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病人有这样的先天疾病史吗?”
“没有。”
“脑袋受过伤吗?”
韩远案摇头,医生了然。
何医生认识韩炽,从新闻和电视上认识的,韩律的名声家喻户晓。
“那我估计是压力太大,过于劳累引发的,千万要注意休息,别再添新毛病了!”何医生嘱咐他,又说了句题外话,“我知道律师工作很忙,但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健康,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对吧!”
“这次还好你在,要是一个人在路上,忽然发作倒在外面会发生什么谁敢预想?”
“嗯。”
关于何医生的话,韩远案毫无反抗之力,一一听取,接下来的四十分钟内,韩远案听医生把韩炽的身体状况一一介绍陈述了一遍。
每讲一个字,韩远案的心就沉下去一分,直至坠入万丈深渊。
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的时候,韩远案都有些浑浑噩噩,身体轻飘飘的落不到实处,脚步却又无比沉重。
进了病房,看到韩炽的人,韩远案才浑身卸力般出了一身虚汗。
韩远案坐下后,按照医生的话,吩咐陈晨:“去预约后天的无痛胃镜。预约完之后直接发给我,你就先回吧。”
“好!”陈晨很轻易地就读懂了现状,听从吩咐离开了病房。
正要带上门的时候,陈晨想到什么,回身问:“那韩氏那边——”
“换人继续盯着。”韩远案深吸一口气,此时他切切实实的有一种想当甩手掌柜的冲动,他不想管这些事,公司、学校、百庭,他都不想管。
第一次觉得这样的事儿简直就是麻烦。
“还有,你明天去一趟原持律师所,跟韩律的助理杨歆请个假,请我的和韩律的。”
“……好。”陈晨点头,关上门离开。
郊外的庄园院子里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医院的病房里寂静到心凉。
晚间雪停了一会儿,后来再下都是小雪,细雾似的落下来不声不响,没什么人察觉。
就是风起得有些大,吹散了聚在天上的云,又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韩远案坐在窗前的沙发上守着韩炽,忽然想起来,上回韩炽发烧他也是坐在这个方位看着韩炽。
与先前的愿想一样,他希望第二天晨时不是白茫茫到刺眼的天,而是晨曦微露的好兆头。
第二天护士来查血压和血糖时韩炽还没醒,于是先越过了这间,记录完了其他病房里的数据才转身回来。
护士进来还没来得及说话,韩远案便问:“可以不叫醒么?”
怕叫醒他,韩炽会头晕难受。
“没事的,可以。”护士答应,把托盘放到一边,先给他量了血压,记录好数据后,又拿了针想扎韩炽的左手。
忽然被一直盯着他们的韩远案叫停:“等等,换只手吧,昨晚他那只手输了液,有些肿不要再扎了。”
左右手都没什么影响,既然有要求,护士也就爽快地答应了。
韩远案起身,把韩炽的右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握住他的手腕,骨头都有些硌手。他撩起韩炽的衣服,顺手一下一下、一节节往上轻轻揉捏韩炽的小臂。
忽然,手被什么东西抵住了。
韩炽低头去看,赫然是一根串着一个小金葫芦的红绳。韩炽瞳孔微缩,想到什么似的,将小葫芦翻开看了眼,果不其然,葫芦底座上刻了小小的“X”和“H”两个字母。
洪水泄了闸, 将本就摇摇欲坠、不堪一击的堤坝冲垮,韩远案站在岸边被洪水淹没。
他努力憋气又呼吸,想在骤然淹没他的洪水里自救。
显然是徒劳, 他憋气到脸颊和眼睛都充了血, 身体因为窒息微微颤抖, 都不能自救。
眼眶兜不住那么多心酸和疼痛,从眼尾露出些马脚。
“小池……”韩远案呢喃着,指腹不断抚摸那颗金葫芦。
三年前他拿着这串红绳, 到当地的寺庙开光后, 在回来的路上被韩鸣的人半路截住, 他只来得及到碧亭苑看了眼,都没等到韩炽放学就被迫离开了这里。
他以为红绳被他弄丢了,现在看来是被韩炽捡到了。
是命中注定吗?冥冥之中给他们之间留了一个念想和牵绊, 让他在几年后的今天还能拥有韩炽。
韩远案摸了把脸, 把头深深埋在韩炽的手心里。
今天的天如愿以偿的晴了, 韩远案却像被关在了冰窖里,浑身冷到发抖。
他竭尽全力去想象当时韩炽捡到这串红绳似的神情和心情。
他猜不到。
他甚至猜不到韩炽为什么会笃定这根红绳一定是属于他的。
韩远案整理好情绪, 绕到病床的另一边, 把那块表套在韩炽的左手上,又顺手抽出韩炽手心底下已经凉了的热水袋,到外面重新去接热水。
几分钟不到的时间,再回来时,韩炽已经醒了,视线直勾勾地看着病房门,目光随着韩远案的身影挪动。
他现在还不能动, 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儿便会头晕目眩,只能用眼珠跟着韩远案。
后者轻轻笑了下, 把热水袋垫在韩炽的手底下,温热的大手探上韩炽的前额,柔声问:“还难受吗?”
