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桂翻了个白眼,从前对凌息指指点点,现在又对霍琚指指点点,一群嚼舌根的家伙,凌息才不会招他们。
赵秀娟得知县城卖得红火的酒,竟出自凌息之手,凌息还要在村里修酒坊,把生意扩大。
震惊半晌才缓过神,胸口不免涌起一股酸意,凭什么霍大郎娶的残花败柳有本事赚到那么多钱,她家貌美如花的莺莺寻不着合适的夫君,聪明伶俐的荣儿用不起上等笔墨。
他们一家吃糠咽菜,日子清苦,霍大郎那个残废却能吃香的喝辣的。
赵秀娟越往深处寻思,浑身越是难受,一颗心活像被人扔进油锅里煎炸。
赵秀芙的孩子凭什么比他的孩子过得好!?
长长的指甲掐进肉里,赵秀娟妒火中烧,恨不得掐死霍大郎夫夫。
吃饭时,霍永登忽然开口:“常安,莺莺,你们大嫂酒坊招工,你俩待会儿去报个名。”
二人双双愣神,霍常安扒饭的手停顿住,握紧了筷子,他不太愿意去,大哥因为凌息与他决裂,加上之前对凌息的芥蒂,让他去给凌息打工,他觉得憋屈。
霍莺反应更大,她在家虽称不上十指不沾阳春水,却也是娇养着长大的,霍宁未出嫁前,她的衣衫都是霍宁给洗,家里活儿有霍常安,她顶多帮忙洗洗菜。
她爹突然逼她出去赚钱,那不是闹吗,她往后可是要嫁入高门,受丫鬟伺候的,注定高人一等,哪能同村里的小哥儿女子混在一块儿干活。
霍莺赶紧给亲娘使眼色,赵秀娟觉得霍永登今天吃饱了撑的,“莺莺细皮嫩肉的,哪会干粗活,她啊,还是适合在家里绣绣花,等着择位金龟婿。”
霍永登筷子一放,脸色不太好,“你这话来来回回说多少年了,连金龟婿的影儿都没见着,她如今十八了,再等两年我看谁要她!”
霍永登并非无的放矢,他今儿在外面转悠,走到哪儿都能听到旁人夸赞凌息,胸口堵得慌,偏生有人不长眼,故意上前火上浇油,讽刺他不长眼,好好的金疙瘩非往外推,臭鱼烂虾搂得紧紧的。
“人凌息十八就自己当了老板,不忘福泽乡亲,你家当宝贝宠的霍莺十八了还没人上门求娶呢,莫不是要在家啃一辈子老?”
霍永登当场七窍生烟,烟杆都摔碎了。
“娘——”霍莺啥时候被这般劈头盖脸数落过,眼泪止不住流淌。
赵秀娟心疼死了,将女儿抱进怀里哄,“别听你爹胡说八道,你打小花容月貌,村里不知多少男儿喜欢,是娘想着等你弟弟考中秀才,届时城中必有无数青年才俊求娶我女儿。”
霍永登醍醐灌顶,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怪自己听信他人胡言乱语,被人一激就管不住嘴。
小心翼翼靠近轻声哄起霍莺。
桌上彷如外人的霍常安低垂着头,神色复杂。
原来娘私下里为霍莺考虑了那么多,一举一动皆有意义。
那他呢?
既然娘心思如此缜密,当初为何会为自己挑中那样一个女人?
