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卜月语听到那句冰冷但极有礼貌的话语,腾的一下站起身,猛然回首。
一双杏眸中闪烁着惊讶的色彩。
过卿尘长发飘飘,原本站在卜月语的院落之外,忽然于顷刻间闪身至房屋的外面。
刚才在殿上听季秋明那家伙所言,仙君不是仍有要事,在外奔波吗,怎么会突然到访?
仙君来的猝不及防,反倒冲淡了屋内原本怪异的气氛。
天知道平常处变不惊的卜月语,此刻暗中松了口气,心道“若是再跟祝鸿多说几句,就彻底谈不下去了”。
仙君不愧是仙君,连出场的时机都这般合适,简直是她的救命稻草!
卜月语朝着过卿尘行了个礼,拿不准后者的想法,于是出言询问:“您来我这里,是为了……?”
还能有什么,自然是为了本尊!
万苍悄悄挪动步伐,朝门边靠近。
过卿尘朝卜月语略略颔首,转身时白衣飘动,扬起了衣袖边缘的暗红色,恰好落入万苍眼中。
万苍心头猛地揪紧了。
好好师尊有洁癖,肯定不会放任这般血污留存在衣物上面……除非是受了伤,还没来得及处理,就匆匆赶回衍无宗。
乃至没注意到这些细节。
过卿尘就站在卜月语房门的外面,银白发丝垂落,神情不辨喜怒:“本君来接徒弟回家。”
【作者有话说】
过卿尘:不听话。
万苍:对,我不听话,拿鞭子抽我吧师尊,星星眼。
过卿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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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君来接徒弟回家。”
这句话实在太动听了, 从神色冷漠的仙君嘴里蹦出来,堪比“想你了”这种情话,具有一定的杀伤力。万苍摸了摸鼻尖, 偷偷瞄了眼过卿尘的表情, 干巴巴地喊了声“师尊”。
听起来就底气不足的样子。
过卿尘视线淡淡, 从自家徒弟披着的那件白金外袍上一掠而过,没有说话。他朝着卜月语点头致意以后, 拂袖就走。
万苍眼珠子一转,哪里还不明白?
他赶紧放下手中的弟子服, 将白金外袍脱掉,递还给卜月语,后者却说“本就是想赠予你的,收下吧”。
收收收, 此刻得想办法把好好师尊的怒气收走,才是正经事!
万苍随意将弟子服套上,眼见着过卿尘几步迈出,渐行渐远,不免感到焦灼,终于没再跟卜月语推脱, 一把抓起了白金色的外袍, 原地踏起了小碎步:“多谢姨娘,姨娘再见。”
“——我下次有空再来看你!”
“快跟上你师尊, 一定要好好学东西。”卜月语看着万苍那两条按耐不住,仿佛马上要冲出院落的腿, 笑了笑。
万苍一个箭步窜了出去, 跟上过卿尘的节奏, 回望那间逐渐变小的竹楼, 卜月语还在跟他挥手道别。
他愣了一下,也挥了挥手。
这位姨娘,看起来跟祝鸿的母亲感情极好,但万苍能觉察到她不经意外泄的情绪,似乎对祝鸿父亲不怎么满意。毕竟姐妹情深,怎么看姐夫都挑的出刺。
养父母就养父母吧。
祝鸿的父母,又不是本尊的亲生父母,管这么多做什么?
万苍对待外人之事,一向很豁达通透,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刚才卜月语所说的话,下意识跟在沉默的过卿尘屁股后面走。
以至于完全没注意脚底的路。
过卿尘脚步一顿,猛然旋身,万苍恰好仰头,一个趔趄,直接磕在了前者的胸前:“师尊……”
他有点懵,但下意识挪动脸蛋去蹭。面前这人的身材没得说,宽肩窄腰,腰腹精瘦,还隐约能感觉到腹肌轮廓。
师尊,当真是好胸!