韩炽还说不了话,闭了闭眼,喉结滚动了两下,声音有点哑,带着鼻音:“我……怎么了?”
“没事,劳累了,要多多休息。”韩远案冲他笑了笑。
韩炽忍下耳畔的耳鸣和胸口的恶心,十分怀疑:“那你眼睛怎么红了?”
“……心脏疼。”韩远案坐在,垂眸不看他。
不知是不敢看还是不舍得看。
敛眸的时候,韩炽一点都猜不出韩远案在想什么,尤其是他现在还有点不舒服,更是不愿意动脑,所以没细想韩远案的话。
“你……心脏怎么了?”
“被人打了。”
韩远案实话实说,他确实感觉像是被人掐住了心脏,疼得要命。
韩炽闭了闭眼:“……”
他缓了口气,说:“别烦我,很难受。”
韩远案说这话也不是有意要气他,听他这样说连忙起身想去喊医生,却一把被韩炽扯住袖口。
“嗯?怎么了?不是难受吗?我去叫医生!”
韩炽根本没有力气拉住他,韩远案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回身,弯腰安抚他:“不走远,我就在门口,好不好?”
“等一下,我——”
“病人怎么样了?”
进来两个医生打断了韩炽还没说完的话,后面跟着的护士熟练的给韩炽扎上针,不等回答又说:“病人血压还是有点低,等会儿我让护士拿点补铁剂来,吃了可能会有点难受,尽量忍一忍,你这血压太低了还是有点风险的。”
韩炽没力气说话,由于身上难受,刚才针头扎进手背里的微微刺痛感仿佛被放大了,连着脑仁都是疼的。
他感觉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到听不清楚医生和韩远案的对话。
医生见韩炽没反应,又发觉韩远案脸色不太好看,于是凝神上前给韩炽检查了一番。
之后松了口气才直起腰,扭头跟韩远案说:“这会儿估计是头晕,刚醒血压低很正常。”
“家属注意照看。”医生顾忌着病人,跟韩远案说话的时候刻意压低了声音,怕吵到病人。
听了这话,韩远案多少放了点儿心。
韩炽一进医院,韩远案就一直提心吊胆着,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韩远案草木皆兵。
“好,多谢。”韩远案点头,送医生出去之后关上了病房门。
再转身,见韩炽依旧是阖着眼脸色略白的憔悴样,韩远案又心疼起来。
好像刚才医生说的没什么大问题跟没说一样。
韩远案给韩炽压了压被子,坐到他身边,叹了声气:“还晕着吗?”
“……”
韩炽不答话,韩远案便明白了。
药没来之前,韩远案一直坐在他身边,一会儿没事找事给他盖被子,盖上去又给他拉下来,拉下来又给他盖上去;一会儿又拉着他的手腕摸了又摸,揉了又揉。
韩炽过了些时间觉得好了不少,但也没打断韩远案的动作。
——他喜欢韩远案把玩他的手指。
手被韩远案的大手裹着的时候,是一种将重要的东西紧紧握在手心里的踏实感。
护士拿药有点慢,过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
韩远案起身让开位置,松开韩炽的手去接药,韩炽手心手背失去韩远案的温度,安稳的心都蓦然空了一瞬,不得不放弃假装,缓缓睁开眼。
“吃药。”韩远案哄他,“要坐起来么?”
“嗯。”
韩远案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肩上,韩炽被韩远案半拢着,方才空了的心刹那间被填满。
韩炽坐好后,看了眼他手上的药,微微偏头,说:“可以不吃么?”
“不行,血压低,还贫血,补铁剂要吃。”韩远案柔着声音说着强硬的话,说完又问他,“你平时不会觉得头晕吗?”