娘告诉他,她受媒人蒙骗,看姑娘家世清白,模样秀丽,以为是个好的,这才欢欢喜喜为他定下婚事。
如果娘对自己有对霍莺一半上心,那件事或许不会发生。
霍常安十八岁时定过一门亲,那会儿他对妻子孩子,未来的小家充满期望。
然而,成婚那日,霍宁帮哥哥给嫂子送吃的垫一垫,意外发现姑娘微微隆起的肚子,不料这姑娘竟然早早与人私通,怀了对方的孩子,如今打算让霍常安做绿头王八。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姑娘家父兄泼皮无赖,大言不惭说什么买一赠一,白赚一个,企图逼迫霍常安接受姑娘,霍常安本就年轻气盛,一怒之下跟人打了起来,混乱中只听一声痛呼,众人转头一看,姑娘倒在血泊中,捂着肚子一脸苍白。
孩子没了,婚事告吹,自那以后霍常安留下心理阴影,想到女人就恶心,对哥儿也没兴趣,拒绝再次说亲。
随着时间推移,心理阴影逐渐淡去,尤其目睹大哥和凌息夫夫恩爱后,自幼渴慕关爱的霍常安,再度燃起娶妻生子的念头。
可没过多久,他得知凌息并非良配,内心对成婚一事越发纠结。
过去种种,于今日想来,漏洞百出,霍宁送吃食的功夫就能发现的问题,他娘为何没发现?
他对娶妻生子一再抗拒,数次拒绝说亲,自那以后爹似乎更加宝贝小弟。
无数个点好像即将连成一条线,但那条时隐时现的线令霍常安无比恐慌。
“常安,想什么呢?”
手臂被推了下,霍常安应声抬头,迎上他娘温和关切的目光。
霍常安猛然被一股羞愧感笼罩,娘对他那么好,他怎么可以怀疑娘呢。
自己真是不孝。
一个大男人居然嫉妒自己妹妹,妹妹是女儿家,婚姻之事合该慎之又慎。
“没什么。”霍常安摇摇头,继续吃饭。
扒了几口饭,似是下定决心,他抬头冲霍永登说:“爹,小妹从小就没吃过苦,那些脏活累活她干不来,您别叫她去了。”
抿抿唇,霍常安承诺:“待会儿我就去报名,嫂子给工钱一向大方,兴许能赚不少钱回来。”
三人闻言自然喜不胜收,纷纷给他夹起肉菜,霍莺好听的话讲个不停,直夸霍常安是世上最好的哥哥,哥哥果然最疼我了。
霍常安脸上洋溢起幸福的笑容,的确是他想太多,权当为自己的胡乱揣测赔罪吧。
用过饭,赵秀娟没让霍常安洗碗,催促他快些去报名,切勿错过时间。
霍常安误会赵秀娟关心自己,实际上,赵秀娟担心他去晚了报不上名,挣不到钱给自己荣儿使。
纵然酸得要死,可又不是让她去给凌息干活,何况霍常安有一句话说得对,凌息当初建房子给帮忙的村民准备的饭菜异常丰富,这回给银子应该同样大方。
待霍常安赚到银子回来,荣儿买笔墨纸砚的钱就有了。
霍永登一家想得挺美,现实教他们做人。
霍常安顶着大太阳好不容易排到自己。
“姓名?”小萝卜头霍继学被奶奶抓壮丁,按在凳子上负责记录报名的村民。
没办法,村长读过书,村长夫人可没有。
“霍常安。”
头顶传来沉闷的男音。
霍继学这孩子打小就聪明,牢牢记住吴阿奶叮嘱他的话,板起个小脸,一本正经道:“欺负漂亮哥哥的人,我们不要。”
霍常安一贯无甚表情的脸瞬息万变,短暂地沉默后是熊熊怒火,凌息竟然针对他!
凌息害他和大哥决裂,又当着这么多人面羞辱他,简直仗势欺人!
霍继学到底年纪小,眼瞅着霍常安本就黑的脸,一沉再沉,仿佛要提刀杀人,哆哆嗦嗦跳下凳子,大喊:“奶奶!救命啊!常安叔要杀人啦!”
小孩儿尖锐的声音,石破天惊,刹那间令在场所有人的视线聚集到霍常安身上。
霍常安的脸五彩纷呈,怀揣着一肚子气大步流星回家去。
得知霍常安不被允许报名,霍永登夫妻怒火攻心,村里谁去报名都可以,唯独他们家人不行,明摆着告诉全村人,要和他们做对。
欺人太甚!
