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只是笑,又牵着陈庆的手往前走:“那怎么行。”
陈庆哼了一声,把牛绳子交到他的手上,自己往前走了。
他们在家里等了两日李欣的消息,但李欣没有上门来,倒是在这天的早上,村口开始敲锣打鼓,陈庆从屋里出来,问周远是怎么回事。
周远才想起,应该是报喜的人来了,戚书宁的院试成绩迅速地在村里传开了。
在衙门的人来报喜的时候,李家人早就准备好了一切,给了衙差们不菲的报酬,衙差们都喜气洋洋,说了好些吉祥话。又说有秀才的功名,能够免赋税,又说戚书宁年少有为,日后必定高中状元。
蒋村长这会儿自然也在这边,说村里出了秀才那可是大喜事,是要摆酒庆祝的,李铁匠本来就有这个意思,正巧李欣的新房也要上梁盖瓦,就打算一起办了。
于是定好在五月初十摆酒,请全村人热闹热闹,除了原先的村长家。
五月初十当天,张茵的精神格外好,虽然李铁匠不让,但她一直在宴席上跟村里的人聊天,李欣跟陈庆就守在她的身边,今天不用他们忙,李铁匠请了专门做席面的包干。
周远就跟着戚书宁跟在李铁匠的身边,整个宴席上都十分热闹。
而一边的孙大娘,看着神采奕奕的张茵,心沉得更厉害了。
李家的热闹一直持续到了夜里,张茵洗漱好,换上寝衣,坐在床边。
李铁匠也洗漱完,他轻轻抱住张茵:“早些休息吧,今天累到了。”
张茵却不想睡觉,她笑着说:“老李啊。”
李铁匠已经有些迷糊,他今天喝得太多,只是再累也要回应她:“嗯?”
“现在所有人都叫你李铁匠,谁还记得你的名字啊?”张茵问。
李铁匠掀开眼皮:“我叫什么名字?”他自己都有些忘了。
“李沣,水足而丰。”张茵笑着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看着我眼睛都直了。”
李铁匠抱着她,似乎还是有些害羞:“这会儿说这些,都老夫老妻了。”
她靠在李铁匠的肩上:“现在真好,欣欣他们两个人生活得很好,牛牛跟着书宁也能学到东西,阿远能立得起来,阿庆也有了长嫂的风范。”
李铁匠的眼睛清明了一些:“说这些干什么?”
张茵摇了摇头:“就是觉得今天很开心。”
“以后每天都能这么开心。”李铁匠说,“茵茵,赶紧睡了。”
他记得大夫的嘱托,张茵不能熬夜。
“好,就睡了。”张茵枕在他的手臂上,“阿沣也要好好地,谢谢你,让我一直记得我叫张茵,而不是李张氏。”
李铁匠喝得太多,本能地觉得她说这些话有些不对劲,他的酒全醒了,他爬起来:“你说这些做什么?”
李铁匠惊起了一身冷汗,想起俗话说的回光返照,张茵今天这么精神,可不就是……就是回光返照?
他轻轻地摸着张茵的脸:“不如,就跟周远他们走一趟,去那云溪镇看看大夫。”
张茵摇头:“我不想,太远了,万一,万一死在路上……”
李铁匠抱住她:“就当时为了我好吗?茵茵,除了你,这个世界上还有谁知道我叫李沣啊?”
“你要是真有什么事?你让我该怎么办?”
张茵只觉得自己的寝衣濡湿了一大片,李铁匠这样铁骨铮铮的男人,也会这样哭吗?
要是她真的死了,她的孩子有人疼,她的丈夫该怎么办?
先前她总是想,再撑一撑,撑到李欣成亲,李欣成了亲之后,她又想,周远还没成亲,不如就再等一等,等到周远成亲了,欣欣的房子修好了,书宁也考上秀才了,她终于能歇一歇了。
可是看着哭成泪人的李铁匠,她想了那么多人,考虑了那么多人,怎么能不为她的丈夫再考虑考虑呢?
他是父亲,就要顶天立地,可是,谁来心疼他呢?到如今,世人都知道他是李铁匠,可自己走了之后,谁还能记得他叫李沣呢?
她喘匀了气,抱着李铁匠的头:“那你答应我,我走这一趟,不论结果是什么,你都要好好的,要好好照顾欣欣和牛牛,尤其是牛牛。”
张茵知道,李铁匠的心里是有那么一点不喜欢牛牛的,毕竟是因为生牛牛,她的身子才会这么弱。
“好。”李铁匠点头,“都听你的。”
“还有,你就不要去了,让欣欣和书宁陪我,阿远和阿庆应该也会随行,你就留在家里等着我,好好照顾牛牛。”
“我怎么能不去?”李铁匠有些急了,“你……”
“你的铺子里还有多少单子没打?你这些日子太懈怠了。”张茵有些严肃地看他,“再说了,治病不要钱吗?我们要在云溪镇待上一段时间,你也去了,谁赚钱啊?”