过卿尘眸光凛冽,仍然不说话,伸出手,将万苍的整张脸蛋推至一边,后者眨巴着双眼,身形微怔。
不会吧。
本尊这一举动堪称冒犯至极,师尊都不愿意开口训斥,难道真的气傻了?
过卿尘抬脚往前走,万苍亦步亦趋,不死心地撒起娇来:“师尊师尊,你怎么不说话呀?求求你了,理理徒儿吧。”
平日里以“弟子”自称,还算正常,今天这逆徒不曾与为师商量,就主动应下仙门大比,还有脸自称“徒儿”。
甚至还舍了敬称,不再用“您”。
过卿尘唇线紧抿,越走越快。
万苍眼疾手快,瞬间牵起过卿尘的那一袂暗红色衣角,使了个清洁术。雪色光华覆盖在那道血污的上面,几次闪动,就将衣边恢复如初。
无垢白衣,方能配得上卿尘美人。
这样才顺眼。
“师尊,季师伯说你有事要忙,所以迟迟未归宗,叫徒儿不要担心你,这怎么可能!”万苍替人清洁完衣物,仍不肯放下手中衣角,黑琉璃似的眸子异常清亮,含有无尽关切之情,“师尊这件衣服上还有血迹,不会是受伤了吧?”
过卿尘听到这番话,仍然没什么表示,但逐渐放缓了脚步。
万苍趁机加强攻势,语气更软了几分,摇了摇过卿尘的衣袖:“好师尊,求求你了,你理理徒儿吧,好不好……”
“至少也让徒儿弄清楚,你究竟为什么生气吧?”
事到如今,“祝鸿”竟然还在装傻,分明在刚才接到的纸鹤传音之中,季秋明可是大力褒奖:
“你这小徒弟果真是长大了,竟敢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长老团的质疑,非但没有哭鼻子,还呛了回去。那位长老的脸色哟,跟误食了毒蘑菇似的,特别精彩。”
“对了师弟。”
“不止如此,祝鸿英勇地应下了三月后的仙门大比,啧啧,还对主神起了誓,说‘死伤不论’。”
过卿尘捏碎了那只传音纸鹤,冷冷地回了句“多谢师兄告知”,头一回感觉开了眼。没想到做师父的不在,自家小徒弟被人拎去正殿开会,不但这么能折腾,而且成长迅速,能独当一面了。
如此有主见、有魄力,干脆明天就出师得了,还要他这个师尊做什么?
“你……”过卿尘薄唇轻启,对上万苍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听人一声声叫着“师尊”,尾音越发黏腻,忽然又不想说话了。
他以前为何没发现,这是头倔驴。
过卿尘皱了皱眉,深思片刻,忽然发现从他的师尊洛藏客开始,再到师兄季秋明,一旦认定的事,基本都不会改变,连大徒弟花长舟也是个死脑筋。
莫非这就是所谓的师门传承吗?