霍永登有意上门找霍大郎夫夫出气,但家里没人,一家子只能把火憋着,隔天起来,一个个脸上不是冒了痘,就是口腔溃疡。
远在医馆复建的霍琚对此毫不知情,他出乎意料地遇上了一位气度不凡的公子。
秦大夫向他介绍:“说来也巧,岳公子有一味药不易得,恰被你夫郎采到了。”
第84章
几乎是在秦大夫话音落下的瞬间,霍琚便猜到眼前人的身份,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头却是一惊。
此人正是宁王盛弘新,当今皇帝的第六子,宁王外祖父是大将军岳雷霆,与他在外化用的姓氏相同。
霍琚当初的推测没错,在田县令家养伤的贵人不是宁王亲近之人就是宁王本人。
宁王外祖父是一国大将军,宁王自幼跟随外祖父学武,武功不说出神入化,应该也不差,何况此处隶属宁王封地,只是位于边界线上,守卫稍微弱些,怎么想宁王也不该受那么重的伤。
电光火石间,许许多多念头闪过霍琚脑海,看来朝廷内部斗争比他想象中严重。
宁王眯了眯眼,光明正大打量男人,即使衣衫齐整,仍能窥见鼓鼓的肌肉线条,单是坐在原地,周身气势非同凡响,断不似普通农户。
有意思。
“哦,那可真是缘分,在下姓岳,单名一个新,不知兄台尊姓大名?”宁王笑吟吟走近,同霍琚攀谈。
霍琚不动神色地回答:“小人一届泥腿子,担不起岳公子如此客气,小人叫霍大郎。”
“霍兄弟切勿妄自菲薄,我瞧你体格魁梧,气宇轩昂,应当参过军?”宁王打探道。
这点信息并非什么秘密,霍琚无意隐瞒,“岳公子好眼力,小人刚退伍返乡。”
宁王闻言眸光闪了闪,准备细细问询,一位圆脸少年突然钻出来,“不好意思打扰一下,霍大哥该进行复建了。”
“复建?”宁王纳闷儿地看向少年。
柳仲思头回听到这个词汇,是从凌息口中,知晓其中含义后连连点头称赞,自然而然用上了。
“嗯,霍大哥的腿需要每天练习行走,帮助他恢复健康。”
宁王将视线汇聚到霍琚的腿上,方才他进来见霍琚一直坐在椅子上没动弹,以为对方性子倨傲,没想竟是腿部有疾。
霍琚没管他心里打什么算盘,冲他颔首,自己推动轮椅往后院去。
“那是什么!?”宁王震惊无比,他母亲出生于武将世家,他自幼对舞刀弄枪兴趣颇深,外祖父对他极为严格,他性子又皮,没少被外祖父追着打。
少年时因为太皮摔断腿,完全是家常便饭,卧病在床养伤成了他最痛苦的事情,瘸着条腿也要叫下人用轿撵把他抬出去。
他堂堂六皇子,天潢贵胄,居然没享受过如此便利的东西!
宁王表示想不通,隐隐生出一种叫外祖父再把自己腿打断一次,好让他体验一下这新奇玩意儿的恐怖念头。
秦大夫捋捋胡须,乐呵呵道:“那叫轮椅,是霍兄弟家里人给他做的。”
没错,霍琚现在使用的正是经过凌息改良的轮椅,上回凌息给周盐提了相应意见后,周盐和四师兄范佟一起做出了第一个成品,范佟立马换掉曾经笨重的轮椅,使用一段时间后,范佟又细化了一些地方,最终得到现今的版本。
周顺替霍垚过来送鸡汤,顺手把新做好的轮椅带来,霍琚不必每天闷在屋子里,偶尔在扬春堂忙不过来时搭把手,可把柳仲思惊呆了。
新轮椅很轻便,使用者可以自己推动轮椅,不必借助他人之手,无论对使用者本人或是对其家人而言,都非常便宜。
前来扬春堂看病的患者不乏腿脚不便之辈,亲眼瞧见霍琚屁股下轮椅的妙处,贫穷的人满眼羡慕,富贵之人直接上前问霍琚愿不愿意转卖,可以出高价。
卖是不可能卖的,但霍琚可以告诉他们哪里能买到。
周家工坊猝不及防赚了个满盆钵,小姑一家过来探病,脸上的笑容根本压不住。
周顺大方拿出银子给霍琚二人,“多亏凌息出的主意,也多亏大郎你帮忙宣传。”