韩炽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只知道韩远案手上拿的是补铁剂,他如临大敌,下意识把头埋在韩远案胸口处,屏气凝神,十分不悦地皱着眉。
补铁剂他之前也吃过,医生也叫他坚持吃,但氟西汀的副作用已经够他受的了,要是再添一份补铁剂,他恐怕连家门都踏不出去了。
所以他擅自停了药。
补铁剂停了之后,贫血和低血压也时常犯,但多数都是在早晨,平日里有时晕眩,他都归于低血糖。
韩远案因为韩炽这样黏人又信任的姿势僵住了动作,霎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喜悦与满心满眼的柔情快要溢出来,他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情,心脏软软胀胀的。
护士见韩远案忽然顿住了动作,思索了一下,好心地提醒他药的用量。
韩远案忽然想起什么,抬眼问护士:“他今天约了胃镜,补铁剂可以吃么?”
“今天的胃镜吗?”护士问,“不行,今天不可以吃任何东西,最好水也不要喝。”
“那——”
韩远案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药片便被怀里的人一把抢过塞进嘴里,就这样干咽了下去。
“欸——!小池!”韩远案拧眉,焦急地喊他。
韩炽被噎的捂着嘴犯了下呕,韩远案无奈轻轻给他拍背,一边的护士目睹了这个意外,微微张大嘴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韩远案拿过旁边的温水喂给他一口,小声斥责他:“这是做什么?”
“我没说要做胃镜。”韩炽微仰起头看他,眼尾被刚才那一遭弄得有些红,还有点湿润。
“要做你自己做。”
这样的眼神看得韩远案心软,话又让他哭笑不得:“我很健康。”
韩炽:“我也是。”
韩远案:“……”
“复查一下好吗?”韩远案劝他,“早年你肠胃就不好,复查一下安心一点。”
“我没有胃痛了。”韩炽眼不眨心不跳、一本正经地撒谎。
韩远案没做声,定定地看着他,只想说有没有胃痛你自己知道。
只是眼下他也不敢把这话给说出来。
“你胃口也不好,总是吃不下什么东西,检查一下也放心一些。”
“不要,”韩炽拒绝,“反正不会得胃癌。”
话一说出口,韩炽便感觉到环着自己后背的手臂僵住了,头顶上的呼吸都清浅到感受不到,
心里忽然升起一股子懊恼来,他承认这话对韩远案来说的确残忍了些,但他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韩远案忽然收紧了手臂,将韩炽的身体牢牢地贴在自己胸前,哑声说:“小池,不要说这样的话。”
又觉得不妥,换了个说法,道:“可以不要说这样的话吗?”
韩炽没作声,垂着头一动不动,看起来还有些委屈。
他知道自己说话过分了,所以也没反驳韩远案的话,况且韩远案多可怜啊,因为怕自己生气,所以还记得一定要小心翼翼地用询问和商量的语气跟他说话。
“小池,可以吗?”韩远案罕见且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
韩炽从他身上往下滑,缩进被子里,烦不胜烦闷声闷气的从被子里传出声音:“知道了知道了。”
“那明天做胃镜吗?”韩远案学会了趁热打铁,又补充,“无痛的。”
韩炽:“……”
韩炽不答话,韩远案也不继续问,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就在韩远案熬不住要心软妥协时,韩炽忽然“嗯”一声。
按照以前,韩远案必定是要再问一遍确定一下的。
可眼下尚未具备充足的条件,他刚才趁着韩炽说错话才敢提出这样的要求,现下韩炽既然已经答应了——尽管是不情不愿。
但韩远案已经很满足了。
他悄悄呼出一口气,挥手叫护士出去。
事儿算是了了,韩远案也明白床上的人多少都会有些情绪,站在他床边问:“醒着吗小池?”