还真是半分优点都没有传承到。
过卿尘考虑到了整个师门所有人,唯独漏掉了他自己。在旁人眼里,分明仙君才是最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那个人。
万苍原本满心期待地注视着过卿尘,跟在其身边,耐心等待他开口,哪想到这人只说了一个字,就又变回了哑巴。
误会这种东西就不该存在于世。
比如前世盲目挖骨的傻逼举动,又比如他认为过卿尘两次身死……万苍身为魔尊,从来无需向属下多解释什么。
他的命令就是正确的。
如今,他重活一世,在斩断前缘,还不爱说话的过卿尘身上吃了瘪,这才后知后觉地了解到沟通的重要性。
万苍应下仙门大比这件事,七分做戏,三分真心。
更多的则是由于情势所迫。
他总不能一辈子都佯装畏惧地跪在凌光殿里,等着那把名为“长老团”的刀子落下,砍得他个猝不及防,鲜血淋漓,这并非万苍的性子。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御。
若想打肿长老们的脸,叫人永远闭嘴,无法生出半分质疑,最好的办法就是展现无与伦比的实力,一战成名。至于怎么战,如何出名,选择权仍然在他手中。
万苍喊了半晌,见人反应微乎其微,这会儿也赌气似的不说话了。
他牵着过卿尘的衣袖,控制了步调,微眯双眼,感受凉风的吹拂,嗅着由风送来的,身旁人的莲香。虽然二人还在冷战,但他就是感到无比的惬意与安心。
因为过卿尘是为了他回来的,为了做出这个决定的他,而赶回来的。
不是早就死去的祝鸿本人。
万苍好一番深思熟虑,还是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就算是他莽撞地应下了仙门大比,那也是顺势而为,并非没过脑子的决定。况且,他有把握在三个月内脱胎换骨,到时候取得一个好成绩。
干脆直接夺冠得了。
杀出一条血路来,一鸣惊人,正好给过卿尘长长脸。省得某些人闲得慌,整日盯着仙君不说,还盯着身为仙君徒弟的自己。
所以,这些人怎么不去关注他的公鸡师兄?凭什么只有本尊被长老针对,被戳着脊梁骨骂?
只要身处仙门,就没有公平可言!
万苍感到头疼,眸光几次明暗交错,思绪转回到过卿尘身上。想他魔尊一世英名,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就是撬不开好好师尊的那张嘴。
这还怎么愉快地沟通,增进感情?
万苍正想拟定多个计划,挨个尝试,是加倍撒娇示弱管用,还是殷勤黏人好使,就听到过卿尘清冷的声音,飘飘然传到耳中:“到了。”
什么玩意儿,这么快就到了,本尊还想多走一段路呢。
这是到哪来了。
万苍惊愕地抬头,就看到一个眼熟的,墨发银冠、长相俊美的男人。那人正看向过卿尘,恭敬地喊了声“师尊”,而后将视线转向万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赫然是他的公鸡师兄,花长舟。
“哟,这不是我那自信到要主动参加仙门大比,还向主神立了誓的小师弟吗?”花长舟的话语中满是戏谑,目光在万苍身上游离,然后在其那只抓着过卿尘衣袖的手上,微微一怔,“几日不见,你倒是……长高了。”
无了个大语。
“长高”这两个字怎么跟本尊过不去了,这是你们仙门中人心照不宣的,新的打招呼方式不成?
还只对着“祝鸿”叨叨。
万苍在看到花长舟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动了动眼珠,此刻正好翻了个白眼,随意躬了躬身:“花师兄好,一别数日,你看着也没有变矮。”
花长舟:“……”
天杀的小白脸,跟师尊一起走过来也就罢了,怎么这张嘴变得更贱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万苍捕捉到了空气中极淡的一缕笑声,猛然转首之时,正好瞥见过卿尘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唇角。霎时宛如冷雪消融,春风拂面而过,他看得几乎愣在原地,收紧了掌心那一袂衣角,呆呆地:“师尊。”
“嗯。”过卿尘恢复了平常神色,惜字如金,终于给了万苍回应。
或者说,花长舟和万苍二人日常拌嘴,这一打岔,反倒让高高在上的仙君有了台阶下。
过卿尘和万苍一路同行,暗中打量着自家小徒弟,想到洛藏客说过的那句“你作为师尊,有时候要学会放手”,一边走一边想。
忽然感觉没什么可气的。
万苍不顾花长舟还在旁边,当即扬眉一笑:“师尊境界高深,心怀天下,是世间独一无二的,最最好的师尊!师尊肯定舍不得一直这么对待徒儿。”
冷淡待人,令魔心寒。
过卿尘听着这连环马屁,默默叹息:“长高了,心智得跟着成熟起来。”
万苍眨眨眼,忙不迭地点头。
别人怎么叨叨,本尊可不管,不过既然他家小白因为这件事笑了,还特意说了这么句话,那本尊勉为其难的,承认长高之事吧。
能让过卿尘笑出声的,都是好事儿!