如果没有凌息聪明的脑瓜子,他们那么多颗脑袋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轮椅的改良方法,换句话说没有凌息就没有新轮椅的诞生,更不会有今日踏破门槛的生意。
霍琚二人自然不肯收,周顺却十分坚持,尤其霍垚,“你们小夫夫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我听闻凌息最近在修建酒坊,大郎又在治腿,即便你们卖酒能赚到钱,但银子哪有嫌多的。”
“听话,这是你们该得的,甭跟姑姑姑父客气。”
沉甸甸的银子被塞进手里,凌息与霍琚面面相觑,霍琚轻颔首,凌息便收下了,“行,那我和霍哥就不客气了。”
“叩叩叩——”门被敲了敲。
几人不约而同转过头,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门口,黑黝黝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凌息,“凌哥哥,我爹醒了,他想见一见你。”
来人正是虎子,虎子被霍垚一家带回去养了几天,瘦巴巴的身体长了点肉,洗干净后脸不似从前那么黑。
凌息回忆起虎子之前的模样,脑中闪过一种食物,用来形容虎子极为合适——脏脏包。
小孩儿的头发因为长期无人打理,压根儿梳不开,里面还藏着虱子,当晚霍垚有些为难地跟人打商量,“虎子,你的头发打结太严重,婶子梳不开,可以剪掉吗?”
虎子已经十一岁,有了小男子汉的自尊心,让他当个秃子他肯定不太情愿,但他清楚自己太脏了,霍婶子家干干净净,不能把人家的被褥弄脏了。
万一惹了人不高兴,凌息或许就不愿意给他爹治病了。
小孩儿乖乖点头,瘦骨伶仃的身子看着格外可怜。
霍垚给人洗个澡的功夫,眼泪流了好几回,虎子奇怪地扭头看她,她为什么要哭呢?
因为自己吗?
自己惹她不高兴了?
“婶子不哭,我可以自己洗。”虎子琢磨会不会是自己太脏了,把婶子惹生气了。
虎子小小的脸上眼睛又大又懵懂,霍垚身为一个母亲,难以想象如果她家小盐巴瘦成虎子这般,自己会心疼成什么样。
于是,住在霍垚家的几天,虎子每天吃到撑,霍婶子太热情,总给他碗里夹满菜。
起先他不好意思吃,偷摸观察其他人,然后他发现霍婶子家有个叫范佟的叔叔,名副其实的能吃,别人用完饭,他负责清扫干净桌上剩余的饭菜。
堪称桌面清扫大师。
有范叔叔在,虎子慢慢放下警惕,大吃特吃,吃到撑,霍婶子一家不仅没人骂他,大家还夸他能吃是福,多吃点,长胖点。
短短几天时间,虎子活泼了,长肉了,不似流浪的小野猫见到谁都要挥爪子。
“走吧。”凌息走过去揉了把小孩儿毛栗子似的脑袋,手感怪好的。
“别摸我头,会长不高。”虎子拉下凌息的手,明显对自己的身高很在意。
凌息摩挲下巴,思考会儿安慰道:“你爹身量挺高的,你应该不会太矮。”
“真的吗?”虎子猛地扬起小脸,两眼放光地问:“会比霍哥哥高吗?”
凌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想屁吃呢。”
虎子:“……”
似乎觉得给予虎子的打击不够,凌息补充道:“能长到我这么高,你就谢天谢地吧。”
凌息刚穿来身高一米八,现在长了点,估摸一米八二,在物资匮乏的古代,尤其是当地,可谓鹤立鸡群,更别提霍琚那一米九七的身高,若非霍琚没有任何异族特征,恐怕会被误认成敌国来的。
虎子爹身量不差,与凌息身高相仿,虎子十一岁长得像七八岁,今后吃好点尽量补回来,勉强长到凌息的身高,的确是烧高香了。
虎子走进他爹的病房,头顶罩着乌云,虎子爹瞧见笑了笑,“方才出去还好好的,咋不高兴了?”