李铁匠这才勉强同意:“那,那好吧。”
随后两个人才歇下。
李铁匠睡得很浅,迷迷糊糊地眼前闪过很多画面,也许是因为睡前张茵说了从前,他梦见了自己刚学打铁的时候,那会儿的张茵还是闺阁小姐,她笑着看向李铁匠:“你好呀。”
李铁匠挠头,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茵没等到他说话,便说:“不和我说话?那我就走了?”
李铁匠立刻说不要,但张茵走得太快,他追不上。
黑暗中李铁匠睁开双眼,他伸手去搂张茵,摸到她温热的脸颊,听见她清浅的呼吸声,李铁匠才长舒了一口气。
第二天一早, 李铁匠就让牛牛跑腿去叫了周远来家里。
陈庆没跟他去,他从孙大娘那里拿了些菜种,准备把菜种下去, 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吃了。
等周远回来的时候, 陈庆正要去河边挑水回来浇地,周远赶紧按住他的肩:“我来挑。”
陈庆就跟在他的身边, 问他今天的情况:“他们怎么说?”
周远便回答:“已经决定要去了, 义父在家看着牛牛,书宁和李欣一起去。”他是去过那里的, 所以他也要一起。
陈庆点了点头:“茵姨想通了就好。”
“你也跟我们一起去。”周远说。
“我?”陈庆停住脚步, “还是不了吧,我就在家里, 我能帮着看着牛牛,还要帮娘干点活。”
前几年在路上颠沛流离的生活让陈庆对旅途这两个字心生惧意,说起出门上路他总会想到漫天的风沙, 磨破的脚底,还有很多不可预料的危险。
他侧头去看周远,想起周远一直对他说的, 心里有事就要说出来, 于是他说:“我害怕。”
周远把桶放进河水里,等到灌满水才提起来:“怕什么呢?”
陈庆低下头:“我总会想起以前。”
周远挑起水,让陈庆走在前面。
到家之后陈庆浇地, 周远跟他一起:“我一直在你身边,阿庆, 不要害怕。”
陈庆放下手中的水瓢, 看着周远。
“你不想跟我一起出去走走吗?还记得我说的,我还想跟你回你的家乡, 我的家乡。”
“这一次去西辛府,就当是个预演,你不要把它当成漫长的路程,路上有我,有李欣书宁,还有茵姨,我们都陪着你。”
陈庆眨了眨眼睛,掩去眼睛里的那一点涩意:“明明是去给茵姨治病,怎么弄得像是给我治病一样。”
周远凑上去亲他:“是治你的心病。”
他们决定后日启程,走之前周远把牛牛叫到一边:“有任务要给你。”
牛牛眨了眨眼睛,就听见周远说:“大哥家里的牛就拜托你了。”
“好!”牛牛拍胸脯,“我一定好好照顾牛牛。”
到底还是张茵不放心,李铁匠是个大老粗,平日里又有铺子里的活,她拉着牛牛:“饿了的话就去孙婶子家里吃饭,晚上等着爹爹回家。”
牛牛笑着说:“我会好好照顾爹爹的。”
张茵摸他的头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即使李铁匠对他有些疏离,但他还是一心孺慕顶天立地的父亲。
“好,那牛牛好好照顾爹爹。”
戚书宁收拾好了自己的书箱,又对牛牛说每天要在沙地上多练习写字,又说等他们回来,就教牛牛用笔墨在纸上写字了。
离开之前,李铁匠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李欣,除去先前给李欣修房子的银钱,还剩了五十两。
五十两,是他这么些年打铁打出来的,只要能医好张茵,钱花光了不是问题,大可以重新来过。
李铁匠送他们到了镇上,租了一辆很是舒适的马车,一边周远骑马随行。
马车被他们改了改,让张茵能够躺下,周远骑马带着陈庆,李欣和戚书宁赶着马车。
陈庆第一次骑马,有些害怕,死死地抓着周远的衣裳,在马动起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晕的。
周远没敢让马跑得太快,便跟在马车的旁边跟戚书宁说话。
李欣很是嫌弃戚书宁,赶车的时候问他:“你为什么要跟着去?”