“师尊,你带徒儿来这里,”万苍环顾四周,注意这地方异常空旷,唯有中央有一块石桩似的东西,心存疑惑,“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徒儿吗?”
花长舟听到万苍的自称,抖落着满身忽起的鸡皮疙瘩,回以更大的白眼。他接到过卿尘传音,来此等候,却没料到自家师尊一手算盘打得极好。
等下“祝鸿”肯定要跳脚。
过卿尘看向万苍:“你不是要参加仙门大比么?”
“是,师尊。”
“三个月,让长舟当你的陪练。”
花长舟抱臂站在一旁,没什么反应,但万苍果然大叫:“不行!”
【作者有话说】
万苍:不要师兄当陪练,要师尊,要师尊!
花长舟:你以为我想陪你玩过家家?
过卿尘:用鞭子,一打二?
万苍:好耶。
花长舟:……坏耶。
哦,拆了宗门倒是小事。
万一本尊面对花长舟那张臭脸,一个没忍住, 出手给人揍成半残可怎么办, 岂不是暴露了水平。
“师尊, 花师兄身为咱们宗门的大师兄,还要负责好多事情呢, 怎么能让他给徒儿一个人开小灶呢?”
万苍在这边据理力争,花长舟在那头不屑地抬起下巴, 用鼻孔对准自家师弟。恨不得当场来个过肩摔,将人直接摔得趴在地上。
他唇瓣微动。
“白痴,你以为我想当你的陪练吗?要不是师尊嘱咐,我都懒得来见你。”
万苍接到传音, 神色自若,只当没听到,继续对着过卿尘输出:“师尊,你看啊,徒儿是主动提出要参加仙门大比不假,就算要进行特训, 也要从最基础的招式练起, 哪能一张嘴就吃成个胖子,一训练就要劳烦师兄。”
“依徒儿拙见, 师尊之前亲自为徒儿演示的那套入门剑法就很通俗易懂,教的好极了!”
自己与剑道无缘, 故而师尊没亲自教过几次剑招, 这小白脸当着他的面如此说, 不是故意炫耀又是什么?
花长舟听得想掐人中, 连飞几个眼刀给万苍,后者无视了他的动作。
万苍完全没有气到花长舟的自觉,只想劝说过卿尘回心转意,开口抗议了好半晌,还提了“想要师尊教”,“不适应陌生环境”云云的。
一张嘴东扯西扯,说得那叫个情真意切,天花乱坠。
过卿尘略微歪头,从上而下扫视着自家小徒弟,睫羽轻轻一扇,狭长的凤眸辨不清情绪。
直盯得人不寒而栗。
仙君恢复严肃模样,压迫感还是很强烈的,万苍下意识吞了口口水,忽然放开了那抓了一路的衣角。
过卿尘视线转向那一截随风飘飞的白色衣袖,缓缓垂眸:“祝鸿,长舟本就是你的大师兄,早你多年入门,熟悉宗内环境,修为又比你高出几个境界。”
“你不愿让他陪练,是有什么问题?”
过卿尘这会儿倒是舍得说话了,一开口就是几十个字。万苍在心里默默数了数,但没数清楚,只知道这人将他提出的诸多问题,统统驳回了。
语气强硬,态度分明,仿佛回到了二人最初相处的那种状态。
师尊不开心,就得装一个好徒弟,那可太简单了,他经验丰富。第一步,不就是无条件听从师尊的话吗?
本尊抗议无效,只能听了照做。
万苍突然生出一种无力感,阖了阖眸:“师尊,徒儿方才只是感觉不大适应,毕竟以前不曾和师兄师姐们一起修行过,又激动又紧张……”
“——徒儿没有任何问题。”
花长舟难得跟着万苍点头:“师尊说什么,弟子就做什么。”
“倘若有朝一日,为师让你们下手杀人呢?”过卿尘猝不及防地提问。
这又是什么怪问题。
过卿尘贵为仙君,一柄息冰剑随心而动,想要杀什么世人眼中的奸恶之人,难道不能亲自动手吗?