虎子委委屈屈地走到床前仰起小脚问:“爹,我真长不到霍哥哥那么高吗?”
虎子爹艰难伸手摸摸他的脸,“抱歉呀虎子,爹娘不高,没法儿让你长得像霍哥哥那么高。”
虎子脑袋摇成拨浪鼓,“不怪爹娘。”
默了默,虎子转头目光紧紧盯在凌息肚子上。
凌息突然瘆得慌,捂住肚子后退,机警地问:“看什么?”
虎子叹了口气说:“算了,我还是更想做爹娘的孩子,霍哥哥和凌哥哥的孩子我一定会好好伺候,让他们长得高高的。”
凌息嘴角抽了抽,抱歉啊,你的愿望破灭了,哥哥生不了。
一番插科打诨,虎子爹和凌息谈起正事。
虎子爹名叫郑洋,虎子大名郑虎,虎子娘在虎子五岁时难产去世,一尸两命。
自那以后,父子二人相依为命。
郑洋是名海商,身边带着一群兄弟,每回出海没个十天半个月回不来,虎子轮番寄养在各个兄弟家中,大家感情好,不分彼此,一群人的孩子基本养在一块儿。
虎子虽然时常见不到爹,但有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有叔叔婶婶细心照顾,日子过得不算苦。
直到一次与往常别无二致的出海,他们遇上了海盗,郑洋一船人并非头回遇上海盗,但这次海盗数量众多,仿佛故意在此守株待兔,围剿他们。
郑洋眼睁睁目睹兄弟们一个个死去,自己同样身中数刀,掉入大海,被浪潮冲到岸上。
兴许他命不该绝,郑洋碰上一艘渔船,承诺给对方一百两,渔民欣然同意把他送回家。
这些年积攒的家当,大部分赔给死去兄弟们的亲属,曾经同他亲如一家的人们恨他入骨,凭什么他们的丈夫儿子死无葬身之地,郑洋却活着回来了。
剩下银钱艰难支撑他们父子生活,治病,以往温馨的屋子变得空空荡荡,破破烂烂,儿子连口饭都吃不饱,眼瞅着骨瘦如柴,自己却瘫在床上动弹不得。
郑洋无数次想一死了之,可他死了虎子该怎么办呢?
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到绝境,天上却突然投下一束光。
那位神仙般的小哥儿,当真是活菩萨在世,不仅把虎子照顾得好好的,还给他请了大夫,把他从死亡的边缘生生拽回人间。
“恩公,从今以后郑洋愿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救命之恩。”郑洋强撑着身子下地,陡然朝凌息跪下。
凌息猛地跳开,你们古人怎么一个两个动不动就喜欢下跪啊?
他年轻轻是会折寿的!
虎子见状,跟着他爹跪了下来,脑袋磕到地上,诚意十足。
凌息一把拎起他的后衣领,“行了,你就别添乱了,把你爹扶起来,伤口崩裂再缝上可是要花钱的。”
父子俩闻言,慌里慌张起身,小心翼翼挪到床上躺下。
凌息满意地勾勾嘴角,“做牛做马不至于,我的确有用得着你的地方。”
郑洋眼含希冀,“恩公请讲。”
“做回你的老本行。”凌息没有卖关子,坦然把自己的想法告诉郑洋。
“寻觅粮种?”郑洋疑惑。
凌息颔首,“海外资源丰富,许多看似不起眼的东西,其实都有着不为人知的用处。”
不只粮种,凌息希望郑洋能找到的新物种越多越好,比如辣椒、玉米、土豆、红薯……
郑洋虽然不太明白凌息的目的,但恩人所托,他有求必应,“您放心,我会尽快出发。”
凌息看了看他身上缠着绷带的地方,“我不急,你先把伤养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还得弄艘船回来。”
郑洋一听,当即便道:“恩人,我认识的造船老师傅。”
“行,你给我个地址,我得空去找人。”凌息省了一桩事,心情愉悦。
“您让虎子带您过去,他认识路。”郑洋热情把儿子往前推。
又嘱咐虎子,“给东家干活勤快点。”
虎子乖乖点头,转过身眨巴眨巴大眼睛,问:“东家,咱们现在去吗?”
