人物就这么把他侄子调回去,都大帅一定恨死你了。”
“这是只喂不熟的狼,他留在藩市只会越来越贪,我是满足不了他的胃口的,又不能轻易动他,只好赶走这只狼。”
“想不到那些底片倒排上了用场,虽然手段不怎么光明。”
听西元如此说,唐琛还是淡淡地翻了他一眼:“这些搞政治的最在乎的就是名声,首府那位也不例外,不过说到底,政绩和利益才是他最在乎的,我只是提出不许都大帅再染指唐人街,其它都按他说的办,侄子不检点让他头疼,关起来教育一番,来年往内阁里一塞照样前程似锦,无非是多耗几年光阴罢了,唐人街是头肥羊,目前他也找不到比我更合适的牧羊人,与其除掉我,不如让我替他们做事,我低一低头,他抬一抬手,何乐而不为。”
西元沉沉道:“但愿你们之间都能遵守这个协议。”
唐琛冷垂着眼:“我也希望,否则,那就只有鱼死网破了。”
西元想了想,又道:“我想底片还是不要放在苏珊妮那里,这会给她带来危险,我们另找地方藏起来。”
唐琛笑了下,高深莫测的:“不好意思小西爷,我好像又骗了你,底片自始至终都在我手里,以防不测,交给苏珊妮的只是一套照片而已,何况他们很难想到我会把东西交给一名西人女记者。”
“唐琛,你太——”
狡猾,诡诈?西元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
“别生气嘛,这东西相当于一个护身符,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只能藏起来。”
“藏哪儿了?”
“想知道?”
“你要说就说。”
唐琛揽过西元,亲着他圆润的元宝耳,边笑边送了一句。
西元惊讶地转过头:“啊,你——”
唐琛以吻封口,不让他再说了。
唐琛走的时候,还是从窗户爬出去的,西元想笑,又不禁愁闷,什么时候他和他才能真正的自由。
没想到自由比想象中来的还要快,西元被母亲喊下楼吃饭,午饭格外的丰盛,有西元爱吃的麻婆豆腐,也有晓棠最爱的酸辣鱼,顾夫人虽然还是郁郁寡欢的样子,但是兄妹俩惊喜的发现,一直反锁的院门大敞遥开的,晓棠小心翼翼地试探:“妈,我想下午去学校排练……”
顾夫人沉着脸不吱声,一旁的顾炎道:“早点回来,别让妈妈担心。”
晓棠顿时绷不住笑,匆匆扒着碗里的饭,顾夫人瞥了她一眼,她又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西元一直不吭声地低头吃饭,目光时不时瞟向洞开的院门,顾夫人饭还没吃完,忽然撂下筷子,转身回房了。
熬到太阳偏西,望了望母亲一直紧闭的房门,又看了眼正在练习书法的父亲,西元也不回阁楼了,在花厅里晃荡来晃荡去。
提笔沾了沾墨汁,顾炎头也不抬地说:“等到天黑,院门就要上锁了。”
西元如逢大赦,一边向外移着脚,一边冲着房内喊:“妈,我出去一趟,别担心,我会回来的。”
刚跑到巷口,忽见一辆再眼熟不过的车迎面驶来,驾车的人也看见了西元,停车探出头来:“越狱了?也是从窗户跳下来的?”
西元两手揣兜,笑得舒朗:“我可是正经人,麻烦这位先生,送我回唐人街。”
“妈的,谁不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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