床上的人没发出声音,半晌过后,被子从里边被拍了一下,动静不小,很显然是带着情绪。
韩远案忽地笑了一下,轻声说:“好乖啊小池。”
从做了胃镜之后韩炽就一直对韩远案爱答不理的。
韩远案其实没做错什么, 做胃镜也是为韩炽好。虽然这期间他耍了些手段,但韩炽不理他,他也一直保持着认错的态度。
好在他不必担心韩炽吃药的事情, 每天韩炽都在按时吃药, 乖得不正常。
要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韩炽闹脾气不吃药,韩远案可能还真会因为有那么些许的愧疚,从而拿他没办法。
韩炽从医院出来后, 马不停蹄的就赶往了律所, 韩远案没有阻止他, 只是在看着那几个实习生的同时守着韩炽。
现在韩远案已经不需要小杨这个眼线了,一般都是亲自上线盯着。
不过令他奇怪的是,韩炽竟然没有反对他的盯梢——除了态度还是不冷不热之外。
最近连着晴了好几天, 一直到跨年的前一天才又开始下起雪。
这天白日里落的雪纷纷扬扬的, 前些天刚化完的雪又给铺上了一层银霜。
温度更低了一点, 韩炽被韩远案看管得很好,难得的没生病, 每天都神采奕奕的窝在办公室里工作。
这几天律所来了新案子, 是一起财产纠纷案件,按照惯例,小杨优先把实习生介绍了出去。
出于对原持的信任,委托人把案子全权交给了原持处理。
所有实习生集中讨论一个案件是原持律师所筛人方式。通过对同一个案件的看法和处理方式以及态度,便能分辨这人是否能担任律师这一职务。
原持律师所需要有绝对能力和相对正义的律师。
世上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但律师需要有相对而言的正义和客观的公平。
韩炽对律师的责任观念毫不夸张地说是启蒙与韩远案,当初他从水深火热的窘迫困境中被韩远案拖出来, 自此他漫无目的的学习变成了追逐韩远案。
要是韩远案当年没离开,或许现在与韩炽俩人会并称“双韩”。
韩炽从不质疑韩远案的能力, 在他看来,如今的他只是刚好能与之并肩。
这是他所期望与盼望的。
快要跨年,案子也少,只是实习生忙了一些,韩炽整天待在办公室看案卷,分析往年案例,整理好后全拿给实习生学习。
中午十一点,韩炽放下卷宗,看了眼时间,靠在椅子上放空了一会儿,一直目不转睛的看到现在,眼睛都有些酸乏。
韩炽小憩一会儿之后睁眼,从抽屉里翻了药出来吃。
氟西汀又吃起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他控制不住情绪才吃,而是他想好起来。
林叔的话他想明白了,如今他想好起来,所以很自觉的吃药,该吃的药一颗不落的按时吃。
就算氟西汀的副作用很大,但他足够坚韧。
所以即便在韩远案跟前也没表现出异状。
“咚咚——”
响起了两道很轻的敲门声。
韩炽捂了捂胃,药不会很快起反应,揉了下眉心,轻轻呼了口气,抬声:“进来。”
小杨推门进来,拎着熟悉的食盒,韩炽见状愣了一下,忽然蹙眉坐直身子,定定望着小杨。
他眼神虽然平静,却给小杨一种十分冷清凌厉的错觉,小杨咬了咬下唇,踌躇了一会儿,说:“这、这是韩教授订的。”
韩炽没答话,眼神从她身上挪到她手里的食盒上。
“呃……韩教授有点事儿,现在不在律所。”
“……嗯。”
顿了几秒,韩炽才鼻音“嗯”了一声,抬了下巴朝他对面的茶几指了指:“放那儿吧。”
“……好!”
小杨小心翼翼把食盒放在茶几上,然后一溜烟出了办公室。
韩炽缓了几息,他感觉自己有点生气,估计是在生气今天韩远案没跟他一起吃饭。
但深呼吸几番来回后,他又觉得自己是在无理取闹,一直让韩远案守在他身边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两厢挣扎下,他还是决定生气。
百分百的生气在打开食盒时已经散了一半,还剩百分之五十。
本来韩炽胃口就不大,没有韩远案盯着,他更是吃不了多少,草草挑了两口了事。
从医院出来还没几天,他就被韩远案逼着把午间休息的习惯给养起来了,这会儿就算没有食困也隐隐升起一点倦意。
韩炽纠结了一会儿,就势在沙发上躺下,办公室里的沙发也是布艺,触感很舒服。
上面被韩炽铺了一层羊绒地毯,是给韩远案准备的。
这几天韩远案一直都陪着韩炽午休,韩远案不敢死皮赖脸的要跟他睡一张床,所以蜷在这张沙发上睡了几天。
办公室里开了暖气,其实韩炽还是贪凉,但怕韩远案担心,只好一直把暖气开着。
他侧躺在沙发上,一呼一吸间都是韩远案的味道。
韩炽对韩远案的味道有一种几近痴迷的迷恋,那种描述不出来的味道深深吸引韩炽,令他想无限度地接近韩远案,想贴在他身上,要让他抱,想被他亲。
这种执念快要把他折磨疯,偏偏在韩远案面前又要收敛。