戚书宁笑着说:“云溪镇里有一家书明书院,历年科考所有学子的成绩都不错,所以我想去看看。”
听他是为了读书,李欣便没了话说,周远控制了马的速度,怕陈庆第一次骑马不习惯,走在他们身边说:“我记得乡试是在九月份,你参加吗?”
戚书宁摇头:“我想再沉淀一年。”
这也是他们之前去李欣的外祖家,李欣的小舅舅给他的劝告。
这些年因为战乱,民生民情与往年不同,因此圣上对下面选拔的官员的要求也不同于往日,小舅舅让他多去走走看看,也许会有不一样的见闻,因此他才要跟着他们一起到西辛府。
一是为了照顾李欣,二也是为了去瞻仰一下这书明书院,若是能得一两本书院的教材,就更好一些。
马车行进的速度不快,周远骑马也慢,陈庆总算适应了,原来站得高一点,是这样的风景,平日里周远看的视角就是这样的吗?
周远看他适应了,便跟李欣说:“我们跑一会儿,前面等你们。”
说着就挥动马鞭,马便奋力地跑了起来,让坐在马车上的李欣吃了一嘴灰。
他恶狠狠地看着周远,想骂他他又听不见,于是只能说戚书宁:“都怪你!我也想骑马!”
李欣也想骑马,但他不会,他又不能让周远带他,只能怪戚书宁不争气。
戚书宁脾气很好,轻声安抚他:“等娘治好病,回来我就让大哥教我骑马,以后我也带你骑马。”
李欣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张茵靠在马车上,听着他们吵嘴,倒也不觉得累了,她坐起身来,掀开马车帘子:“欣欣,你不要老是跟阿宁吵架。”
“知道了娘。”李欣很乖巧,手底下死死地掐着戚书宁的手臂。
这一路上,陈庆才知道,原来赶路也可以是这样的,没有管事的吆喝声和鞭子,有的只是闲适惬意的心情。
陈庆有时候骑马累了,就会爬上马车跟张茵作伴,李欣偶尔想骑马,周远就扶他上去,然后自己在马下牵着马让他走两步。
有时候赶路太晚,四周没有驿站,他们就在野外将就。
一路上干粮带得不少,但光吃干粮吃得几个人嘴里都没味儿了,在遇到有山的地方,他们就把马车停在一边,戚书宁带着两匹马去吃草,李欣陪着张茵,陈庆跟周远上山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野味。
周远牵着陈庆的手,看他的脸色还好,松了口气:“怎么样?还好吧?”
陈庆点了点头:“挺好的。”
陈庆是第一次在路上不是急着赶路,他有余裕去看一朵路边的花,远方的树,细流的河,原来有些时候未知,也并不令人恐惧。
“就当做是我们几个人一起出来玩,只不过出来玩的地方远一些而已。”
陈庆朝他笑了笑:“我知道了。”
周远摸他的头发:“别害怕,有什么事情我都陪着你。”
他们上山一趟也没空手回来,周远在村里苦练的打猎技术还是派上了用场,他们抓了一只肥兔子和一只野鸡回来,陈庆捡了点山里能吃的野菜,两个人带着丰盛的收获回到他们修整的地方。
见他们回来,戚书宁和李欣去捡了柴火,不远处有条河,陈庆和周远去河边处理他们捉回来的野味。
张茵坐在马车里,捂着帕子低咳了两声,她也觉得他们这一趟不像是去治病,倒像是带着一群孩子出来玩。
走了快十天了,身上倒是没有特别不舒服,每到一个客栈,李欣会给她熬一次药,要是在野外,就在山林里熬。
往常是累一点就起不来床,如今在外奔波好几天,倒也没有多么不适。
也许是天意让她走这一趟?
她还在想事情的时候,陈庆回来了,陈庆收拾行李的时候,周远就让他带着些调料,说路上可能用得着。
周远生起了火堆,用粗树枝叉进野兔身上,架在火上烤,不一会儿就是烟熏火燎的香味,另一堆火上架着一口小铁锅,是李铁匠打的,以备不时之需。
小铁锅里煮着野鸡汤,里面放着些山上的野菜,闻着就很香。
鸡汤是炖给张茵喝的,张茵没有扫他们的兴,把干粮掰成块,泡在鸡汤里,热热地一碗吃下去,身上出了些汗,倒是舒爽了不少。
烤兔子闻着香,吃着却不太好吃,肉是柴的,还有一股土腥味。
陈庆本着不浪费的心态,把自己分的那点都吃完了,周远是常年在外,什么艰难困苦都尝过,不说兔子,更难吃的他都吃过。
李欣跟戚书宁就没他们那么好的忍受力,李欣只是尝了一口,就扔给戚书宁了,说不好吃。
陈庆看着他没胃口的样子,想起自己的包袱里还有一个小袋子,是之前周远从西辛府带回来的调料,他把那个荷包打开,就闻见了一股很刺鼻的味道。
陈庆把这个荷包交给李欣,李欣一看里面是些红红黄黄的粉末:“这是什么?”