除非……
万苍闻言一愣,不敢深思,想要开口提问时慢了半拍,反倒是花长舟皱着眉头,沉声抢答:“师尊,您的话弟子自然会听,但得分情况。是要杀什么人,因为什么理由而去杀人,还有,如果真要下手的话,该怎样杀这个人。”
花长舟话音刚落,就传音给身旁的万苍:“蠢货,你难道听不出师尊话里的意思吗?!”
本尊听得懂,但是不想懂。
就算是日后恢复身份,魔尊万苍重临世间,这人身为仙君,肯定也会拔剑,照斩不误。会突然对自家大小徒弟说出这种话,只能说明过卿尘自身可能出现了什么问题,为了防止最坏的情况发生,现在就想谋求后路。
过卿尘这句话听起来奇怪,实则在暗示自家两位徒弟:就算以后下令需要杀他,必须毫不心慈手软。
万苍敛眸,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师尊,你想多啦。”
没有直接询问,亦没有胡乱发言猜测,这位小师弟居然不是傻的,花长舟瞥了万苍一眼,急忙接上话茬:“师尊有什么需要的话,不妨直言,弟子都会尽力去办。”
过卿尘面色如常:“为师随便问问,你们瞎紧张什么。”
旁人都可能涮人玩儿,你好歹是仙君,既然开了口,就不是一句“随便问问”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万苍幽怨地注视着过卿尘。
他恨不得飞身扑倒这人,再把满头漂亮的银白发丝撩开,敲敲看那颗脑袋,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时响时不响。
好好师尊,怎么能够如此轻描淡写地吓人呢。
花长舟莫名松了一口气,但心中顾虑仍在,思忖再三,到底还是没忍住:“师尊,莫不是您的‘道’……近些日子又出现什么问题了?”
过卿尘看了眼花长舟,又看了看万苍,没说“是”,更没说“不是”。
这世间鲜少有人能伤到过卿尘,除非是他自己,难道衣袖晕开的鲜血,就是这么来的?
万苍心里“咯噔”一声。
“不必多虑,你们照顾好你们自己即可,”过卿尘微微皱眉,接着话锋猛地一转,“长舟,你师弟就交给你了。记得,人不能断气——为师会不定期抽查成果。”
“弟子谨记师尊教诲,定然不负师尊所托,”花长舟扬起单边眉毛,不怀好意地看了眼万苍,“……将祝师弟训练成能够入眼的模样。”
什么叫“人不能断气”,还有,什么叫“能够入眼”的样子?
刚刚过卿尘将本尊从卜月语那里要回来,难道不是要带本尊回应离天吗,这会儿怎么变成直接托管给花长舟了。
万苍正要出言询问,就见过卿尘消失在了原地,单单留下了一句传音:“祝鸿,你不是想参加仙门大比吗?”
“为师如你所愿。”
就说从刚才起怎么感觉怪怪的,这人果然没那么容易消气……这就是明目张胆的报复,偏生是打着“对你好”旗号的那种!