韩炽无数次控制自己想像跟韩远案唇齿相贴的触感,竭尽全力控制自己快要溢出来的疯狂。
幸好韩炽还有理智和矜持在,否则他真能这样做——变成一个玩偶挂件,或者一个钥匙扣,这样就可以被韩远案整天带着走。
韩炽收回神思,眼睫微垂,神色暗沉几分,伸长了手臂,把手腕拿出来,开始观摩腕上的那块手表。
这块表既然在自己手上,那他腕上的那串金葫芦一定是被韩远案看见了,不过……韩远案又没有直接戳破。
就像韩远案刚回来不久就发现药箱一样,他什么都不问,只是盯韩炽越来越紧。
韩远案不问,韩炽也不会主动说。
他十分享受被韩远案盯着的感觉,那是一种韩远案独属于自己的安全感。
想要韩远案的所有注意力在自己身上,那是他的执念。
韩炽定了个闹钟,就这样躺在沙发上睡着,两点准时醒来。
甚至醒来的时候韩远案都还没回来,原本已经消下去的怒火隐隐又有燎原之势。
韩炽翻开手机看了眼,发现半个小时前韩远案给他发过信息,问他有没有吃饭,说听小杨讲他在睡觉,没打扰他,所以不知道他有没有吃,吃了多少。
韩炽一肚子火气没地儿去,把手机朝沙发上扔去,劲儿没使好落到沙发扶手处,被回弹了一下,然后砰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同时,办公室门被打开。
韩远案怔愣地看着掉落的手机,莫名有些胆寒。
视线落到韩炽身上,韩远案松开门把手,反手带上,问他:“这是怎么了?做什么扔手机?”
“是想换一个么?那我带你去换新的?”韩远案不断猜测原因,并提出意见寻找解决办法。
韩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闷不作声。
过了几秒,说:“你有钱?”
看他情绪不太好,韩远案赔笑:“换一个手机的钱还是有的。总不能都用你的。”
韩炽胸脯起伏了几下:“……”
不知道哪句话惹到了韩炽,韩远案感觉韩炽情绪更差了,头上像盖了一层乌云,马上有电闪雷鸣的趋势。
韩远案顿了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看了看桌上被拆开的毯子和收拾好的食盒,又问:“是……在生气?”
“没有。”
“噢……”
那就是生气了。
韩远案正色起来,把手机捡起,质量还挺好,没碎,屏幕还亮着,界面是韩炽跟他的聊天记录框。
韩远案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韩炽,把手机摁灭,放到韩炽的办公桌上,说得很直白:“怪我回来晚了。”
“……”
“我的错,下次出去一定跟你说。”
“跟我没关系。”韩炽堵在胸口的那股气散了点,把手机放到一边,坐下来看案卷。
韩远案因为韩炽的在乎有点小窃喜,但是他不想韩炽生闷气,更不想以玩笑的方式给他承诺。
“跟我有关系。”韩远案说,“今天出去急了点儿,有点事儿要处理一下,所以回来晚了,下次一定定好时间,好吗?”
“哦。”
“你别生气了?行不行?”韩远案哄他,“生我气也行,只是生气不要不说,生闷气对身体不好。”
韩炽拿着笔的手顿住,转了几圈,浅浅呼出一口气,说:“我没生气。”
这样一说,韩远案就知道他是真没生气了。
韩炽本来就是很好哄的,这时事实。
于韩远案的错误来说,韩炽本身好哄的性格是对韩远案最大的退步和原谅。
所以韩远案更加不想仗着自己在韩炽这里的特权,只是对韩炽说一下嘴上的承诺。
“好,我知道了。”韩远案点头,没再跟韩炽探讨到底有没有生气这件事。
韩炽是什么样,韩远案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现在已经能十分熟练地辨别出从韩炽嘴里说出的话,几分真,又或者几分口是心非。
韩远案细细凝视着他,他知道韩炽的说话方式并不只是有口是心非一种。
只是韩炽现在不愿意直话直说。
见韩炽彻底没气之后,他才转身去检查茶几上的食盒,刚一打开,只是随意瞟了一眼就知道他没吃几口。
回来的路上,原本以为韩炽会乖乖吃饭的韩远案,在看到落到地上的手机时,霎时改变了想法。
不过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检查餐食,毕竟他猜测韩炽发脾气的源头是他。
韩远案背对着韩炽,无奈叹了声,重新叫了份饭菜,坐外边等饭菜到了才进去。
他晃了晃手上的食盒,冲韩炽笑着:“我还没吃呢,要再吃点吗?”
韩炽抬头看他,不说话。
韩远案走到他跟前,一把将他拉起来,半抱半牵地带着他坐到沙发上,哄着:“再吃点吧,害你没胃口吃饭,当我给你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