“周远从云溪镇带回来的调料,我想着来了这边,可以问问怎么用。”陈庆说。
“这真的能吃吗?”李欣有些不确定,凑近了闻还有些想打喷嚏。
周远凑过来,他的手上还拿着一点兔肉:“试试,反正你也不想吃,吃不下也不浪费。”
最后李欣将信将疑地把那些粉末洒在兔肉上,看着有些焦黄上的兔子上撒着的这点红色,莫名地让人多了些胃口。
周远也是跟他做了一样的动作,不过他没给陈庆,他自己先咬了一口,一种很是奇特,他从没尝过的味道弥漫开来,吞下去之后,一点刺痛感在嘴里,有这个味道中和,兔子的土腥味不见了,反而是激发出了烤兔肉的油香,让这兔肉好吃多了。
周远记得这味道,这是他在云溪镇的田记吃过的一样的,听掌柜说,那叫辣味。
于是朝李欣点头:“你尝尝,很好吃。”又撕了一块肉给陈庆,“你也尝尝。”
听他这么说,李欣才将信将疑地尝了一口,先是皱起眉头,随后没控制住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了。
陈庆也是一开始不太习惯这个味道,但后面就有些控制不住,甚至连张茵都尝了一点点,等吃完的时候,陈庆的眼睛里有水光,双唇也有些肿,周远看着,咽了口口水。
李欣说:“咱们去了那边,多买些这个吧,真好吃。”
周远点头:“云溪镇还有很多很好吃的东西,等干娘的身体好了,咱们可以在云溪镇逛一逛,买些新奇的回去。”
最后做的东西全都吃完了,李欣还有些意犹未尽,他看向周远:“有这种好东西怎么不早点拿出来?”
“回来给阿庆之后我就忘了。”周远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今晚要在野外露宿了,张茵自然是睡马车,本来他们是让李欣和陈庆也一起睡马车的,但马车太小,陈庆也觉得不自在。
所以陈庆跟在周远的身边,他们背靠着一棵大树,周远用一件大衣裳把陈庆搂进怀里。
山间虫鸣声不绝,虽然是噪音,但也让人心安。
“还有多久能到啊?”陈庆问。
“快的话再十天,慢的话还要十五天。”周远轻声说。
“茵姨的病会好吗?”
周远摇头:“我不知道,只知道咱们是尽了人事,天命如何,不是咱们能预料的。”
陈庆点头,嗯了一声:“希望此去,一切顺利吧。”
第52章
从洛河村到云溪镇, 若是快马加鞭只需十日,陈庆他们一行人走了二十五天,总算看到了云溪镇的城门。
李欣长舒了一口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里张茵的脸色, 还是像以前一样苍白,但好在并没有变得更严重,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云溪镇的城门应该是新翻修过, 比他们镇上的城墙看着坚固结实许多。
镇上的街道也干净整洁,没有沿街占道卖东西的摊贩。
周远下了马牵着马走, 陈庆走在他身边, 紧紧抓着他的手,这是对陌生的环境感到不安。
“别怕。”周远拍了拍他的手。
陈庆深吸了口气, 跟上周远的步伐。
走过中心大街之后,就是人多了很多的热闹一点的街道,周远一眼就看到了几乎是整个街道最中心的田记。
周远走在前面带路, 他们选择了一家离田记和医馆都不太远的客栈,开了三间客房,没有急着去看大夫, 而是选择先好好修整一番, 张茵现在最需要的可能是好好休息一下。
“那就先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日咱们再去找大夫。”
陈庆自然是听周远的话的,李欣扶着张茵回了房间, 戚书宁跟在他们身后,几个人在房间门口散开, 问小二要了热水, 陈庆跟周远一起,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素来重欲的周远都歇了心思, 帮着陈庆擦完背,把人抱回床上之后自己匆匆地洗了洗,就躺回床上抱住陈庆。
陈庆躺在床上,但他觉得自己还像是在马背上,感觉整张床都在晃悠,周远抱着他,倒是睡得很好,陈庆也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周远还睡得很沉,陈庆一动,他也就醒了。
这一觉睡得很好,周远看陈庆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两人换了身衣裳,出门去找李欣他们。
李欣也算是常出门,这会儿已经给张茵叫了清粥和小菜到房间里,周远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才进门:“干娘,感觉怎么样?”