凌息揉揉眉心,“同往常一样称呼我就好。”
时辰尚早,凌息顺道叫虎子带自己过去。
他前脚走,宁王后脚到。
宁王顿住脚步,皱了皱眉,好像瞥见道眼熟的身影。
“主子?”侍卫出声请示。
宁王摆摆手,“进去吧,王侍需要多久才能回来?”
侍卫紧张地回答:“头儿回复会尽快。”
王侍被他派出去执行任务,不凑巧没在他身旁,偏偏他带来的人中,只有王侍见过霍琚,无法确认这位霍大郎是否就是那位战功赫赫的霍将军。
自从见过霍大郎后,宁王三五不时过来找人闲聊,试图从对方嘴里挖出点有用信息,然而,不知对方城府太深,还是真身份清白,除了得到点可有可无的消息,旁的再没有。
“岳公子,您又来找霍兄弟了。”秦大夫见他进门,打趣道。
宁王笑容满面,“谁让我和霍兄投缘呢。”
秦大夫笑了笑说:“今儿霍兄弟的家人来探望他,在后院屋里。”
宁王挑了挑眉,记起霍琚的轮椅,兴致勃勃向后院去,他倒要瞧瞧霍琚家里人究竟是何种模样,能有如此巧思。
不过,据外公说霍琚身世可怜,家中不剩什么人,那这些家里人又是谁?
或者自己找错人了?霍大郎真的只是名普通退伍兵。
大盛能人异士无数,遇见颗沧海遗珠也很正常,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别以为军营里没有勾心斗角,有能力的人被埋没,冒领军功,走后门,官官相护……
太多原因可能令一位前途无量的将士无出头之日。
哪怕是外公格外赞赏的霍琚,起初同样遭到过算计,被自己人留下填城,尸横遍野,霍琚愣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不惜一切代价向上走,只有把权力握在自己手中,才不会被当垃圾一样舍弃。
他超乎年龄的冷静,黑眸下喷薄欲出的野心,以及战场上手起刀落的果决,令他劈开一条路,抵达廉老将军面前。
宁王迈步走进小院,屋内传来谈话声:“大郎,你那混账爹最近不知又犯什么病,成天站你家大门口骂些难听话,要不小姑给你们逮只狗崽回去,也好看家护院。”
宁王脚步一顿,还真有家人,貌似还不少,难道自己真弄错了?
第85章
凌息随虎子抵达码头,肤色黝黑的汉子们正在附近干活,烈日下,汗水大颗大颗砸落,给身体表面涂抹上一层油光。
这些人的体格算不得健壮,脊背略显佝偻,薄薄的皮囊下肋骨清晰可见,年纪稍小些的汉子肚子向内凹陷,大抵时常饥不果腹。
凌息的到来,犹如溅进油锅的水珠,令现场气氛瞬间沸腾。
女子哥儿鲜少过来这边,即便有,也是在此干活的汉子妻子夫郎,像凌息这般模样出众,又陌生的小哥儿,无异于一块新鲜的肉掉进狼窝里。
嘹亮的口哨响起,调笑声此起彼伏。
“小哥儿,你独身而来,莫不是思汉子了?”
他们出身低,没什么文化,每天混迹男人堆,讲话毫无边界和尺度,在自己地盘瞧见一位小哥儿,一个个如同发了情的野兽,以最原始,最本能的方式展现自己的雄性魅力。
殊不知,这一切令他们看上去非但毫无魅力,反而恶心污脏。
虎子担忧地抓了抓凌息的袖子,以前他跟着爹和哥哥叔叔们过来,未曾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认认真真打量四边八方的男人,认出几张熟悉的面孔,以前给过自己漂亮石头,贝壳等小玩意儿。
虎子沉浸在自己错愕的情绪中,凌息眸光清寒扫过朝他靠拢的汉子们。
“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