既然师尊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
万苍忽然转向花长舟,一反常态,露出个友好的微笑:“那这三个月,就得麻烦大师兄啦。”
“大师兄”三个字咬得极重,但他眸含水光,尾音上扬,任谁看到了,都只会觉得万苍异常真诚。
等着瞧吧。
看本尊不变着法折腾你丫的。
先惹了师尊,又不想办法令人消气,转头就来恶心我是吧?你可真是跟我相亲相爱的好师弟呢。
花长舟就算猜不透万苍在打什么鬼主意,也知道这人是故意用这种语气说话,他重重一拍后者的肩膀:“好说好说,我身为师兄,暂代师尊履行职责,一定全力以赴,好好教导你这位小师弟。”
看我不把你训得趴在地上求饶。
万苍和花长舟此刻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服谁,正蠢蠢欲动地想开打,就听到天际飘来一句话,打断了他俩的动作:“必要的话,可以开启启阳峰的‘古战场’。”
这显然是过卿尘不放心自家两个徒弟,尤其不放心小徒弟“祝鸿”该如何巩固和提升境界,于是再次传音,特地来指点迷津。
传音是有距离限制的。
除非以纸鹤作为载体,指定接收的目标,否则根本无法保证声音能传到这么远,如此看来,过卿尘根本就没走远。
他家小白啊,还真是口是心非,嘴硬心软,是世上顶顶好的师尊。
不过,过卿尘为什么选启阳峰?那人前世分明只让他去邀月峰的古战场。
万苍神情逐渐变得凝重,撒开了扯着花长舟衣领的那只手。
空间撕裂开缝隙,一把闪烁着金光的钥匙,从裂隙中当空掉落,花长舟跳起来,一把将它抓在手里。他双眼微微眯起,盯着躺在掌心的这把灵钥,缓缓收拢五指,有些出神:“……启阳峰的。”
这把灵钥,自然是开启启阳峰古战场的钥匙,而“古战场”,则是衍无宗训练弟子的一大场所,几乎都是上古时代陨落的大能,化道而成的。
这些大能通常都是无法成仙,且离世得不明不白,心怀怨怼,即使留下了有助悟道的秘籍宝物,也无法轻易拿到。
与三峰会那种变相的招新不同,只要拿到灵钥,古战场每日都可开启。
通常来说,寻常弟子想要进入其中,进行训练,都需要境界较高者的陪同。有时是修为较高的师兄师姐,有时是某位长老……甚至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三大峰峰主和副宗主卜月语,亲至陪同。
因为里面实在是太凶险了。
说难听点,修为较低的弟子自个儿进去就是找死,找个修为高的陪着,要是一不留神倒在地上起不来,至少有人帮忙收尸。
师尊,怪不得您要说那句看似多余的“人不能断气”。
花长舟暗自感慨,瞥到旁边忽然多出来的那只手,警惕地捏紧了灵钥:“你想干什么?”
万苍无辜眨眼:“师兄,我就是好奇而已。”
“小师弟这么好奇啊,”花长舟挑了挑眉,摊开掌心又迅速收拢指节,恶劣一笑,另一只手径直抓住了万苍的衣领,“简单,那我们现在就去一探究竟吧。”
万苍转首,余光瞥见花长舟抓着自己的姿势,就跟他刚刚用力抓着这人的衣领时,如出一辙。他身为凝元境的小废物,挣脱不开才正常。
本尊虽然不是人,但你他妈是真的狗啊,花长舟!!
万苍缓缓吐出一口气,维持着皮笑肉不笑,装作听不懂的模样:“师兄,你这是何意呢?”
花长舟不回答,他腰间的弟子腰牌飘至虚空之中,瞬间在二人的面前划开了一扇门。与魔族专属的空门不同,这道门透明无光,边缘有细小的符文流转,看起来玄奥无比。
如同真的割开了空气。
万苍默不作声地看着,心下了然,这是衍无宗建造的虚空通道。只要达到了炼虚境界,使用弟子腰牌就可以进行跳转,在宗内行走十分方便。
至于炼虚境以下的弟子,管你跑几座峰头,用什么法诀加速,能起到修炼的效果就行。
“哎我!”万苍被花长舟猛地丢进门里,再睁眼时,已经站在了一道拱形的石门前。
花长舟朝前隔空递出灵钥,掌中灵力涌动。
“轰——”
狂风肆虐,吹得人站不稳脚跟。万苍努力撑开眼皮,朝里望去,原本空无一物的门中,出现了漫天大雪,巨大的引力传来,将二人同时吸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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