张茵放下手中的勺子,朝他们笑了笑:“睡了一觉,倒觉得松快了一些。”
“明日我就带您去见见那位郁大夫。”周远说,“一会儿叫小二再帮忙熬药。”
张茵点了点头:“我听外面还挺热闹,你们年轻人出去走,吃点东西,一路上你们也累了。”
周远点了点头:“那您好好休息。”
随后周远带着陈庆和李欣夫夫俩出了客栈,周远在他们镇上住过一段时间,一到夜里,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镇上的街道上就一个人也看不见了,而云溪镇,仿佛夜晚才是白天的开始,街道上排列着一整街的灯笼,街道两边很多小摊,卖着些他们从没见过的东西。
李欣也有些愣住:“晚上也能这么热闹吗?”
他们四个人都是穷村子里出来的,除了看灯会,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地方。
现在正是夏天,即使到了夜里,风吹来还是燥热的,只是这风吹来,夹杂着奇异的香气,四人彼此看了一眼,都听见了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咱们去吃点东西吧。”周远说。
因为街上的人太多,陈庆有些不适应,躲在周远的身后。
这一条街的东西他们都没见过,更别说吃了,很快周远就看到路边有一家馄饨摊子,便把陈庆带了过去。
他们要了四碗馄饨,馄饨摊子的主人是一对中年夫妻,妻子在一边现包馄饨,陈庆看了一眼她包的肉馅,都是实打实的精肉。
“你们是外地人吧?”那摊主手上动作很快,先给他们盛了四碗汤。
陈庆尝了尝,是醇香的骨汤汤底。
周远便跟他闲聊起来:“您怎么看出来的?”
“要是我们云溪镇本地人,可不会来我这馄饨摊子,都去吃好吃的了。”摊主笑着,露出大白牙。
“那您能帮忙介绍一下吗?我们确实是外地来寻医的。”李欣也凑上去攀谈。
“啊,找郁大夫是吧?他医术好,心也善。”摊主一碗一碗地端上馄饨,“来找他,可算是找对人了。”
李欣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松了很多,他尝了一口馄饨,皮薄馅大,汤底浓郁,很是好吃。
饶是胃口很小的陈庆,碗里也只剩下三个,周远端过他的碗,把剩下的都吃了下去。
“您几位要是宽裕,可以去田记尝尝,那才是我们云溪镇最好吃的东西,夜里还有烧烤,不过这会儿不一定能排上了。”
“多谢。”
周远付了钱,带着他们继续逛这条似乎走不到尽头的长街,很快他们就看见了在田记前面的摊子,浓浓的炭火香,还有奇异的香味,周远本来想买点让他们尝尝,但无奈前面排的人太多,小厮也说没有了,他们只好遗憾而归。
“原来云溪镇是这样的,大哥,你去过京城,京城也是这样子的吗?”戚书宁走在李欣的身后,问。
周远摇头:“不太一样,京城没有这么闲适。”
他们回到客栈,李欣去看了张茵,她睡得很沉,随后才跟戚书宁回房间。
陈庆跟周远也回了屋里,下午睡得太久,导致这会儿两个人都有些睡不着。
陈庆矜持又害羞,所有事情就都是周远主动,但偶尔也想看看陈庆一边红着脸,一边又强撑的样子。
周远扶着他的腰,鼓励的话在陈庆的耳边说了个遍,陈庆的眼神迷离,又听见那一句句的夸赞,乱了心神。
原本觉得有些难眠的夜,在筋疲力竭之后反而比平常还要睡得更好。
第二天一早,几个人的精神都不错,张茵还能下楼跟他们一起在客栈里吃早饭。
吃过之后,他们就带着张茵往医馆里去。
这家医馆甚至没有一个大的招牌,只是从馆里传出来的阵阵药香,才让人知道这是家医馆。
医馆里没有很多人,郁大夫在帘后看诊,前面两个药童拿着方子在抓药,侧面隔间有一个药童在煎药,源源不断的药香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几位来看大夫啊?”一个药童招呼他们,“要稍等一会儿。”
李欣忙说:“我们等着就行。”
没一会儿屋里的郁年看完了病人,吩咐药童把人送出去之后就看见了周远。
他愣了愣:“是你?”
周远也没想到郁大夫竟然还能记得他,郁年便走到他的面前:“上次你提起的症状,后来我翻查过医书,确实有例可循。”
李欣一听他这话,赶紧凑上前去:“大夫,麻烦您帮我娘看看。”
郁年这才看到在他们身后的张茵,他看向周远:“真是有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